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叶小说网为大家提供被诅咒的木乃伊全集最新章节
艾叶小说网
艾叶小说网 仙侠小说 都市小说 竞技小说 历史小说 官场小说 玄幻小说 网游小说 武侠小说 穿越小说 短篇文学 伦理小说 推理小说
小说排行榜 灵异小说 经典名著 言情小说 同人小说 军事小说 重生小说 乡村小说 科幻小说 校园小说 架空小说 耽美小说 全本小说
好看的小说 动漫美女 暮霭凝香 乱穿金庸 爱的幸福 混乱艺校 人间正道 天外邪犽 烺情侠女 卻望红杏 综合其它 热门小说 总裁小说
艾叶小说网 > 推理小说 > 被诅咒的木乃伊  作者:岛田庄司 书号:44300  时间:2017/11/23  字数:11677 
上一章   第一章    下一章 ( → )
谨以此书献给

  夏洛克·福尔摩斯、毕克洛克·福尔摩斯,

  还有鲁福克·福尔摩斯和斯蒂德利·福尔摩斯,

  以及

  全世界的福尔摩斯

  01

  往昔渡海,负笈英伦,留学时间约两年。

  明治33年(公元1900年)10月28星期天,在巴黎与准备留德的藤代祯辅君①、芳贺矢一君等挥手告别,孤身上路,抱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横渡英法海峡。下午7时许,终于踏上陌生城市伦敦的土地。

  那是极寒冷的一年,迄今仍记忆犹深。因为是深秋的北国,天已完全黑了。但街上似乎处于夜市最热闹的时刻,戴大礼帽的男士们熙来攘往,还有双轮载客马车,喧嚣地穿梭其间,好不热闹。

  当初,看到当地人全戴着大礼帽,着实令我吃了一惊。从贵族绅士到扫烟囱的清洁工人,似乎都喜欢戴大礼帽,甚至在后街向我乞讨一便士的乞丐也戴着大礼帽。

  女士们的头上彷佛都承载着一艘军舰似的,她们头戴挂了许多饰物的沉甸甸的帽子,身穿几乎曳地的长裙。还有丝网垂挂在脸前的贵妇人,就像角兵卫②创制的狮子头一般。当初我还以为那是驱蚊用的蚊帐一类的东西,后来才明白是当时的时髦打扮。

  伦敦的雾确实很大,比传说中的还厉害。隔一条马路,对面的样子就看不清了。浓雾像烟尘一般动着。站在维多利亚车站内,被瓦斯灯淡淡照亮的屋檐下,浓雾滚滚而入。

  我把行李在下榻的高华街公寓一丢,便像来自东方的乡巴佬一般,手持地图游览四周的名胜古迹。

  来到此地使我深感痛心的是自己近乎畸形的极矮个子和黄皮肤。本来嘛,自己是黄种人,具有黄皮肤也可以说是天经地义。但在此地生活,夹杂在众多白种人当中,便觉得自己的肤实在不可思议。

  尤其是个子矮最使我受不了。甚至是此地的女士,多数都高过我。此地的男士们就更不用说了,他们的头好像都长在二楼似的,我则在屋檐下鬼鬼祟崇地擦身而过。

  偶然也会看到对面走过来一个小个子男人,内心未免窃喜,期待他比自己矮,但走近一比较,对方仍然高过我。

  我走在伦敦的街上,不知不觉间就会往这方面想。啊!这一回我终于遇到一个滑稽的小个子了,我坚信对方一定矮过我!我勇敢地上前去…哈哈!对方原来是玻璃中映现的我。

  总之,自踏足此地以来,不论在文明程度还是在其它方面,自己都觉得矮人一等。由于我不想跻身于彪形大汉之间,因此尽量控制外出。来到这么一个大人国,我平生第一次感受到身材矮小的难堪。

