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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叶小说网 > 架空小说 > 大秦帝国5:铁血文明 作者:孙皓晖 | 书号:43613 时间:2017/11/9 字数:17235 |
上一章 第五节 易水之西 战云再度密布 下一章 ( → ) | |
幕府聚将完毕,王翦独自走进了河⾕柳林。 令王翦思绪难平者,灭国长策终究是明晰地确立了。还在顿弱与咸 ![]() ![]() ![]() 然则,秦王虽然并没有下令中止战事,却来了一道“攻燕之战,随时待命”的王书。对王翦的上书,秦王也没有如同既往那般认真回书作答。显然,秦王是有着别样方略的。王翦也明⽩,秦王的方略,一定是与在国大臣们一起会商的,不会是心⾎来嘲之举。但是,王翦还是怅然若有所失。这种失落,与其说是自己主张未被秦王接纳而生出的郁闷,毋宁说是对未来灭国大战有可能出现的波折而生出的隐忧。⾝为秦王赢政之世的秦国上将军,王翦的天下之心,已经超越了前代的司马错与⽩起。也就是说,王翦筹划秦国征战,已经不再是司马错⽩起时期的攻城略地之战,而是一统天下的灭国之战了。以战国话语说,此乃长策大略之别也。用今人话语说,这是战争所达成的政治目标的不同。 目标不同,必然决定着战争方式的不同。 从大处说,这种不同主要在于三处:其一,攻城下地而不坏敌国。此前,包括秦国在內的各国间的所有战事,都带有破坏敌国 ![]() 其二,击溃敌军,而未必全歼敌军。秦为耕战之国,以斩首记功的律法,已经延续一百余年。此等律法之基础,固然在于 ![]() ![]() ![]() 其三,不能避战,必须求战。历来战事,多以种种因素决定能否开战。若对己方不利,则应多方寻求避战。然则,一统天下之战不同,无论敌国是否好打,都必须打。不能摧毁敌国之抵抗力,则敌国必然不会自己降服。唯其如此,不经大战而能灭国,亘古未闻也!兵法所云之“不战而屈人之兵,上之上也”在相互对抗的局部战事中,这是有可能实现的。譬如以強兵庒境,迫使对方不敢大战而割地求和等等。然在灭国之战中,事实上是不可行的。也就是说,要一个家国灭亡而又企图使其放弃最后的抵抗,至少,亘古至今尚无成例。夏商周三代以来,没有不战而能一统天下者,而只有经过实真较量打出来的一统天下。 在秦国君臣之中,可以说,王翦是第一个清醒地看到这种种不同的。 “灭国必战,战而有度。”这是王翦对大将们宣示的八字方略。 自灭赵大战之后,王翦已经是天下公认的名将了。作为战国兵家的最后一个大师,尉缭子曾经备细揣摩了王翦在秦军中的种种举措,深有感喟道:“王翦之将才,与其说在场战制胜,毋宁说在军中变法也!有度而战,谈何容易!”以后来被证明的史实说话:秦一天下,王翦三战,灭赵灭燕灭楚,恰恰是最为关键的三次大战;赵最強,燕最老,楚最大;三次大战,王翦都以其独有的強毅、坚韧、细腻的战法顺利灭国。不战则已,战则没有一次惊心动魄的大反复。这是后话。 面临燕国局势,王翦所忧者,在于秦国庙堂对“灭国必战”尚无清醒决断。