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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叶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新星 作者:柯云路 | 书号:44821 时间:2017/12/12 字数:12059 |
上一章 第三十六章 下一章 ( → ) | |
现场会一结束,李向南与县委常委们立刻下山赶赴凤凰岭。他们刚到半山![]() ![]() ![]() 赵大魁转向站在前面的⾼良杰:“你这当记书的是⼲什么吃的?让他们把凶手 ![]() “具体没有凶手。”⾼良杰解释道。 “你不要在这儿包庇。”赵大魁吼道,像猛兽一样一挥膀子,喀嚓一声把钉着“护林公约”木牌的木柱砸断,木牌子轰隆一声落在地上,鲜⾎从赵大魁割破的胳膊上滴答答流下来。 “大魁,你先冷静点。责任,”⾼良杰 ![]() “不行,冤有头,债有主。”赵大魁转向农民们,跺着脚満眼噴火地爆发道:“你们有没有人 ![]() 农民们都低眉垂眼默立着。 看到县委记书和县委导领们来了,人们的目光一下都转了过来。 “李记书,你要给我爹做主。你一定要惩办凶手。”赵大魁转向李向南大声说道,眼泪急涌下来。 “怎么回事?”李向南扫视了一下満山坡扛斧拿锯的人群,看着⾼良杰问。 ⾼良杰脸上不易觉察地搐动了一下。他想起了在全县提意见大会上自己与县委记书的对抗。他简单地汇报道:“几个村的人要上山哄砍凤凰岭,负责看林的闷大爷拦阻大家。大家不听,硬是上,老人低头朝人群撞去,人们一闪,老人撞在石头上昏死过去了。” “老人呢?” “正在小屋里抢救呢。大魁厂里的医生、大队保健站的医生都来了。” 李向南扭头看了一下小屋:“危险吗?” “很危险。” “为什么不送县医院?” “现在马上不行,来不及。工厂的医院条件很好,医生护士都来了。” “看林老人多大年纪?” “七十七八岁了。” 李向南严峻地看着⾼良杰:“一个八十来岁的老人孤军作战,拦阻哄砍,你这大队记书⼲什么去了?” “我们大队做工作了。”⾼良杰指了指⾝旁的五六个大队⼲部“全体大队⼲部都出动了,到各村做工作,可是制止不住。” “为什么制止不住?” ⾼良杰绷着脸沉默了一下,说道:“现在的大队导领权,还不是名存实亡。” 李向南看了⾼良杰一眼,他感到了对方那內在的对抗情绪和冰冷強硬的 ![]() ⾼良杰直溜溜地 ![]() “李记书,这事不能怪良杰,他确实管了。”大队⼲部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 “良杰,李记书和你说话呢,你怎么不吭气?”龙金生爱护地批评道。这也流露着对⾼良杰的某种不自觉的袒护。李向南感到了。 ⾼良杰不是潘苟世。他多少年来吃苦耐劳、严正廉洁,在古陵县相当一些⼲部眼里是难得的好⼲部,曾被誉为“最有政治⽔平”的大队记书。他现在的沉默也含有对自己的影响和力量的自觉意识和理直气壮的仗恃。李向南蹙着眉扫视了一下大队⼲部们,又把目光落在⾼良杰⾝上。在这个“最有政治⽔平”的⼲部掌管的凤凰岭大队,现在却出现了山林被哄砍一光的大混 ![]() “李记书,你别和他磨嘴⽪子。”赵大魁挥着手大声嚷道“我爹要找你告状,从昨天就开始等你来了。他找大队、找公社告状,他们都不管。” “你听见了吗?”李向南指着赵大魁严肃地批评道。 “能管的我们都管了,有的我们现在管不了。”⾼良杰毫无表情地说。 “又是大队权力名存实亡,是不是?”李向南有些冒火了“你嫌现在权小了,权没了是不是?要多大权?” ⾼良杰沉默着。人群也在寂静中。 “现在县委没有名存实亡吧?”李向南稍稍放平和了声音“现在县委常委都在,支持你管。你现在就把哄砍事件就地解决了。然后,咱们再谈别的。”李向南指了一下満山坡的人群“这你能管吗?” “能。”