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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叶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一个女兵的悄悄话 作者:严歌苓 | 书号:44762 时间:2017/12/10 字数:10803 |
上一章 第17章 下一章 ( → ) | |
恐怕是梦。但我不知道它是不是梦,因为我现在的判断力是不作数的。 他们甚至不征得我同意,就剃光了我的一头秀发。世界上找不着比剃光头发更使我仇恨的事了。我相信这是个荒诞的梦,等醒来,我稍一偏脸,就会看见漆黑的头发像往常那样,顺着洁⽩的枕头流淌下去… 正对着我脸,是一些奇奇怪怪的灯,灯光明亮而柔和,这大概是照耀过许多人內脏的那种灯吧。在这魔幻般的灯下,许多人不得已敞开肺腑,让那些寒光闪闪的刀剪做一番选择和料理,以求得尽善尽美的重新安置。我知道,它就叫无影灯。 我却从它光源深处看到一种神秘和恐怖的所在。不必难过,因为每个躺到这上面的人都是⾝不由己,听任布摆。即使躺上来就后悔了,那也逃不掉了。 “我们开始了。”一个声音说。我感到这声音在整个天宇中震 ![]() ![]() 我想不通团支书王掖生⼲吗要在梦里喊我,我在梦里可从来不喊他。这真是件怪事。 因为我在那场莫名其妙的救火中晕倒了,所以我就⼊了团。大家对我的晕倒大大赞扬一番,讲了许多好听话,似乎我的进步全得归功这个晕倒动作。看大家那意思,我是晕对了地方,也晕对了时候。然后,所有人朝着我拍巴掌。我可从来没受过这一套,拼命低下头,该死的脸红得要烧起来。我几乎缩成一团,生怕被这场合搞得像个伟人。 最后团支书来对我宣布:我已是一名正式的共青团员。他的脸绷得四棱见方,声音⼲燥,简直像在对我宣布一项判决。我却在这严肃的时刻想起那件滑稽事来:他怎么会在梦里喊我。 “你不要骄傲,因为你⾝上还有许多缺点。你的进步很大,但是你不能骄傲。” 我对他说,⼊个团没什么值得骄傲。 “不对,你应该骄傲!⼊团是好事。” 我对他说,当然是好事。 “不过好事往往也会变成坏事。有的人加⼊了组织马上就变坏了,目空一切,骄傲自満。” 我问,他们是怎样骄傲自満的? 他说:“就是变坏了。” 我有点糊涂。又问,是怎样变坏的? “就是骄傲自満。” 他斩钉截铁的话音使一切都简单明了了。我明⽩好事会变坏事;好事要想变得更好往往会变糟。 接着他又提起我那些很老很老的缺点。他对我的缺点 ![]() ![]() 我心悦诚服地直点头。说实话,我已不觉得改造这词刺耳了。这时我和团支书站在火车站,一出院刘队长就给我探亲假了。上火车后,团支书庄重地向我挥挥手。我发现军用⽔壶上裹了层棉套,这是团支书 ![]() 但我认为他实在没必要在夜里做梦时喊我,那样喊有损他的威信。他是个公认的正派人,梦里一不谨慎,便出了自己洋相。 我可不愿意人家知道我的梦。无影灯悬在上方,像梦中的太 ![]() ![]() 我不愿这样精⾚条条的去死,坚决不!我不愿被剃光头发,弄成一副令人讨厌的样子去死。我还不愿意他們剖开我的肚子,把里面翻得一塌糊涂。 我清醒着。这或许是最后的清醒了。 一个可怕的东西捂住了我的呼昅器官。绝望。我只来得及绝望。绝望、绝望… 一望无际的湛蓝,天和海连接在一起,没有什么能区别开它们。未知的深度和广度使一片风帆茫茫然。 汪洋大海中漂泊的生命在碰运气,它要找到一条通道突出去,从这渺无涯际的汪洋、从这死一般的湛蓝、从这未知的深广⽔域里突出去。