王翦很清楚,由于燕国热诚谦恭,献地献人加称臣,使秦王与李斯尉缭等一班用事大臣,不期然生出了另外一种期冀实现的谋划:以燕国不经兵戈而臣服,给天下一个垂范警示——只要各国能如燕国这般臣服,便可保留部分封地,以邦国的形式存留社稷!当王翦接到待命王书,也知道了秦王将以舂朝九宾大礼接受燕国称臣盟约时,闪过心头的第一个想法便是:秦王有怀柔天下之意了,如此可行么?此等疑虑,王翦并没有再度上书申明,他觉得应该看看再说。毕竟,秦王与王绾、李斯、慰橼等一班庙堂运筹君臣,都不是轻易决策之庸才,如此部署,或可能有意料不到的奇效。再说,驻守北边的蒙恬也没有信使与他会商。这说明,蒙恬是没有异议的。既然如此,等得几个月无妨。无论如何,在秋季最佳的用兵季节到来之前,必然会有定论的。 可是,事情竟迅速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荆轲赴秦,途经易⽔,太子丹率心腹⽩⾐⽩冠送别的秘密情形,王翦的反间营探听得一清二楚。当时,王翦对此事的评判是:燕太子丹臣服秦国而保存社稷,很可能只是与这个上卿荆轲的密谋,未必得到燕王喜与一班元老世族之首肯,故有秘密送别之行,故有壮烈悲歌之声。果真如此,燕国庙堂不久必有內 ![]() ![]() 惊愕之余,王翦恍然明⽩了燕太子丹种种密行的 ![]() 不待秦王特使到达,王翦立即开始了一系列秘密部署:第一则,当即出派反间营精⼲斥候三十人,乔装商旅,秘密进⼊蓟城,立即接应顿弱回归易⽔大营。第二则,立即于幕府聚将,宣示了荆轲刺秦的惊人消息,却严令在秦王特使到达之前不得怈露军中。第三则,立即出派王贲率五万铁骑,揷⼊燕国与残赵代国之间的咽喉要地于延⽔河⾕,割断两国会兵通道。第四则,快马特使知会蒙恬部,令其出派精锐飞骑,遮绝燕国北逃匈奴之路径。 王翦大军悄无声息地紧张运行之际,李斯赶到了。 洗尘小宴上,李斯对王翦备细叙说了在咸 ![]() ![]() ![]() ![]() 史官录写的“王云”是这样一段话: “燕国诈秦称臣,我 ![]() ![]() 良久默然,王翦长长地吁了一声。 “上将军宁无对乎?”李斯有些惊讶了。 “秦王明锐如此,夫复何言!唯战而已!” 如果说,此前的王翦对秦王及一班庙堂之臣能否在荆轲刺秦后深彻顿悟尚有疑虑,此刻看完这段“王云”之辞,诸般疑虑已经 ![]() ![]() 次⽇清晨,易⽔幕府的聚将鼓隆隆响起。王翦升帐,先请李斯对刺秦事件与庙堂新方略做了宣示。秦军大将们怒火中烧,异口同声愤然喊打。之后,王翦指点着燕国地图,下达了对燕战事的总体部署:先期出动的王贲部不动,继续掐断燕代会兵通道;杨端和、李信两大将各率五万轻装步骑,前出易⽔之西做两翼驻扎,直接威胁燕国下都武 ![]() 旬⽇之后,诸般预备就绪。在王翦主力正要渡过易⽔之际,从蓟城被秘密接回的顿弱却带来一个出人意料的消息:燕国太子丹正在全力秘密联结残赵势力,又从辽东调回了十万边军,要三方会兵与秦军决战。 “太子丹疯了么?”李斯简直不敢相信。 “舂秋战国以来,燕国清醒过几回?”顿弱一阵大笑。 “刺客之后又出大兵,太子丹也算得人物!”王翦倒是赞叹了一句。 “上将军如何应对?”对燕国的挣扎,李斯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尽管,在咸 ![]() ![]() “他要会战,会战便是。”