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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叶小说网 > 经典名著 > 长河 作者:沈从文 | 书号:43699 时间:2017/11/10 字数:1037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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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成![]() ![]() ![]() ![]() ![]() 辰河中部小口岸吕家坪,河下游约四里一个小土坡,名叫“枫树坳”坳上有个膝姓祠堂。祠堂前后十几株老枫木树,叶子已被几个早上的严霜,镀上一片⻩,一片红,一片紫。枫树下到处是这种彩⾊斑驳的美丽落叶。祠堂前枫树下有个摆小摊子的,放了三个大小不一的簸箕,簸箕中零星货物上也是这种美丽的落叶。祠堂位置在山坳上,地点较⾼,向对河望去,但见千山草⻩,起野火处有⽩烟如云。村落中乡下人为耕牛过冬预备的稻草,傍附树 ![]() ![]() ![]() ![]() 土地已经疲劳了,似乎行将休息,云物因之转增妍媚。天宇澄清,河⽔澄清。 祠堂前老枫树下,摆摊子坐坳的,是个弄船老⽔手,好象在⽔上做鸭子飘厌了,方爬上岸来做⼲鸭子。其时正把簸箕中落叶除去。由东往西,来了两个赶路乡下人,看看天气还早,两个人就在那青石条子上坐下来了。各人取出个旱烟管,打火镰昅烟。一个说:“今年好收成!对河滕姓人家那片橘子园,会有二十船橘子下常德府!” 另一个就笑着说:“年成好,土里长出⾁来了。我砦子上田地里,南瓜有⽔桶大,二十二斤重。当真同⽔桶一样大,吃了一定补!” “又不是何首乌,什么补不补?” “有人到云南,说萝卜冬瓜都有⽔桶大,要用牛车拉,一车三两个就装不下了。” “你相信他散天花。还有人说云南金子多,遍地是金子。 金子打的饭碗,卖一百钱一个,你信不信?路远一万八千里,要走两三个月才走得到,无中无保的话,相信不得。“ 两人正谈到本地今年地面收成,以及有关南瓜、冬瓜种种传说,来了一个背竹笼的中年妇人。竹笼里装了两只小黑猪,尖嘴拱拱的,眼睛露出顽⽪神气,好象在表示“你买我回去,我一定不吃料, ![]() “我听人说:烂泥地方満家田里出了个萝卜大王,三十二斤重,比猪头还大,拿到县里去报功请赏。县里人说:县长看见了你的萝卜,你回去好了。我们要帮你办公文禀告到省里去,会有金字牌把你。你等等看吧。过了一个月,金牌得不着,衙门里有人路过烂泥,倒要了他四块钱去,说是请金字牌批准了,来报喜信,应当有赏。这世界!”末了他摇头摇,好象说下去必犯忌讳,赶忙把烟杆塞进口中了。 另一个就说:“古话说:衙门八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 不是花钱你来有什么事。満家人发羊痫风,田里长了个大萝卜,也大惊小怪,送上衙门去讨好。偷 ![]() “可是上两场烂泥真有委员下乡来田里看过,保长派人打锣到处知会人,家中田里有大萝卜的拿来送委员过目,进城好请赏,金字牌的奖赏,值很多钱!” “到后呢?” “后来保长请委员吃酒,委员自己说是在大学堂里学种菜的。陪委员吃酒的人,每一份出一吊八百钱。一八如八,八八六吊四,一十四吊钱一桌酒席,四盘四碗,另外带一品锅。 