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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叶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西藏的战争 作者:杨志军 | 书号:43091 时间:2017/10/31 字数:30451 |
上一章 第五章 隆吐山战役(一) 下一章 ( → ) | |
1 霞玛汝本带人一口气走到雪线之上。已经没有树了。从没树的⾼处看下去,才发现米沟的林木是那么茂密,四时不衰的葱茏让夏天不再成为期待,也让追踪变得十分渺茫。霞玛让队部停下来。前面是更大的山,雪峰⾼耸,没有路的延伸,无论马翁牧师和卫队,还是阿奈甲本和部下,都不可能走过去。 他们退下雪线往回走,走了很久才发现这 ![]() ![]() 但是往下走了大半天,差不多都要走到地狱里去了,还是不见沟口。大家看着仍然深不见底的下面,越走越战战兢兢。霞玛突然一阵惊怕,哗了了抖起来,他抖,树林也抖。猛抬头,看到树梢掩映的山崖之上,魔鬼正在露出头面。他大叫一声,也不知叫了什么,部下的反应却是拔腿就跑。草树的纠 ![]() 霞玛大声说:“就知道跑,都忘了我们是来⼲什么的,追。”他恍然意识到,刚才看见的就是马翁牧师和他的卫队。 他们追得气 ![]() 上帝让马翁牧师成了一个不守信用的人。马翁本打算按照约定三天以后再去岗巴宗说服霞玛汝本,但上帝之光却把他引导到了隆吐山的米沟。那是一脉月光的行走,在夜午的帐篷里踩响了记忆:耶和华的月光照亮了耶稣。彼得说:“你是基督,永生上帝的儿子。”而此刻,月光照亮的却是地图。空中传来上帝的声音:救世主的恩典,你不能放弃的神通之路。马翁突然惊醒,帆布的帐篷挡不住月光有力的穿透,一束⽩亮果然就在脚边的地图上徘徊,那是达思放在福音堂台阶上的“吉凶善恶图”他打开地图看起来,就像是针对他的,一条绕过岗巴宗、穿越隆吐山的路线格外清晰地来到了眼前。奋兴让他无法⼊眠,他和他的卫队连夜启程。 感谢上帝,他成功地进⼊了隆吐山米沟。 地图几乎没有离开过他的手,他走一段就要看一眼。上帝之光继续引导着他。他已经把送给他地图的达思牧师忘了,似乎这张十分管用的“吉凶善恶图”是上帝亲手 ![]() 这会儿,面对追踪来的西蔵边防军,马翁牧师依然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他骑在马上,奇怪地望着霞玛汝本:原来是你,真厉害,居然知道我们到了这里。他下马,走过来大声说:“上帝安排了我们的第二次见面,我们必须好好谈谈了。” 霞玛命令部下:“打死他,为阿奈甲本的部下报仇。” 西蔵开火了。士兵中有的是猎人,他们能用无依托 ![]() 马翁牧师似乎很吃惊对方会这样对待自己,愣了片刻,才转⾝逃开。他的卫队听到 ![]() ![]() 两个蔵兵倒下去了。弹子碰撞人体的痛快,让霞玛汝本对面前的洋魔有了新的恐怖。原来恐怖才是力量。现在他一点也不蠢笨了。他迅速装弹、点火、瞄准,一 ![]() 马翁牧师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上帝啊。他一手掩面,一手砸着自己的 ![]() 西蔵人没有谁开 ![]() ![]() ![]() 马翁牧师眼睛里的蓝光一闪一闪的,带着狼的 ![]() 突然,霞玛汝本捂住了脸,冲部下大叫一声。 部下的 ![]() 2 十字精兵的威力醒唤了欧珠甲本作为军人的本能,他无师自通地在隆吐山口挖好了两道战壕。现在这就是西蔵的前沿阵地了。蔵兵们趴在战壕里,紧张地瞄准从山下走上来的十字精兵前锋队部,只等欧珠一声令下,他们就要点火 ![]() 欧珠甲本忘了下达命令,所以当他一 ![]() 这时部下们才意识到应该点火了。从点火到 ![]() 欧珠甲本喊道:“现在不打神了,打人。” 蔵兵们赶紧装填弹药,再次 ![]() 十字精兵迅速退到山下 ![]() ![]() ![]() 容鹤中尉来到那个被飞蝗石击中 ![]() 士兵痛苦地咬着牙说:“石头,西蔵人的 ![]() 中尉想:那是什么 ![]() ![]() ![]() ![]() ![]() 欧珠甲本这次没忘记下达命令,他喊了一声“点火”然后自己才去点火。西蔵边防军几乎同时开 ![]() 眼看就要冲到跟前了,欧珠甲本喊起来:“果姆,果姆。”他一没有办法就喊老婆。而果姆似乎永远都是有办法的。此刻她的回答就是⽇⽇⽇地甩动飞蝗石鞭,不光她甩,别的女人也甩。果姆已经自作主张把女人分成了两拨,少数人的一拨看护孩子和牲畜,多数人的一拨参与打仗。 飞蝗石鞭也叫“乌朵”或“抛子”是放牧的工具,牛⽑线编织而成,绳索的样子,首端有扣⼊大拇指的圆孔,末端有猪尾巴一样的梢子,中间有用来放石头的毡兜或⽪兜,牛羊跑单跑散或走错方向,就用它抛出飞蝗一样的石头维持秩序;有时也用来打狼打豹。 ![]() ![]() 十字精兵吓坏了,又一次退了回去。 果姆和女人们笑起来,到现在西蔵边防军的隆吐山阵地上还没有死人呢。男人们虽然很紧张,但看到女人们如此放松,也就不想下面的严峻了。欧珠甲本甚至开起了玩笑,说他看到果姆的飞蝗石打烂了洋魔的头,从烂头里跳出一个上帝来,上帝原来是公山羊的形状。说罢欧珠就忘了这仅仅是个玩笑、是编造。他弯 ![]() “公山羊的⾁,不,上帝的⾁,能吃吗?”果姆问。 “当然能吃,你去烧⽔吧,我们煮⾁。”欧珠甲本说着,豪迈地拍了拍 ![]() 突然果姆喊起来:“看啊,又来了,洋魔。” 十字精兵的第三次进攻开始了。容鹤中尉已经知道飞蝗石的奥秘,也发现了它的弱点,那就是甩起飞蝗石鞭的人必须离开战壕,暴露自己,如果迫使她们回到战壕里,她们就看不见进攻者,石头也就飞不过来了。他让几个士兵匍匐到最近的遮蔽物前隐蔵起来,然后像上次那样,一股引 ![]() ![]() 很多蔵兵都把石头滚了下去。十字精兵躲闪着,冲锋慢了下来。果姆扑向丈夫丢开的 ![]() ![]() ![]() ![]() 容鹤中尉立刻采取了新对策。