  很快我就搬出高华街的公寓了,那是因为房租贵得惊人,折合圆,每周房租逾四十圆,这相当于在东京一个月的房租或大男人两个月的薪水了。在西方生活固然开销较大,但这房租未免贵得离谱。我必须尽快找一间廉价公寓。

  结果,找到的第二间公寓位于伦敦北部,处于西汉斯蒂德的普拉奥利路的高台上。那是一栋被小树丛包围,独门独户的红砖建筑,房租每周两英镑,相当于二十四圆。虽比高华街的公寓便宜不少,但在我心目中仍觉非常昂贵。

  由于看中那屋子的外形,我马上决定租用。但一把行李搬入分配给我的房间,我又马上后悔了。不知怎么的,那屋子的气太重,置身其间感到非常压抑。

  首先,女房东的脸色阴沉难看。她的双眼深陷,塌鼻梁,难以一眼猜测出她的年龄。从未见过她展笑脸,整体印象而言,好像是龙安寺庭院中的镇座之石。

  还有在这家做事,名叫爱格妮丝的十三、四岁的姑娘。这女孩子比房东更阴沉,脸色永远苍白,像枯枝般的瘦削手臂拖拉着沉重的煤炭桶。我也从未见过这姑娘的笑脸。

  记得我搬到普拉奥利路的这座公寓时还是11月12星期一,但在第二天,从窗户看出去,外面大雪纷飞。那是早餐时分,我指着窗外,惊奇地问房东:

  “那是什么?”

  “当然是雪啰,难道天上会降下食盐不成?”

  房东啃着烤面包,没好气地回答。

  在这栋森郁闷的公寓里,有时偶尔也能看到好像是房东丈夫的四十岁上下的男子,他的气极佳,待人和蔼可亲。

  时序进入12月了。记得是12月2那天吧,三天前刚下过一场大雪,此在窗外仍可见到处处积雪,是一个非常寒冷的早晨。我被叫起吃早餐,走到楼梯下的大厅,只见那男子正在看报。

  看到我的身影,男主人抬起红光面的脸,对我说:“你能看报吗?”

  我点头表示可以,他指着广告栏让我阅读。那广告栏上写着如下一段文字:

  “致昨天在尤斯顿站晕倒的女士:鄙人乃抱起你之人,但此后小弟不见了假牙。如果被你无意中拿走的话,盼尽快告知。先此致谢,不尽言…”

  看完,我不也笑出声来。

  男主人说:“你看这广告多变态,那男人是如何抱起那女人的呢?哈哈哈!这些短短的三行广告,每天早上都给我带来欢乐。不过今天这段广告特别有趣。噢,此刻那男人一定无法吃早餐了,因为他没有假牙了呀。”

  男主人说毕又是一阵大笑,然后转头问我:

  “怎么样?贵国的报纸也刊登这样的广告吗?”

  我回答没有,说这样的广告太无聊。

  “无聊?嗯,或许是吧。那么很抱歉让你读这样的广告了。不过在我国的报纸上,像这类无聊广告比比皆是。譬如旁边那段广告,就更加变态了。”

  说完,他又读起下一段广告来。

  “这变态广告说要‘征求瘦削蓄红须的绅士’或‘征求越来越瘦的绅士’,又说‘只要具备五呎九吋的高度,具有演技经验或自信有演技经验者,我方愿付二百英镑征聘’。夏目先生,你看刊登广告的家伙口气多大!二百英镑喔!”

