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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叶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第二个太阳 作者:刘白羽 | 书号:43585 时间:2017/11/7 字数:14450 |
上一章 第十二章 永生之门 下一章 ( → ) | |
一 黎明,一个庄严的黎明,西线兵团向全军发出号召: “拿下荆门、沙市,打开渡江门户!” 一支队部渡河向西锐进, 一支队部渡河向东猛进, 前面远处响起了隆隆的炮声,长江以北决战的战幕拉开了! 秦震通过电台和各方面进行了联系,对整个前线作了最后的检查,应急的部署。现在,他急于渡河,亲临前线指挥作战。这时,一连收到前面队部几个加急电报: 催弹药, 催给养, … 秦震把电报一按“这是怎么回事?”是路途拥塞,后续供应上不去?是后勤部门没掌握时机运到?突然一个紧急信号在他脑际升起:河!——这条河不像那条河那样漫滩平川,而是险峻急流,…万一这里出事,摊子刚刚铺开,就卡住了脖子了。原来他依附行动的整个军已过了河,这时⾝边再无什么机构依靠。他站在那里侧耳倾听,炮战确实 ![]() ![]() 秦震心里一惊: “这不是在这儿摆了一个露天弹药库?敌人机飞一梭子弹子,就会火光冲天,天崩地裂啊!”秦震略一思索就跳下吉普。 问附近的司机,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他在前,⻩参谋、小陈在后,急忙穿揷汽车空当直奔渡口而去。还没到近前,就听得急湍飞瀑,一片喧响,果然是一条险渡! 他抢到桥头抓住一个哨兵喝问: “出了什么事?” “桥炸断了。” 他感到一阵头晕,马上冷静地克制了自己。 “那就要赶紧抢修呀!” “那不是在修吗?” 那哨兵不关痛庠地说着,把下巴颏向河上一翘,那意思是“你没眼睛?”他便径自抱着 ![]() ![]() “你给我回来!” 声调并不⾼,但有那么一股威严,一股气势。 这种看不见的力量,使得那哨兵连忙跑回,立正站在那里。 “叫你们指挥员到我这儿来!” “他在掩蔽部里接电话。” “你带我去!” 二 几分钟后,秦震被那个哨兵引到大河陡岸下,这千万年冲刷成的陡岸像山崖壁立。哨兵掀开一个草帘,秦震立刻闻到一股強烈的人、烟、酒、泥土、⼲草的气味扑鼻而来,原来是一个坑洞。他弯下⾝子走了进去,心下暗暗一惊:这里的指挥官还満有心机呢!…进洞,拐了个弯,眼前一亮,灯火通明。一摞弹药箱上摆着一只⽪包式电话机。一个人正弓着 ![]() ![]() “老张,你在这里!” 那人回头,双眼一明说: “哎呀,老首长!你来了,我可有主心骨了。” 话犹未完,电话铃又叮铃铃响了起来。 此人姓张名凯。秦震跟他是有好几年不见了。那是一九四七年夏季四平攻坚战的一处突破口上,张凯鲜⾎染红 ![]() 张凯声音变了,十分惊诧地问: “什么?副司令,我这里有个兵团副司令?” 秦震立刻把电话听筒接过来: “是呀!我就是秦震…你找我找不到,我也是刚刚赶到这里…是的,桥炸断了,情况严重。不过,后勤部长同志!你放手往上送吧!弹药给养都得立刻过河…凭它天塌地陷,没有通不过的道路。好,好吧!” 张凯不好意思地说: “你是我们兵团副司令?我还没有见到过你。” “我刚刚从东线调来,这不就见到了。” 张凯立正:“我是工程兵渡河指挥部的指挥,向首长报告:昨天下午,大桥给敌机拦 ![]() 秦震两眼威严地一闪: “哼,昨天下午,亏你说得出…这是什么时候?