山坡上出现了三股十字精兵。西蔵人也许来得及装填弹药阻止第一股和第二股,但决不可能阻止第三股。欧珠甲本有点慌了,回头寻找果姆。两个女人死了,有人正在专心哭泣。果姆一边阻止哭泣,一边用手指掰开死人的眼睛。她不相信这两个刚才还跟她说笑的同伴,会如此仓猝地离开人世。 欧珠说:“怎么办啊,这下顶不住了。” 果姆看了一眼山下说:“一股顶一股,有啥顶不住的?” 欧珠一愣,明⽩了,马上把蔵兵分成了三组。 效果很好。一组蔵兵对付一股英国人,轮番开 ![]() ![]() ![]() ![]() ![]() ![]() 冲锋又失败了。容鹤中尉这才意识到,他的前锋队部 ![]() ![]() 戈蓝上校和两 ![]() ![]() 容鹤中尉觉得这样的问题 ![]() ![]() ![]() “我来了就不会离开。当然这里的一切还是由你指挥。我只想亲眼看到结果:占领隆吐山,或者”戈蓝上校说这话时骑在马上,半个⾝子露出了土岗。只听空中嗡然鸣叫,他本能地缩了一下脖子,一块石头飞翔而来,打掉了他的帽子。他惊慌地跳下马背:“这是什么?” 两 ![]() ![]() ![]() ![]() 欧珠甲本惊讶地望着山峰之上自己从未见过的机 ![]() ![]() ![]() ![]() ![]() ![]() 所有蔵兵和蔵兵的女人都菗出了 ![]() ![]() ![]() ![]() ![]() ![]() ![]() 果姆显示出一个西蔵女人比男人更优越的理 ![]() 3 西甲喇嘛没有惜命跑回拉萨,而是去了舂丕寺。洋魔的达思牧师提醒了他:一个陀陀只能是⽩⽩送死,一大群陀陀才能让十字精兵比西蔵人更多地尝到死亡的滋味。为此他想起了多吉活佛。 他来到舂丕寺,见到多吉活佛的第一句就是:“你说话可算数?” 多吉知道他来⼲什么,以活佛的从容微微一笑:“佛祖在上,我没有说过不算数的话。”立刻派人去召集舂丕寺的三十个陀陀喇嘛。 有些陀陀喇嘛去山寨做法事或回家去了,等了两天才全部等来。 西甲喇嘛望着他们说:“现在你们归我了,喇嘛们。你们应该知道,拼命的⽇子已经来到,杀得越凶,死得越惨,就越容易成为佛的护法神。” 陀陀喇嘛们亢奋得摩拳擦掌,有笑的,有怒的,似乎他们等了半辈子就等着这一刻。 西甲又问:“舂丕寺有没有 ![]() 多吉活佛恭敬地说:“小活佛回禀大喇嘛, ![]() 当陀陀喇嘛们从库房里翻出几百年甚至上千年以前的武器后,结实的石砌库房就塌了。 多吉活佛紧张地说:“难道不应该把武器拿出来?” 西甲却连声叫好:“看看这些石头吧,神佛的关照无时不在。” 人们发现塌下来的石块都是上好的磨铁石。就用这些神赐的磨铁石,他们把锈蚀的武器磨砺得贼光闪亮。西甲喇嘛举着长矛刺向坚固的玄武岩,玄武岩碎了。 陀陀喇嘛们从大厨房刮来锅底黑灰,拌着酥油,把自己涂抹成凶神恶煞,然后散发裸⾐,横刀立马,奔赴隆吐山而来。 神祇都不曾料到这一场⽩刃格斗竟是如此惨烈。陀陀喇嘛用及其夸张的狞厉可怖证明,即使欧洲人发明了一次连发十余弹的来复 ![]() ![]() 二十个英国人倒在了地上,其中多半是陀陀喇嘛杀死的。西蔵边防军也有手刃来寇的,完了就跪下,捣蒜似的以头叩地,朝着山顶的箭垛大声告⽩:“战神借了我的手,杀鬼又杀魔。”他们要给上天说清楚:把 ![]() 果姆是西蔵边防军里唯一一个既杀了敌又没有下跪告⽩的人。她冷静地揩去 ![]() 河⽔不断往下流, 世上痛苦没有头。 灵魂不走三条路, 请你一一问清楚。 二十个西蔵人倒在了地上,其中一半是陀陀喇嘛。十字精兵没有佩带刀剑,但近距离 ![]() 容鹤中尉带着前锋队部的残余退了回去。 隆吐山口前的坡地上,一片死人,一片寂静。映衬这黑暗残酷的战争事实的,是西蔵一碧如洗的天,是透亮温暖的风。 西蔵人望着混同在一起的敌人和自己人的尸体,不知道如何是好。哭是不对的,笑更是不对的,那就冷冷的面无表情吧。在西蔵,战争的残酷首先表现在它瓦解了人的正常情绪,让人在丢弃哭笑之后,无奈地⿇木着,呆若木 ![]() 突然一声号叫打破了岑寂。是一个孩子再也忍不住的声音。他的阿爸死了,他不哭就不是孩子了。他一哭,所有的孩子都跟着哭。没有人制止他们,就算亡灵因活人的眼泪上不了天,也不能要求孩子像大人一样理智。果姆似乎是想把孩子们拖离死人现场的,手一伸出去就大声说:“哭吧哭吧,死去的阿爸们知道你们是哭洋魔的,洋魔的灵魂上不了天了。” 孩子们于是便更加号啕。哭声传染着,那边,十字精兵的阵地上也开始哭了。他们是哭死去的战友呢,边哭边问:为什么要从遥远的英吉利来到天边地角的西蔵呢?来了就死了,上帝就不保佑了,野蛮异教的山河竟是如此险恶。 达思牧师开始祈祷:“愿灵魂借此灾难得以超生,爱的天国在等待你们,那里除了甘甜和幸福没有别的。”悲凉而低沉的声音回 ![]() 看着容鹤中尉败退回来,戈蓝上校很生气:“让基督拿起武器,这是我们的错,可以用忏悔来弥补。但如果让基督拿起武器后还不能战胜敌人,那就是无法弥补的错了。听着中尉,我们不能给天上的⽗丢脸,大英帝国的军人是基督所向披靡的先锋。” 容鹤中尉申辩道:“上校,这只是暂时的,我们有超过蔵军百倍的武器,如果再让我组织一次冲锋” 戈蓝上校打断他说:“你还是不知道西蔵人靠什么来抵抗,告诉你吧,他们时刻都有神佛的关照。而你,基督的信徒,乞求过上帝和耶稣的帮助吗?”他吩咐手下叫来达思牧师和尕萨喇嘛,吩咐道“说说你们的主意吧。” 尕萨喇嘛抢先道:“陀陀喇嘛都是近⾝⾁搏的亡命徒,应该架起大炮远远地轰击。” 戈蓝上校吃惊道:“看来你比我更厉害,我用大炮轰击我的敌人,你却用它轰击你的同胞。” 达思牧师不屑地瞪着尕萨说:“我知道你对跟你一样的喇嘛恨之⼊骨。但现在最大的威胁不是人,是山顶大硕的箭垛。应该向箭垛开炮,打掉它就等于打掉西蔵人的灵魂。没有灵魂的人,你吹一口气,他就会倒下死掉。” 戈蓝上校点点头说:“我喜 ![]() 五门十磅大炮和五门山地野炮架起来了。这是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炮兵装备,尤其是十磅大炮,五百米之內,精确度极⾼。 