⾼良杰看了李向南一眼,神情冷峻地回答。 ⾼良杰慢慢移动着魁伟的⾝躯,往前向簇集的农民们走了几步。他站住了。整个人群此刻都感到了⾼良杰的大巨存在。他目光 ![]() ![]() 他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一个浓眉虎眼的小伙子。那是张锁子,小寨村年轻人的头儿。“锁子,你怎么带头来砍树?”他严肃地问。 锁子在⾼良杰的目光下垂着眼。凤凰岭大队的人都知道⾼良杰对他的大恩。十年前上山放炮炸石头,一个哑炮炸了,⾼良杰扑在十五岁的锁子⾝上,救下他一条命。⾼良杰自己却炸断了左臂。⾼良杰这次又抓住张锁子当突破点。 “是不是你带的头?”⾼良杰又问。 锁子仍然低头沉默着。 “咋不吭气?不是你,那是谁?你说出来。”⾼良杰温和却又不容违抗地说道。谁都不服从他,锁子也不会不服从他。 “不。”在一片寂静中,锁子低声答道。 黑庒庒的人群都一下注意起来。 ⾼良杰出乎意料地惊愕了。心中一阵震抖,救命之恩现在也等于零了。他严厉地盯视着锁子,同时感到自己左臂的空袖那样沉重而笔直地下坠着。“这样砍树是犯法的,你知道吗?”他问。 片刻沉默,只听见人群中骡马踏响蹄子的声音。 “我们小寨的那一山树,不是你领着修梯田砍光的?那不犯法?”年轻人抬起眼,低声而倔強地说道。 ⾼良杰一下说不上话来。 “树砍了,庄稼也没长过。”锁子又低声说了一句。 人群中出现微微的 ![]() “现在不是讨论过去的经验教训,现在是要处理眼下的事件。”⾼良杰对锁子说道“你知道这违反家国政策吗?” “你不要老问我。”锁子垂着眼说道。 “我现在就要问你。一个人不能无组织无纪律…” “我不想和你说了。”锁子突然抬起头爆发地大声说。全场一片寂静。锁子在⾼良杰的目光下又低下头,过了一会儿,他又扬起脸来 ![]() ![]() ![]() 満坡人群鸦雀无声,⾼良杰目光冰冷地看着锁子。锁子看了他一眼,目光顺着他左臂的空袖滑下来,又垂下了眼。“这么说,大家不要我管啰?”⾼良杰看着人群说道“不要我管,我从今天开始可以不管。” “锁子,良杰救你也救错了?”大队⼲部罗清⽔讲话了。“咱们山区从来就穷,”罗清⽔对着人群讲道“良杰这些年不要城里工作,和咱们同甘共苦,咱们大伙不该实事求是点?没有良杰,咱们凤凰岭大队有电灯吗?有⽔渠吗?咱们村那两年合作医疗,一开始没有良杰拿出自己的转业费来,能办起来吗?现在,良杰要说是个残废人了,他生活不比咱们都困难?” “不要说了,有什么可说的。”⾼良杰脸⾊ ![]() “要说,这么个大队也该有个良杰这样硬梆的人管管事,要不非 ![]() “良杰,你该管就管吧。”又有一个矮个老头怕事似地怯怯说道。 “大爷,那是你一个人的意见,”⾼良杰说“大伙不是这个意见。” “大伙也是这个想法,凤凰岭大队离了你,谁能管起来?”矮个老头转头对着人群“大伙说,是吧?” “是。”人群中有几个人说道。 “不是。”立刻又有几个人嚷道。 “不是。”又有更多的人振臂嚷道。 “不是。”一片片人嚷着。 ⾼良杰冷静地环顾了一下人群,转过头说道:“李记书,我向县常委提出辞职。” “良杰你,”罗清⽔又气又急,他面向大家嚷道:“你们不要⾼良杰导领,你们说让谁管?你们选出个人来,谁能管得了凤凰岭?” 人群沉默。 “你们谁觉得能管得了,自己也可以站出来。” “你罗清⽔就能管嘛。”人群中有谁喊了一句。 “我不行,我们这几个人离了良杰都不行。”罗清⽔一指几个大队⼲部,大声说道。 李向南对人群挥了一下手,站了出来:“你提出辞职了?” “谁能导领让谁导领吧。”⾼良杰说。什么事都是物极必反。真到了他要辞职的时候,农民们会明⽩他⾼良杰是不可缺少的。除了他,没有任何人能把这几十个山头管起来。他在悲怆中又有了钢一样的硬坚和冷静。 李向南看了看他,平和地说道:“我个人同意你辞去大队记书的职务,你这个决心下得是对的。” ⾼良杰毫无表情的脸上掠过一丝隐隐可觉的搐动。 “你可以去县委 ![]() ![]() ⾼良杰略略垂下眼。 李向南又看了他一下,转过⾝面向黑庒庒的农民们:“⾼良杰没能行使导领职能,制止 ![]() ![]() ![]() ![]() 人群寂静。 “今天,你们公社记书杨茂山因为制止 ![]() ![]() 人群一片鸦雀无声,他蹙着眉扫视了一下人群。 “具体情况,县委将出派工作组在这里协助公社、大队逐步调查处理。我今天只代表县委宣布几条。第一,凡是哄砍盗伐国营林场树木的人,一律要主动坦⽩,退出所砍木料,听候从宽处理。今后再犯,一律从严。第二,由于林权不清造成的哄砍也必须从今天起立刻停止。集体林木,以后如何管理,如何划分,权、责、利,由各村群众在公社、大队导领下协商解决。一般不搞分林到户。提倡搞:评议折股,统一经营,专业承包,利润分成。第三,荒滩荒坡,可以搞个人承包,发展种树。承包合同三十年或五十年不变。由县委、公社出面担保。第四,从今天起,关闭古陵县內一切地下木料市场。就这四条。大家有意见吗?” “没有。”有人喊道。 “没有咱们就要执行。”李向南说“今天的事件,⾼良杰为什么处理不动?大家为什么不服?因为这林权混 ![]() ![]() 人群沉默。 “是看林老人拼死相撞才挡住了你们。老人现在就躺在这小屋里。你们面对着他,有罪没有?” “我带的头,我有罪。”锁子在人群中说道。 “东沟村是我带的头。” “西沟是我带的头。” “葛家岭是我。” … 人群中又有几个人先后大声地承认。 这时有人从小屋里匆匆出来对县委导领和大队⼲部低声汇报:“闷大爷可能很危险。” “大家好好想想吧,应该怎么办?”李向南看着张锁子等人说道,然后转⾝对⼲部们一挥手“咱们看看看林老人去。” 人们快步朝看林小屋走去。 “老人叫什么名字?”李向南问。 “闷大爷。”几个大队⼲部答道。 “闷大爷?他姓啥叫啥?” 几个大队⼲部相互看了看:“好像是姓赵。几十年不叫名字,想不起来了。” “姓赵?” “对了,他姓赵,叫赵小闷。” “赵小闷?”李向南猛然停住步。 “是,是叫赵小闷,没错。” 李向南左右打量地迅速看了看几个大队⼲部。 “咋了,李记书?” “没咋,”李向南盯了这个说话的大队⼲部一眼“我一直在找他。”他朝下一挥手,快步朝小屋走去。 夜晚,酒菜丰盛的饭桌上,李向南和⽗亲及全家人边吃边聊着。 这是他临去古陵县上任前回京看望⽗亲。“向南,别的都和你说过了,不说了。”⽗亲看着他道“到了古陵,你帮我找一个人。” “谁?” “他叫赵小闷。四十多年前在凤凰岭一带山区,他救过我。” “就是您那次受重伤?” “是。” “爸爸,没听您提过这个人啊?” “你去古陵,我才又想起来。到了京北,给他去过信,也没收到过他的回信。可我还一直记着他。” “他有多大年纪?” “如果他还活着,快八十了吧?你要是找到他,问他好。他肯定还记得我。他生活上有什么困难,你来信告诉我。” 小屋里很 ![]() ![]() ![]() ![]() “怎么样?”李向南问一个穿着⽩大褂的女人,好像是护士。 那女人正是在大队保健站工作的⾼良杰的 ![]() ![]() 老人仰面躺着,闭着眼,嘴里依然断断续续骂着:“你们架机 ![]() ![]() 李向南慢慢拿起柴镰,放到背篓里,准备搬到一边去。 “不要拿走,爷爷不让拿走。”海海抬起哭红的眼睛,说道。 李向南双手端着背篓,疑惑地看看人们。 “是,闷大爷要放在 ![]() 李向南把背篓、柴镰又轻轻放回原处。他轻轻摸了摸海海的头,默默地打量了一下 ![]() “1952年。”淑芬说道。 李向南诧异地看了看这位“护士” “她是良杰老婆。”龙金生在一旁介绍道。 李向南明⽩过来,点了点头:“他怎么就一个人上山来了?” “那年他老伴死了,府政救济了一百五十块钱。他安葬了老伴,把大魁放在亲戚家,就一个人上山了。” 李向南看了看正蹲在 ![]() 闷大爷又咕噜了两声,咳嗽起来,吐出一口痰。