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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叶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醒梦骈言 作者:守朴翁 | 书号:38614 时间:2017/8/16 字数:12747 |
上一章 第05回 逞凶焰欺凌柔懦 酿和气感化顽残 下一章 ( → ) | |
请阅陈编,那吹塌吹篪。弟兄何密。人间难得是同胞,不比泛常亲戚。钱财休夺,田产休争,般般是外物。看破些儿,莫无益害有益。堪笑世情颠倒,琴瑟情谐,手⾜情反灭。不念同气并连枝,专听枕边长⾆。天![]() ![]() ![]() 这阕《念奴娇》词,是劝人家兄弟须要和气,酒⾁朋友、夫 ![]() 看官不要道我说的是杜撰出来新庇话,道是天下那有这痴人,砍去了臂膊走与我看,说这没对证的话。却不道我这话,虽觉新奇些,何尝错来。看官不信,只消反叉了手,紧紧跑百来步路,要飞也似快的,看能够不能够,我这话就有着落了。 那没有脚的瘫子,两只手扒得多路,是不消说得的。可见弟兄要和气,不要说一⺟所生的该和气,就是两个娘产下,那⽗总是同的,如何因这上头,便生嫌隙。 如今说一桩异⺟弟兄,⽇⽇淘气,全亏內中一闵子骞般的,消灭了几场祸事,与列位看。 明朝正德年中,江西吉安府庐陵县,有一家姓平的,原是大族。有个叫平长发,家财百万。娶 ![]() 一⽇,平长发出门去了,那夜有山寇数百,风闻富名,前来打劫平家。虽有几十个家丁,那里抵敌,都被赶散,把家中所有,尽数劫了。又见尤氏有些姿⾊,也便掳去。平成见⺟亲被几个強人拖了出门,上前扯住⾐襟啼哭。有一个抡起刀来要砍,尤氏慌忙跪在地下,求道:“我只有这儿子,饶了他,我便死心蹋地同你们去。”那人方才住手。 尤氏见平成不住地哭,舍不得,便把来抱了同去。 次⽇,平长发归来,众家人也陆续聚集。平长发听说是山寇,想就报官,也不中用,只得歇了。 他那百万家私,十分中五分是稻田、果园、市房、池 ![]() 他便另娶了个甘氏。甘氏进了门四五年,没有⾝孕。平长发紧要儿子,见姓张的佃户有一女,倒也生得端正,平长发便出些银子,娶来做妾。 可可的娶了妾,甘氏那年倒就产了一男。人家笑他着了急,才生下的。当下平长发取名这儿子叫平⾐。到明年张氏也生一子,取名平⽩。后来甘氏又生二子,一个叫平⾝,一个叫平缶。张氏也又产下两子,都是平缶的弟弟,唤做平聿、平娄。 那六个儿子,小时倒也罢了。到得大了些,那平⾐竟无礼起来,怨怅⽗亲娶妾差了,好好三股分的家事,如今却要派作六股,十分不快。又指平⽩和平聿、平娄是 ![]() ![]() ![]() 平长发见儿子们不和睦,便乘自己未死,早早把家业划定。 过了几年,长发⾝死,那平⾐越发和平⾝、平缶,欺侮三个庶出的。平⽩却管住了平聿、平娄,不容去闯祸,又千言万语的把那些好说话来奉劝谕。两个年纪最小,见哥哥这般苦口教训,也便不敢违拗,只得忍了那口气。那平⾐等却仍旧要来欺他们,这也不在话下。 却说平⾐有个女儿,嫁与同县周孝思的儿子为 ![]() 平⾐得信,房中急恨道:“是周亲家⺟不爱惜他女儿,以致得病而亡。”气烘烘走过来,对平⽩说,要纠合他们同去吵闹。 平⽩阻挡道:“哥哥,那个使不得。从来说死生有命。侄女命里今年要死,就是在哥哥处,也要死的。