戈蓝上校指着⾼⾼的箭垛说:“基督之患就在前方,请以闪电之力, ![]() 四周静悄悄的,连风都在等待最初的那一声轰响。但最初的轰响虽然大巨却有些模糊,好像五发炮弹齐 ![]() 西蔵人傻了,半晌没有反应。突然一声喊叫:“我们的战神啊。”欧珠甲本扑通一声跪下。他的部下和陀陀喇嘛们也都纷纷跪下。惊恐一片。战神的宮殿被摧毁了,战神死在宮殿里了。这可怎么办?谁护佑我们打洋魔?只有两个人没有跪下:西甲和果姆。 果姆之所以没有下跪是担心接下来炮弹就会落到人群里,神死了,人也会死的。她大步过去,拽起丈夫说:“快啊,把箭垛垒起来。” 欧珠甲本很想按照惯例佩服老婆的这个提议,突然悲从中来,喃喃地说:“我们的战神就像石头一样碎了,连山也被炸平了。”他的意思是神都没了,还垒起神的宮殿⼲什么。 果姆说:“多多地垒起箭垛,所有的山上都垒起箭垛。”她觉得一旦到处都是箭垛,洋魔的炮弹就会奔向箭垛,人就全安了。至于战神是否依然存在,她似乎并不在意。 欧珠浑⾝抖颤着,固执地说:“要是所有的山上都垒起箭垛,洋魔就会一直炸下去,西蔵就没有山了。”这明澈的忧患淋 ![]() 但是欧珠甲本没想到自己这么深沉的感情会受到西甲喇嘛的嘲笑。西甲捡起一 ![]() ![]() 到底是拉萨来的大喇嘛,见多识广,一席话说得大家豁然开朗。 欧珠甲本转忧为喜:“这么说来,他们毁掉的神越多越好。那就不要费力气炸毁了,我们多多赠送。送他们一尊佛,就是安揷一个人。我们的人多多地包围着上帝,趁他不注意,你一脚我一脚,踢着就踢死了。”他陶醉在自己的想象中。 西甲喇嘛说:“还是你老婆说得对,快把箭垛垒起来,越多越好。舂丕寺的陀陀们,快去给箭垛念经放咒。我要走了。” 果姆望着拖起大靴子匆匆离去的西甲,失望地想:你好像并不怕死,怎么又要逃跑啊?她说:“佛祖啊,我又要告状了,拉萨来的大喇嘛一到关键时候就走。” 4 大山深处,浩浩 ![]() ![]() ![]() 对准马翁牧师的 ![]() ![]() ![]() 马翁牧师来到倒在斜坡上的两个蔵兵跟前,蹲下来看了看,不容置疑地说:“把他们抬过来。” 霞玛汝本瞪着马翁牧师,不知道他要⼲什么,看他呵斥自己的卫队放下 ![]() 两个蔵兵,一个英国士兵,都受了重伤。弹子好像商量好了,都在同一个部位洞穿了三个人的⾁体,那就是要命的左 ![]() ![]() 人们惊讶地看到牧师⾝上三处心形的创伤流出了比伤者还要汹涌的⾎。 牧师说:“这是上帝的⾎,不是我的⾎。让万能的上帝之⾎来挽救你们的 ![]() 他的卫队长过来⼲涉了:“这样你也会死的,牧师。” 马翁牧师说:“你知道耶稣传道时给多少人看过病?连耶稣自己也记不清了。这些人最后都成了他的信徒。耶稣最擅长修复坏了的心脏。每一颗坏心脏在变成好心脏之后,都会把上帝的福音传播给一万个老弱病残,从而使他们年轻健壮。我要让西蔵人知道,接受上帝之⾎的人有福了,因为天国属于他们。” 两个蔵兵昏过去了,失⾎过多的将死者的惨⽩洗刷了他们的脸, ![]() “现在他们也没有死,他们不会死。”说着,马翁牧师面朝苍天,张开双臂,喊起来“上帝啊,你是看见我的,你能听到我的声音,请创造奇迹,请给我走进西蔵的机会。三天之內让他们站起来,上帝,就像你信任我一样,我也信任你。” 霞玛汝本一把撕住马翁牧师:“你不能走,我们就在这里等三天,三天后要是他们死了,我要你的命,要上帝的命。” 马翁牧师祥和地说:“我当然不走。相信我,上帝的到来就是奇迹的到来,三天后他们一定能站起来。” 5 前线总管俄尔噶伦来到后蔵江孜宗,准备在此会同驻扎⽇喀则的果果代本、驻扎尼木的夏琼娃代本、驻扎拉萨的朗瑟代本。可是命令传下去好几天了,只有朗瑟代本率领人马紧随其后赶来。另外两个代本杳无音信。俄尔噶伦命令朗瑟代本先行开拔,立即前往隆吐山布防。朗瑟代本连夜出发,没走多远,又被俄尔噶伦亲自追上了。俄尔像摄政王叮嘱他一样叮嘱朗瑟代本:“你要用脑袋保证,等不来朝廷旨命决不要开 ![]() 然后,俄尔噶伦以摄政王和噶厦府政的名义,再次向两个未到的代本发出了 ![]() ![]() 俄尔确信红辣椒箭书一定会把果果代本和夏琼娃代本召来,不管他们两个石沉大海的定力多么出⾊,都不可能拿 ![]() 俄尔噶伦到来的消息已经传遍江孜,⽩居寺的重要僧人和各个庄园的主人纷纷来到俄尔暂住的宗本大院探望。但是颇阿勒庄园的女主人却迟迟不来。颇阿勒夫人是江孜最重要的庄园主,她的怠慢让俄尔很没面子。于是俄尔传令给颇阿勒夫人:“因战时军需,颇阿勒庄园迅速 ![]() 三天后来到宗本大院的却是一封颇阿勒夫人的亲笔信:“拜上俄尔噶伦阁下,颇阿勒庄园已经准备好蔵兵所需全部青稞,但听说果果代本和夏琼娃代本来不了江孜,就又把驮送青稞的骡马放到山上去了。如果阁下一个人能够三天进食二百克青稞,我们当然还可以把骡马从山上赶回来。” 俄尔噶伦十分惊讶:凭什么她说两个代本来不了江孜,还敢断定我将是光杆司令呢? 江孜宗本岩措趁机进言道:“颇阿勒庄园的忤逆早已是家常便饭,在江孜,最早拜访你的⽇囊庄园才是最拥戴大人的。” 俄尔噶伦心里一沉,疑虑地盯着宗本:他和⽇囊庄园并没有深 ![]() ![]() 在美好的祝愿而不是蛮横的斥责下,颇阿勒夫人终于来了。 俄尔让手下传话给等候在宗本大院门外的颇阿勒夫人:“前线总管正在谋划抗击洋魔的大事,没功夫见人,回去吧。” 颇阿勒夫人说:“我真是后悔来这里。宗本是噶厦委派的,住在宗本大院的噶厦要员俄尔噶伦自然跟宗本一个鼻孔出气。” 俄尔说:“在这个世界上,我只跟神圣的摄政王迪牧活佛一个鼻孔出气。” 颇阿勒夫人说:“那就是责怪我没带礼物了,如果俄尔噶伦只喜 ![]() ![]() 俄尔说:“凭什么证明你是正派的人呢?” 颇阿勒夫人说:“就凭我来了,我有秘密告诉你。” 这些话都是手下传来传去的,传到这里就见俄尔噶伦走出宗本大院,板着面孔说:“请进吧,夫人。” 果然被俄尔噶伦猜中:原来颇阿勒庄园和⽇囊庄园草山农田相连,由来已久的地界纠纷让两个庄园年年都有武装械斗。人死人伤都要由江孜宗本岩措断理赔偿,每次都是⽇囊庄园胜诉。不仅如此,⽇囊庄园因其残酷苛刻,不近人情,为其放牧种田的属民都跑到颇阿勒庄园来了,但宗本岩措却判罚了颇阿勒庄园三百两蔵银,理由是容留反叛者,鼓动懒惰倔強的人找新官、找舒服。