  接下来,他又自我吹嘘起学生时代的戏剧爱好,但我已感到厌烦,无心再听。

  这天晚上,出现了一举粉碎我好不容易刚刚习惯异国生活的安心感的事件。

  黑暗中我突然睁开眼睛,从枕下取出不锈钢表,一看时间还只是十时刚过。入夜以后,我写了许多字后才上睡觉,以为已过半夜。此地的冬天,连白天也有夜晚的感觉。

  我忘了拉上窗帘。在窗外的漆黑中,树梢窸窣鸣响,远处传来野狗的吠声。

  然后在我迷糊糊之际,又听到奇怪的声音——好像是某种东西劈啪爆裂的声音。竖起耳来细听,那怪声隔一段时间就会响起。起初声音很轻,而后音量逐渐加大。在寂静的晚上,这奇怪的声音不久后响彻了整个房间。我的心情不再能够平静了,究竟是什么东西呢?我从上爬起。

  但是什么东西也没见到,完全找不到发声物体。放眼窗外,依然是一片寒冷的漆黑,偶尔传来犬吠声。

  不久怪声消失了。我也因感到疲累而终于跌入梦乡。

  那晚就如此过去了,但这怪声从此却上了我。它并非每晚出现,大致上是隔晚光临我的房间。当时我在伦敦大学上课,经已识的科尔教授介绍,每星期二去贝克街,到莎翁(莎士比亚)研究专家克雷格①先生家中听讲莎士比亚,倒也相安无事。

  但我的情绪趋恶劣,我找到公寓的男主人委婉提及怪声之事,但他回答从未遇到这种情况。我又想对冷漠的女房东提出质询,但不难想见她会说些什么,不提也罢。

  每晚入睡前总期盼今晚不再听到怪声,但怪声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变本加厉。某天晚上听到息一般的震动黑暗的声音;到次晚上,这息声竟变成说话声了。

  “滚出去!从这家里滚出去!”

  隔一段时间,便重复这样的叱喝声。

  这好像是从喉咙底部挤出来的暗哑而沉重的声音,但的确是说话声。啊!这必定是亡灵的声音了,我在黑暗中战栗着。

  隔夜以及再隔夜都听到这种叱喝声,我不住在暗夜中双手合十,口念南无阿弥陀佛,然后我用语向亡灵许愿:只要今晚饶了我,明天我就离开这个家。可是一到天亮,我又恢复生气,觉得因此而搬家是一件很可笑的事了。

  在这期间,幽灵似乎也厌烦了每晚重复“滚出去!滚出去!”的话,换成了唱歌。那是一首古老的当地民谣,歌名是《夹着栗尾巴的马儿》,歌词大意是:

  马儿张开朝天鼻,

  大口出白色气。

  相奔驰前后脚,

  不可输给狗弟弟。

  夹着尾巴回到家,

  咴咴嘶叫好神气。

  不过亡灵每次唱歌往往把“狗弟弟”误唱成“黄鼠狼”毕竟亡灵这家伙不能牢牢记住歌词。

  我对这异国之都毕竟是很陌生的,也明白对一个外国人而言,频频地寻找新公寓是何等的困难。为此,我婉转地向贝克街的克雷格先生求助。

  讲课结束后,我尝试着提出在找到下一个公寓之前是否可以在先生家中暂住?先生听了马上叩叩膝盖(这是老师的习惯),然后起身带我参观他的家——从餐厅到女佣房再到厨房,全部巡视一遍。先生的家位于四楼屋顶一隅,看来并不宽裕,不消几分钟就尽窥全貌。回到原处就座,我想先生必定会说寒舍局促无法接待大驾之类的话,但想不到他话题一转,突然讲起惠特曼(WaltWhitman,1819-1892,美国著名诗人)的事来了。或许,他也带惠特曼巡视过这个家吧。

  克雷格先生说很久之前,惠特曼确曾来过他家做短暂逗留。那时他刚开始读惠特曼的诗,初时不觉得怎么样,但越读越有味,后来简直爱不释手。说着说着,克雷格先生又唠叨起当年雪莱(Shelley,1792-1822,英国伟大的浪漫派诗人)与某人吵架的话题,说不管有什么理由,吵架总是不对的;又说他对两人都很喜爱,看到他们吵成一团,实在觉得糟糕。关于借住的事,我再无开口的余地了。