必须找到一条通道,一条海峡。 一直向前漂着。生命向前漂着,已经不知漂了多久。风帆撕成了碎片,缆绳磨损,桅杆折断。还要漂多久?漂吧。然而这从不变化的湛蓝多磨折人啊!无休止的单调景⾊真是难以忍受!总是那样呆板的蓝⾊⽔面,总是一览无余的蓝⾊天空,总是那条展现在前方的半圆形地平线——单调的天空和单调的⽔面之间一条隐隐绰绰、充満 ![]() 但生命之帆还在不屈不挠地寻找通道。 它盲目地东突西闯,甚至受尽欺骗。像麦哲伦的船队,一次又一次摸索着驶进貌似海峡的⼊口:圣马提阿斯湾、企鹅湾、历险湾…它们只是一个个封闭的海湾,撩拨人勇气的死胡同。 风帆被迫从不可逾越的死海湾尽头掉转航向,再向前途茫茫的汪洋驶去… 生命,本⾝就充満探险和倡然。麦哲伦的胜利在于他比别的生命更具有韧 ![]() …生命充満信心地向前摸索,然而拉普拉塔河却越来越窄,雄伟的⽔路并不是它要寻找的海峡,它再次折回头来… 无望的航行继续着,几乎走投无路。但突然间,一阵飓风把它带进海的深⾕,这里充満暗礁,稍微动一动,就会撞上去,然后沉下去,永远地沉下去… …船只在礁石 ![]() 骇人的飓风。海湾里顿时⽩浪滔天,旋风大作,一片混沌。生命到了最后毁灭的关头,但就在这关头,它惊奇地发现,屹立在面前的一排险峻的岩石并不是封闭的,在最突出的岩石后面出现一线河岔子…再往前,再往前… 麦哲伦船队的命运终于发生戏剧 ![]() ![]() ⽔路是否会中断?远处的礁石是否又会合拢?弯弯曲曲、布満凶险的航道像 ![]() ![]() ![]() ![]() 我醒来后,感到⽇子已过去许多天。我的苏醒使许多人毫不掩饰地松了一口气。显然,他们担心我不再醒来,在“乙醚”的全⿇醉后,稀里糊涂就直接走进永恒。也就是说,怕我经不住那一番腾折,让他们的努力半途而废。 但我毕竟还是醒了。难怪他们全像盯着一个奇迹那样盯着我。那些⽩帽子⽩口罩之间的黑眼睛尽力不把心満意⾜表现得太过分。他们在我⾝上欣赏自己的手艺。 窗子开了一条 ![]() ![]() 听说我几经抢救才活到现在。我⾝上満是⽩⾊的硬壳,因此我体验到某种活物待在蛋壳里,又不得脫颖而出的苦恼。硬梆梆的石膏把我固定成这副僵硬的形象。我估计我已被弄得奇形怪状。有的人生来就畸形,有的人需要一番努力才变得奇形怪状。 我的生命在无知觉的汪洋大海里漂泊了好多天,最后钻进了这个硬壳,不知我是否值得那样顽強地漂泊。就是说,我并不为我奇迹般的活下来而喜出望外。回想起来,最令我难以忘怀的喜悦,就是刘队长忽然把一张硬席火车票递到我手里。 我 ![]() ![]() 我穿着一⾝新军装。我敢说,整个列车上找不出比我更光彩照人的形象了。不然,他不会注意到我,他不是那种见了姑娘就粘粘乎乎的男子。他的军装不新,却十分合体。在这之前,我没见过任何一件军装是合体的。 我和他决没有搭讪的意思,越是彼此关注越要做出难以接近的样子。 我⾝旁坐了个肮脏的妇女,只穿件男式圆领汗衫,很难说是什么颜⾊,只知它应该是⽩的。汗衫已极薄,露出两颗深褐⾊的啂头。她似乎没带什么行李上车,只将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塞在座位下,不时探头对他招呼一下。尽管她生着一口很不善良的牙齿,但对孩子笑起来还是相当动人的。 有个车站上卖冰 ![]() ![]() “喂,”她终于下决心扯扯我“给俺一口。”她的另一只污秽的手向我慢慢摊开手掌。什么意思呢?我将冰 ![]() ![]() “你要什么?…” “给俺一口。”她指着冰 ![]() ![]() ![]() ![]() ![]() ![]() 夜里那妇女不见了。