颇阿勒夫人以为宗本偏向⽇囊庄园,拒 ![]() 俄尔平和地说:“夫人要告诉我的秘密恐怕不是这些吧?” 颇阿勒夫人矜持地笑笑:“秘密只能告诉公道断理的人。” 也许不是“秘密”的因素,而是俄尔噶伦看到颇阿勒夫人的第一眼,就断然决定了他的取舍:在两个庄园冰炭不容的矛盾中,他应该站在颇阿勒庄园一边。无雕无饰、朴素自然的颇阿勒夫人比起拉萨那些彩⾐华服、宝器叮当的贵夫人,显得暗淡怆然,但醒目的都在脸上,那是一种自然天成的清秀明亮,把骨子里的雍容华贵浓浓地涂抹在鼻翼眼眉之间。俄尔怦然心动:我怎么才来江孜啊,才来看望这个寡居多年的女人? 俄尔噶伦把颇阿勒夫人让进寝室加议事厅的大房间里,从桌上拎起一大块拴着金链子的红宝石,递给夫人说:“秃鹫是多么喜 ![]() 颇阿勒夫人说:“我的手不想沾染⽇囊庄园的腌臜气,这样的宝石送给我,我都不要。” 俄尔噶伦离开叫来仆人,丢给他红宝石说:“你去⽩居寺门口,把它送给你见到的第一个乞丐。” 仆人拿了就走。他当然不会把这么贵重的一块宝石送给乞丐,因为他觉得他见到的第一个乞丐就是自己。 得到宗本岩措支持的⽇囊庄园,就这样被俄尔噶伦抛弃了。內心的感喟催动着颇阿勒夫人,她最终把秘密说了出来: 两年前甘丹寺麦巴扎仓的当周活佛秘密潜⼊江孜,以在甘丹寺经堂无偿祈祷庄园平安为 ![]() 俄尔噶伦恍然大悟:怪不得在拉萨民众大会上,甘丹寺的代表力主果果代本和夏琼娃代本前往边境建卡驻防。现在两个代本不来江孜赴命,看来不仅仅是违抗作为前线总管的俄尔噶伦,更是甘丹寺抗衡哲蚌寺以及摄政王迪牧活佛的严重事件。 俄尔冷哼一声。按照规矩,发出红辣椒箭书后,应该以最慢的马程计算时间,比如从江孜到⽇喀则往返六天,六天后仍然没有回音,就可以视为抗拒而绳之以法。如今时间已超,他有充⾜的理由派兵前往,处死两个忤逆者。需要斟酌的是,他⾝边只有从拉萨带来的一百人的总管卫队,万一遇到抵抗,兵力远远不够,不如出派刺客秘密处死。那么,谁能担当刺客呢? 他在脑子里寻觅,一抬头盯上了颇阿勒夫人,准确地说,他用男人 ![]() 据说这一天,俄尔噶伦和颇阿勒夫人在宗本大院寝室加议事厅的大房间里待了很久,其间他们时有 ![]() ![]() 6 果果代本从拉萨回到⽇喀则后,就发现已经不认识自己的属下了。他站在队伍前拿着花名册点名,记忆告诉他,他点到的尼玛应该是个壮年胖子,可走出队列的却是瘦长脸的老者。他怒吼道:“我点的是汝本尼玛,你出来⼲什么?”瘦长脸的老者说:“大人,我就是汝本尼玛。”果果一怔:尼玛变了?接着他发现,所有的汝本、甲本、定本,他都不认识了。用不着追查原因,当官的都来自有钱有势的人家,花钱雇人替自己充军,是常有的事。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除了自己,军官全部被冒名顶替。 战争,谁都不愿意面对战争。那么他呢?他也不愿意。 果果代本回家了。家就在营区內最显赫的那座院落里。环绕着代本院落,⾼⾼矮矮堆积着一片官兵们的土房。几乎所有官兵都是携带家小的,营区也就成了随意布局的村落。 ![]() ![]() 但果果率领的毕竟是一支在贫弱的西蔵举⾜轻重的军队,谁也不能忽视它的存在,也无法预期它的未来。马岗武装的总指挥甘丹寺麦巴扎仓的当周活佛专门把果果叫去拉萨,当面告诉他:坚守⽇喀则,决不开拔,不能用我们的力量成全了俄尔噶伦。俄尔噶伦是摄政王迪牧和哲蚌寺的人。更要紧的是,我们怎么能跟英国人打仗呢?英国人来了对我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佛祖开眼,我们跟英国人早就有关系了。他叫莎格迅,是个牧师,我们对他是有恩的。 果果代本说:“可是红辣椒箭书已经到了。” 当周活佛说:“一靴子踩到泥坑里去吧。就算摄政王赋予俄尔噶伦处死你的权力,洋魔当前,他们哪有兵力去军营里抓你?” 果果代本听信了当周活佛的话,所以当他走在回家的路上,看到几个陌生牧民骑马走来,笑着向他打听果果代本时,他竟毫无防备地说:“我就是。” 来人张开一个装青稞的牛⽪口袋说:“我们是来送佛上西天的。你看看里面,是不是阎罗⺟的金莲花⽇轮座?” 果果探头一看,牛⽪口袋却飞起来套在了他头上,接着袋口一扎,任他怎样狂吼 ![]() ![]() 刺客本来是要将他就地刺死的,一想:阎罗⺟不是我骗他的吗,怎么好像成真的了?那就先听听阎罗⺟怎么说吧。他们风快地把果果抬上马背,驱马而去。 三天后,果果代本被绑架到了江孜颇阿勒庄园。 用一个耳光扇红了俄尔噶伦脸的颇阿勒夫人,接着就把扇耳光的愤怒变成了热情。仿佛他们是上一辈子的冤家,按照“不是冤家不聚头”的规律,很快凑到一起了。热情善待的第一步便是请俄尔噶伦离开宗本大院,搬到颇阿勒庄园去住。俄尔噶伦忌惮着江孜宗本岩措跟⽇囊庄园的亲密关切,又期待着颇阿勒夫人的眷顾,毫不犹豫地听从了颇阿勒夫人的安排。 本该死亡的果果代本把生命延续到颇阿勒庄园后,尽其所知向俄尔噶伦 ![]() 果果说:“可是阎罗⺟有话,洋魔见果果,田鼠遇到鹰。” 俄尔问:“哪个阎罗⺟,什么时候,哪个地方,说了这话?” 果果说:“就是黑业阎罗王的老婆,在夜里,梦中,说” 前线总管俄尔噶伦知道这是果果的诈辩,阎罗⺟不过是个幌子,但还是敬畏地弯了弯 ![]() 果果双手捧起佛珠,瞪大眼睛看着,知道是他从未拥有过的珍宝、佛的吉祥圣物,不噤叫起来:“噢呀呀呀”他受宠若惊了,不知道说什么好,突然喊一声“俄尔大人,阎罗王和阎罗⺟都看着,我要为你去死了。” 俄尔点着头,微微一笑。他很得意自己转眼就瓦解了马岗武装的果果代本,现在就剩下夏琼娃代本了:“看他来了江孜怎么样为自己狡辩。” 夏琼娃代本来江孜的⽇子是果果代本开拔前线后的第二天。他一见俄尔噶伦就显出他是一个既聪明又乖巧的人。他说:“总管大人,我说了我要请求宽免死罪,将功补过。拿什么功、补什么过呢?大人可能已经知道我这个代本团原来只有三百多人,现在的七百多人是我私自扩充的,一直不敢给噶厦说。现在打仗了,人越多越好,我也就不隐瞒了。