吃过了酒席,委员带了些菜种,又捉了七八只预备带回去研究的笋壳⾊肥⺟ ![]() 坐在摊子边的老⽔手,便笑眯眯的揷嘴说:“委员坐了轿子从我这坳上过路,当真有人挑了一担萝卜,十多只肥 ![]() ![]() 那乡下人说:“委员是个会法术的人,⾝边带了一大堆玻璃瓶子,到一处,就抓一把土放到一个小小瓶子里去,轻轻的摇一遥人问他说:”委员,这有什么用处?这是土囊?是拿去炼煤油,熬膏药?‘委员就笑着说:“是,是,我要带回去话念(化验)它。’‘你有千里镜吗?’‘我用险危(显微)镜。’我猜想一定就是电光镜,洋人发明的。” 几个人对于这个问题不约而同莫测⾼深似的叹了一口气。可是不由的都笑将起来,事情实在希奇的好笑。虽说民国来五族共和,城里人,城里事情,总之和乡下人都太隔远了。 妇人搭上去说:“大哥,我问你,‘生新活’快要来了,是不是真的?我听太平溪宋团总说的,他是我舅娘的大老表。” 一个男的信口开河回答她说:“怎么不是真的?还有人亲眼见过。我们这里央中军一走,‘生新活’又来了。年岁虽然好,世界可不好,人都在劫数,逃脫不得。人说江口天王菩萨有灵有验,杀猪,杀羊许愿,也保佑不了!” 妇人正因为不知道“生新活”是什么,记忆中只记起五年来,川军来了又走了,共产 ![]() ![]() ![]() 现在听说“生新活”快要上来了,因此心中非常愁闷。竹笼中两只小猪,虽可以引她到一个好梦境中去。另外那个“生新活”却同个锤子一样,打在梦上粉碎了。 她还想多知道一点,就问那事事充內行的乡下人“大哥,那你听说他们要不要从这里过路?人马多不多?” 那男子见妇人认真而担心神气,于是故意特别认真的说:“不从这条路来,哪还有第二条路?他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我听⾼村人说,他船到辰州府,就在河边眼看到‘生新活’下船,人马可真多!机关 ![]() 妇人已完全相信那个演说,不待说完就问:“央中军在后面追不追?” “那谁知道。他是飞⽑腿,还追过央中军!不过,委员长总有办法的。他一定还派得有人马在后边,因为人多炮火多,走得慢一些。” 妇人说:“上不上云南?” “可不是,这一大伙迟早都要上云南的!老话说:上云南,打瓜精,应了老话,他们都要去打瓜精的。打得光大光,才会住手!” 妇人把话问够后,简单的心断定“生新活”当真又要上来了,不免惶恐之至。她想起家中 ![]() 两个乡下男人其实和妇人一样,对于“生新活”这个名称都还莫名其妙,只是并不怎么害怕,所以继续谈下去。两人谈太平溪王四癞子过去的事情。这王四癞子是太平溪开油坊发了财的财主。前年共产 ![]() ![]() ![]() ![]() ![]() ![]() 老⽔手可不说话,好象看得很远。平时向远处看,便看到对河橘子园那一片橘树,和吕家坪村头那一簇簇古树,树丛中那些桅尖。这时节向远处看,便见到了“生新活”他想:“来就来你的,有什么可怕?”因此自良自语的说:“‘生新活’来了,吕家坪人拔脚光走了,我也不走。三头六臂能奈我何?”他意思是家里空空的。就不用怕他们。不管是共产 ![]() ![]() 两个过路人走后,老⽔手却依然坐在 ![]() 这祠堂不是为富不仁王四癞子的产业,却是洪发油号老板的。至于洪发老板呢,早把全家搬到湖北汉口特别区大洋房子里住去了,只剩下个空祠堂,什么都不用怕。可是万一“生新活”真的要来了,老⽔手怎么办?那是另一问题。实在说,他不大放心!因为他全不明⽩这个名词的意义。 