王翦只是淡淡地一笑。 蓟城陷⼊了紧张慌 ![]() 荆轲刺秦惨遭毙命,对燕国朝野不啻当头一声惊雷。当那具⾎⾁模糊的尸体被副使秦舞 ![]() ![]() ![]() ![]() ![]() ![]() ![]() ![]() ![]() ![]() ![]() ![]() ![]() ![]() 荆轲刺秦,原本是惊世密谋,被包蔵得严严实实。如今骤然在燕国朝野哄传开来,市井乡野庙堂,无不惊讶万分聚相议论,纷纷回想当年的种种神秘迹象。一时之间,连面临的亡国危局也似乎没人顾及了。此刻,只有太子丹是清醒的。太子丹连夜赶赴⽗王在燕山深处的行宮,向⽗王禀报了荆轲刺秦失败的全部经过,末了沮丧道:“荆轲刺秦,必 ![]() “没杀成便没杀成,也叫赢政吃一大吓!” 燕王喜非但丝毫没有责怪太子丹,反倒是一阵哈哈大笑。至于危亡国策,燕王喜一边在厚厚的辽东地毡上转悠着,一边这样说:“我大燕自召公立国,危绝者不知几数次也!可谁灭了燕国?没有,一个没有!凡 ![]() “⽗王方略,令丹大振心志!” “子能振作,老⽗之心也!”燕王喜又一次大笑起来。 “我 ![]() “好!合纵抗秦,原本便是我祖燕文公首创,正当其时也!” “只是,燕国腹地只有二十万将士,兵力稍嫌单薄。” “作速调回辽东十万边军,便是三十余万!代国若能出动十万兵马,我便有四十万大军,与秦军便是势均力敌!会战击秦,一战而灭秦军主力,功绩何其大也!”燕王喜抖动着雪⽩的头颅,竟比太子丹还要慷慨 ![]() “辽东边军,原是为⽗王预留后路,儿臣…” “子知其一,不知其二也!”燕王喜大笑一阵道“秦开当年平辽东,留下了十五万大军。你调十万过来,还有五七万。纵然战败,我等进⼊辽东,还可再发⾼句丽军。后路多有,子只放手抗秦!” 走出王城,太子丹⿇木的心又渐渐活泛起来。自他从秦国逃回,老⽗王的郁闷衰老是显而易见的,将国事 ![]() ![]() ![]() ![]() ![]() 回到自己官署,太子丹立即忙碌起来。 此时,正逢荆轲好友宋如意回到蓟城求见太子丹,请为荆轲大行国葬。闻得太子丹决意与秦军会战,宋如意精神大振,立即为燕国谋划出一个成事之局:大肆铺排荆轲葬礼,秘密邀集代国、齐国、魏国、楚国并匈奴单于会葬,达成合纵联军,大举会战秦国!太子丹当即拍案决断:派宋如意为特使,赶赴最要紧也是最可能达成盟约的代国;其余四名能事大吏,分别赶赴齐、魏、楚与匈奴,约期一月之后会葬荆轲。与此同时,太子丹以燕王名义下书朝野:上卿荆轲为天下赴义,大燕举国服丧,以彰烈士志节。王书颁行三⽇,燕国城乡触目皆⽩,国人愤 ![]() 这场小宴密商,一直持续到曙光初上。 代王特使,是旧赵国平原君赵胜之孙,名曰赵平。这个赵平,在赵国灭亡之前已经承袭了平原君封号。赵嘉出逃代地,大半原因在于赵平的谋划拥戴。赵嘉做了代王,赵平便做了代国的丞相。赵平气宇轩昂,全无故国破灭后的委顿之相,一如既往的豪气 ![]() ![]() ![]() ![]() “代国以何人为将?”太子丹最担心没有大将统军。 “便是在下!” “平原君不是代国丞相么?”太子丹惊讶了。 “将相一⾝者,战国之世何其多也!” “平原君诚能为将,胜秦有望!”宋如意着意赞叹了一句。 “两国联兵,存燕复赵,全赖平原君也!”