况且周亲⺟平⽇间,也不听得说起怎样难为做媳妇的,今⽇这死,他心中也是话不尽这种悲伤在那里,你何苦再去寻气。别人须要议论哥哥不是的,哥哥歇了罢。” 平⾐见平⽩不依他,便懊恼道:“好端端一个后生妇人,难道生生病,就会送 ![]() 平⽩道:“不是做兄弟的不肯同哥哥去,实因这件事断然做不得的。并还望哥哥仔细想我做兄弟的话,也不要去,这才是做兄弟的心肠哩。”平⾐也不回答,气忿忿走了出去。平⽩见劝他回心不来,又晓得再劝来也总无益的,只是在家攒眉叹气。 平⾐又去约了平⾝、平缶,又纠合了族中几个无赖,共有十多人,一窝蜂赶到周家来。 周孝思正在门首送客,见了 ![]() ![]() 平⾐等一到门,便⾼声把周亲家⺟来辱骂。有几个探丧的亲友,不识气来劝,那班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子套拳头就打,便一径打⼊內室,要寻周亲家⺟。 那周⺟亲听见外面打进来,奔到后头厨下去躲。又听见前面嚷道:“不在这里,到后面寻去。”周亲家⺟着了忙,望那大锅灶內一钻,上半截⾝子进去了,那下半截却还在外边,幸得堆着捆稻柴在旁,众人却 ![]() 众人寻不着周亲⺟,便拿住了丫头,问主⺟在那里。丫头不肯说,平⾝在柱脚边拾起一把劈柴的斧头来,做势要杀他。丫头害怕,只得说:“方才看见逃往厨下,想只在后边。” 众人重复赶到厨下,细心一看,却才见了那灶门里头两只脚,便倒拖出来,剥得他⾚精精一丝挂不。见厨房天井里有几捆树柴,便各人怞了一 ![]() 平⾐又在从人手里,取过胡桃般耝的链条来,套在他颈上,牵去锁在死人脚边。众人口里百般毒骂,又去屋后窖坑內,捞起些屎来, ![]() 众人正在那里威风,听见外面一声喊,拥进好些人来。众人只道帮周家厮打的, ![]() ![]() 才逞豪強威八面,便受拘囚链一条。 原来周孝思在门房內,见这班人打⼊內室,势头凶猛,他三个儿子,又都在外未归,如何抵敌,便急急出门,奔到县里叫喊。适值太爷坐堂,即刻出签拘拿,因此来得这般快。 当下,公差带到平⾐等一⼲人,那周孝思便跪上堂去,把他们行凶的恶毒情形,向太爷哭诉。 太爷大怒,抛下一把签来,叫把他们每人重责四十头号再讲。众皂役便先将平⾐拖翻在地,却待行刑,来了两个府里承差,说有紧急事情传县尹去。这也是平⾐等的造化。 太爷不知道上司什么要务,不敢怠慢,分付且把众人押在班房內。自己坐下轿子,立刻去上衙门。当下众人都散。周孝思也自回家。 却说平⽩见哥哥不听他言语,放心不下,差个家人到周家去打听。少停回来,把他们怎地吵闹,公差怎地拘拿,告知平⽩。 平⽩道:“不好了,我晓得太爷 ![]() 当下平⽩穿了蓝衫,叫人跟着,到县里去。却值太爷上衙门去了未回,平⽩便到宅门上投了揭,自去延宾馆里坐等。 少停,太爷回衙,便叫请平秀才相见。平⽩见过礼,叙了几句套话,时已⻩昏左侧。太爷一向企慕平⽩品行端方,十分敬重,便留他夜饭,平⽩因有语言要讲,也不推辞。饮酒中间,把⽇里事情说起,求县尹从宽发放。 太爷道:“年兄为此而来,本该领教。但是令兄这事,太来得不循法度了,却有些不好从命怎处?” 平⽩攒着眉头道:“公道所在,要⽗台在法询情,原是难的。这都是生员的命。”便把自己何等苦口劝他哥哥,奈只是不听,诉说一遍。道:“如今看他受刑,怎不寸心如割。”说罢,不觉垂下泪来,滴在酒杯里。 太爷见了,心中感动道:“年兄,难得你这般友爱,下官怎不关心。你不用悲伤,但劝得周家气平,这里便极容易办了。” 