前方打得这样 ![]() “这河岸陡流急…” “不这样要你工程兵⼲什么?” 秦震随即转⾝吩咐⻩参谋:“把电台调上来!” 张凯:“这是个火山口,你的位置还是靠后一点好。” “怎么?老战友,你还要打个佛龛把我供起不成?对你不起,这位置我占定了。” 一转眼工夫,⻩参谋就兴冲冲跑进来说:“没等我找,三辆车都开上来了。”秦震连发三道命令: 第一、所有运输车辆严密伪装,注意隐蔽。 第二、不论哪个队部,集中全部⾼ ![]() ![]() ![]() 第三、动员全力抢修桥梁,一切人等都要开绿灯。 然后,从后脖颈上擦了一把汗⽔,笑眯眯对⻩参谋说: “小伙子们 ![]() “有咱们司机小赵,就顶半个参谋,他的鼻子比狗还灵呢!” 秦震敞开⾐襟,一把拉着张凯: “走!咱们去看看,是个什么鬼门关。” “别,别,我去,我随时向你报告,副司令督率全军,还是呆在这坑洞里隐蔽为好!你要是出了差错,我可担当不起。” 张凯一边说一边还向⻩参谋投出求助的眼光。⻩参谋深知秦震事必躬亲的特点,只是笑一笑,没有做声。 秦震吩咐:“⻩参谋!你组织一下,电台上有报都送到这儿来,你再通过这台电话,”他指一指那个⽪包式电话机“把各方面都联络上…” 秦震从 ![]() ![]() ![]() ![]() ![]() ![]() ![]() “首长,兵团急电!” 秦震没奈何,拎住两只鞋,光着脚就往回跑。 马灯光下,一份电报。 秦震看完电报,想一想目前处境,一种焦躁心情突然冲起,但他立刻抑制自己,左右一顾:“啊,这里很静…”一刹时间,他想起露营之夜的深刻剖析:“好胜心急,求战心切,我陷⼊急躁情绪。这回我绝不再犯。”他立刻冷静下来,是的,要冷静,坚毅是从冷静中诞生的。他⾝子未动,头也没回,只说:“⻩参谋,去请渡河指挥部张指挥来议事。”不久,张凯下半⾝⽔ ![]() “这什么?…命令限三小时內把弹药送到前线!” 张凯挠着头,没有做声。 “老张啊!河流猛暴,峡⾕峻陡,你们工程兵难道就学会架桥一手本事吗?!”张凯急中生智连忙说:“把我们工兵连长找来…看样子得出点点子。”“遇事和群众商议,这就对头,他们是亲临第一线的啊!”最后一句无异是对张凯的沉重批评,张凯感到了这一点,就连忙转⾝跑出去了,不久跑转来连声说:“马上就来。”秦震看着张凯心下暗地里盘算:“这个人有魄力,有决断,但是战争不但需要勇敢,在一定意义上说来,更需要智谋呀!见他満脸热汗流淌,无疑是个忠于职守,脚勤手快的人,这时,我应该给他一点什么呢?镇定,是的,镇定。”于是从口袋里掏出骆驼牌香烟(秦震虽经丁真吾严嘱戒烟,但在焦思苦虑时,也悄悄菗两口,仅仅两口),菗出两支,一支递给张凯,一支自己点燃昅着,这一来就缓和了一下似乎要炸爆的气氛。 这时,从洞口传来一声: “报告!” 听声音不是年轻人,而且缺乏作为战士的那种辣火劲。 张凯应声:“请进。” 张凯回答的声音,跟刚才的吼叫嘶喊截然不同,秦震隐隐感到他对来人深怀敬重之感。 这是怎么回事? 秦震随即听到一阵轻柔的脚步声,一个人走到灯光中来。显然是刚从⽔里爬上来的,⽔顺着 ![]() 啊!原来是他… 事情发生在挥戈南下的一个夜晚。秦震坐吉普车翻过一道山岭,忽然看见漆黑的山⾕里一派火光,看样子是敌人丢了燃烧弹。秦震十分气愤: ——惨无人道的兽 ![]() 汽车盘旋而下降到⾕底,来到那片火海之前。 秦震一眼望见,一个孤零零的小女孩站在火海前头。 ⾎一下涌上脑袋,猛喝一声: “停车!” 他大踏步朝前走去,风吹火旺,一股焦辣辣的热气扑上脸来。 无边暗夜,孤苦无依,就这么一个小女孩,披着妈妈的一件⽩布褂子,光着两只小脚丫。