几个乘务员猛砸厕所的门,说有人躲避查票蔵了进去。我勾 ![]() 那个年轻军人走过来,帮着乘务员对厕所里喊话。他对乘务员说:“别砸了,里面肯定用什么家伙抵着呢!”他一口普通话不标准,却相当悦耳。等车停在一个小站时,那军人间乘务员,需不需要他破窗进去,里面是个女人,他手到擒来。乘务员们一合计,认为窗玻璃或许比里面的人价值大点。 与此同时,几位旅客在围攻座位下的男孩。 “你妈不见了,还不快去找?” “你们不打票,一会儿就把你们逮起来…” “喂,小要饭儿…” 年轻军人这时走过来,对那些人说:“别围在这里,他是个小残废。”他在我旁边蹲下来,仔细打量那孩子。 “小家伙,你腿咋的了?不会走路?” 孩子似乎马上对他信赖了,点点头。 “害病害的?” “嗯。从小俺害病害的。”孩子悄声悄气地回答。 “你跟你妈这是去哪儿啊?” “回家。” “你家在哪?” “徐州再换车。”孩子是相当聪明的孩子哩,我想。 “俺妈听说四川有个人会治俺这病,就领我去了。钱都花光了。”孩子又说。 那边乘务员还在对付厕所的门,一面用各种可怕的后果恐吓里面的女人。军人站起⾝,对乘务员们说:“你们那样吓唬她全没用!你罚她一万块,她得有啊!我有法子让她出来。”说罢,他凑到门 ![]() 门果然很快开了。乘务员感 ![]() “好哇!原来以为你一个人混车,这里还蔵个小的哩!一块儿补票!” 女人抱着孩子,垂下眼⽪,一副要钱没有,要命有两条的从容劲。 “不补票,到下站把你 ![]() “ ![]() “你这叫扰 ![]() “ ![]() “关你班房!” “关呗。” 小残废在⺟亲怀里十分不安。他懂事的眼睛意识到自己所处地位的卑下,这意识太让他童稚的自尊受磨折啦。他对周围人表示驯服,为⺟亲的行为向他们致歉,一方面又难堪地把头往⺟亲怀里拱,想索 ![]() “走吧。你现在跟我们到列车办公室去。” 女人立刻站起⾝,一面凄楚地对孩子笑笑说:“不怕的,乖。” 围观的旅客马上闪开一条路,这对⺟子忽然有了点大义凛然的味道。“哎,我说!”那军人喊道:“还是商量商量嘛。”然后他把这对⺟子的遭遇转述一遍。 “啊呀!这种话我们听多了…”乘务员不耐烦地直摆手。 军人最后看一眼听天由命的⺟子俩,有点咬牙切齿地:“好!那我替她买票!” 一刹那间,车厢里好静好静。 我坐不住了。我也是个军人,在这一刻不 ![]() “你这钱够买一张成人票,那小孩呢?”乘务员说。 “那是个病孩子呀!” “病孩子也是孩子。买四分之一票吧…” “喏!这是孩子的票钱!”我出其不意地出现了。车厢里又变得好静好静。我知道,我的脸又红又亮,和他并肩而立,正被众多景仰的目光环绕着。我很幸福。 就在那一刹那,我已记不清是哪一刹那了,我忽然想起另一个军人来。我心里一阵惭愧,似乎淡忘了一个最不该淡忘的人。当我看着半旧的军装,合适地裹住他发达的 ![]() “对,特别差。”我不傻,知道他此刻心里有了点与我相同的东西。我越来越觉得他 ![]() ![]() 他越来越大胆地对我注视,这使我又 ![]() ![]() “你是出差吗?”我问。 “不,探家回队部。” “你队部在哪儿?” 他略带卖弄地笑道:“这可是保密的。”但他不想对我打击太大,又补充道:“我呀,开坦克!就在长江边上。” 我又来劲了。我想问:长江边上的坦克手,你难道不觉得我面 ![]() ![]() 第二天早晨,车停在一个 ![]() 我失魂落魄地站在空无一人的站台上。直到一个拿红绿旗的推我一把:“车要开了!” 车慢慢在弯路上滑动。突然,我看见一个俊拔的⾝影急匆匆走着。见车过来,他停住了。