平⽩忙谢道:“即承⽗台美意,生员就去那边请罪便了。”当下吃了夜饭,辞别县尹出来,早已二鼓。连夜到周家去叩门。 周孝思却还未睡,他三个儿子,已于那⽇傍晚归家,闻了⽇间的事,正在咬牙切齿。忽听见说平⽩在外,便一齐要赶来,把他出气。 却是周孝思挡住道:“你们不要造次。他家几个弟兄,只有他是圣贤一般的人。⽇间的事,他必然没分,不要错怪了人。你们只在里边,待我一个出去见他便了。” 当下周孝思出来,平⽩见了,连忙俯伏在地道:“小弟该死。”周孝思忙跪下去扶他,他那里肯起来,周孝思道:“老兄有甚见教,请起来坐了说便了。若是这般,不过拉小弟也跪在这里,不成什么事体。” 平⽩方才立起⾝来。周孝思又延他坐。平⽩坐在椅子上,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眼泪像抛珠一般的滚。歇了好一回,方开口道:“小弟时来运舛,遇着家兄 ![]() 周孝思见是替平⾐来讨饶,心中老大不然,却因他是个忠厚君子,不好怠慢,只说道:“令兄的事,已经了官,与弟商量也没用。谅来官府,决不偏袒小弟一边。老兄但请放心。” 平⽩知他怒气未平,只得又苦诉哀求。周孝思却只说是:“听凭官府发落。要小弟去递息呈,却自觉不好意思。” 平⽩见他并无一些松头,便又垂泪満面,哀告道:“不瞒老兄说,方才小弟,实是先到县里,求过县尊,已肯从轻发落。再得老兄能开那生门,这事就停当了。” 周孝思听得说县尹肯从轻发放,却想道:做官的既已心许了他,就是明⽇打那班恶 ![]() 便转口道:“小弟原只怕县尊道是今⽇告了,明⽇又要息,怪我反覆,因此踌蹰。既是县尊已肯宽松,又得老兄昏夜到此,小弟也何惜那一纸息呈,明⽇就同兄去递便了。” 平⽩听了大喜,便跪下去谢。周孝思扶住了,当下送平⽩出门,归家已是四鼓。 次⽇,平⽩同周孝思去投息状,太爷叫出平⾐等一⼲人来,当堂喝道:“你们这班人,十分肆行无忌。本县本待活活把来处死,却因你兄弟平⽩,求得你对头怒气略平,因此好好的放了你们。回去以后,再是这般行为,本县断断恕你们不过的。” 众人叩头谢了,太爷又吩咐,当堂对周孝思磕头陪罪。众人不敢不依,也叩了头,各自还家。真个是:鳌鱼脫却金钩去,摆尾头摇不再来。 平⾐回家,不但不感 ![]() 平⾐等该有一⾜年孝服,他们却全然不遵律例,初丧头里,死的还未曾⼊殡,平⾐和两个同⺟兄弟,在间壁轩里饮酒划拳行令, ![]() 平聿、平娄气不过,要同平⽩去骂他们,平⽩道:“这是他们自没道理,不害我什么。就是去骂他们,他们也断不睬,还要受他打骂哩。”两个只得缩住了。 又过几时,平⽩等要与张夫人出殡。那时甘夫人亡过多年,和平长发的棺柩,久已安葬,平⽩意思,要把生⺟的柩来附上去。到得临时,平⾐和平⾝、平缶,拦住了墓门道:“这是田家的女儿,不过生前买来作乐两年罢了,怎么便想合厝起来?” 平聿、平娄见他们无礼已极, ![]() 又过了两月,平⾐的老婆病死了,平⽩招呼两个兄弟,同去拜奠。平聿道:“他们庶⺟都没有在眼內,我们省得他什么嫂嫂。这是再也不去的。”平⽩再说时,两个冷笑了声,都走散了。 平⽩只得独自一个,走去哭拜,尽礼尽哀。却听见平聿、平娄,两个在间壁,一个吹着笛,一个唱着曲儿,在那里作乐。 平⾐大怒,道:“这里正是哭哭啼啼的时候,他两个倒在那厢吹唱,好没道理。”便叫平⾝、平缶等去打。平⽩也拿了一 ![]() 平聿听得喊声,向后面逃了去。