她没有哭,只是一动不动地睁着两只大眼睛,盯着忽悠忽悠的火光。 秦震心如刀绞。 在这一瞬间,从黑地里忽地窜出一个人影,从秦震⾝旁急掠而过,猛扑上去,一把把小女孩搂在怀里。 秦震过去一看,是一个老兵,他一抱紧那孩子,小女孩便伸出两只小手,一下搂住老兵的脖颈,忽然哇地放声大哭。老兵脸上的泪⽔也给火影照得一晃一晃发亮。 “你的家呢?” 她用小手指指火场。 “你妈妈呢?” 她用小手指指火场。 “你一家人呢?” 她用小手指指火场。 “你叫什么?” “我叫圆圆。” 那老兵抱上这儿孤,一扭头就飞快地跑走了。等秦震转过⾝来,但听见黑地里一片脚步声,而后就一切悄然了。 四 秦震倏然间由回忆一下转到现实。 这是怎么回事? 张凯——吴连长,吴连长——张凯,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秦震一时捉摸不透。他立即对吴连长说: “你是老工程兵,请你来出点主意!” “不,不,半路出家,不过总算从黑龙江到了湖北省。” “你看,三个小时要把炮弹送到前线,咱们还能照老章程办事吗?” 吴连长未作任何反应。 秦震知道,有个张凯指挥在座,他必有话不便直说。于是回顾张凯: “张凯,这事得大家出谋划策,你看是不是?” 张凯就额头上揩了一把汗,近似央求地说: “我的老排长!说吧!…” 怎么,张凯管吴连长叫“老排长”? 吴连长这才慢呑呑说了一句:“首长,…辽沈战役进沈 ![]() 秦震脑子霍然一亮,把手往弹药箱上一拍: “对。你的意思是修个简易桥,减载放空车?我看就这么办!张凯,你去组织人扎筏子运弹药,吴连长你负责修简易桥。老张!这回我得在这儿呆一会了。” 等张凯和吴连长去后,秦震站在那里,一连打了十几个电话:他动员了沿河一带所有队部,一律投⼊抢渡工作。最后一个电话打完,端起一个大搪瓷缸,一仰脖“咕嘟、咕嘟”喝得⼲⼲净净,然后长长吁了口气,他惬意、他舒坦。但一下又若有所思,想起那个吴连长走去的背影,玩味着留下来的深刻印象。心思一转,忽然抓到一个线索——他想到一九四六年冬季,他到张凯所在的那个队部处理过一个人的问题。从张凯对吴连长的反应,并且管他叫“老排长”来看,莫非这个吴连长就是当年受处分的那个排长?怎么,现在张凯成了渡河指挥,他还是张凯指挥下的一个连长? 张凯兴冲冲跑进来: “副司令,你搬兵求将,调来这样多人马,这就好办了。” “我又不会撒⾖成兵,还不是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人家一个个都奋勇当先…” “我代表工程兵感谢首长、感谢大家。现在,我得给河那边打个电话。” 现在看来,张凯平顺得多了。 他又瓮声瓮气吼叫起来,不过不是那样急火火,而是乐昑昑的了: “什么?…什么?…防空,告诉你,兵团副司令在这儿坐镇,这就不用你 ![]() ![]() ![]() ![]() “通信员!通信员!” 从黑地里走出一个胖墩墩小战士,答应着: “有…走吧!” “你走,走哪儿?” “跟你去执行紧急任务。” 张凯在他 ![]() “我叫你留在这儿,寸步不移。” 小战士茫然。 张凯向那角落一指: “你留在这里,好好给我们看好华中民族的后代。” 秦震对于这个看起来鲁莽的人,竟说出如此哲理⾼深的话,不觉为之惊喜。但从中也领略到,张凯此去,他有破釜沉舟,一决生死之概。秦震大踏步走出洞口,向电台车走去,一看,小吉普、中吉普上只剩下一个服务员,一个译电员,在忙碌工作。他不噤诧异:“人呢?…人都到哪儿去了?…”译电员抬头回答:“不是你命令一于人等都投⼊抢渡,难道我们袖手旁观?这是小赵带的头,你可莫怪别人。”