  想去克雷格先生家暂住不成,没有办法,我只有独自一人,再去坎伯威尔地区寻找公寓。

  坎伯威尔地区沿着泰晤士河,是低层劳动者群居之地。这一带有不少廉价公寓出租。但住在该地区的中心,毕竟不太舒服,于是我跑到与该地区邻近的佛罗登街物公寓。

  皇天不负苦心人,我很快便在那条街上找到合意的房子——砖砌的漂亮建筑物,过去据说是私立学校,每周租金25先令,几乎比以前的房子便宜一半。

  不过,房租固然便宜,我住的房间却极为糙。天花板裂纹纵横,颇为荒凉。窗户关不紧密,寒风从隙间飕飕钻入,每到夜晚,令人寒不可耐。

  火炉也残破不堪。在北风强烈的日子,我蜷缩在炉口边读书,煤烟被强风入倒灌进房间,我的脸被熏得墨黑。

  但对我来说,只要不受亡灵的干扰,就是天国。在这间公寓里虽过着贫困的生活,内心里倒是颇感足。

  不久,来了我到英伦后的第一个圣诞节。这圣诞节,对西方国家而言,相当于日本的元旦,是非常重要的节日。家家户户的室内用刺叶桂花做装饰,全家人聚在一起吃丰富的晚餐。我也在下榻的公寓享受房东姐妹提供的烤鸭料理。

  这座公寓的房东,正好与以前公寓的那女人相反,性格十分朗,甚至朗得有些过分。尤其是那位姐姐,口水多过茶,有时还口出妄言。她会突然考问我:“你是专攻英国文学的,那么你知道straw这个词吗?还有,你知道tunnel是怎么拼写的吗?”简直是对幼儿园儿童说话的口气。不过除此之外,她不算是坏人,对待房客颇为亲切。

  不久后的某一天,已过深夜时分,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又过了一会儿,屋里的人差不多都睡了,我将书写文具收拾妥当,也上就寝。窗外的伦敦街道被大雪覆盖,出乎意料地寂静。圣诞期间的夜晚,有时会听到夜游人的喧闹,但这一带听不到这种喧闹声。

  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听到好像电灯泡爆裂般的声音。

  隔夜,我开始听到熟悉的息声。三、四天后“滚出去!从这家里滚出去!”的叱喝声又在我的耳畔回响了。过了新年(明治34年)以后,这亡灵的声音每隔三、四或四、五就来打扰我一次。

  维多利亚女皇逝世,2月2举行国葬。我与公寓的房东一起去海德公园观看送葬行列,此时我觉得自己的精神已不大正常了,只见到整条街风阵阵,令人不寒而栗。我打从心底想念着日本。

  2月5星期二,听克雷格先生教授《哈姆雷特》,里面有哈姆雷特会见父亲怨灵的情节。讲课结束,准备回家之前,我诚惶诚恐地向克雷格先生提出在英国是否实际存在亡灵的问题。老师默然,那脸黑白杂生的络腮胡子轻轻颤动着,夹鼻眼镜里面的双眼呈茫然若失状。或许,先生难以给学生解惑吧。

  于是我从普拉奥利路的公寓说起,叙述了对亡灵的体验。实在无法忍受了,搬到佛罗登街的公寓居住,但亡灵紧随不舍,每到晚上仍向我叱喝滚出去、滚出去!到最后,竟唱起拙劣的民谣,扰我的睡眠。对那亡灵的叱喝声,起初以为不过要赶我出屋罢了,但现在想来,其实是要赶我出英国。我在英国没有朋友,找不到商谈的对象。我不知如何做才好,因而向老师一吐苦衷。

  “这样的话我也是头一遭听到。”

  克雷格先生说完,摘下夹鼻眼镜,在像睡衣般的条纹法兰绒上装的袖口处喀嚓喀嚓地擦了几下,然后又挂到质厚实的鼻梁上面。

  他说自己在英国已住了很长的岁月了(老师是爱尔兰人),但从未遇到这种事情,也没有从朋友处听到过这种事。他把双手入两股之间,用看外星人的眼光凝视着我。

  我唯有对自己暗自生气。自从来到英国以后,没有亡灵扰的夜晚屈指可数。那么,大多数的英国人究竟有没有这种体验呢?

