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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叶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醒梦骈言 作者:守朴翁 | 书号:38614 时间:2017/8/16 字数:12373 |
上一章 第06回 违父命孽由己作 代姊嫁福自天来 下一章 ( → ) | |
参差境地尽难凭,贵![]() 此⽇蓬枢绳户子,他年金马⽟堂人。 绨袍恋范犹邀福,一饭哀韩也得名。 世上更谁持藻鉴,独将只眼⼊风尘。 人生富贵福泽,虽说是命,却也在这个人的做人上看得出的。若是这个人福泽厚的,必竟气量更大;若是没福的人,必竟小见,但晓得眼面前,不能猜到后来。这就是一个人相,那相面的只看得脸上气⾊,还要断出那吉凶祸福来,若再把那个人平⽇ ![]() 有那大富大贵的,偶然间起了个轻薄念头,他就晓得悔悟;那贫 ![]() 明朝正统年间,浙江温州府有个富户,姓张,号维城,娶 ![]() 那张维城的⽗亲叫张士先,和他⺟亲于氏,都已亡过,那年一同落葬,做个坟,在永嘉山中。 才打得好圹,夜间睡去,忽然做起个梦来。见一尊金甲神人,到他家中,唤他出去道:“你家的坟是王阁老⽗亲的茔地,如何葬起你⽗⺟来?” 对他喝一声,张维城梦中惊醒,觉道有些诧异,便推醒方氏来,述与他听。 方氏道:“这也偶然。如今圹已打成功了,难道为做了一个梦,便行停止,倒另去寻地么?况且银子已费了好些,为了寻地,今⽇请了看风⽔的落北,明⽇同了看风⽔的上南,辛苦也费得不少,为了个梦便丢手,自己想了,也不值得,就是旁人看了,也要好笑。” 张维城被老婆这一番话,想道确是有理,便定了⽇期,仍旧把⽗⺟的柩,去那圹里葬了。 葬了下去,不上一个月,方氏止生有一个儿子,名唤保儿,年已十二岁了,病起来,好像中了什么毒,跌 ![]() 张维城夫 ![]() ![]() 过不几⽇,月英也病起来,就像保儿那般样子。夫 ![]() 又过了一⽇,方氏病起来,那病象也是一般的,张维城也不再去起什么卦,竟分付家人去祭山神,果然一祭也就好了。 从此家中的人,轮流来生病,病就是这模样,一祭山神,无有不愈。方氏便懊悔保儿病中,不曾祭得。 张维城道:“那时也去起卦,却并不道要祭山神,这是你我命中不该有这儿子,倒也罢了。但不省得却是为什么山神只管来作祟?” 再过两⽇,张维城夜来又得一梦,梦见他⽗亲张士先回来,攒着眉头对他道:“孩儿,你快与我迁葬。我在地下,甚是不安,因那山神⽇⽇来赶逐道:‘这袕是该王阁老⽗⺟的,不容和你⺟亲住。你可作速另寻地来迁去。’”说罢,望外就走。 张维城梦中也要跟出去,却在门槛上绊了一 ![]() 方氏道:“确是奇怪哩。我方朦胧里也觉得像公公和你在外房说话。” 张维城越发称奇,便恍然大悟道:“我前番梦见那金甲神人,想必就是山神。可惜那时依了你的说话,仍旧用这块地,⽩⽩送了十二岁大的一个好儿子。”方氏道:“你说过的,这也是你我的命。同样人人生这病,他却起卦不出,要祭山神,你埋怨我做什么?如今只作急商量选葬是正经。” 张维城道:“我何尝来埋怨你,不过偶然这般说。如今迁葬的事,自然是最要紧的了。” 次⽇,张维城起来,便遣人去请看风⽔的来,同去寻地迁葬。