平娄却因脚上数⽇前被⽪靴打破了,走不快,平⽩赶到面前,把竹杖在他肩上怞一下,道:“你怎么不去灵前拜,倒在这里唱曲。” 平娄还未回答,只见平⾐等都到了,门闩 ![]() ![]() ![]() 平⽩见势头忒凶恶,便横⾝子过去,挡住他们。看平娄时,却已滚倒在地,立不起来。 平⾐见他拦阻,嚷道:“怎么不容我打这个畜生?”平⽩告道:“他虽然不好,已经打到这般样子,劝哥哥饶了他罢。倘然必竟还要打,兄弟情愿代他受杖,却不忍再见打他。” 平⾐等听了这话,便抡过家伙,把平⽩一齐 ![]() 平聿归家,见一兄一弟被打,平娄伤重了,饮食不进。只见平⽩到还拄了 ![]() 县里便出差拘拿。见就是前⽇打周家这班人,心中恼极,便要把来重处。却敬服平⽩,不知道他要怎样办,便差人到来,请平⽩去商量。 平⽩心內要去,无如遍⾝疼痛,又嫌大红大绿的那副嘴脸,不好去见官,只得写了一个禀贴,但哀求县尹莫办这事,就托公差带回投处。 那公差问平⽩:“为何这般模样?”平⽩不肯说,平聿却在旁一一诉说。公差听了,心中也甚不平。回至县上,呈上平⽩的禀贴。 太爷看了,点头道:“我原料到是不要办的,因此去问他,不道果然。”便问公差:“他为何自己不来,却但把禀贴 ![]() 公差便将平聿的话,禀告太爷。太爷听了,怒气填 ![]() ![]() 众皂役听得这些情节,个个不平,恨不得一板一个,结果了他们。狼虎一般的,把他们横拖倒拽下去。 却待打时,太爷忽转一念道:“处死他们,原是大快人心的事。但伤了平⽩的心,却不是敬贤之道。”便喝住了打,问平⾐等:“你们回去,还敢欺他么?”答道:“不敢了。”太爷袖里摸出平⽩禀贴来,与他们看道:“有人告你们不服庶⺟的孝,本县正待处死你们,却是他不记恨你们不好,还出贴来讨饶。我两番留你们的命,都是为你兄弟,你们也省得些。” 三个都叩头谢。太爷便叫放起他们,又痛骂了一场,才令回去。 那平⾐等归到家中,却仍旧不道平⽩好,倒还怨他不能提防平聿告状。这就叫:众生易度人难度 平聿见他们捉去县里,不曾吃得一下⽑竹,那口气终不出。平娄也渐渐平愈了。两个⽇⽇埋怨平⽩,不该写那禀贴县里去。 平⽩三翻四覆劝谕,他两个都已壮年,气 ![]() ![]() 且说平⾐等。先前见平⽩在家,他虽然不偏护两个兄弟,却终觉有些儿碍眼。如今见他离了开去,越发逞強。两个小兄弟有一毫不如他意,便登门大骂,把张夫人的头⽪都⽇常牵动。 平聿、平娄 ![]() ![]() 平⾐等三个都推称,⽗亲在⽇,已把家事分定,不肯再呕出来。议了三⽇,平成夫 ![]() 平聿、平娄,心中暗喜,便招去他家中管待。又遣人到平同镇上,通知平⽩。 平⽩晓得了大喜,即⽇率领着儿子,到来相见。就把他向⽇住的这边房子,让与平成住,又在自己和平聿、平娄的产业內,匀出一股与他。平成见他三个这般相待,好不快活。 只听见门外喧嚷,却是平⾐等三个,同了子侄,在那里骂道:“他既归来,少不得有个安顿他法儿,却要你们做好人,也不来和我们通商量,竟自分他家产业。” 平成是在山寇窝里长成的,气 ![]() 便虎一般赶出来,把平⾐一掌,跌去⾜有三丈远。平⾝、平缶,和那些子侄一拥上前,思量扳倒平成。怎当他⽔牛般气力,把手一掠,一个个倒在地上。平聿、平娄也拿了 ![]() ![]() 平⽩舍命来劝,却那里劝得住。看看都被打得头破⾎淋,方肯歇手。 平成不等他们告官,先自写了状去投递,诉说平⾐等的无礼。 太爷又差人,来请平⽩去商量。平⽩不得已,来到县中,见了县尹,但低头垂泪,没得话说。县尹再四问他,只答道:“听从⽗台公断。” 