他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爹,您好点吗?”赵大魁连忙用⽑巾擦着他的嘴角。 “好点。”闷大爷清楚地答道。衰竭和疯 ![]() ![]() ![]() “爹,这就是县委李记书,他来看您了。”赵大魁说。 “李记书。”闷大爷颤巍巍地抬起手。 “大爷。”李向南双手握住老人的手,安慰地笑笑“我们正说您什么时候开始上山种树的呢。” “1952年,九月初七…”老人慢慢说道。 “九月初七您上的山?” “九月初七…府政救济了我…一百五。” 李向南心中微微震了一下。事隔三十年,老人还铭记着这笔救济金发给他的⽇子。 “田老五,张发喜,林大山…”老人一个一个慢慢数出十几个人的名字来。 “爹,我记着呢,没忘。我娘死的时候,他们都帮过忙。”大魁蹲在一旁说道。 “大爷,您记 ![]() “这会儿,我醒了,啥事都看见了…一个个人眉眼都真真的。”闷大爷仰脸看着上面,好像透过房顶看着天空中遥远的地方,喃喃着。马灯光微微跳动着,照着他那谢顶的刻着皱纹的额头,宁静安详“人到这会儿…啥都能看见了。” “大爷,您还记得一个人吗?”李向南问。 “我啥都记得…真真的…那年,下雪,我讨饭,谁给过我,我都记得…” “您记得李海山吗?” “李海山?” “他是我⽗亲,四十多年前,他受重伤,就在这凤凰岭一带,您救过他。” 闷大爷茫然无所知地摇了头摇。 “您再想想,您一定记得。您看护过他一个多月。解放后他还给您来过信。” 老人呆呆地望着遥远的地方,又慢慢摇了头摇。 李向南看着老人,心中不噤涌上来一阵悲怆。他救过的人,他已经忘了。 “爹,昨天给您送来的 ![]() ![]() 闷大爷用手慢慢推开了碗:“给海海吃吧。” “我要爷爷吃。”海海在 ![]() 闷大爷摸了摸孙子的小手,指着墙上对赵大魁说:“去,拿来。”墙上挂着一个用荆条编的鸟笼子。赵大魁起⾝摘了下来。“海海,笼子,给了你…你要爷爷抓个鸟,爷爷没抓…鸟是活的,不能离了山…”闷大爷说着,突然呼昅急促起来,他 ![]() ![]() “爷爷。”海海哭叫着。 “爹。”赵大魁也叫着。 医生们又围上来。闷大爷又微微睁开眼,他愣怔怔地看着人们,说着:“鬼…愁…涧…鬼…愁…涧…” “大爷,您说鬼愁涧怎么了?”人们问。 “快…” “爹,我知道您说啥了,”赵大魁站了起来,含泪道“您等着,我就去。” “你去…” 赵大魁背上背篓,转⾝拉门出去了。马灯可能是快没油了,火苗在闷大爷 ![]() ![]() ![]() 闷大爷慢慢又睁开了眼,他好像要抬手,没抬起来。“箱…箱…子…”他嘴 ![]() “爹,您是说箱子里有东西要拿出来是吧?”赵大魁问道。 老人合了合眼,表示了回答。 赵大魁站起来,打开了箱子,往外翻着东西:“爹,是这棉袄吗?” 闷大爷微微摇了头摇。 “是这 ![]() 闷大爷又微微摇了头摇。 东西全部翻过了,最后拿出的是那个小木匣子:“爹,是这个匣子吗?” 老人用合眼表示了回答。赵大魁把匣子抱了过来。 “打…开…”闷大爷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吩咐着儿子。 匣子打开了,是红布包,红布包打开了,是⻩油布,几层油布打开了,人们全愣了:是钱。拾元票一大沓,伍元票一大沓,贰元票,壹元票,角票,钢镚… “爹,这是您三十年攒下的钱?”赵大魁捧着钱,双手抖着在⽗亲 ![]() “是…” “您不吃不喝攒它⼲啥呀?”赵大魁流着泪大声说道。 “五千…三百…三十…三⽑…” “您这一共是五千三百三十块三⽑,是吧?”儿子听懂了⽗亲的话。 ⽗亲又微微点了点头。 “爹,您要说啥就说吧。”赵大魁说。 “盖…房…” “您是要拿这钱盖房子是吧?” 老人又合了合眼。 “您要在哪儿盖啊?” 老人抬眼看了看草房。 “您是要在这山上盖,是吧?” 老人合了合眼。 “给您盖几间房?” 老人微微地摇了头摇。 “给我盖?” 老人又摇了头摇。 “给海海盖?” 老人睁着眼似乎又摇了头摇。 “您给谁盖啊?” 老人嘴微微翕动着,赵大魁贴近用耳朵听着,还是听不见。 “爹,您要给谁盖,您就看谁一眼。” 老人睁着眼仰望着,一动不动。 李向南在老人⾝边俯下⾝子:“大爷,您是不是想在这山上盖几间好房子,叫以后看林子的人住,是吧?” 老人合了一下眼,又合了一下眼。 李向南觉得鼻子一酸,眼泪一下涌上来:“大爷,您放心,我们一定盖。” 老人的嘴又无声地微微翕动着。 这次赵大魁听懂了:“爹,您说的是筐吧?…筐咋了?…您是让把您编好的那几个筐再卖了,把钱再加进去,是吧?” 老人又合了一下眼。 “爹,您还要说什么?” 老人的嘴微微动着,他在无声地说着他自己才懂的话:“羊…别让它走了…羊…别…让它…走了…” “爹,您说的是羊,是吧?…羊,怎么了?…什么羊啊?”赵大魁哽咽地问道。 老人睁着眼,依然无声地说着,他的嘴的翕动越来越微小。羊,他的凤凰岭的野山羊,不要让它走了。凤凰岭的一鸟一兽,不要让它们吓走了。他说着,可没人能听懂,没人知道他这个秘密。他的嘴的翕动已经完全停止了,可是他的眼还睁着,不肯瞑目。他的眼睛还在说着他那个秘密。他头顶上的那盏马灯,刚才曾经照亮了他的一生的回忆,现在抖动着,慢慢暗淡下去,熄灭了。灭了,又忽地跳了一下,亮了,最后终于灭了,冒出一丝余烟,最后连一丝余烟也消失了。它留下的是它曾经照亮的那一小片天地。 “爹。”赵大魁扑在老人⾝上放声痛哭。 “爷爷。”海海也扑在老人⾝上大哭起来。 “爹。”儿媳妇捧着那个盛着炖 ![]() ![]() 李向南和在场的人们都低下头默哀。 颤颤巍巍推门进来的是⾼良杰的⺟亲。她浑⾝哆嗦着,用拐杖指着⾼良杰:“你们造的孽啊。”⾼良杰弯着 ![]() ![]() “我来拧吧。”淑芬上来伸过手。 ⾼良杰克制着悲痛,摇了头摇。他用牙咬住⽑巾,一下一下拧⼲。他走到闷大爷 ![]() ![]() ![]() 屋里又涌进十几个农民,他们一个个全在老人面前跪下痛哭起来。这里有被闷大爷用草药救活过的人,有砍柴摔昏在山涧被闷大爷背了二十里送回家的人,有各种各样被老人救助过的。现在,在闷大爷离开人世之后,他们都痛疚地感念起这个一辈子善良为人的老汉来。有个农民跪在那儿捶 ![]() 然而,老人安静地躺着,什么也听不见了。 李向南同常委们默默走出了小草房。 黑庒庒的人群静默地围站在小草房前,大巨的肃穆、愧疚和悲痛的气氛笼罩着。几个人被五花大绑地站在人群最前面,其中有张锁子。 “处理我们吧。”张锁子说。 “你们自己叫大家捆起来的?”李向南问。 “是。” 李向南 ![]() 他领着县委常委们走了。他们沉默地在上千的农民面前走过。沉默地过了鬼愁涧。沉默地过了被荆棘枣刺堵塞満的V形山⾕。翠绿一片的凤凰岭宁静而清新地展现在面前。李向南和常委们都站住了。面对着庄严的充満生命的绿⾊森林,他们一句话也说不上来。一种大巨的圣洁的东西笼罩着他们,感动着他们。満山苍松散发着 ![]() 这是他生命的延续。 李向南慢慢回过头,看见了那个眼睛特别黑的姑娘。她一直跟着他们。他 ![]() “你是记者吧?” “我是华新社的,我叫⻩平平。” 李向南目光沉郁地看着眼前的凤凰岭。 “这个大爷救过你⽗亲?”⻩平平问道。 “可他已经忘了。”李向南没有转过头,目光恍惚。 “你怎么评价他?”⻩平平停了一会儿,又问道。 李向南像石像一样 ![]() “你对闷大爷有什么评价?他应该是最崇⾼的人,是吧?” 李向南猛然转过头,火了:“我们没有权利评价他。他是这块古老而贫穷的土地的灵魂。“ ⻩平平默然看着他,看着这个 ![]() 李向南转过头凝视着山林。他远远看见有个鲜 ![]() 他认出来了,是小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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