他那些亲友知道了,都来问他,为什原故,张维城不好说是两番得梦,山神不容他⽗⺟葬那现在坟上,怕人家笑他没福,只推葬后人口欠平安,因此打算要迁。正是:逢人且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 众人多有阻挡他道:“你的主见差了。人口不安,也是偶然。那点小晦气,不见得是坟上的原故。况这个坟,人人说是有风⽔的,如何轻易便迁葬。不多时,便移来移去,陰灵也是不安的。” 张维城只是不听。过了几时,已另寻得一块地,张维城择定了迁葬⽇期,知会亲友,即便举事。有那劝他不要改葬他不听的,斗寡气竟不来送。张维城也不在心上。 可霎作怪,自从迁葬了,家中便终年安稳,没有一个病了,这且按下不表。 如今说那王阁老祖上的因果,与列位听。明朝洪武年间,温州地方,有个医生,姓王,号叫作先,他的手段,就是卢医、扁鹊,也不能再好过他。 但凡人家有病。请他去,真个手到病除,从不曾医坏了一个人。只除非那病是个绝症,他就决决烈烈回他,再没半句儿含糊。那病也千百个里,不曾有一个竟好了的,这却没得算做他医坏。因此他州外府,都来接去看病。 一年忙到头,差不多饭也没工夫吃,却不曾做了一些人家。吃的呢,耝茶淡饭;穿的呢,布⾐草履,异常清苦。这是为何?难道那有病的,都是自讨寿,不送他些酬仪么?原来他的主意道:“不为良相,必为良医。不过要用这技艺救人的命,并不是借此求财。有得钱来,便分散与那些穷人了。因此没得自己受享。 王作先死了,他的儿子叫王善承,有二十多岁,在家中教几个学徒,收那束-来,不够家里几张嘴用度,只是有一顿没一顿的挨过去。有人劝他道:“你⽗亲原是个名医,只因轻财好施,不留得些与你,教你难过活。你何不也习医,人家晓得你是名医之后,定有传头,自然一做就行,不到得这般穷了。” 王善承道:“我⽗亲是天生成那副手段,所以做得;我自问 ![]() 从此也没人再劝他行医。他教书不论-金厚薄,务必尽心教诲。争奈出得起重馆金的,都不来从他;从他的只是些送轻纸包的。他课徒得暇,也自己用用功,要想进学中举。谁知他文才,原是数一数二,中进士也不愧。却时运欠亨,到老还只一个童生,死的时节,一无所有,倒亏那轻纸包生学收得多,念文三十凑拢来,也草草殓过了。 他生下一子,叫王又新。王善承死时,还只八九岁。王善承 ![]() ![]() 谁知别个在衙门內专讲诈取人家财物,他在衙门內,却反劝人息争免讼。没了争讼,那里寻得动钱财。因此依然像在先那般穷困。 一⽇,官府差他下乡办事,走到山里,突然乌云四合,下起大雨来。又有那冰雹子,像拳头般大,夹头夹脑打下。王又新慌了,见路旁有一个废圹,便钻⼊去躲,不道那雨下个不住,山中⽔发,平地有一丈多深。那⽔四面涌将来,把这废圹没在⽔底下,竟把王又新来⽔葬了。 官府见他一去不回,便差人到他家中去问。那时他⺟亲已经亡过,只有他 ![]() 寻到废圹前,⽔退尽。见丈夫死在圹中,那时山氏和儿子,名唤兴儿,真个哭得死了去又活转来。便要去弄口棺木来盛殓。 却见是⽔淹了死的,⾝子 ![]() 山氏没奈何,便领了兴儿,来到张家。张维城问他⺟子为何而来,山氏是个女流,虽是做公人家的老婆,却不惯到人家说长道短,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倒是那小孩子,条条款款,对张维城讲。