县尹便判平⾐等,各归出田产来。那平⽩等先前具已归出得多了,又划还他们些,共作七股均分。平⽩却再三不要划还,求县尹只在平⾐那边少派些。县尹不依。 从此平⽩仍住平同镇,平成却和平聿、平娄同居。他两个和平成既说得来,一⽇谈及张夫人的葬事,弟兄两个垂下泪来。 平成道:“他们这般作为,竟是禽兽了。”便拣个⽇子,要把来合葬。平聿、平娄大喜,遣人知会平⽩,平⽩晓得了,星夜前来,阻挡道:“已成之局,断不可动。陰灵必然不安的。” 平成如何肯听,到了临朝,传齐平⾐等,都到坟上。平成在⾐裳底下,怞出一口雪也似亮的刀来,把墓前一株大树,从上削下,铲去了二寸来厚一张⽪,指着对众兄弟道:“那一个不披⿇戴孝的,照这样子。”平⾐等都诺诺连声的应道:“是!”安葬已毕,从此弟兄稍稍相安。 那平成 ![]() 平成在众兄弟內,只敬重平⽩一个。但凭他怎样怒气冲天的时候,只要平⽩到面前,一句说话,自然而然心平气和下来。 平⾐受不得他的打骂,时时到平同镇去,请平⽩出来做和事佬。平⽩劝平⾐尽些弟道,他自然也另眼看待的。平⾐却又不肯听。 平⽩被他 ![]() 平成在家,见众兄弟都怕了他,他便不十分要打要骂,倒安静了好些时节。有话即长,无话即短,这里按下。 却说平⾐有四个儿子,长的叫立德,三的叫立言,都是正室王氏所生;第二个叫立功,第四个叫立行,乃侧室全氏所出。 这弟兄四人,也学了上辈的传头,立德和立言做一路,立功和立行做一路,终年在家吵闹。 平⾐几番劝他们要和气,说道:“你兄弟虽不是一⺟所子,但都是我儿子,休这般分门别户的闹。” 四人那里肯听。一⽇,立德酒醉了,从外归家,路遇立功,擦⾝走过,把肩膀一 ![]() ![]() ![]() ![]() ![]() ![]() 立德跌这一 ![]() 立功在一株树边,见石块打来,把⾝子一闪,石块闪过了,那顶帽子却被垂下的树枝儿一挑,挑起去,落在立德⾝边。 立功忙上前去取,早被立德拾起来,向侧旁一只窖坑里丢去吃屙去了。 立功当下大怒,扭住立德便打。立德也将老拳回答。立德那拳打在立功眼眶上,打得⾎泪迸流,立功发了狠,飞起那右脚来,恰踢中立德的陰囊,便蹲了下去,站不起来。立功也有些着急,便缩住手,走了开去。 众人忙扶立德回家,见他面⾊渐渐转青,到得家中,气息都没有,竟呜呼了。 当下立德的老婆马氏,号啕大哭,要将立功送官偿命。 平⾐见死的是他儿子,凶⾝也是他儿子, ![]() 立言也从旁揷口道:“杀人偿命,这是王法,那里私下调停得的。”平⾐只是不忍。再送立功的 ![]() 立言见⽗不肯送官,便悄悄地走出门,一径到县前去叫喊。县里便遣公差,同立言来家拿人。 平⾐见事体按捺不住,只得含着眼泪,看他们把立功捉去。他爱子之心不死,一面托平⾝、平缶,去衙门里使用银子,莫令他吃苦;一面连夜亲自赶到三泊湾去,要追平⽩出来,知县处说人情。 到那里,见平⽩的儿子立善问时,平⽩却不在家,有个朋友请他吃喜酒去了。便拉了立善,要同他到那朋友人家去寻。 立善见他慌慌张张的样子,不知其故,问道:“伯伯为何要见⽗亲,却这般急迫?”平⾐便对他诉说缘由,泪流満面。 立善是和他⽗亲一般忠厚的,并不记那前情。听了这话,倒也着急,思量要领平⾐前去,却又想道:那边是喜事人家,倘或见了我⽗亲,也是不住地滚下泪来,岂不要被他家抱怨,连我⽗亲面上都不好看。不如莫去的好。 便开言道:“伯伯星夜赶来,也辛苦了。且在这里歇息片刻,⽗亲酒散了,也少不得就回来的。” 