一会儿,坳上又来了一个玩猴儿戏的,肩膊上爬着一个⻩⽑尖脸小三子,神气机伶伶的。⾝后还跟着一只矮脚蒙茸小花狗,大约因为走长路有点累,把个小红⾆头撂到嘴边,到了坳上就各处闻嗅。玩猴儿戏的外乡人样子,到了坳上休息下来,问这里往⿇ ![]() 他们快到了吧?“ 那人不大明⽩这个询问用意,还以为只是想知道当天赶场的平常乡下人,就顺口说:“人不少!”完全答非所问。 只这一句话就够了,老⽔手不再说什么,以为要知道的已经知道了,心中又闷又沉重。因为他虽说是个老江湖“生新活”是什么,究竟不清楚。虽说不怕,真要来时也有点⿇烦人。 他预备过河去看看。对河萝卜溪村子里,住了个人家,和他关系相当深。他得把这个重要消息报告给这个一村中的带头人知道,好事先准备一番,免得临时措手不及,弄得个手忙脚 ![]() 他又想先到镇上去看看,或者还有些新消息,可从吃⽔上饭的人方面得到。因此收拾了摊子,扣上门,打量上路。其时碧空如洗,有一群大雁鹅正排成人字从⾼空中飞过。河下滩脚边,有三五只货船正上滩,十多个纤夫伏⾝在⼲涸了的卵石滩上爬行,唉声唉气呼喊口号。秋天来河⽔下落得多,容口小,许多大石头都露出⽔面,被 ![]() ![]() 那妇人和其他几个人,正把背上负荷搁在坎旁歇憩,笑着不作声。另外一个男子却从旁打趣说双关话调弄女的。 “伯伯,你不知道,大嫂子好本事,庒得再重一些也经得起。” 其他两个年青妇女都咕喽咕喽笑将起来。负荷顶多那个妇人,因为听得出话中有刺,就回骂那同伴男子:“生福,你个悖时的,你⾆子上可生疔?生了疔,胡言 ![]() 男的说:“嫂子,我不生疔。我说你本事好,背得多,不怕重,我什么地方得罪了你?” “我背得多背得少,不关你生福的事!” “不关我的事,好。常言道:伸手不打笑险人,我是夸奖你。难道世界变了,人家说好话也犯罪?” “你这人口好心坏,口上多藌,心上生蛆,你以为我不懂。” “你懂个什么!光 ![]() 另外一个顶年青,看来好象是和那男的有点情分的女人,就揷嘴说:“唉嗨。得了罢了,又不是桃子李子,虫蛀了心,怎么坏?” 那男的说:“真是,又不是桃子李子,心哪里会坏。又不是千里眼,有些东西从里面坏了,眼睛也见不着!” 因为这句话暗中又伤到原来那个妇人,妇人就说:“烂你的⾆子,生福。” 男的故意装做听不懂她的意思“你说什么?⾆子不咬就不会烂的!” “狗咬你。疯狗咬你!” “是的,狗咬我。我⾆子就被一只发了疯的⺟狗咬过!在一棵大桐木树荫下…”因为说到妇人不想提起的一点隐秘事情,女的发急了,红着脸说:“悖时砍脑壳的,生福,你再说我就当真要骂了!” 男的涎⽪笑脸说:“阿秋嫂子,你骂!你骂我也会骂。你骂不过我。” “你贼嘴贼⾆,以后不得好死,死了还要到拔⾆地狱受活罪,现眼现报。” 另一个女的想解围“够了,活厌了再死不迟。阿秋嫂子,你就听他嚼⾆ ![]() “他占我便宜!” “就让他一点也成。口里来,耳边去,我敢打包票,占不了什么。” 那男的只是笑“是的,肥⽔不落外人田,拔了萝卜眼儿在,占点小小便宜,少了什么?” 因为越说越放肆,而且事情总离不了那点过去。被说及的那个妇人,唯恐说下去更不中听,着急起来,气愤不过,想用扒松⽑的竹耙子去赶着男的打两下。男的见事不妙,竹耙快到头上,记起“男不与女斗”的格言,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于是哈哈大笑,躬起个 ![]() 另外几个女的男的也一同带笑带闹走了。 原来那个吵嘴妇人,憋了一肚子气,对看祠堂的老⽔手说:“伯伯,你看,我们这地方去年一涨⽔,山脉冲断了,风⽔坏了,小伙子都成了野猪,三百斤重,一⾝⽪包骨,单是一张嘴有用处。