原说他⽗亲淹死在那圹內,尸首不好出来,特来募化这块土葬⽗。 张维城听说有这事情,却又是姓王,心中暗暗称奇,便同了他⺟子,到山中去看。果然不错,便问山氏:“你家有几个儿子?可有些家事过活得来么?” 山氏指着兴儿道:“只他一个儿子。家中一向贫穷,如今只好卖这孩子来,与他⽗亲收拾尸骸。”张维城听见说得可怜,又见兴儿生得面方耳大,说话聪明,确不像那落薄的,便对山氏道:“我如今就把这地送与你有,你也不心卖这孩子,我自添些砖头灰料,替你把这废圹砌好就是了。”山氏听说,忙同兴儿跪下去拜谢。 当下张维城回到家中,与方氏说知这件奇事,便差人去修好了那废圹,再壅上些泥土,做得好好的。 只见山氏领了兴儿来谢道:“叼蒙大惠,无可报效,愿送这儿子来服役,取个名供给使唤。” 张维城道:“我这里那少人伺候,若是这般,倒叫我心中难过。你快领了回去。”便又问道:“他可曾读书?”山氏道:“他祖上原是读书的,后来因穷了,他⽗亲就不曾读得,那里还有钱令他从先生。”张维城道:“原来如此。那书却是必须读的。我出钱与他读便了。” 山氏道:“极承美意。但他既不在府上服役,便要教他贩些葱姜韭蒜来养家。若是读了书,倒有些靠他不着。” 张维城道:“不妨。你家一年吃多少米,我这里来取;要钱,也来拿就是了。”山氏道:“这个怎好相扰。”张维城道:“我说出了这话,就是这样的了。” 便叫家僮去取了两吊钱,量了五斗米,分付送到他家里,对山氏道:“且拿米过活。完了时,我再送来。”当下⺟子二人不住口的称谢,便辞了张维城回去。 过了十多天,张维城带了个家人,送钱米到王家,只山氏一个在屋里,问兴儿时,已附在一个董先生那里读书。 张维城踱到学堂中,见了董先生,问那新来的生学子,可会读书?董先生道:“我教了一世书,从未看见这般好生学,在这里读得几⽇,早抵得别人几个月哩。” 张维城听了大喜,便对董先生道:“小弟有个女儿,名唤月英,也是十岁。烦先生作伐,对这生学。” 董先生应允了,张维城又说些好话,即便回家。那董先生等到傍晚,放了众生学,便同兴儿到他家里。见了山氏,就致了张维城的意思,山氏听说,倒吃一惊,开口对董先生道:“我家寸草无生,一切用度都是他那里送来,已感 ![]() 董先生道:“是他今⽇在学堂里,看见令郞聪明异常,起这念头,这是难得的,不可错过了。” 山氏道:“我这里怕不情愿。但他女儿是在锦绣堆中生长的,如何到我家过得⽇子。恐怕他也只一时⾼兴的话,不见得不懊悔。先生还是替我去辞他的是。”董先生道:“也说得不错。”便别了山氏,回到馆中。那⽇天晚了,候至次⽇,董先生走到张家,见了张维城,便述王家辞婚的话。 原来张维城回家,把见兴儿聪明,托董先生做媒的话,对方氏说。方氏也一心要联这姻。当下见董先生来这般回覆,张维城道:“烦先生再到他家去说,小弟和 ![]() 董先生又到王家,备述张维城的言语。山氏也便依了, ![]() 光陰如箭,兴儿早已十六岁了,做的文章真乃:言言皆锦绣,字字尽珠玑。 张维城这个里头是外行,听见那內行的,人人称赞,便十分快意。那年正要县考,指望他⼊泮,不道山氏生起病来,医不好死了。张维城替兴儿料理殡殓了,就与他落了葬。 兴儿丁了內艰,不能赴试。张维城忧他一个在家,无人照看;要与他完姻,却又碍着眼中,只得住了。 且说那月英已长大,听得人说,兴儿的⽗亲,是县中衙役,又一贫如洗,靠着他家周济,心中抱怨⽗⺟,把他错对了。