我怎么用力也拉不开窗子。我冲他摇了摇军帽,他似乎看见了,又似乎没看见,茫然地微笑着… 那是我惟一的一次探亲假,整个假期没意思透顶,到现在我都想不明⽩,⽗⺟怎么会有那样的本领:让我从头到尾都在一种怀恨的恶劣情绪中过活。他们还有一个本领,就是把对我的优待表现得笨拙之极,让我没有一刻是舒服的。我简直在心惊⾁跳中享受他们的厚爱。他们除了对我竭力款待,余下的精力便是阻上我去看望阿爷。只要我一提要去阿爷那里,全家便发生一种神经质的慌 ![]() 我乘的那趟列车不知见了什么鬼,居然在苏州站不停,直接开到了海上。车上喇叭只做了一句简单解释:“由于特殊情况…”那个年头总会出现各种各样无法解释的特殊情况。 当我出现在家门口时,妈妈虚肿的脸僵了好几秒种。我怀疑她已忘了我这个人了。接着全家人都穿着睡⾐睡袍冲出来,挤在过道上,组成一个滑稽的仪仗队。我走过去,他们全都毕恭毕敬地瞪着我。我本来就没在这个家庭生活过,此刻更觉得自己是个客人。 ⽗⺟及姐姐哥哥惊喜而又生疏地围着我转来转去。姐姐在里弄生产组织⽑⾐,脸⾊惨⽩。哥哥从黑龙江办了病退回来,神态灰溜溜的。他拿起我的军装和挎包研究一会儿,又很随便地扔下了,表示没什么可羡慕的。 ![]() ![]() ⺟亲问我探亲假多长,我说二十天。哥哥马上振奋起来说:“我每天可以陪你!怎么样,我们来制订个度假计划吧?”他已在家闲待了一年,三百六十天,天天度假,还没够。 当我提出立刻要去苏州看阿爷时,⽗亲沉下脸说:“这个事情我来安排。” 妈妈说:“有什么看头,他又不是你亲阿爷!” “我要去!明天就去!”我态度強硬起来。 “好好好,”⽗亲马上陪笑。作为时代特征,他对军人还是有所敬畏。“这事再慢慢商量,好好研究一下。我也是为了你好,跟这样一个阿爷来往,对你没什么好处。万一街道上向你们队部组织反映呢?…再说,你不是在表格里从来没把他填进去吗?” 我哑口无言。 直到今天,我躺在这里不能动弹的时刻,一想到老阿爷,就觉得哪里在深深地作痛,痛得我不得安生。说实话,我已不能清晰地记起阿爷的模样,只知道他的背更驼了。走路时腿两显得迟钝、僵硬。端一杯茶,会把半杯泼在⾐襟上。这些都是姐姐告诉我的。但我决没有料到,他会患上那样严重的眼疾。 姐姐总是背着⽗⺟跟我谈起阿爷。她问:“你阿爷没有写过信给你吧?” 她和哥哥一贯把阿爷算在我一个人头上。 我说:“我没收到他任何一封信。” “你当兵走的第二天,他来了。人好像不大对头,呆呆痴痴的。他把你留给他的信给爸爸看,叫爸去寻你回来。”姐姐说“你真恶劣,为什么偷偷逃掉?…” 我说:“只能偷偷逃掉。” 姐姐又说:“后来他又来过几趟,大家也没什么话跟他讲,他坐坐就走了。” “他为啥不给我写信呢?” “咦?!怪事情——不是你自己关照过他,说队部晓得有这个阿爷不好呀!他怕给你写了信,人家查问起来,你多为难啊。” “等见到他,我要告诉他,其实写信并没有关系…” “那也晚了,他不会给你写信了。” “为什么?” “爸爸信上没提到过?他眼睛快要看不见了呀!”姐姐加重语气:“他得了青光眼。” 我的心突然小跳一下:“那我写给他的信呢?” “你以后也不用写了,反正他看不见。” 我现在知道了,阿爷为什么会失明。过分的孤独和伤感,会使人慢慢失去视力。因为他宁可不再看见什么,所见的一切都引不起他的关注,提不起他的趣兴。 哥告诉我,他有次去苏州游玩,找不到旅馆便到阿爷家住一宿。阿爷很爱面子,从不许别人过问他的视力,所有动作和举止,尽量装得正常。哥哥讲到此处笑起来,说阿爷在马路上被一辆三轮车撞倒,他却爬起来跟人家又鞠躬又敬礼。 我奇怪的是,哥哥怎么笑得出来。一个即将失明的老头儿真使他感到滑稽吗?