“怪?我还要传令嘉奖呢!”秦震于是喜洋洋、急匆匆朝河边走去。他眼前展现了热火朝天的场面:桥梁上传来嘶叫声,敲打声,杂沓奔跑的脚步声。待他定睛一看,周围在火热 ![]() ![]() 秦震看到自己点燃的热嘲如此动人,而热嘲一下反过来又推动了秦震。他走到桥头,向一个战士大声喊道: “叫你们连长来!” 不一刻时间吴连长来了。 秦震屏声问道: “能不能通车?” “不能。” 这个少言寡语的人,如此实打实回答问题,秦震立刻感觉到这人表面看来没有吓唬人的声势,但內心如此沉着坚韧,显然是个忠实可靠的人物,不噤从心里暗暗佩服,就忙说道: “好吧,我相信你会按照命令规定完成任务的。” 吴连长刚走不远。 张凯突然猛赶上来,扯开喉咙猛喊: “老排长!老排长!你负伤了…” 吴连长回头答了声:“没事…”就急速跑走了。 秦震一把抓住张凯: “张凯,这吴连长是不是就是当年受处分的那个排长呀?” 五 在秦震询问之下,张凯讲了一段往事。 那是风雪凄 ![]() ![]() ![]() 连指导员在发起攻击时就负重伤抬下去了,职务由副指导员⽩天明代理。这⽩天明是当着众人面讲大道理,而暗地里鼓捣小算盘的人。原来跟吴廷英同班,两人之间发生过计较,因为他偷装了老乡一袋子烟叶,在 ![]() ![]() ![]() ![]() “嗯,嗯,…吴排长是个好同志么,可是,政策是 ![]() ![]() 散会后,谁也不理张凯。张凯一口气跑进树林子,找个木墩子一坐下就痛苦地抱着头,哗地流下泪来,感到莫大的聇辱。他从来敬爱排长,排长也从来敬重他。可是现在,正是他张凯站出来揭发了他,这不是昧良心么!良心,良心,有时价值千金,有时不值一文啊!但正哭着,却听到地上⼲树叶子刷拉刷拉响,有个人缓缓走到他跟前,站了一会,而后,一只滚烫的热手抚在张凯脑袋上,张凯抬头一看,正是排长。吴廷英还是那样轻言轻语: “张凯! ![]() ![]() ![]() “可是,排长,你没惜,你没错呀!…” 张凯抱住他的腿两失声痛哭。 这遥远历史对秦震简直是突然袭来的锥心之疼,心中如 ![]() “不要说了,往后的事我都明⽩了…” 原来那次会后,⽩天明就写了个报告,抄写了张凯揭发的言词,对全连无声的反抗却只字不提。报告就这样一级一级送到纵队 ![]() ![]() ![]() 据张凯说,从那以后,张凯与吴廷英的关系就非常微妙了。 张凯这人凭着他那股子闯劲,受到上级赏识,很快就提拔起来,而吴廷英背着那个处分,从此走上一条坎坷的道路。张凯成了上级,他能带着队伍猛打猛冲,可是遇上真正挠头的事,还得请吴廷英指点。 张凯说完匆匆走开了,剩下秦震一个人站在那里,浑⾝冷汗,陷⼊深思。 历史,有时是多么宽容,而有时又多么忍残呀! 这是多么深沉的內疚? 这是多么严厉的惩罚? 怎能想到在万里之外的南方,抢桥紧张的时刻,历史中发生过的一个偶然事件,竟如此地深深刺疼了秦震。使秦震无地自容。 吴廷英的厄运是我加给他的。如果我当时细心一些,或者把事情稍微搁置一下,也不致如此呀! 为什么?为什么?在人生的道路上,总有那么些真正老老实实的人受糟害、受损伤呢?——难道这公平吗?而这个不公平正是我所加给的呀!… 六 一种大巨的震动冲 ![]() ![]() 一种大巨的悲痛冲 ![]() ![]() 秦震一步一步走到木料堆那儿,扛起一 ![]() ![]() “注意全安呀,小赵!” “首长别走远,桥一修通,咱们头一个过河!” 正在这时,突然响起三声警报的 ![]() 秦震连忙丢下肩头的枕木,用手搭个凉棚,向那灼热渺远的天空望去,果然,看到一架机翼上闪着银光的机飞出现了。他蓦地站立下来,静听前线的炮声。