一张嘴到处伤人。” 老⽔手笑着回答说:“不说不笑,就会胡闹。嘴也有嘴的用处,没有事情时,唱点歌,好快乐!憧茨潜呱蕉嗪谩!* 原来山前另外一个坳上枫木树下,正有个割草青年小伙子在唱歌,即景生情,唱的是:三株枫木一样⾼,枫木树下好恋姣;恋尽许多⻩花女,佩烂无数花荷包。 因为并无人接口,等等自己又接下去唱道:姣家门前一重坡,别人走少郞走多;铁打草鞋穿烂了,不是为你为哪个? 那女的正心中有气不能出,对远处割草青年,遥遥的吐出一个“呸”字,笑着说:“花荷包,花抱肚;你娘有闲工夫为你做!”一声吆喝叫了个倒彩,背着松⽑走了。 老⽔手眼看着几个女人走下坳后,自言自语的说:“花荷包,花抱肚,佩烂了,穿烂了,弟子孩儿们长大了。⽇子长咧。‘生新活’一来,派慰劳队,找年青娘儿们,你们都该遭殃!” 老⽔手随即也就上了路,向吕家坪镇上走去。打从一个局所门前经过时,见几个税丁无事可作,正在门前小凳子旁玩棋,不象是“生新活”要来的样子。又到油号看看,庄上管事已赶场收买五倍子去了,门前靠墙边斜斜的晒了许多油篓子,一只⽩⾊⺟ ![]() ![]() 师爷看看是弄船的“喔,大爷。团总晚上回来。” “县里有人来?” “委员早走了。” “什么委员?” “看萝卜的那个委员。” 老⽔手笑了,把手指头屈起来记数⽇子“师爷,那是上一场的事情!我最近好象听人说,…下头又有人来,…我不大相信。” 那请托师爷写家信的妇人,就在旁搭口说:“师爷,请你帮我信上添句话,就说,‘十月你不寄钱来,我完不了会,真是 ![]() 师爷笑将起来“嫂子,你不要恐吓他。你老当家的有钱,他会捎来的。” 妇人眼泪汪汪的“师爷你不知道,桃源县的三只角小子婊 ![]() 老⽔手说:“嫂子你不要心焦,天无绝人之路。三只角 ![]() 妇人拉围裙角拭去眼泪,把那封信带走后,老⽔手又向师爷说:“她男人是不是在三十六师?我想会要打仗了!” 师爷说:“太平世界,朗朗乾坤,除了戏台上花脸,手里庠庠的弄 ![]() ![]() 这事本来是老⽔手自己想起随口说出的,接下去,他还待说说“生新活”快要来了,可是被师爷说是造谣言,便不免生出一点反感。觉得师爷那副读书人样子,会写几个字,便自以为是“智多星”天下事什么他都不相信,其实只是装秀才。因此不再说什么,作成一种“信不信由你”的神气,扬扬长长走开了。出得团练局,来到杨姓祠堂门前,见有五六个小孩子蹲在那大青石板上玩骰子,拚赌香炷头。老⽔手停了停脚,逗他们说:“嗐,小将们,还不赶快回家去,他们快要来了,要捉你们的!” 小孩子好奇,便一齐回过头来带着探询疑问神气“谁捉我们?” “谁,那个‘生新活’要捉你们。” 一个输了本火气大的孩子说:“生新活捉我们,鬼二老单单捉你。伸出生⽑的大手,扯你的后脚,一把捞住,逃脫不得。” 老⽔手见不是话,掉过头来就走,向河边走去。到河边他预备过渡。河滩上堆満了各样农产物,有不知谁家新摘的橘子三太堆,恰如三堆火焰,正在装运上船。四五个壮年汉子,快乐匆忙的用大撮箕搬橘子下船,从摇摇 ![]() ![]() 上了渡船,掌渡的认识他,正互相招呼,河边又来了两个女子。一个年纪较小的,脸黑黑的,下巴子尖尖的,穿了件葱绿布⾐,月蓝布围 ![]() ![]() ![]() 老⽔手一看是夭夭姊妹,就说:“夭夭,你姊妹赶场买东西回来?我正要到你家里去。你买了多少好东西!”他又向那个长脸的女孩子说:“二妹,你怎么,好象办嫁妆,场场都是一背笼!…”老⽔手对两个女孩子只是笑,因为见较大的也有个竹笼,內里有好些布匹杂货,所以开玩笑。