大人只要你用噶厦的口粮代替⽇囊庄园的口粮,让我的士兵名正言顺地吃 ![]() 俄尔总管沉昑不语,等他开口说话时,突然换了一种口气,既严厉又亲切:“ ![]() ![]() 夏琼娃吃惊道:“大人,我没有听错吧,不让我们上前线了?” 俄尔说:“你们是想上前线,还是不想上前线?” 夏琼娃说:“想,也不想。我听大人的,夏琼娃代本团从此就是大人的队伍了。” 俄尔说:“吃谁的粮是谁的人,你们还要听颇阿勒夫人的。” 夏琼娃稍微犹豫了一下说:“那是自然。” 7 隆吐山口,两道战壕后面的所有山包上,都垒起了新的箭垛。战神的宮殿虽然简陋得只有树枝的箭丛和石堆以及少许酥油和糌粑,但守卫山口的蔵兵心里,仍然飘扬着神圣的经旗、安驻着亲人般牢靠的神灵。 欧珠甲本集合属下所有活着的男女说:“神佛的西蔵,⾝后的故乡,一千只眼睛的观世音菩萨看着,我们隆吐山全体边防军再次起誓,即使男尽女绝,决不后退半步。” 大家重复了好几遍。最后舂丕寺的陀陀喇嘛也参加了进来。僧俗共誓,气呑山河的样子让南风变成了北风。 箭垛在山上七七八八一出现,十字精兵就注意到了。 戈蓝上校说:“毁了一个箭垛,又出来这么多箭垛,是不是西蔵人的灵魂越毁越多?上帝啊,这是什么信仰?” 尕萨喇嘛说:“要是我们的炮弹轰炸这么多箭垛,西蔵人就会安闲得去吃饭、觉睡、生娃娃了。人不死,隆吐山就过不去。” 达思牧师说:“你怎么喜 ![]() “你是想让我们消耗掉所有炮弹吧?我们的炮火炸不平西蔵的所有山头。”戈蓝上校说。这一次他听信了尕萨喇嘛的,吩咐容鹤中尉:“人在哪里就瞄准哪里,耶稣告诉门徒说,打仗和死人都是必须有的。” 半个小时后,十字精兵的炮火轰向了守卫隆吐山口的人群。这次是十门大炮齐响。炮弹不断落在战壕里,西蔵人纷纷爬出战壕往后跑。炮弹就追着人炸,到处都是轰鸣,硝烟飞石,人叫马嘶。 欧珠甲本边跑边嚷:“战神,战神。”他跑向最⾼的箭垛,招呼部下朝自己聚拢。无论什么时候,人与神的共在都是他唯一的选择。 但蔵兵们不听他的,都散了,跑向自己的老婆孩子;老婆孩子也跑向自己的丈夫阿爸。呼喊声响成一片。 欧珠甲本这才意识到半天没见老婆果姆了,又嚷道:“果姆,果姆。” 炮弹呼啸着,轰的一声,果姆飞了起来。《圣史》上说,果姆飞起来后胳膊变成了翅膀,她在弥漫的硝烟里待了一会儿,便又稳稳地落到地上。死而复生的她,看到把自己装扮成凶神恶煞的陀陀喇嘛们,不惧炮弹,英勇地举起长矛、利斧、大刀坚守在阵地上,一个个狰狞起面孔 ![]() 跳一个锅庄,跳一个吉祥的锅庄, 跳一个人喜 ![]() ![]() ![]() 唱着唱着她跺脚跳起了锅庄。她被硝烟托丢在⾼⾼的岩石上,边跳边唱,眼前横七竖八的尸体让她悲不自噤,泪蛋蛋打 ![]() ![]() 炮击结束了。山下的十字精兵密密⿇⿇爬上来。 欧珠甲本跑向果姆:“天上的星星,一暗百暗,我们的人死了,多多的死了。” 果姆说:“洋魔没上来就不算数,隆吐山还是我们的。” 欧珠和果姆首先来到弹坑累累的阵地前沿。活着的人陆续跟过来。一些人甩起飞蝗石,一些人搬运石块滚向山坡上的十字精兵。果姆甩着飞蝗石唱山歌: 敬一个石头,敬一个佛菩萨的石头, 敬一个洋魔害怕、上帝害怕的西蔵石头。 山下传来惨叫。飞蝗石和滚石屡屡击中了进攻者,但冲锋却越来越烈猛。密集的 ![]() ![]() ![]() 欧珠甲本悲切地说:“我们打不过了,隆吐山守不住了。” 果姆说:“打不过了吗?”好像她第一次意识到这个问题,又说“打不过就不要打了。” 欧珠说:“那我们⼲啥?” 果姆说:“会⼲啥就⼲啥。”说罢就又唱起来。 果姆的山歌、欧珠的山歌、男人和女人的山歌突然响起来。一个只会挨打不会打人的民族、一个连诅咒都是抒情的民族的歌声,在危难时刻悠扬而来: 烧一炷檀香,烧一炷今生来世的檀香, 烧一炷离苦得乐、生命不死的鹫山檀香。 欧珠和果姆带头,西蔵人从所有遮蔽物后面站了出来, ![]() ![]() ![]() ![]() 三十个陀陀喇嘛已经死了十二个,剩下的没有不负伤的,手腿缺少,骨⾁开裂,鲜⾎淋淋。但是他们没有一个倒下,全都 ![]() 山下,飞蝗石的 ![]() ![]() 基督精兵前进,齐向场战行, 耶稣是我元帅,引导向前进。 歌声的鼓舞让胜利在望的十字精兵士气更加⾼涨,很快就要接近隆吐山口了。来复 ![]() ![]() 十字精兵中有人用蔵语喊道:“西蔵人,请放下武器,放下武器。”然后就是 ![]() ![]() 又有一个陀陀喇嘛倒下了。其余的陀陀,十七个陀陀,全都狂吼疯叫着扑了过去。长矛、利斧、大刀作为舂丕寺的镇寺之宝,带着神气灵光,寒风一样呼啸着。电光石火般的近距离 ![]() 都死了,西甲喇嘛从舂丕寺带来的三十个陀陀喇嘛,无一幸存,无一不是怒发冲冠、惨然悍烈。谁都相信,奋勇献⾝的瞬间里,他们完成了脫离轮回的漫长过程,成了自由往来的佛界护法神或护方神。《圣史》上说,这时候三十个阵亡的陀陀喇嘛都飞了起来,飞到十字精兵的头顶,⼲了一件虽然不怎么光彩却仍然可以引以为荣的事,那就是拉屎撒尿。我们没有炮弹我们有屎尿。炮弹打死了我们,我们就去转世了,屎尿击中了你们,你们就是活受罪。《圣史》上说,一脬臭屎拉进了戈蓝上校的嘴里,上校来不及吐掉,直接咽了下去。护法神的屎尿比炮弹还要厉害,许多在这天咽了屎尿的十字精兵,不久就死了。上校没有死,毕竟洋魔的上帝是恩福的象征,而上校对上帝的虔诚,早已被上帝看见并记在了账本上。 欧珠甲本没有看到陀陀喇嘛的飞翔,惊愣地望着远远近近的尸体,直到遍山寂静,才嘶哑地喊一声:“喇嘛,喇嘛都死了。” 果姆跑下山口,从陀陀喇嘛手里拿过了武器。 活着的西蔵人包括孩子都跑下去,把长矛、利斧、大刀从那些死不撒手的手里拿了过来。 果姆说:“拿了这些武器,就跟陀陀喇嘛一样了。” 欧珠说:“跟陀陀喇嘛一样,不跟西甲喇嘛一样,西甲喇嘛逃跑了。” 次登定本再次跪下,朝着山顶的箭垛告⽩,还是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战神啊,你借了我的手,借了我的大石头。”就是说他又用滚石砸死了一个洋魔。 他⾝边的⾚乃定本也跪了下来。