但见有人说起王家,他就掩了耳朵不要听。 有人对他说:“你⽗⺟既把你来许了他家,你就怨来也不中用。”月英恨恨之声道:“我是死也不跟这衙役儿子去的。” 又每⽇在他爹娘面前使 ![]() 看看又是三年,兴儿服満了,张维城去寻见了董先生,便说要与女儿毕姻。董先生便对兴儿说了,拣个吉⽇成亲。 张维城夫 ![]() 到了临期,兴儿打扮得齐齐整整,来张家亲 ![]() 那晓这月英在里头,只是对着墙儿,一把泪一把鼻涕的哭,劝他梳头也不应,催他更⾐也不理。停了一回,新郞要起⾝了,里面还蓬着头未曾梳妆。 张维城叫再请新郞少坐,自己走到里面,去劝女儿。千言万语,月英只当不听见,对着壁儿的哭。张维城不耐烦了,发起怒来吓他,他倒越发⾼声哭起来。 张维城正没奈何,却又见家人进来传话道:“新郞要起⾝了。”张维城连忙走出厅去,说梳妆未完,请新郞再等片刻。随即走到里面来,看女儿时,仍旧对着壁,在那里哭。只得又去劝他,却终不睬。 少停,外边又来催,张维城只得再走出来,叫他们缓住新郞。延挨了一回,外边越催得紧,看月英时,全没有一些回心转意。弄得张维城没法了,自己怨起命来。 那月华在旁边,见⽗亲这般光景,心中十分不忍,走去劝他道:“姊你看⽗亲何等着急,你还不肯回心,亏你过意得去。” 月英听了,发恼道:“你这丫头,也来絮聒!你何不跟了那衙役儿子去!” 月华道:“⽗亲不曾把妹子许了王家郞君。倘然把妹子许了他,何必姊来劝。” 张维城听了月华的话,便扯方氏过去,悄悄商议道:“不如把月华代了月英去罢。” 方氏便走来对月华道:“忤逆胚,不听爹娘说话,如今思量要把你替代,不知你肯么?” 月华道:“爹娘要孩儿去,就是乞丐,也没得推托。况且也怎见得王家郞君,就再没富贵⽇子,要饿死的。” 方氏大喜,把这话告知张维城,就与月华妆扮起来,出厅升轿而去。 原来他姊妹两个,大小得一岁,月英颇有些姿⾊,那月华却是个红眼有瘌瘌,结亲后,夫 ![]() ![]() ![]() 过不多时,兴儿应试,⼊了学,转眼就是科场。兴儿收拾行李,取路投杭州来。 行了好些⽇子,来到钱塘江头。上得岸,天⾊已晚,不及⼊城,暂投江边一家饭店歇宿,那店主人问了姓名籍贯,便十分的款待。兴儿心中疑惑。 到了明⽇,兴儿要进城去,店主人道:“考期尚远,秀才⼊城也是下饭店,这里也是下饭店,何不在小店多住几时,直到临考⼊城。这里江边的景致又好,可不胜似在城中么。” 兴儿见他说得有理,便就这店里歇下。那店主人⽇⽇大鱼大⾁,供奉兴儿。兴儿对他道:“我是个穷秀才,带的考费不多,只够苦盘 ![]() 店主人微微的笑,不回答他。兴儿好生狐疑,猜不出他是什么意思。到了明⽇,仍旧绝盛的请他,倒又添上些山珍海味。 兴儿越发委决不下。便又问店主人道:“你这般管待我,果系什么意思,对我说了,也叫我吃得下。”店主人道:“秀才回去之⽇,小可自说便了,此时却不好说得。但求秀才安心,在这里住下去就是了。” 兴儿见他只是不肯说,心中想道:我只是个穷秀才,难道他把好酒好⾁哄住了我,谋我的命不成?不觉倒好笑起来。 过了几⽇,场期已迫,宁波、绍兴这些近的,也都纷纷到了。兴儿便收拾进城,来和店主人算帐。 店主人道:“这帐不必算了,秀才只管自进城去。”兴儿再三招他来算,店主人只是摇手。