平⾐道:“侄儿,你不晓得我做伯伯的,犹如⾚⽇头里蚂蚁一般在这里,那里等得到你⽗亲吃完了酒,慢慢地回来。你还是同我那边去的好。” 立善又道:“既是伯伯这般要紧,侄儿就打发人去,请⽗亲一声,原说伯伯有极要紧的事,在这里立等,请⽗亲不要待席散,火速回来便了。”说罢便要转⾝,到里面去叫人。 平⾐见他不肯同自己走,只道是记那宿怨,他要里头去,又只道躲过他。情急了,一把抓住了他⾐袖,双膝跪下去道:“侄儿不要走。” 慌得立善连忙也跪,扶住道:“伯伯何故如此。” 平⾐道:“侄儿,先前原是我浅见薄识,欺你⽗亲和那两个叔叔,是我该死。你今却诸凡要看祖公公的面,我和你⽗亲虽不同⺟,却都是你祖公公的儿子,你和立功,便都是你祖公公的孙子。再不要记旧怨,快和我同去罢。” 立善见他这般行径,便道:“非是侄儿不肯同伯伯去,实告伯伯,因那边是喜事人家,怕伯伯见了我那⽗亲,说得伤心,大家垂下泪来,那里却是忌的原故。” 平⾐连声道:“我到那就不说起,只追你⽗亲同回来便了。”说罢,就扯了立善⾐襟就走。 立善没奈何,便同平⾐出门。平⾐问:“朋友人家在那里?” 立善道:“这里去有三里路,是个小村坊。”两个一头走,一头说。 恰好那里的筵席散得早。平⽩吃完了回家来,在路上撞着,平⾐便一把拖住,哭诉家中事故,要他就同回去。 平⽩听说,愁眉不展道:“哥哥,这里不是说话地方,且再到兄弟家里去。” 当下几个人又同回来。平⽩歇口气道:“我家几个老弟兄,连年吵闹,我原晓得这种垂泪之气,没有什么好处的,却不道做出这般事来。” 平⾐道:“兄弟你也不要说了,这都是我做哥哥的不是,家教不好,今⽇他小弟兄也学了我,却闯出这场大祸来,使我见了惨伤。我现⾝受的报应,也够了。兄弟你也不要再来抱怨我,快同我城里去⼲事要紧。” 平⽩踌躇道:“哥哥不知,先前只是些弟兄不和的小事情,兄弟可以到县尊那里求得;今是以弟杀兄的大犯,兄弟如何好去说得。就是去说,官府也决不理的。” 平⾐见他不肯去,不觉哭起来,道:“兄弟我原晓得你去求来,也不是便能安然无事,但愿得免死罪受些活罪也罢了。兄弟你可怜见我连夜奔波到此,同我去去罢。”也便要跪下去。 慌得平⽩连忙俯伏道:“不要折杀兄弟,就替哥哥去求便了。” 当下平⽩不得已,同平⾐下了船,取路望城中来。 且说公差拘捉立功到官,太爷见又是平家的事,又是杀兄的重犯,心中怒极,立刻坐堂,问了几句,便丢下八 ![]() 打完了四十板,打得⽪开⾁绽,鲜⾎迸流,太爷怒气不解,又抛下八 ![]() 当案的上去禀道:“看犯人光景,打不起了,不如且拿去收监罢。” 太爷抡起眼来道:“这杀兄的人,你还要保全他命么?”喝声:“只管打!” 那些皂役虽想延他的命,来生发几贯钱使,见太爷这般发怒,却又不敢用情,便再打了四十头号。打得腿两上的⾁都没有了,那口气只剩得一丝。太爷分付叫且收监。 那平⾝、平缶赶到县里,见这般光景,放心不下,便用些小银子,⼊监去看立功,恰好送他的终,见他已自气绝了。牢头噤子便报了官,着平家自来领去。 当下,平⾝、平缶,便同立行,去收拾那尸首,拖出了牢洞,合家啼哭,这是不消说的。 到了明⽇,平⾐同平⽩回家,知道立功已被县里一顿板子归结了,放声大哭。平⽩劝了一回,在城耽搁几天,自回三泊湾去不题。 且说立德的老婆马氏,和立功的老婆金氏,见丈夫死于非命,两下终⽇聒噪。 平⾐心中又想,念大儿子,又不舍得二儿子,苦坏了生起病来,卧病在 ![]() 平⾐去了一⽇,马氏在那里骂立功。金氏正在隔壁怨命,听见恨道:“你的丈夫死了,却是谁的丈夫活着?”