我写给阿爷的信,他总要费很多时间才读下来,甚至 ![]() 我无聊而紧张地在家捱到第十天,又拿出我的老伎俩,偷跑,留下一封信。但哥哥在火车站逮住了我:“回去!爸妈叫你回去!” “别管我!” “你们队部来了封加急电报,你快回去看看!” “电报上说什么?!” “好像说有什么紧急任务…” 我感到神经马上都要崩溃了。问哥哥道:“你说,怎么办?!” 哥哥耸耸肩,表示奇怪:这样重大的事,难道能问我吗? 全家都把队部看作彻底分开我和阿爷的最有效的东西,这点他们看对了。看见电报,我义无反顾地走了。姐姐劝我给阿爷发个电报,让他到火车站等着,好歹能见一面。我拒绝了。试想那样的见面是好受的吗?等火车开走,月台上只剩下一个老头,仍不死心地伸长颈子去望越来越远的列车,其实他能望到什么?直到车站服务员不耐烦了,撵他走… 等我回到演出队,又加⼊了出 ![]() ![]() 我不知该对人提起什么,这次探亲使我那样灰心。包括那个坦克手,他给我留下的好印象,最终还是被毁掉了。记得列车快到终点时,列车长找到我,让我留下队部番号和姓名,他们会送封对我有好处的表彰信。我傲慢地拒绝了。列车长很惊讶:你那慷慨表现,不就图这个吗?他拿出一张纸,劝我别犯傻,瞧,那个坦克兵就留了地址呢。按说我应该对这地址留神,而我看也不想朝纸上看。在一刹那间我明⽩,我 ![]() 孙煤走到我的 ![]() ![]() “徐北方想来看你…”她凑近我耳边。“他还关在那里面,事情越搞越复杂。我…我去看过他了。”说到这里,她有些羞答答起来,在我这个不堪一击的情敌面前,她大可不必胆怯。在这种事上胆怯往往是 ![]() ![]() ![]() ![]() 我本来好心好意送她出门,又好心好意说了一大堆废话,劝她对⾼力留神,那是个靠不住的家伙。我一点也没料到她会翻脸。 “你不要背后讲人家坏话!” “你真觉得他那样好?” “别说了,我烦。” “反正我不喜 ![]() “你不喜 ![]() ![]() 她把事情看得那样简单、庸俗,她认为我和徐北方就是眉来眼去调情调的浅薄东西。她的误解简直让我难受得要了命,以致我说出以下的蠢话:“…徐北方是值得爱的!” “哦,是吗?” “你不应该抛弃他!”我看见她已在全力保持从容,其实忍耐已达到极限。在她扇我大耳掴子之前,我得抓紧时间把话讲完。我嘟嘟嚷囔不知又说了些什么,反正她在那里全⾝发抖。我混 ![]() “你有完没完?!”孙煤终于被我谴责得烦死了,大叫起来。 我愣在那里。 她最后瞪我一眼就走了, ![]() ![]() ![]() “你要后悔的!”我追着她说。 她猛然转过⾝,在那里调整呼昅。把这样美丽的姑娘气得发疯是件痛快事呢。 “我去爱他,你真的不后悔?”我说。 “你说什么?” “我,去爱他——徐北方呀!”我用无比幸福的语调说出这句话。这下就离我挨揍不远了。 孙煤的眼睛忽然散了神。然后就痛痛快快给了我那么一下。那是个真正的耳光,我顿时两眼发黑,军帽也歪了。我从小到大也没受过这样严重的惩罚。这下妥了,两个人都舒服了。 真有你的,班长,当初那一下子够⼲脆。你那发自肺腑的一巴掌使事情好办多了:简单明了,从此谁都不用再装洋蒜。孙煤把最后一口汤喂进我嘴里,眼睛仍是躲躲闪闪。她假如还以为我对当年的事念念不忘,那就太小瞧人了。那时,我们都太看重爱情,现在想想,值吗?…尤其你最终还是上了⾼力那家伙的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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