兴儿便去取临行时岳⺟与他买考果吃的十两银子来, ![]() 店主人便邀兴儿到一间书室內坐了,走去把门关上,却来双膝跪在兴儿面前,慌得兴儿连忙扶住道:“是什么意思?” 店主人方说道:“这里间壁,有个关帝庙,是最灵的。秀才到的上夜一,小可忽得一梦,梦见关帝对小可道:‘明⽇来一位温州秀才,某姓某名,是今科解元,将来直要做到宰相。你后⽇有难,全仗他救,不可待慢。’小可因此略略先尽一点意思,怎敢算起饭钱来。” 兴儿道:“虽是如此,梦寐中的说话,何⾜为凭。你仍收我这银子的是。”店主人终不肯收,兴儿只得谢了他,说声:“多扰。”自进城去。 出了店门,心中想道:他那梦有准便好。却又暗想:我若做了宰相,我那 ![]() 三场完毕,与考的纷纷回去,他満拟自己中的,要等榜后,会会老师,竟不归家。因脚上生了个小疮,不便走路,却也不曾出城去,会那店主人,只在城中寓所坐静。 守到九月初头揭晓时,脚上那疮,也已平愈,便自己去看榜,从第一名看至末名,不见有自己名字。一连看了几遍,却并没有,好生扫兴。回到寓所,收拾行李,即便出城。不好意思再从前⽇那店主人门首经过,大宽转到一个地方,搭了船,回温州去。 到了家中,月华问道:“你怎么直到今⽇才归,好叫我挂念。”兴儿便将店主人梦他中解元,在那里等榜的事,述一遍。 月华道:“再是三年,又要进场了,你也不必纳闷。我⽗亲⽇⽇来这里,望你归家,不知缘何,今⽇倒不来。你可快些去走一走,到也令两个老人家放心。” 兴儿又问了几句去后的事情,便到他丈人家里来。只见挂灯结彩,十分热闹,你道为何?原来月英自从妹子代他嫁了去,张维城把他另许了本城开当铺汪有金的儿子汪自喜,舂间出了阁,那⽇却是他夫妇回门。看官,你想姊姊回门,那有做妹子的,路又不远,却不晓得?只因舂头月华回家送嫁,月英向他夸张那汪家,来取笑了兴儿,月华气苦,立誓道:“若不得丈夫发达,永不和他相见。”因此张维城连⽇在月华那里,却不提起这事。因他不知前情,丈夫又未得中,要不快活。 当下见兴儿回了来,来望他老夫 ![]() 从来说的,一双 ![]() 兴儿也是傲气的,见他这般模样,心中不平,酒也不吃,便要告归。张老夫 ![]() 兴儿到家,便把月英回门,那连襟怎样自大,说与月华听道:“可恨天下有这般恃富欺人的。” 月华道:“天下这般人多哩,你那里恨得许多,只要自己用心攻书,发达得来,他倒要奉承你哩。”兴儿点点头,也便不说起了。 倏忽间早又一年光景。那年是天顺皇帝复辟,有旨开科。兴儿便又收拾行李,来杭州乡试。 到了钱塘江头,想起去年,承那店主人十分厚款,却不曾受我半个饭钱,现在带有温州土宜,何不将去谢他。便上了岸,再投那店里来。 店主人见了,笑逐颜开道:“秀才来了么?”接他⼊去,叙了些寒温。兴儿送上那土宜。店主人致了谢,自收进去。 兴儿便开口问道:“你去年说,梦见关帝道我该中解元,不知原何竟不灵验?” 店主人道:“小可也正要问秀才,去年听小可说了那话,出去之后,可曾心中嫌鄙尊夫人貌丑,发想娶妾么?” 兴儿见说,呆了半晌,道:“这是我心里的事,你如何晓得?” 店主人道:“可见这关帝果然灵哩。小可去年送了秀才出门,那夜又梦关帝道:‘秀才解元还未曾中,便憎嫌 ![]() ![]() 当下说得兴儿⽑骨悚然,便同了店主人,到那关帝庙中去,跪在神前,忏悔道:“弟子偶在愚见,不道便犯神怒,从今以后,誓当改过自新,不敢起这薄幸念头了。” 忏悔毕,同了店主人出庙。店主人便仍留去他店中住,兴儿毕竟不肯。