便拿了把尖刀赶转去,把马氏当 ![]() 金氏便拨出刀来,自己颈上一勒,喉管已断,也死了。 家中慌做一堆,连忙去报他两个的⺟家。金氏的⽗亲,死已多年,没得弟兄,只有个⺟亲在家,又是久病在 ![]() 那马氏的⽗亲叫马大立,却也不是个善良之辈。闻了那信,不胜怨恨道:“这都是平⾐那该死的,家教不好,不训诲得儿子,害我女儿这般惨死。” 便率领了四个儿子,纠合些亲族,共有五六十人,赶到平家,要寻平⾐出去打。 那时恰值平家一班男人,都不在家,平⾐又在甘令人处,连两个媳妇的死信,家里怕他病中懊恼,也还未曾去通知。 马大立和众人,把那门窗户闼打得粉碎,却寻不见平⾐。拿住个丫头问他,方晓得在甘家,都道:“造化了他。” 马大立忽想起道:“闻得他前年女儿死了,去打亲家⺟,我何不就替周家报冤!”便和众人搜寻他侧室全氏来打。 原来躲在个橱里。众人揪住了头发出来,也剥得⾚条条,浑⾝上下,打个⾚青,临了来,绑他在长板凳上,拣一条大丝瓜,去塞在那话儿里,方才一哄散去。 不多时,平家那班男人回来知道了,平成大怒道:“我家死人如 ![]() 大喊一声,提了 ![]() ![]() 原来马家离城有三十里,都是旱路。其时正当八月下旬,暑气虽退,在那晴杲杲的⽇头里走,却还炎热。马大立领着多人,在路上停停歇歇的步回去。 忽听得后面发喊赶来,回头看时,见止有十来个人,不放在心上,便都立定了脚,思量再打这几个人来畅一畅。 不道当先这平成赶到,犹如饿虎一般,那条 ![]() 马家的人见势头凶猛,四散奔逃。平家的人奋勇去追。平成亲手捉住马大立,便子套小刀,把他割去两只耳朵,放他回家。他儿子马奉言来救,反被立行一 ![]() 平成等见已得了便宜,也便回家。 马家的人见他们去远了,方才回转来,扛了那断脚的归家。连夜打发人县里叫喊。 县尹听得又是平家的事,好不着恼,立刻出差,把诸平捉拿到官,只走了一个平⾝。他见做公的到门,从狗洞里爬出去,夜一內脚不离地,逃到三泊湾。 恰好平⽩和儿子立善乡试回来,见了问道:“兄弟何事到此?” 平⾝把上项事述了一遍,道:“求哥哥再去县里说一个情。” 平⽩不悦道:“怎么只管闯出祸来。我在这里住得久了,与官府声气不通,恐怕说来无益。但愿马家儿子不死,我⽗子再有一个中了,这事就好料理。兄弟且在这里住几时看。” 平⾝便依言住在三泊湾。平⽩⽇里和他共桌而食,夜里与他同塌而眠,十分友爱。又见立善与两兄弟是前后⺟的,却一团和气,全不似自己那般样子,不觉感动,垂下泪来,道:“今⽇才晓得一向竟不是人。” 平⽩见他悔悟,心中甚喜,也陪他落了几滴泪。 过了几⽇,只听见锣声震地,报他⽗子都中了。平⽩大喜,叫立善在家料理,自己和平⾝⼊城,去见知县。 明朝举人,极有声势,州县官倒要让他一步的。又幸喜马奉言折的腿,被个名医医好了,便劝他家息了讼,放平成等和平⽩同归家。 那时平⾐病好了,也已回家。众弟兄都爱敬平⽩,劝他仍来城里同住。平⽩与众弟兄焚香立誓,约今后各人改过自新,方移家到城同住,从此众弟兄有甚事情,必来请问平⽩。 平成渐渐年老,气 ![]() 后来平⽩会试中进士,殿试后批选了知县,自知吏才平常,求改了教。立善再下一科。点⼊翰林,子孙科甲连绵,却都发那平⽩的一支,这便是孝友的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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