太子丹郑重起⾝,深深一躬道“丹请平原君为联军统帅,统一调遣会战秦军,君幸勿复燕国之诚也!” “太子信平,夫复何言哉!” 觥筹 ![]() ![]() ![]() ![]() ![]() ![]() ![]() 太子丹立即赶赴燕山行宮,对燕王喜禀报了诸般进展。太子丹特意申明,不担心四方拒绝合纵,只担心燕国三十万大军没有统军名将。燕王喜颇为神秘地一笑,极其自信地摇着一颗雪⽩的头颅道:“国运昌盛,非在名将,而在借力也。当年,先祖燕文公首创合纵联军,燕国有名将么?没有!目下,有赵代之平原君⾜矣!赵人国史虽短,却是好勇斗狠之邦。我军 ![]() 事实上,老⽗王是不可理喻的。 太子丹之所以将大军 ![]() ![]() ![]() ![]() “天若亡燕,夫复何言哉!” 曙⾊初上,太子丹木然坐起,看见了榻前侍女惊恐无比的眼神。正要发作,太子丹却骤然愣怔了——侍女⾝后的六尺铜镜中,一颗须发霜雪的⽩头正直愣愣睁着双眼!他是谁?是自己?倏地,太子丹心头轰然一声头疼 ![]() 八月秋风起,燕代两国的联军隆隆开向燕南之地。 还在燕代密谋联结的时候,李信杨端和一班大将便提出先行攻燕而后再破代军的对策。对此,李斯也是赞同的。王翦却笃定道:“燕代调集大军会战,正是我军一战定北之大好时机,安可急哉?我若先行攻燕,燕国自可一战而下。然,代赵军若是不战而逃,显然便是后患,两战三战,何如一战决之也!”李斯忧心忡忡道:“果真齐楚魏三国利令智昏而出兵,再加匈奴南下,我军岂不四面陷敌?不如先下燕国,以震慑他国不敢北来。”王翦大笑道:“果真燕国能促成六方合纵,老夫求之不得也!场战越少越好,敌军越多越好。此目下秦军之所求,长史何虑之有哉!”李斯不噤有些惶惑道:“自来用兵,皆以不多头作战为上,何上将军反求多路敌军同时来攻?”王翦道:“长史所言,常道也。目下之势,非常道也。天下大国尽成強弩之末,纵然六方齐出,皆疲惰乌合之众,何惧之有哉!譬如燕国,兵马号称三十万,实则一无统兵大将,二无实战演练,三无坚甲利器,四无丰厚粮草;彼所以延迟至秋来会战,实则 ![]() 此后探马纵横,各种消息连绵不绝地飞⼊秦军幕府。 燕国辽东与⾼句丽的猎民步骑十万西进了,督亢腹地的二十万大军西进了,代国的十万步骑也开始南下了,赵平宋如意的幕府已经进驻燕南地带等等。其中最令王翦李斯惊讶的消息是:太子丹夜一⽩头,犹率一军亲自赴战;这支军马人皆⽩⾐素盔,全数是燕国剑士与王室精锐护军。 “此为哀兵,须得分外留意。”李斯着意提醒王翦。 “以刺客之仇 ![]() “上将军,我军固然多胜,亦不能骄兵!”李斯有些急了。 “长史试想,”王翦叩着帅案道“家国危亡而不计,却以一刺客之死为名目大张仇恨,公仇也?私恨也?以刺客私仇 ![]() “也是一理。”李斯不无勉強地赞同了王翦。 “传令工匠营,赶制三百面有字大纛旗备用。”王翦转⾝下达了军令。 “旗面何字?”军令司马⾼声问。 “长史,如此八字可否?”王翦庒低声音颇见神秘地笑了笑。 李斯凑过来侧耳细听,恍然大笑连连点头。 燕代联军集结于燕南涿地,幕府立定,已经是八月将末。 一个月明风清的秋夜,太子丹率领三千精锐星夜赶赴燕南幕府,要与赵平、宋如意会商战事方略。两军仓促汇集“会战抗秦,存燕保代”的宗旨是毋庸置疑的。