  此时老师突然出手来重重地拍一下膝盖,说:

  “我看你十分困扰,何不与住在这附近的那男人谈一谈?”

  我听了莫名其妙,赶紧问是怎样的男人?

  “那人名叫夏洛克·福尔摩斯,你没听说过关于这个怪人的传闻吗?”

  先生以为我假装不知。

  “没有听说过。”

  “他就住在附近,贝克街221号B座。他是个头脑有些不大正常的男人,不过听说最近已得到治疗,因为有一位医生与他同住。你不如找这个人谈谈。”

  但我没有兴趣。既然那人头脑不正常,我有什么必要与疯子会面呢?或许克雷格先生是开玩笑吧。于是我进一步追问那人究竟是怎样的人物。

  “正如我专研莎士比亚一般,那人专门研究一切犯罪行为和稀奇古怪的事情。不过,实际写研究论文的,听说是他身边的医生。”

  我“哦哦”地应着,但毫无拜访这个人的冲动。

  “在一般人眼中,他是各种烦恼事的最佳咨询者和商谈者,但他本人则认为自己做的是侦探工作。”

  “你说他头脑不正常,那么,他有暴力倾向吗?”

  克雷格先生又“啪”地拍了一下膝盖,站起来说道:

  “不,在一般情况下他不使用暴力。只是每天在高兴的时候,他会男扮女装到处晃;有时在房间里练习手击;或从奔驰着的载客马车后方飞身上车。总之像是一个年过四十的大顽童。朋友们觉得他的精神不正常,硬把他送往医院治疗。”

  “送往哪里?”

  “精神病院。他的这种怪异行径或许是服食过量可卡因所致。事实上,真正的艺术天才,与疯子的差距也不过一层纸而已。明白了吗,夏目先生?”

  我又胡乱应了一声,但内心的厌恶感益发增强了。

  “那么,有没有与这人商谈后解决问题的实际例子?”

  “这种例子可以说不胜枚举。听说在福尔摩斯身边的医生是一位很能干的人,实际事务由他处理。当福尔摩斯夸夸其谈却无法解决问题时,往往由这位医生收拾残局。”

  “他是否愿意与东方人商谈呢?”

  “这方面你不用担心,此人没有任何种族偏见。只要是有趣的事件,他都有兴趣参与。”

  “会面费昂贵吗?”

  “大概不收会面费吧,他不像我在金钱上颇为窘迫。据说他暗地里贩卖可卡因,获利颇丰,他本人也因沉食可卡因而导致中毒。

  “所以你不用担心钱的问题。当然,与那人见面商谈,要有一点窍门。正如我前面所说,那男人的头脑与常人不一样,他如果见到你,也会不由分说地夸夸其谈一番。”

  “啊…那么如何应对才好?”

  “这个我可没有具体经验了。听实际接触过他的人说,最要紧的一点是,不可否定他说的话。若有拂逆,他便会大怒,甚至动用暴力,周围的人无法劝止。所以你最好默默地听他信口开河,最后出惊奇和钦佩的样子,便可万事大吉。怎么样?做得到吗?”

  “做不到,对这种人我避之惟恐不及。”

  我马上打退堂鼓。

  “看来,你得要锻炼忍功不可了!”克雷格先生斩钉截铁地说:“若是付出少许耐,就能将问题解决,那又何乐而不为呢?总之,应付那人,只要不惹恼他就可以了。要知道福尔摩斯曾经拿过拳击赛冠军,听说那个跟在他身边名叫华生的医生,有一次不慎惹了他生气,福尔摩斯盛怒之下给了他一记上钩拳,结果那医生足足有三天不省人事。”

  “…”我听了不寒而栗,冒出冷汗。拳击这玩意儿最近开始在美国流行起来,是一种以互殴决胜负的西方人的暴力游戏。

  “不过,万一你触怒了福尔摩斯,就要挨他的拳头之前,我可以教你一招逃脱的方法…”

  “哦?!”