他是飞蝗石的圣手,差不多弹无虚发,只是不知道打伤还是打死了。⾚乃声气朗朗地说:“战神我祈求过你,让洋魔脑袋开花,我做到了没有呢?”战神在空中发出风语:呜儿呜儿呜儿。⾚乃仰头说:“知道了,我让洋魔开了三朵花。” 欧珠甲本望着两个定本,惭愧地晃晃头,一刀砍向一具尸体,才发现那是一个死去的蔵兵。他惊叫了一声,却更加带劲地砍起来:“我是天葬师,我把扎西的尸体砍碎了呀,你们看。是鹰就得吃⾁,是人就得报仇。神佛恩赐了人的善良,也恩赐了人的狠毒。随人鹰家族的兄弟姐妹已经来了,我是天葬师,天葬师”他不停地砍着,这是在尸体上练练手,给自己壮胆呢。战争进行到现在,他率领的蔵兵和家属死了一多半,作为最⾼长官的欧珠甲本,却还没有杀敌记录。他杀不了人,一想到杀,心就软了,就会慈心求罪:“佛啊,佛啊,这还得了。”似乎他把他的胆气和见识都给了老婆果姆。 果姆一直用的是飞蝗石,不知道石头是否打死了洋魔。但她是不胆怯的,无所谓,打死就打死了,谁让他们先杀我们呢。这时她喊起来:“洋魔又要开炮,往后退了。” 炮声如雷,轰隆接着轰隆,硝烟飞石再起,一天的弹雨。 欧珠甲本带人躲向炮弹打不着的地方。在他心里,隆吐山已经失守,剩下的就是履行誓言:“男尽女绝。”对他来说,主动就死比动手杀人容易多了。他说:“果姆,我们不躲了,我们去死吧。” 果姆说:“好了,现在就去死。”说着,端起长矛就要冲下山去,突然又站住,喊道“看啊,那是谁?” 欧珠甲本和活着的西蔵人都愣住了:看啊,那是谁? 8 西甲喇嘛见识了英国十字精兵的大炮之后,突然想到:为什么不把西蔵的大炮搬请到这里来呢?他匆匆离开隆吐山口,来到舂丕,按照森巴军离开的踪迹追寻而去。但他走岔了,他走过了边沟、巴沟、普沟、拉沟的沟口,最后才来到米沟。 掌握西蔵大炮的森巴军这时还在米沟,他们在赶走黑道袍的英国牧师和卫队后,认为坚守这里就是坚守西蔵最重要的边境阵地。他们在危险重重的边境一如既往地吃、喝、歌、舞,并不知道坚守阵地需要一种紧张严肃的战时姿态,仿佛他们是来比赛舞蹈的,人人充満了用西蔵之舞打败洋魔之舞的信心。 桑竹姑娘从帐篷里窜了出来。她是唯一一个在森巴军里没有情人的姑娘。她是所有男人的情人,自己却从没打算找一个西甲喇嘛之外的情人。姑娘们幽会时,她就在奴马代本的帐篷里觉睡。为了让桑竹姑娘⾼兴,奴马是不会待在帐篷里的,他也去草丛里幽会了。桑竹姑娘一见西甲喇嘛,嚣张的美丽立刻变成了嚣张的捉弄。 “来了,丹吉林的喇嘛?你是想姑娘了吧?或者想知道姑娘们都在⼲什么?走啊,我带你去看看。瞧你害怕的样子,喇嘛也是人,人⼲的事情喇嘛们没有不⼲的。尤其是丹吉林的喇嘛,坏人里最坏,毒僧里最毒。”桑竹姑娘走过去拉扯西甲喇嘛的袈裟西甲左右看看,惊叫着往后跳。 她冷笑着:“我又不是女鬼,摄不去你的灵魂。你喇嘛修行的定力哪里去了,我今天倒要看看你会不会被我吓死。”说着扑了过去,西甲喇嘛一转⾝,正好扑到他脊背上。她胳膊搂住他的脖子,喊道“背起来,背起来,丹吉林喇嘛把我背起来。” 西甲吓坏了,尽管自己背起的这个女人是他曾经的爱人,尽管他跟她分手后他⽇⽇夜夜惦记着她,但他毕竟是教戒严格的格鲁派喇嘛,怎么能在众人面前跟女人如此接触?“桑珠,桑珠,快下来。”西甲乞求着,看对方越求越狂疯,便厉声说:“桑珠你如果想报复我,就把我杀了,但不要这样。” 桑竹说:“这就是杀你,我先杀了你的喇嘛心,再杀你的⾁⾝。” 西甲说:“佛祖,快给桑珠一把刀,把我的喇嘛心和⾁⾝都杀掉。”他如同尥蹶子的马,蹦跳着想把她甩掉。而桑珠姑娘就像有经验的骑手,用腿双紧紧夹住他的 ![]() 西甲惊恐地喊起来:“奴马代本,奴马代本。” 奴马代本不过来,似乎让桑竹姑娘为所 ![]() 西甲吼起来:“摄政王迪牧活佛传来急令,黑⽔⽩兽的大炮已经轰响了,西蔵的大炮为什么还停在这里不动?森巴军到了边境不能代表赖达喇嘛和摄政王架起大炮,赶走洋魔,就是对佛教不忠,佛祖的怪罪就要下来了。快去隆吐山。” 奴马代本和许多西蔵人一样,脑子里只有玄妙而没有现实逻辑的地位。他不想想西甲喇嘛已来边境,怎么可能传达摄政王的急令?潜意识里就觉得只要是穿着袈裟的,都有超人的法力,什么事情做不到呢?不可思议正是活佛喇嘛的本 ![]() 所有人,包括一心难为西甲喇嘛的桑竹姑娘,都毫不怀疑地听从了急令:起营开拔,奔赴隆吐山。 9 西甲喇嘛和举着金⾊旗帜的森巴军一出现,十字精兵的大炮就哑巴了。步兵的冲锋再次开始。但是不用怕,连隆吐山都这么想。被炮弹炸矮的隆吐山突然升⾼了,比原来还要⾼。准备赴死的欧珠甲本和果姆吃惊地发现,已经不用死了,从此不用死了。森巴军从马背上卸下炮筒、炮架、炮座,很快组合成了一门门威风凛凛的大炮,翘空雄视,如同一只只准备吼叫的狮子。 欧珠甲本和他的人心里一下踏实了:拉萨来的大喇嘛请来了森巴军和大炮。这些架起大炮的人可都是天天在赖达喇嘛和摄政王眼⽪底下走来走去的⾼人。佛祖啊,还有什么能比这更有胜利的把握呢。洋魔,就要完蛋了;上帝,就要完蛋了。 果姆万分钦佩地望着西甲喇嘛:佛祖啊,大喇嘛有大本事,我不再告状了。 还有下凡的空行⺟。谁能想到,森巴军出征时,会有这么多美丽的空行⺟下降到凡尘,混杂其中说说笑笑呢。而通常空行⺟是在天上的,只以云形光影显现,让人強烈感觉到她们的存在,却不在人的⾁眼里活泼进出。尤其是那个唤作桑竹的最美丽的姑娘,明显是空行⺟的头、众仙女的首领。果姆看着,一个劲地小声惊叫:“噢呀,噢呀,仙女们说来就来了。”相比于桑竹以及所有空行⺟姑娘,她觉得自己就是晶莹的宝石后面一堆苍⻩的土。她是多么的自惭形秽,又是多么的骄傲得意这就是西蔵,作为神女的空行⺟和作为有情⾁⾝的姑娘们混淆不清了,用仙女抗敌、用宝石打击略侵者的⽇子开始了。 一个 ![]() ![]() ![]() 欧珠甲本远远地看着森巴军,恭敬地哈着 ![]() 奴马代本对欧珠甲本的队伍不屑一顾,似乎多看一眼都是多余的,更别说询问战况、了解敌情了。贵族的尊严和森巴军的优越让奴马代本习惯于不跟森巴军以外的下等人接近。 只有西甲喇嘛在隆吐山边防军和森巴军之间走来走去,一副杞人忧天的样子,不断说:“洋魔的尸体怎么办?西蔵的鹰是不吃洋魔⾁的,就算吃,这満山遍野的死洋魔,神鹰们也吃不过来啊。”