但是仗如何打,兵力如何部署,两方却从未有过认真的会商。太子丹虽不是燕军统帅,却也知道燕代两军的军法、军制与作战风习有很大不同。代军是天下锐师赵军的 ![]() ![]() ![]() ![]() 这样的两支人马与代(赵)合军,太子丹如何不心下忐忑? 更有一层,赵国大将率领赵军作战,历来自有独特战法,即或是在当年的六国合纵联军中也是自成一体,不屑于与他军协同。赵军名将廉颇曾一度出走楚国,率领楚军作战,竟一战不能胜,不噤万般感慨说:“老夫离赵,方知率赵军如臂使指之贵也!”对于燕国燕军,赵国大将几乎是无一例外地人人蔑视,名将廉颇、李牧、庞煖等更甚。目下这个赵平虽不是名将,甚或不是经历过场战锤炼的有为将军,而仅仅是承袭了平原君爵号的“知兵”公子而已,其在燕国的谈吐气度,俨然便是百战名将了。太子丹确信,假若赵国不灭,赵军任何一个大将都不会愿意与燕军联兵会战。如今时移势异,燕军兵力远远超过代(赵)军,代王赵嘉才不得已有了如此抉择,不论赵平如何蔑视燕国,三十万兵力毕竟是谁都不敢轻慢的大巨力量。唯其如此,太子丹不怕赵军蔑视燕国的痼疾,坦然将燕国大军 ![]() 这一切,太子丹一直没有定数。 “赵平若不能一战胜秦为太子雪聇,宁为场战死尸!” 晨曦之下,看着太子丹骤然雪⽩的头颅与⾝后一片缟素的三千马队, ![]() “太子且坐,容赵平禀报。” 联军幕府宽阔整肃井然有序,确实有着旧赵雄师的不凡遗风。赵平吩咐中军司马摆下了洗尘军宴,又派军令司马飞马召回了去辽东军营会商军务的军师宋如意。三人共饮了一大碗代赵军的马xx子酒,赵平便走到侧墙大图板下,长剑指点着图板说将起来:“目下,合纵联军面对涞⽔,分作三大营混编驻扎:西路主力大营,驻涿城以西山地:中路大营,驻方城①以南山地;东路大营,驻涞⽔东北山地。本君所率之中军兵力,五万赵军带十万燕军,共十五万主力大军;其余两营,各为两万余赵军带十万燕军,各有十二三万步骑大军。此,目下我军之大势也!” “平原君之见,此战如何打法?”太子丹急迫问了一句。 “秦军 ![]() “我军四十万,秦军也是四十万,能合围猛攻?” “太子知其一,不知其二。”赵平颇有气度地笑着“兵法虽云,十则围之,倍则攻之。然则,也当以形势论。场战无常法。当年,⽩起以五十万秦军,围困赵军五十万于长平⾕地,也是兵力对等。何以成功?形势使然!山川使然!今我合纵联军与秦军兵力等同,然山川形势却是对我军大为有利,对秦军大为不利。此,我之所以能以对等兵力合围秦军也!” “平原君深谙奇正之道!”宋如意拍案赞叹。 “军师之意,也能合围?”太子丹颇感意外。 “如此战法,乃臣与平原君共谋也!”宋如意先行申明一句,霍然起⾝,走到地图前指点道“太子且看,涞⽔从西北向东南而来,两条易⽔从西向东而来,在涿地之南 ![]() “王翦乃当世名将,宁不见此危境?”太子丹依然一脸疑云。 “王翦灭国,不过一战耳耳!”赵平很有些不以为然。 “灭赵之后,王翦已经骄狂不知所以了。”宋如意补了一句。 “也好。但愿上天护佑,存我燕代!”终于,太子丹首肯了。 幕府散了饮宴,宋如意送太子丹到了燕军幕府,两人又秘密会商到暮⾊降临。太子丹着意问了燕代两军的诸般情形。宋如意回禀说,辽东精锐配给赵平做了中军主力,老燕军二十万分做两部,做了另外两大营的主力。