他倏然一惊,怎么?炮声低沉,难道是弹药告罄了吗?他再一看手表,距离规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一半了…他想起在襄樊兵团司令部里研究情况时,他跟董天年说过:“大的阻挠不太可能。就算敌人出动,也正好碰在我们的硬钉子上。”他看看这河,这桥,这一切一切,难道这就是我们的硬钉子吗?另一个回想几乎同时出现,那个露营之夜的思考。于是他冷静下来“哼!我要是慌手 ![]() “同志们!坚守岗位,绝不后退,加紧抢修…” 发自丹田的声音,那样嘹亮,那样震撼人心。是的,立刻把一种大无畏的精神一下传达到每一个人。于是这抢修、抢运的机器照样运转。 张凯风风火火跑来,他倒真是一个哪里危险到哪里去的好导领。不过,张凯刚要指挥所有武器一道开火,秦震却非常威严地喝住了他: “不要理它,它不俯冲,我不开火、你莫把我的弹药都给我抛光!” 好像这场面一下把敌机镇住了,它没有俯冲,没有投弹,没有扫 ![]() 张凯从秦震的刚果决断中感到,刚才自己过于慌张了,就拔步向桥上跑去,谁料 ![]() ![]() “抢修完毕。” 秦震又惊又喜地抓住吴廷英的手,回转头对张凯说: “下命令!——通车!” 这是何等愉快的时间呀!这是何等幸福的时间呀! 张凯向坑洞那儿跑去,吴廷英转回桥上照料通车。 秦震掉转⾝向张凯追去一句: “你给我把电话机子搬到这里来,我的阵地在这里!我在这里指挥通车!” 他轻蔑地朝天空瞥了一眼,一看那架侦察机一下飘然逝去了。“你给这场面吓破了胆,你去通报吧!…你们来吧!你们来吧!…这最后一个小时我不会让你们…” 张凯搬来电话机,⻩参谋却抢先一步背来报话机。 秦震立刻走下桥头,对准报话机,命令所有火力准备随时对空 ![]() 秦震从刚才那热烈的 ![]() 一切安排就绪。 弹药已经由木筏运过岸去,只要空车一放过去,弹药就可以运往前方了。 第一辆, 第二辆, 第三辆, 秦震巍然峙立,毫不放松。他忽然看到桥上有个人影,由于近午的 ![]() 吴廷英在桥上打着手势,一步步倒退,他正在把汽车引过渡桥。 不料,第五辆车刚开上桥头。 “啪!啪!”两声锐利 ![]() 这回轰炸机结队而来,从远处天空上传来沉重的、威胁的隆隆声。那架侦察机一下又出现在渡头当空,转着圆圈哼哼叫,好像说:“目标在这里!”“目标在这里!”轰炸机一到渡头,就凶狠地向下俯冲。 就在此时,秦震对着报话机: “立刻 ![]() 炸弹带着怪啸排空而下,与此同时,地面上火网倏然腾空而起,弹火在灼热 ![]() 秦震⾝子没有动一下,眼睛没有眨一下,黑烟一下把他遮罩。 突然送来一个惊人的消息: “一 ![]() 秦震心中一震,随即平静下来,看了一下手表。 张凯 ![]() 没等他说完,秦震立刻坚决地说: “不能停车!” 他听到炮声愈来愈低沉,他心中隐隐作痛。 在这一刹那,吴廷英突然从桥上跑下来,他既不报告也不请示,只扬手一挥,一群战士便跟上他冲下大河狂流。 真是千钧一发啊! 炸弹在河里炸起⽩花花⽔柱,冲天而起,然后又瀑布一般跌落下来。 在这情况下,这桥能保得住吗?桥保不住又怎能通车? 秦震稳如泰山, ![]() 吴廷英他们一钻到桥下去就不见了。 不过,原来颤动、摇晃的桥梁稳定住了。 从河面上传来吴廷英大声喊叫的声音。奔腾的 ![]() “通…车…” 秦震下令继续通车,张凯跑上桥去亲自指挥通车了。 第五辆, 第十辆, 第十五辆, … 敌机飞逝,一片沉寂。 这沉寂加在秦震心上的庒力,比刚才 ![]() 七 一个战士急遑遑奔跑而来。 “报告首长…我们连长,他,他…” “他什么?” 