好像他已经看到森巴军开炮后的胜利西蔵的大炮打死全体十字精兵的情形。 十字精兵已经冲到了山 ![]() ![]() 西蔵人领教过死亡的欧珠甲本的人和没有领教过死亡的森巴军的人,谁也没有躲开,他们都信任地看着大炮。 奴马代本更是奋兴,就像在拉萨传召法会上,指挥森巴军从拉萨河北岸轰击南岸山上牛⽑裹⾝的大石头一样,以驱鬼打魔的气派吆喝着:“赖达喇嘛的恩福,护法大神的威武,所向无敌的炮弹,赶走魔变的野狐。装弹了,瞄准了,开炮了。” “装弹了,瞄准了,开炮了。”命令被部下一级一级传下去了。 这时候应该是炮响,可是炮却没有响。 “哎呀代本大人,哎呀代本大人。”这声音又一级一级传了上来。 “怎么了?”奴马代本奇怪道。 半晌没有人回答。喜 ![]() 奴马代本一愣:“哎呀我的森巴军,那怎么办?”突然笑了“吃饭忘了带嘴,走路忘了带褪,阎罗王出行忘了带鬼,文殊菩萨丢了智慧。” 他们没忘记大炮,也没忘记唱歌跳舞的铜铃、手鼓、钹、唢呐、铜号、骨号,更没忘记带上姑娘,唯独把炮弹忘在仓库里了。 但是奴马代本和他的部下对炮兵队部上前线打仗忘了带炮弹这件事,并不觉得有多么严重,丢三落四的时候多了。有一次他们穿着古代武士服装,佩带弓箭和 ![]() 奴马代本说:“忘了炮弹就回去取嘛,你们几个快去。”又说“算了算了,取回来也晚了,还是留着将来瞄山打⽔吧。” 小瘦子说:“可是现在怎么办?洋魔就要冲上来了。” 奴马代本想了想说:“除了打炮,我们还会什么?” 小瘦子说:“还会跳舞。”大家都说:“还会跳舞。” 没有人提到打 ![]() ![]() ![]() “那就跳舞?”奴马代本也有点拿不准了,给自己打气道“本来我们也是这样打算的,用西蔵的舞战胜洋魔的舞。” 小瘦子汝本说:“可是,可是如果洋魔不跳舞呢?” 奴马代本生气地说:“你的可是真多。我们的护法还没说话呢。” 随军护法正拿着羊角仔细察看,祈祷就像山歌一样抑扬顿挫:“佛啊佛啊,跳不跳舞啊”然后说“森巴军跳舞,洋魔也跳舞。” 奴马代本朝山下看了一眼,发现洋魔就要冲到山口了,蓝眼睛的闪烁就像一河的波光。他是见多识广的贵族,早就听说英国人的眼睛是碧蓝碧蓝的,自然不会惊怪。他惊怪的倒是山坡上那些趴着躺着蜷缩着的人。都什么时候了,他们居然在觉睡。他心说我们森巴军决不觉睡,大敌当前,还是跳舞吧,不能打炮的森巴军只会跳舞。 奴马代本首先舞起来,所有男人和所有姑娘都舞起来。他们罗圈着腿,旋转着⾝子,甩胳膊跺脚,很快进⼊了狂疯,狂疯即是佳境,加上歌唱,一个代本团的集体舞让隆吐山摇晃了,撼天动地。舞尘代替了硝烟,弥漫着,半个天空都是雾茫茫的。 西甲喇嘛惊讶地看着,突然理解了:森巴军的舞蹈是表演给赖达喇嘛的,赖达喇嘛让宮廷乐队奏乐,指令他们尽情舞蹈,然后放茶,赐食,犒劳,最后还要发奖旗,挂哈达。来自神王的所有恩典都是佛法的加持,森巴军的舞蹈也就成了佛法的展示。洋魔要败了,不败就不能证明佛法比上帝的魔法⾼明了。 冲上来的十字精兵在离森巴军的舞阵十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惊呆了。冲锋陷阵的略侵军战士顿时成了悠闲的西蔵集体舞的观赏者。他们吃惊 ![]() ![]() ![]() ![]() 就在他们惊讶莫名时,传来戈蓝上校的命令: “撤退,撤退,十字精兵全体撤退。” 洋魔败了。森巴军旗开得胜,用跳舞打败了洋魔。洋魔都来不及用跳舞回击,就像撒在佛塔顶上的豌⾖一样滚下去了。 森巴军不舞了,簇拥到山头一阵 ![]() ![]() 奴马代本以隆吐山最⾼长官的姿态,一手按在 ![]() 几个森巴军蔵兵跑下去又跑上来,惊慌失措地喊:“死人,死人。” 奴马代本张大了嘴,半晌才才明⽩:“啊,死人了?这些起不来的人都是死人?” 西甲喇嘛说:“打仗还有不死人的,不死人就不会去请你们,你们不来,这里的人还要死。我的森巴军佛,跳舞就能跳走洋魔。” 奴马代本愤怒地说:“这些洋魔太不像话了,打倒就行了嘛,为什么要往死里打?一死就这么多。”他把战争想象成拳打脚踢的群架了。 果姆忍不住说:“请大人去给赖达喇嘛说,欧珠甲本的人都快死光了,再死就是森巴军了。洋魔的大炮,炮弹多多,西蔵的大炮,炮弹没有。小心了,上帝恶魔要捉走空行⺟了。” 奴马代本鄙夷地瞪着她:“什么西蔵人,连跳舞都不会。你们要是会跳舞,洋魔早就滚蛋了。把她给我赶远,这里没她说话的份。”然后瞪着山坡上的死人,面孔一阵阵地惨⽩着。 欧珠甲本看到老婆被训斥,赶紧过来,朝着奴马代本又是哈 ![]() 10 不仅仅是因为西蔵人跳舞,戈蓝上校才命令十字精兵全体撤回。一份急电由英国驻华公使华尔森从京北发往英国伦敦,伦敦府政又立刻发给了英印总督寇松,寇松当即转至戈蓝上校。戈蓝上校正在用望远镜观看西蔵人的场战舞蹈,心里疑惑着也恻隐着:上帝啊,我们怎么能杀害一群跳舞的人,跳舞或许是投降,西蔵人投降了。看到急电,他便毫不犹豫地传令撤退。 急电称,国中清朝府政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已经同意华尔森公使的要求:开放西蔵边境口岸,撤销隆吐山哨卡,允许英国人自由传教、通商、游历、朝拜、科学考察,以及进驻少量军队。总之是八个字:“清朝开门、西蔵 ![]() ![]() ![]() 这就是说,一切都已经通过外 ![]() ![]() ![]() 戈蓝上校⾼兴地说:“怪不得西蔵人跳起了舞, ![]() ![]() 组成十字精兵的,除了英军国队,还有雇佣军。雇佣军里有土著司恩巴人、廓尔喀人、印度人和少量喜马拉雅山南麓蔵人。戈蓝上校把容鹤中尉和另外几个英军中尉、五个雇佣军大佐和运送补给的背夫首领集合起来,打开两瓶⽩兰地,倒在每个人的军用铁杯里,奋兴地说:“这是我们进⼊西蔵后的第一次喝酒。下一次,我们将醉倒在上帝占领的喇嘛庙里。喝了酒你们就去准备,我们也要跳舞了。我们有苏格兰舞和英格兰舞,还有司恩巴舞、廓尔喀舞、印度舞,当然也会有西蔵人的舞。当我们跳着舞进⼊西蔵到达拉萨时,怜悯我们的上帝会发出愉快的笑声。” 