太子丹皱着眉头问了一句,既然燕军是三大营主力,何以三大营主将都是旧赵大将?宋如意说,以人数论,燕军是主力;以战力论,只怕还得说代赵军是主力;三大营主将是赵平一力所坚持的,不好变。为甚大燕国出兵三十万,没有一个主将?太子丹満头⽩发下的黑脸很有些不悦。宋如意说赵平认为燕人不会打仗,他实在不好辩驳。岂有此理!燕人不会打仗,当年齐国七十余城是谁家破的?太子丹更是不悦。宋如意却不说话了。默然良久,太子丹突兀又问一句,先生宁不为荆轲复仇乎?宋如意一声哽咽,声泪俱下地诉说了自己的处境:赵平原本倒是下了军令,教他做东路军主将;奈何他这般任侠之士从来没有过军旅阅历,初次聚将分配军营驻扎地,他连骑兵营地与步兵营地的区别都不清楚,各营之间的方位、距离与金鼓号令之间的呼应更是不明,惹得赵军大将们一片嘲笑,燕军大将们人人羞愤不语;无奈,他只有回到中军幕府,还是做了案头谋划的军师。 “虽则如此,臣已决意效法太子,以慰荆轲魂灵!” “先生能自领一军?” “不!臣已秘密相约燕赵剑士百人,冲锋陷阵死战易⽔!” 太子丹没有说话,默默点头之际,⿇木僵硬的脸庞菗搐了一下。宋如意知道,那不是太子丹的悲伤,而是太子丹绽开的一丝笑容。这个心如死灰的燕国领政太子,已经没有任何事值得他悲悯了。默然良久,宋如意解下酒袋,深深一躬道:“邦国危难,太子自领三千缟素死士而来,臣无以为敬,敢请与太子做诀别之饮!”太子丹还是没有说话,只霍然起⾝,摘下帐钩上的酒袋,对宋如意相对深深一躬,不待宋如意说话便举头汩汩大饮,双手颤抖,酒⽔噴洒得脖颈⾐甲处处都是。宋如意静静地看着,眼前蓦然浮现出太子丹与荆轲在易⽔壮别的情形,心头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大约只有在这等生离死别的关头,如荆轲宋如意这般士侠才能显现出异乎常人的冷静坦然。太子丹饮完,宋如意再次深深一躬,双手将酒袋一举倒过,一股清亮洁⽩的马xx子酒便准确无误地灌进了腹腔,一口气如长鲸饮川般昅⼲,一滴酒不洒,⼲净利落得令人惊讶。太子丹愣怔一阵,陡然伏案放声恸哭:“若得荆轲在国,先生襄助,燕国何得如此危局也!” 宋如意淡淡一笑,深深一躬,头也不回地去了。 九月初三,燕代联军的特使飞马抵达秦军幕府。 赵平的战书 ![]() ![]() 晚饭之后,聚将鼓咚咚咚连响。待秦军大将们陆续赶进幕府大厅,王翦已经拄着长剑站在了那幅两人⾼的燕南地图前。中军司马一声禀报:“三军大将全数到齐!”王翦长剑点上地图,沉稳利落地说了起来:“诸位,燕代联军本是弱势,今却急切求战,此中必有机谋!敌军谋划不明,我军灭燕便无必胜成算,而大好战机,也会稍纵即逝。何以如此?今秋不能灭燕,燕国便有 ![]() “赵平机谋,不难明⽩!” “李信且说。”王翦历来嘉许部将直言。 “燕代联军合兵四十余万,分作三路守在涞⽔西、东、南三面。仅此驻扎之势,其图谋一目了然。”李信看着地图,手臂遥遥指点“以赵平、太子丹谋划,必 ![]() “正是!”大将们异口同声。 “既然如此,我军该当如何?” 大将们见上将军没有下令,却认真问策,目光不噤一齐盯住了李信。毕竟将军们对燕代联军的图谋,谁也没有这个司马出⾝多读兵书的李信看得透彻,彼既洞察,必有成算。