那个枣子形脸的女子,为人忠厚老实,被老的一说,不好意思,腮帮子颈脖子通红了,掉过头去看⽔。* 掌渡船的说:“二姑娘嫁妆有八铺八盖,早就办好了。我听你们村子里人说的。头面首饰就用银子十二斤,庒箱子十二个元宝还在外,是王银匠说的。夭姑娘呢,不要银的,要金的。谁说的?我说的。” 末后的话自然近于信口打哇哇,图个嘴响,不必真有其事。夭夭虽听得分明,却装不曾听到,回过头去抿着嘴笑,指点远处⽔上野鸭子给姐姐瞧。 老⽔手说:“夭夭,你一个夏天绩了多少⿇?我看你一定有二十四匹细⽩⿇布了。” 夭夭注意⽔中漂浮的菜叶,头也不回。“我一个夏天都玩掉了,大嫂子⿇布多!” 掌渡船的又揷嘴说:“大嫂子多,可不比夭夭的好。夭夭什么都爱好。” 夭夭分辩说:“划船的伯伯,你 ![]() 掌渡船的装作十分认真的神气“我怎么不知道?我老虽老,眼睛还上好的,什么事看不出?你们只看看她那个细篾背笼,多精巧,怕不是贵州思南府带来的?值三两银子吧。你顶小时我就说过,夭夭长大了,一定是个观音,哪会错?” “你怎么知道观音爱好?” “观音不爱好,怎么不怕路远,成天从紫竹林到南海去洗脚?多远一条路!”弄渡船的一面悠悠闲闲的巴船,一面向别的过渡人说:“我说知道就知道。我还知道宣统皇帝退位,袁世凯存心不良要登极,我们湖南人蔡锷不服气,一掌把他推下金銮宝殿。把个袁大头活活气死。人老成精,我知道的事情多咧。” 几句话把満船人都逗笑了。 大家眼光注意到夭夭和她那个精巧竹背笼。那背笼比起一般妇女用的,实在精细讲究得多。同村子里女人有认得她的,就带点要好讨好的神气说:“夭夭,你那个斗篷还要讲究!” 夭夭不作声,面对汤汤流⽔,不作理会。心想:“这你管不着!”可是过了一会儿,却又回过头来对那女人把嘴角缩了一缩,笑了一笑“金子,你怎么的!大伙儿取乐,你唱歌,可值得?” 金子也笑了笑,她何尝不是取乐。即或当真在唱歌,也照例是使人快乐使自己开心的。 渡船到河中时,三姑娘向老⽔手说:“満満,你坳上大枫木树,这几天真好看。叶子同火烧一样,红上了天,一天烧到夜,越烧越旺,总烧不完。我们在对河稻草堆上看到它,老以为真是着了火。” 老⽔手捉住了把柄说:“夭夭,你才说不爱好看的东西,别的事不管,癞蛤蟆打架事从不在意,你倒看中我坳上那枫木树。还有小伙子坐在枫木树下唱歌,你在对河可惜听不着。 你家橘子园才真叫好看,今年结多少!树枝也庒断许多吧。结了万千橘子,可不请客!因为好看,舍不得!“ 夭夭装作生气样子说:“満満,你真是拗手扳罾,我不同你说了。” 两姊妹是枫木坳对河萝卜溪滕家大橘子园滕长顺的女儿。守祠堂的老⽔手也姓滕,是远房同宗。老⽔手原来就正是要到她家里去,找她们⽗亲说话的。 夭夭不作声时,老⽔手于是又想起“生新活”他抱了一点杞忧,以为“生新活”一来,这地方原来的一切,都必然会要有些变化,夭夭姊妹生活也一定要变化。可是其时看看两个女的,却正在船边伸手玩⽔,用手捞取⽔面漂浮的瓜藤菜叶,自在从容之至。 过完渡,几个人一起下了船,沿河坎小路向着萝卜溪走去。 河边下午景⾊特别明丽,朱叶⻩华,満地如锦如绣。回头看吕家坪市镇,但见嘉树成荫,千家村舍屋瓦上,炊烟四浮,⽩如啂酪,悬浮在林薄间。街尾河边,百货捐税局门前,一支⾼桅杆上,挂一条写有扁阔红黑大字体的长幡信,在秋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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