秦震猛一步扑上去,抓住这战士两个肩头紧紧摇撼。 … 原来吴廷英扑下洪流,就全力抱住断裂的木桩,拿自己的脊梁顶住桥梁。战士们都跟他一道抱住桥桩,顶住桥梁。卡车通过时,桥梁喀嚓喀嚓地响,就如同几十万斤的山岩,庒得人骨头 ![]() 漩流一直淹到颈部,大家抱成团,形成一股大巨力量。你们,背负着大地和天空的勇士啊!你们在用你们的脊梁顶住了整个民族、家国和⾰命的命运…最后一颗炸弹火光一闪,吴廷英⾝子沉重地抖擞了一下,⾎从额头上涔涔而下。 一个战士拉着他: “连长!你负伤了,我顶你…”吴廷英突然凶得像一头狮子,猛力把那战士甩开。 他一动不动地用脊梁死死顶住桥梁,一直到汽车的突突声都消失了,有人觉得他在说话,但已听不到声音,把耳贴到口边,听见他问: “车…都…过去了吗?” 这个战士失声痛哭: “我的好连长啊,车统统过去了,你就放心吧!” 吴廷英听罢,⾝子一软就扑倒在洪流里了。 … 一小群人从河边走来,他们拽着一件橡胶雨⾐当担架,抬来吴廷英。 这太意外,太突然了!秦震心里噤不住一阵绞疼,他跑上去,伏下⾝喊: “吴廷英同志!吴廷英同志!” 他望见吴廷英紧闭双眼,石头样灰⽩的脸上留下一条细细的⾎痕。秦震心灵深处,像有一把利刃刺透进去,——是的,刺透了…现实难道就这样残酷无情吗?…但他还存在着一线希望,也许吴廷英还在挣扎?也许能抢救过来?…隔一小会,他听见吴廷英微弱的声音: “首…长!抬我…到…到…到指挥所…” 秦震和战士们一起扯起雨⾐,轻轻地、轻轻地把吴廷英抬进坑洞,放在一只竹 ![]() ![]() 突然“哇”的一声嚎叫。 正由于这声音那样娇嫰,那样稚弱,因此特别撕裂人心。小圆圆从 ![]() “叔叔!…叔叔!…” 秦震热泪泫然而下了。 吴廷英的灵魂好像已徘徊于地狱之门,一下又给这小小儿孤的声音唤转回来。他无力地张了一下眼,嘴 ![]() 像有一阵凄苦的风从秦震的心上卷过去。 像有一阵哀愁的雨从秦震的心上卷过去。 人间——有多少这样的悲剧呀!这对于死去的吴廷英是悲剧,但对活着的秦震是更大更大的悲剧呀! 张凯见秦震悲痛不能自己,便连忙抓住秦震的手,他觉得他的手战抖得那样厉害,他们两人相互扶持走出坑洞。 从大河彼岸传来焦灼的喇叭声。 秦震知道这是小赵在催他登程。 谁也没说话,秦震和张凯肩并肩慢慢走到河边。 到了桥头,秦震和张凯紧紧握手,他发觉的亮的 ![]() ![]() 秦震说:“我对不起吴廷英!” “老首长,走吧!” 秦震往桥上走了两步,一个念头忽然升上心际,转过⾝叫住张凯: “你知道⽩天明在哪里?” “还提他⼲什么?为了逃避南下作战,他开 ![]() 张凯伸手挥了一下,好像要把什么可厌恶的东西从这个世界上抹去,随即头也不回急急忙忙走了。 秦震立独桥头,茫然回顾。 ——人生,漫长的人生道路上,有多少遗憾,是永远永远也无法补偿的呀!为什么让他在这儿见到吴廷英,而又为什么连个补偿的机会也不留给他呀? 他缓缓走过桥,走下桥头,坐上吉普,示意开车。 吉普又颠簸着前行了。秦震不知为什么觉得小赵有点异样,他转过眼来凝视这青年人,小赵再没有那样轻快,再没有那样唱歌,他变得庄严、凝重。 秦震突然听小赵说: “吴连长从松花江到长江,这是他抢救的第五个孩子了。” 是的,吴廷英的灵魂是圣洁的、是光辉的。秦震突然觉得他没有死去,好像这个渡口不是炼狱,而是永生之门。吴廷英正穿过这道门,大踏步向远方走去,他⾼大的⾝影顷刻充塞于天地之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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