  我真想大哭一场。被亡灵纠已经不胜其烦,克雷格先生还要我去见一位一发脾气就动的疯子。此时此刻,我恨不得翅飞回日本。

  “这方法其实很简单,只需要说出一个词:‘可卡因’,就万事大吉了。请注意,其它不用多言,就说‘可卡因’。福尔摩斯听到这词,就会像小孩子见到糖果一般,马上变得温顺老实了。”

  我来到此地才知道有可卡因这种东西,它属于鸦片一类的麻醉药。在伦敦城里,像福尔摩斯那样因过量食可卡因导致精神失常的人为数不少。

  “为什么说这个词有奇效呢?”

  “我也说不清楚是什么道理,反正他是个疯子嘛!他听到这个词,口气马上变得温和,手问你:‘带来了吗?’此时你只需展暧昧的笑容,便可敷衍了事。”

  “如此说来,这人是因为想得到可卡…什么的东西才变得温和起来吧?”

  “对,多半是这样。”

  我很同情那位叫华生的医生,他为何与疯子住在一起呢?

  “听说那医生也想和福尔摩斯分手。”克雷格先生神色凝重地说道:“原来,那医生是因为治疗头脑不正常的福尔摩斯而开始与他相识的。当时,华生先生刚从印度回来不久。福尔摩斯自称受大学医院邀请,跑到医院太平间用捶打尸体。他与华生先生初见面时,又兴高采烈地声称发明了可在任何情况下检测血的试剂,不用说,这当然是吹牛①。

  “华生先生与福尔摩斯识后曾结过几次婚,并试图摆这个麻烦的朋友。但一旦华生这么做,福尔摩斯的毛病必然发作。他强行进入华生的新居,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怒吼,久久不肯离去。华生的几任太太都吓得落荒而逃,宣布与华生离婚。据说第一任或第二任太太,因精神官能症加剧而被送入精神病院;福尔摩斯也曾住过那所医院。怎么样?夏目,有兴趣去拜访福尔摩斯吗?”

  “让我回去一个人好好想想再说。”

  “这样的话,我预先替你写一封介绍信给福尔摩斯吧。如果决定去,不如明天就去找福尔摩斯,请记住他的地址:贝克街221号B座。”

  我匆匆道别,逃一般地离开克雷格先生的家。

  不用说,那天白天,我绝对不会想去拜访怪人福尔摩斯。但在那天晚上,我又听到亡灵讨厌地唱起歌,心情突然产生微妙的变化。我在伦敦无依无靠,既然见福尔摩斯不用付咨询费,那何不向他请教亡灵的难题?再说那位叫华生的医生非常能干。总之,不论结果如何,情况不可能比现在更糟糕了。

  隔我搭地铁去贝克街。一走上地铁车站出口,很快就看到221号B座的房子。临街有金属栅栏围住,大门上贴有写着夏洛克·福尔摩斯和约翰?H?华生的两块铜牌。推开门就是楼梯,看样子,福尔摩斯的房间在二楼。

  楼梯尽头又有一扇门,此刻房门虚掩着,出一条。我敲敲门,里面起码有三个男人齐声说:“请进。”

  我怯生生地推开门往里望,这是一间贴着深红色壁纸的豪华房间。坐在左边书桌后方的男士,衣着考究,蓄着胡子,他合拢一本大概正在阅读的书,抬头注视着我。房间最里边有暖炉,炉子前有一位个子很高、身躯肥胖的男士直地呆立着。旁边的安乐椅上则坐着一位手足特长、白皙的脸上长着鹰钩鼻的男士,他正着烟斗。三位西方绅士的悠闲聚会,似乎被不合时宜的东方来客打了。