容鹤中尉说:“上校,我们不能在山下喝酒跳舞,应该到山上去。让西蔵人都来观看我们跳舞,那才是真正的胜利时刻。” 戈蓝上校微笑着点头:“说得好,我的酒还没喝,那就端到山上去喝。军官们,集合你们的队伍,这就出发上山去。” 隆吐山口,奴马代本紧张地望着山下的十字精兵,意识到自己作为最⾼长官的作用就是组织战斗,打退略侵者,便有些张皇失措:怎么办?护法,护法,快说怎么办?随军护法从奴马的眼神里读懂了询问,从 ![]() “说什么?” “神说,快跑。” “神不会这么说。”奴马代本这才想起有必要询问原先守卫隆吐山的蔵军了。他吼道:“人呢,人呢,这里的人呢?” 果姆回应道:“上帝来了,神佛的火绳 ![]() 西甲喇嘛大声说:“火绳 ![]() ![]() ![]() 森巴军的人举着金⾊旗帜慌慌张张往山后跑去。 和森巴军相反,欧珠甲本率领他的部下和部下的家属,都勇敢地冲到了弹坑累累的阵地前沿。他们不分男女长幼,举着长矛、利斧、大刀,猛兽一样声嘶力竭地怒吼着,威胁着。 接着就是飞蝗石,果姆的飞蝗石,⾚乃定本的飞蝗石:⽇儿⽇儿。火绳 ![]() 欧珠甲本⾼举火绳 ![]() 只有果姆听懂了他的话,大声说:“欧珠打死了,欧珠打死了,一个洋魔。” 终于杀了一个人,欧珠甲本沉浸在第一次夺人之命的惊怕、慌张、亢奋和快意之中,半晌才意识到,应该接着战斗,洋魔还有万万千,都在继续往上冲。 十字精兵开 ![]() ![]() 他们本来没打算开 ![]() ![]() 望着慌 ![]() ![]() ![]() ![]() 十字精兵的机 ![]() ![]() 果姆站在弹坑里喊道:“大喇嘛你下来,你要死了。”看他依然 ![]() 果姆指着奔逃而去的森巴军说:“他们可以跑?佛同意了?我们死光了也不能跑,佛同意了?”喇嘛是佛与凡人之间的中介,果姆是在通过中介问佛意呢。 西甲喇嘛明⽩了果姆的意思:“谁说佛同意了,佛要惩罚他们。”他跑向森巴军喊道“停下,停下,佛要说话。” 奴马代本被西甲喇嘛拦在了,惊⽩的脸上立刻有了惭红。 西甲说:“赖达喇嘛是不是佛?摄政王迪牧活佛是不是佛?你们敢说不是。佛说,森巴军逃离隆吐山口时,他们的前面就是地狱。他们忘了,摄政王的森巴军,个个都是弹打不穿的铁⾝子。赖达喇嘛挂过哈达的军队,永远都是刀 ![]() 奴马代本一愣:“对啊,对啊。”西甲喇嘛的话让奴马千信万服,再看山口,顿时就愧羞难当:隆吐山边防军就那么二三十个人,都敢于顶着。自己的队伍黑庒庒一片,却在流⽔一样往山后跑。他立刻喝令部下返回。但在部下眼里,他的任何命令都跟舞场上的吆喝差不多,听和不听都无关紧要。森巴军依然在逃跑。 西甲喇嘛急了,望着桑竹姑娘说:“把你们攻击丹吉林陀陀的劲头拿出来呀,四条腿的窝里害,见了洋魔就像羊羔子见了狼。” 桑竹瞪起眼睛说:“西甲,你在骂我吗?你是希望我死掉吗?” 西甲这才意识到他说了一句多么不负责任的话,森巴军是刀 ![]() ![]() 桑竹扑向了西甲:“好个丹吉林喇嘛,你敢骂我是窝里害。” 西甲没有躲闪, ![]() ![]() 桑竹奇怪西甲居然没有躲闪,厮打了几下说:“你又不是洋魔我打你⼲什么。姑娘们,我们打洋魔去,西甲喇嘛要我们打洋魔去,他是巴不得我们死在洋魔的 ![]() 西甲喇嘛跳过去拦住了桑珠姑娘,却被她一把推开了。 因了桑竹姑娘的美丽而对她言听计从的姑娘们跟上了。姑娘们的情人那些风流成 ![]() 西甲喇嘛指挥着:“女人往后,男人往前。别下趴,别躲蔵,端起 ![]() 人们看到,西甲喇嘛说得不错,弹子果然是拐弯的,不是飞上了天,就是钻⼊了地。奴马代本想起⽪袍 ![]() ![]() ![]() 西甲喇嘛再次指挥:“端起火绳 ![]() 奴马代本打响了第一 ![]() ![]() ![]() 在森巴军尽量暴露地站到山口⾼地上之后,戈蓝上校便急令十字精兵:往天上打,往地上打,就是不要往人⾝上打,让上帝的惠临变成心临为主的慈爱。接着又命令:不必再往前冲,放一阵空 ![]() 容鹤中尉错怪了戈蓝上校。因为是达思牧师说服戈蓝上校停止进攻的。当时戈蓝上校惊怪地叫来达思牧师和尕萨喇嘛,想搞清楚这些西蔵人为什么不怕死。 达思牧师说:“从旗帜上看,他们是森巴军,是赖达喇嘛恩宠有加的仪仗队部。他们一定相信自己是刀 ![]() 戈蓝上校恶狠狠地收敛起眼睛里明锐的蓝光说:“那就让他们见识见识上帝的刀 ![]() 达思牧师说:“不,上校,你应该成全他们。” “为什么?”戈蓝上校接了达思牧师的话,眼睛却盯着尕萨喇嘛。 尕萨喇嘛说:“英国人,还有你们的上帝,大概是喜 ![]() 戈蓝上校又问达思牧师:“是这个意思吗?” 达思牧师瞪了尕萨一眼,斥责道:“这是一个喇嘛说的话吗?”又面向戈蓝上校,突然想起了他的菩媸姑娘,说“啊,西蔵的姑娘,的确是很美很美的。但我的意思跟姑娘没有关系。我是说,如果森巴军的人死的死伤的伤,他们就会把仇恨和抵抗的意志传播给赖达喇嘛、噶厦府政和整个西蔵,那样对我们进军拉萨、在西蔵建立基督世界是不利的。还有,森巴军虽然名声很大,却并不是一支用于打仗的正规军。在西蔵正规军出现之前,我们应该让西蔵人相信,他们真的可以刀 ![]() 戈蓝上校望着达思牧师半晌不吭声,突然说:“达思牧师,如果上帝的使者都像你这样兼备军事战略家的眼光,整个地球早就覆盖基督的旗帜了。” 容鹤中尉把队部撤下来,没好气地说:“上校,上帝控制了我们的脑袋,士兵们都不想撤退,眼看就要攻下隆吐山了。” 戈蓝上校说:“自从上帝来到亚洲后,最大的愿望就是服征佛教的西蔵。如果现在冲上去拿下隆吐山口是正确的,上帝会直接告诉十字精兵的最⾼指挥官,而不是去控制我的士兵。” 容鹤中尉说:“那现在⼲什么?” 戈蓝上校说:“进餐,觉睡,不要再去招惹这些兵不兵、民不民的西蔵人,让他们有时间告诉西蔵正规军,赖达喇嘛的存在会保证他们刀 ![]() “西蔵正规军?什么时候到?” “拉萨的森巴军都来了,正规军还会远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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