来到城中,寻了寓所,三场完后,来别店主人,要回去。 店主人道:“今番定然如意,怎么倒急归家。”便拉住他,在自己店里住了候榜。兴儿因他当时款待得太厚,心中不安,定要回家。店主人道:“若是秀才道我供给厚了些,我竟是家常便饭相待,如何?” 兴儿却情不过,只得住下。等到放榜,兴儿仍中了解元。连那店主人也喜得手舞⾜蹈。兴儿⼊城,拜了座师,领了鹿鸣宴,便谢别店主人回家。 却说温州地方文风素来平常,乡试常脫科的,这回却得了个解元,府官、县官面上,也有光彩。得了报,就来他家道喜。却闻他在省下未归,便唤差役出境去探侦。那⽇路上接着了,一面将本官的名帖来投,一面委伴当飞报⼊城。 兴儿到得自家门首,府县官早已开道而来。牵羊担酒,与他接风,好不热闹。 兴儿送了官府出门,便⼊內去见月华时,可霎作怪,只见:发覆乌云,往⽇红霞忽尔黑旧凝秋⽔,向时浊浪顿然清。且莫信福无双至,也须知喜不单行。他那里秀才变成举子,我这里丑妇化作佳人。 兴儿当下倒吃一惊,忙问他时,说自丈夫去后,忽一⽇,发起寒热来。朦胧睡去,见一个⾚面长发,像个关夫子模样,后面一个黑脸的,拿着大刀,像周将军,递过一丸药与他吃。醒来便觉得眼目清凉,那头上不住作庠。⽩肤肤的⽪,一片片脫下,生出这头黑发来。只三四⽇,便长得有几尺来长。 兴儿见说,不胜叹异,便同了月华,去拜丈人、丈⺟。 却见汪自喜夫 ![]() 当下,他夫 ![]() 却当不起这些底下人,都在背地里议论。有的说:“我家大姐姐没福,把个解元夫人,让了别人也罢,却又被大火烧穷了,在这里衍命。”有的道:“王解元真是双喜,中了举人回来,又见二姐姐变得比大姐姐倒齐整了几倍。” 众人这般讲动,月英夫 ![]() 且说兴儿,各处送完了卷子,已是岁底,便收拾行李,去上京会试。到明年舂榜发,他又中了进士;殿试做了金殿传胪,钦授翰林院官下,便差人回南接取家眷。 月华去别了⽗⺟,择⽇登程。那些亲戚,也有一向不来往的,到了这⽇,都来送行。府县官又差人护送出境,好不荣耀。不表月华进京去了。 却说张维城。自从死了那保儿,喜得下一年就又得了一个儿子,取名叫做寿儿,已有十六七岁了。 这汪自喜原是个赌钱败子,起先还有些家计,不到得一赌就穷,如今人家已被无情火烧光了,他的旧 ![]() ![]() 张维城晓得了,一顿嚷骂,也不过要他成人,谁知他还是大老官心 ![]() 早前还有别家亲友留他过夜,后来因他到一家,便要引 ![]() 张维城闻这光景,不好招接回来,只得由他自去,譬如死了。从此月英越发没趣。 过几时,张维城与儿子娶了本城顾行可家女儿,小名叫阿琴。那阿琴 ![]() 阿琴听了,越看月英不上眼,和那班众人,冷言冷语取笑他。月英气苦,在⽗⺟面前啼哭。张维城也晓得阿琴不好,却因寿儿被汪自喜 ![]() 过了几时,方氏生起病来死了,还未曾终七,张维城也病起来,梦见⽗亲叫他料理后事。自知是好不成的了,想道:我死之后,月英越难在这里住。女婿又是不成器的,却叫他怎样过活呢。便瞒了儿子、媳妇,把一向留下五百两银子,付与月英,叫他拿去,慢慢地用。倘得丈夫败子回头,也就可以把做生意本钱。 张维城病了几⽇,果然也死,阿琴愈无忌惮,竟当着月英面,厉声痛骂。 月英见不是头,想道:这里是一⽇也住不得的了,却叫我一个女人,撞到那里去。左思右想,没有妙策,只得央人仍去请那叫化子般的丈夫来商议。