  我问谁是福尔摩斯先生?那坐在安乐椅上手足如蜘蛛般长的男士举起樱木烟斗,说道:

  “是我。天气寒冷,往暖炉边靠吧。请华生拿一杯掺苏打水的白兰地来。”

  情景有点像演员们在排戏。我说了声好,便径自往里走,福尔摩斯示意我在暖炉边的长椅就座,那个胖男人费力地挪动身体让我通过。

  福尔摩斯一边拖着自己的安乐椅往那叫华生的男人座椅的方向移动,一边用西方精神错者常见的亢奋语调说道:

  “请坐!克雷格先生,一会儿我会仔细聆听你的说法。你的原籍应该是巴布亚新几内亚吧?最近坐船去过苏门答腊,你的体质看来不太好,曾经染上黄疸症,幸好已经治愈,目前正致力于橡胶树林的培植工作。除这些之外,我对你的情况就不太清楚了。”

  我不自觉地向后望,以为屋内还有一位新几内亚的土人。

  被叫做华生的那位医生,一边递兑水白兰地酒给我,一边双眼发亮、兴奋地对福尔摩斯说道:

  “嘿!厉害的福尔摩斯,为什么你不但知道客人的姓名,还能悉客人的经历?”

  “不就是观察嘛,华生。我多次对你说过,确立我侦探术基础的,第一是观察,第二仍是观察。对一名资深侦探来说,不可能不发现他所戴帽子的帽檐内侧用金线绣着克雷格的名字。然后…”

  我赶紧取下帽子观看,果然如福尔摩斯所说。昨天匆忙离开克雷格先生的家,竟错戴了克雷格先生的帽子。福尔摩斯意犹未尽,继续说道:

  “其次不可忽略的是他的皮肤被太阳晒得黝黑。在这隆冬的伦敦城如果有人被太阳晒得这么黑,那么此人肯定刚从外国旅游归来。那么旅行的目的地在何方呢?对患病初愈者来说,乘船旅行的最佳目的地应该是东方。而去苏门答腊旅行的人,大抵都会带橡胶树的树苗回来。”

  “高明!”华生对福氏的胡说八道发出由衷的赞叹。

  “嗯,可是夏洛克,对此人应该还可以引出许多其它事实呀。”

  站在我旁边方才一直沉默着的胖男人嘴道。关于此人的模样,读者不妨想象血很差的西乡隆盛,大致上就不会错了。

  “大哥,那倒要看看你的本事了。”疯子侦探说道。

  “他本来是古董收藏家,后来献身于英国西部的煤矿开采事业。”这位西乡老兄语出惊人。

  “患蓄脓症和脚气病。”福尔摩斯懒洋洋地附和着。

  “曾经在中国马戏团里混过,是钻火圈的高手。”胖男人不甘示弱地补充道。

  “第一次婚姻失败,第二次婚姻被老婆骑在头上。”

  “子女四名。不,或许更多,但在十八名以内。”

  “是一个酒鬼兼鸦片成瘾受害者。”侦探微笑着说道:“不过如今上大海了。”

  “说到重点上了,夏洛克。他本来就是一名水手,七大洋是他的眠喔!”

  “噢,华生先生。”

  我觉得太无聊,摆出准备起立的样子,说道:

  “我打扰你们的欢乐时间了,非常对不起,我该告辞了。”

  听到我这么说,侦探停止与胖子的舌战,打断我的话说:

  “啊!都是大哥不好,冒犯稀客了。对不起,克雷格先生。在下的名字想必你已知道,现在介绍一下我的兄长吧,他叫迈克洛夫特?福尔摩斯。”

  精神病侦探用手指指看起来头脑同样不大正常的西乡隆盛。被叫做麦克罗夫的胖男人大概不方便弯和握手吧,只是向我点头示意。

  “这边这位就是传记作家,为我在江湖上赢得薄名的华生了。”