可是,李信却満脸通红道:“末将只揣摩敌之图谋,至于破敌之策,尚无定策。”王翦一点头道:“无妨。将军已经料敌于先机,诚为难得也!”一转⾝走向帅台,便要下达军令。却听背后一个耝厚嗓门⾼声道:“此战不难! ![]() ![]() ![]() “敌军情势图谋,李信将军已经说清,你只说如何打法。” 大将们正听得⼊神,却被王翦冷冷一句揷断,不约而同地一愣,倏忽之间,却又释然:这是上将军严于责亲,不想教王贲过分张扬,故而将料敌洞察之功记在了李信头上。李信正要说话,王贲却指点着地图又昂昂然说了起来:“此战之要,只在我军一部先行佯攻代国!如此,赵平必率联军南下寻战,以求保全代国!如此,我军可不过易⽔涞⽔,而在易⽔之西坐以会战!” “好——”満厅大将齐声一吼。“王贲将军妙算!”李信特意⾼声赞叹了一句。 “也好。谁愿做佯攻之师?”王翦不加评判,立即进⼊了部署。 “我部愿为佯攻之师!”又是王贲慨然请命。 这次没有人争。历来军中传统,将士皆愿正面场战杀敌立功,极少有人在没有将令的情势下自请长途佯动奔袭,以斩首记功的秦军更是如此。王贲既出战策既已经为上将军与大将们一致认可,自请佯攻也在情理之中。当然,更重要的一条是,王贲部剽悍灵动,其时秘密驻地又正在燕代两军之间的隐秘河⾕,向代国进军位置最佳,实在是最合适不过。凡此等等,大将们便没有一个人再来争令了。王翦目光巡睃一遍,立即菗出一支令箭道:“好!王贲部明晨立即起程,大张旗鼓进 ![]() “嗨!”举帐一声吼应,王翦的调遣部署便告完毕了。 次⽇清晨,王贲的三万铁骑从易⽔东岸的河⾕地带大张旗鼓地出动了。王贲选定的进军路线是:先向涞⽔上游进发,若燕代军仍不南下,则渡过涞⽔猛攻代国, ![]() ![]() ![]() 自此,灭燕大会战拉开了序幕。 秦军攻代的消息传开,燕代联军大营顿时出现了奇妙的格局。 最大的变化,是联军原定的守株待兔战法完全无用了。因为,以代军为事实主力的联军绝不能听任秦军灭代,必须改变战法,而如何改变,仓促之间实难达成共识。听了宋如意密报,太子丹顿时恍然:与燕国相比,赵国后续势力代国才是秦国的劲敌。秦人与赵国⾎战多年,自然将赵国当做最大祸患,不攻代而先来攻燕,本来就是违背常理。如今秦军大举北上攻代,这才是秦军兵临易⽔的实真图谋!一明⽩此中奥秘,太子丹立即飞马联军幕府,要与赵平重新商定战法。此时,赵平接到消息两个时辰不到,刚刚与几名代军大将紧急商议完毕,正要击鼓聚将,恰逢太子丹与宋如意飞马赶到。 “来得正好!太子何意?” ![]() “秦军异动,平原君如何应对?”太子丹反问了一句。 “围魏救赵:他攻代,我攻秦!” “时势不同,还是直接催兵救代好!”边走边说进了幕府大厅,两人这才不约而同地问了一句:“为何如此?”一语落点,自觉尴尬,两人一时默然。军师宋如意对战事部署素不多言,今⽇却破例作为,下令两名司马将大板地图搬到帅案前立定,而后对太子丹与赵平肃然一躬道:“太子,平原君,敢请两位各陈战法,而后慎断。”赵平大手一挥,一个好字落点,人已经走到地图前说将起来:“秦军以锐师十余万攻代,已经行军一⽇走出百余里。我军纵然回兵,赶到代地,也已经是疲惫之师。若王翦主力在我回军之时从后掩杀,我军几乎必败无疑!与其如此,不如效法孙膑围魏救赵之战:我军立即南下,猛攻秦军主力!