正是:树⾼千丈,叶落归 ![]() 汪自喜到来,月英把自己苦楚,哭诉了一番。又对他道:“你若从今戒得住赌,我还有着棋子,可心免得你我今⽇的狼狈。”汪自喜便罚个咒道:“我如今若再去赌,便在火里烧死的,你且说与我知,却有什么好棋子。” 月英终是女流之见,见他罚了咒,道是真的了,便把⽗亲与他五百两头,对丈夫说知。 汪自喜听了大喜,对月英道:“既如此,拿银子来,我便先去寻一所房子,领了你去再处。” 月英道:“寻房子须多少银子?”汪自喜道:“把这五百银子都拿去。倘有人家庄屋连着田产卖的,便住也有得住了,收那花息来,吃也有得吃了。”月英道:“也说得是。你可去寻好头脑,就来取银子便了。” 汪自喜道:“我这般⾐衫蓝缕,方才进来,这些奴才们,几个⽩眼对我看,我那里还来受这瘟气!你 ![]() 月英也叫破财星坐命,信了那话,便把五百银子,尽行 ![]() 汪自喜去后,月英⽇⽇望他来接,谁知去了十多⽇,并没一些信息,只得又央人去寻他,却回来说,他在赌场里赌输了,欠了钱,没得还,正被人扭住在那里打,不能够脫⾝来。 月英听说,号啕大哭,众人却都冷笑。 月英对兄弟说,要去出家,寿儿想:那做尼姑,是没体面的事。要挡住他,阿琴就把丈夫骂道:“他是别人家人,⽗⺟也做不得他主,要你兄弟管。”便顺势叫人寻个女庵,推月英去削了发。 那汪自喜却是这⽇被人打坏了,生起病来,竟死在一个枯庙內供桌下,是几个赌上叨惠他的,良心不昧,买口薄⽪棺材来,殓了不表。 如今说王翰林,在京圣眷⽇隆,三十六岁,就直做到了宰相。一⽇,偶想宦海风波可怕,便上本去辞官,天子不允,一连又上几本,方才得准。那⽇陛辞出京,一路威风,不消说得。 到了江南境上,正和夫人在船中话乡试时的事,只见家人禀称:“有个杭州人,求见王阁老。”叫放进来,自走到前舱去见他,却不认得。问他时,原来就是那钱塘江头店主人的儿子,因他⽗亲被人陷害,问成死罪,各衙门去申诉,都只不准,特进京求王阁老拯救,恰好在此相遇。 当下王阁老不住称奇,便修书一封,付他道:“我路上行得迟些,你可先赶回去,把这书到巡按衙门投递。”批发去了。 不只一⽇,王阁老到杭州,大小员官都出城接,只见那店主人也来叩谢,原来巡按接到书子,早已报他开豁。王阁老安慰了他一番,自换船过江,到了温州。先去上⽗⺟的坟,随即同寿儿到丈人、丈⺟墓上去。 月英闻知阁老⾐锦荣归,打发女徒弟,送些吃食东西,来打怞丰。月华便取十疋松绫,每疋里头裹着十两银子,付那女徒弟带回去答月英。 月英一见,就恼道:“我在这里落难,指望他送些银子我用,却把这物事来,难道叫我做绫子客人么?”便叫女徒弟去送还。 女徒弟也不晓得绫子里头,另有东西,拿了再到王阁老家,道:“我师⽗说,极承厚赐,并没用处,特地奉还。” 阁老夫 ![]() 便取出了一半,把五十两付女徒弟道:“拿回去与你师⽗,多了怕他承当不起哩。” 女徒弟回庵,把那话对月英说,月英呆了半晌,叹口气道:“我好命薄,却怎这般颠倒。” 后来王老爷竟不再出去做官,和月华百年偕老。子孙都是做大官的,后人有诗单诮月英道:富贵荣华也解争,谁知到口未谙呑。 让人不见人称颂,落得千秋丑诋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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