  只有华生医生正经八百地伸出手来与我握手。福尔摩斯继续道:

  “方才我们开的玩笑务必请克雷格先生原谅。现在就听你的了,希望能尽快挑战令你烦恼的事。”

  但我不想把自己的烦恼讲给这个疯子听。我把视线转向华生医生。如果有可能,我倒愿意与他对话。侦探见此场面,又笑嘻嘻地说道:

  “你不用理会华生,他对事件往往充耳不闻。家兄马上就会离开,他要去戴奥津尼斯俱乐部玩文字接龙游戏。”

  说完,从帽架上拎起一顶帽子,往胖男人的方向掷去。胖男人没能接到,帽子飞落楼梯下,胖男人像大笨象般缓缓追出室外。福尔摩斯重新坐到安乐椅上。

  “我实在有点难以启口,但事实是…”我提心吊胆地说道:“我的名字不是克雷格,我姓夏目,来自日本。”

  听我这么一说,只见福尔摩斯按住额头、低声呻。不一会儿,他从怀里掏出手,砰、砰朝天花板开了两

  我大惊失,赶紧躲到椅子背后。但华生似乎早已习惯福尔摩斯这种歇斯底里的行为,他一个快步上前抱住福尔摩斯,把他手上的夺下。

  福尔摩斯翻着白眼,开始舞拳头。我觉悟到自己已身处险境,蓦然想起克雷格先生给我的忠告。先生确实对我说过,置身于危险状态时只需要说出某种毒品的名称便能化险为夷。可是我因害怕而慌了神,刹那间竟说不出毒品的名称了。我焦急万分,但越急越是想不起来。

  “可…可卡…”

  终于想起部分名称了。

  “可卡、可卡。”

  但还是想不起完整的名称。

  我唯有可卡、可卡的嘀咕着,却起了火上加油的反效果。眼看福尔摩斯就要怒不可遏了,单靠华生一个人恐怕没办法。

  “喂,先生。”华生先生朝着我喊道:“你的名字应该是克雷格才对呀。”

  一瞬间我感到莫名其妙,但很快便明白华生的意思。

  “对!我的名字叫克雷格。”我赶紧说。

  “再大声一点!”华生催促道。

  “我的名字是克雷格!”

  我用尽吃的力气大声喊叫起来。这一来,福尔摩斯的火气终于慢慢平息下来,他重新坐回安乐椅,让我继续把话说下去。

  我勉勉强强地介绍了来到英伦后所遇到的不可思议的事情。在中途福尔摩斯又开始呻起来,并用头撞击墙壁。那是我不留意提到公寓房东叫我夏目的时候。我本能地感到危险,嘴巴里又不知不觉嘀咕起可卡、可卡来。福尔摩斯面,说道:“华生,这位绅士的脑子是否不正常?方才他都在念叨些什么呀?”

  对我的困扰置之不理,反而说出那种话来,我对侦探的印象坏极了。但稍后侦探又补充一句:“夏目先生,我想幽灵不会再出现了。”

  我觉得惊奇,正想问他理由,这位侦探却又撞起墙壁来。我大惊失,连告辞的客套话都来不及说,匆匆逃回佛罗登街的公寓。

  注①:见福尔摩斯全集之《福尔摩斯归来记》。

  注①:1868-1927,德国文化研究者,后任东京大学教授。

  注②:日本的著名工匠。

  注①:Craig(1843-1906),英国著名戏剧评论家、演员、舞台设计家。

  注①:见福尔摩斯全集之《暗红色研究》(或译《血字的研究》)。
上一章   被诅咒的木乃伊   下一章 ( → )
被诅咒的木乃伊全集免费阅读,艾叶小说网为大家提供被诅咒的木乃伊全集最新章节免费阅读,被诅咒的木乃伊情节跌宕起伏、内容扣人心弦,岛田庄司是被诅咒的木乃伊全集免费阅读的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