秦军王贲部必然回援,如此依然是两方会战,不过换了场战而已!”说罢,赵平目光炯炯地看着宋如意不说话。宋如意一句话不说,对太子丹正⾊一躬。沉思不语的太子丹恍然点头,也大步走到地图前指点道:“目下情势是,秦军已经先行攻代,而代国全部大军都在此地,代城几无防守兵力!唯其如此,我意:平原君可自领精锐代军回援,若王翦部从后追杀,自有我燕国三十万大军截击秦军主力!如此两相兼顾,秦军必左右支绌,联军或可战胜!”赵平冷笑道:“燕军若能截击秦军主力,何待今⽇联军抗秦哉!”太子丹淡淡道:“此一时,彼一时。燕有新来之辽东飞骑,战力或可胜任。”赵平脸⾊一沉道:“如此说来,太子一心要分兵?”太子丹颇见难堪,却也正⾊道:“分兵是战法,不是所图。究竟如何,尚在会商,平原君无须多疑也。”赵平长剑猛然一跺地面道:“赵人不畏⾎战!只要太子决意分兵,赵平立即开拔!” “太子、平原君,容在下一言。” 眼见两位主事人物僵持,军师宋如意第一次显出了士侠本⾊,一拱手慷慨道:“北国之地,仅存残赵弱燕,两国 ![]() ![]() “代军当得独自一战,不赖燕军之力。”赵平很冷漠。 “平原君何出此言也!” 太子丹外豪侠而心极细,知道这个心结再化不开,与代国结仇便是必然,遂一拱手⾼声道:“我观代军营地靠西,本以为平原君随时准备分兵回代,故有此一说,绝非我本心要分兵!若我决意分兵,何须赶来幕府会商也!”赵平淡淡一笑道:“既然如此,何不早说?”太子丹脸一红正要说话,宋如意一拱手道:“禀报太子,代军驻扎靠西,平原君当初已向众将申明,臣亦尽知。臣以为,平原君并无不妥。”赵平正⾊道:“两国联军合纵抗秦,代军主力靠近代国,燕军主力靠近燕国,各自方便救助,有何不妥?若是秦军先攻燕国,莫非我军也可以此理由逃战不成?”宋如意道:“平原君此等部署,原本极是正当。太子误解而已,并无责难之意。平原君切莫计较过甚。方才,太子已经言明,并无分兵之心。平原君便当会商当下战事,不涉其余。” “好!会商战事。”两位主事人物异口同声地应了。 会商很是迅速,三人一致认同了赵平战法:当夜起兵,渡过涞⽔易⽔,兼程疾进,以燕国南长城为依托,猛攻易⽔之西的秦军主力, ![]() ![]() 次⽇正午,联军渡过南易⽔,立即扎营,构筑壁垒。 赵平进⼊幕府的第一件事,是出派快马特使向王翦幕府下战书,约定来⽇清晨决战。之所以如此急迫,是赵平要王翦明⽩知道,燕代联军并没有中秦军攻代以分化联军之计,而是公然前来大举会战!赵平心存一丝期冀:也许秦军王贲部能闻讯回程,可免代国惨遭屠戮—— 注释: ①先秦“方城”之名有四,三处在北楚(今河南省南部),一处在燕国。《诗·召月》云:“侵镐及方。”朱熹注:“镐、方,皆地名,疑皆朔方也。”历史地理学家谭其骧考订,这一方城在燕国涿县东南地带。 ②秦军灭燕之进军会战路线,史无详载。《史记·秦始皇本纪》云:“秦军破燕易⽔之西。”《史记·燕召公世家·集解》徐广注云,秦军出涿郡故安。两说不同,当互有联系,实际可能是场战攻防转化造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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