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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叶小说网 > 推理小说 > 答案只有风知道 作者:西默尔 | 书号:43025 时间:2017/10/29 字数:1615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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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我手抓缆绳,⽪埃尔抓着另一头,当他将小艇弄到离登岸点⾜够近时,他跳向前,将船拉靠岸,帮着昂热拉和我下船。他说,他和小艇都留在这儿,他游会儿泳,我们不用急。 “沙利马”停在远处的海面上。帕斯卡勒裸体躺在上面的太 ![]() 昂热拉穿一⾝鹅⻩⾊的套装和相配的鞋。她拉起我的手,我们从停泊点向一座雄伟而破败的门走去。这个圣火奴拉特岛至多一千五百米长,也许有五百米宽,长有许多阿莱波松树、桉树、玫瑰、含羞草、舂⽩菊和唐菖蒲。 “我很喜 ![]() 我们经过大门,来到一条长満桉树的长长的林 ![]() “这些岛叫做莱宁群岛,因为在那个较大的岛上曾经有一座庙,供奉的是莱洛。” “莱洛是谁?”我问。 “一位希腊神,类似赫尔库勒斯神。”昂热拉说“我相信,这座寺庙建于公元后四百年左右——那前面你已经看得到了——是神圣的火奴拉特修建的。”我们仍然是手拉着手走,相互讲德语。单独在一起时,我们总是讲德语,若有别人在场,就讲法语。 我的左脚疼起来,但我不在乎。只要昂热拉拉着我的手,走在我⾝旁,我能听到她的声音,我就什么都不在乎。 我们来到大路尽头,站在寺庙大门口。我看到,有一部分修得不怎么好,只有一座十字形回廊似乎还保持着原先的美。我在荒芜的园子里看到各种石头纪念碑的残骸和一 ![]() ![]() “夫人是个十分漂亮的女人。”那位胖僧人说“因为有她,杏树会每周开花。” “什么杏树?”我问。 瘦的说:“ ![]() “那他就绝对成不了圣人。”我说“先生们,你们的谈话非常动听,是说给虔诚男人听的。”两人笑了。胖的那位讲:“请稍等一下。”他跑开了,消失在庙里,看上去好像一只⽩⾊的球滚过红⾊的沙路。“您一定想领先生参观那座城堡,黛尔菲娅夫人,对不对?”瘦僧人说。 昂热拉点头。 “那我就不请二位进庙了。另外,在这数百年里它也相当没落了。到如今,这里只生活着四名僧人。小岛涨价了。先后有各种人买下过它——那位女演员桑瓦尔,《费加罗的婚礼》里演鲍玛夏女爵的一号女演员,然后是弗莱尤斯的主教,然后是多明我会的修道士,最后是西妥教团的僧侣们。” 那位矮胖的僧人回来了。他抱着一只绿瓶子。“送给夫人和先生。”他说。那是一瓶“莱丽娜”甜酒,是僧侣们自己酿的。“夫人为这个岛、寺庙和城堡画过一些画,送给了我们。我们将它们挂在寺院里最漂亮的地方。”那个矮胖子说“在我们这儿,夫人想要多少‘莱丽娜’就能得到多少。” “谢谢。”昂热拉说“咱们四个人现在都喝一口…可我们怎么才能打开瓶塞?” “这我也想到了。”胖子说,从他的僧袍里取出一把带开瓶器的刀子。他打开瓶子,我们轮流喝。昂热拉先喝,我第二个喝。甜酒酸甜,慡口。那位瘦的举起瓶子说:“我祝你们俩能找到一段时间的和平和安宁。” “谢谢。”我取出一张钞票“我不知道,我可不可以给寺庙捐献一点…” “您可以。”那位胖子愉快地说“您可以,先生。我们不富有。我们谢谢您。祝您度过愉快的一天。” 我们再次相互握手,然后我跟昂热拉往前走。左脚疼得厉害。我停下来,转过⾝。两位僧人笑着招手。我往回招手。我一只手里举着瓶子。 “这就是那座城堡。”昂热拉说。它紧挨着寺庙。“当看到可疑的船只驶近时,僧侣们总是躲进城堡去。它建于公元一一○○年左右——为了防备海盗的袭击。你看,城堡 ![]() 疼痛越来越厉害,我尽量不露声⾊,以免引起昂热拉不安。 塔的地下室坍塌了,四角形,有一个內院。围墙修在蓝⾊大海和松树之间的平坦岩石上,被太 ![]() “从前没这台阶。”昂热拉走在我⾝旁说“从前僧侣们有一架梯子。一旦海盗的船帆出现,他们就在⾝后把梯子拉上去。他们还迅速点燃一个火堆警报,通知谢瓦利埃山上的-望塔。”我们穿过门,走进一间十分破败的小教堂。“女演员桑瓦尔曾在这里举行过她的沙龙。”昂热拉说。 我从一扇窗户望进內院。那里有一个罗马式蓄⽔池。长廊⾼达两米,那也许曾经是十字形回廊。小教堂后面是个大厅,确实大得很。“岛上的所有人都经常逃来这里,”昂热拉说“因此要大得⾜以蔵⾝。我听说,僧侣们睡在这上面。” 一道宽宽的回旋楼梯通向二楼。僧侣的小房间空空的,发了霉。我们穿过从前的图书室。我气短,我的脚沉重如铅。我有点气 ![]() “我走得太快,你跟不上,罗伯特?” “不是。”我说。 我们上到三层和四层。 昂热拉说,三楼住着住持,四楼住着手下人员和看守的士兵。我们上到镀锌的屋顶上。 “所有的建筑风格混在了一起。”昂热拉说“数百年里,这座城堡一直扩建不停。” 现在,⾼⾼地站在岛屿和大海的上方,站在辣火辣的太 ![]() “我常来这儿。”昂热拉说。我靠在栏杆上,借以减轻左脚的负担。“你看,罗伯特,那边就是戛纳。”她用手指。那是那座临海的城市,那是豪华住宅区所在的山坡。“我住在那上面,在那一排⾼⾼的棕榈树后。”昂热拉说“我爱这个地方。我绝对不愿意住到其它地方去。我 ![]() ![]() “这我也想。”我说。太 ![]() “你怎么了?” “你知道的,饭后服药。” “这不对。”她说“你疼,罗伯特。我从你脸上看得出来。请你告诉我,罗伯特,请你告诉我。” “没什么,真的没什么。”我说。但紧接着我不得不坐下来,我疼得再也受不了啦。 “罗伯特!”昂热拉在我⾝旁跪下来。 “那好吧,”我说“我疼。没啥严重。医生说是昅烟引起的。” “心脏疼吗?” “不。脚,左脚。” “你脫掉鞋。” “我不愿意。真的,昂热拉,一会儿就过去了。我…” 她从我的脚上脫下凉鞋,仔细打量它。然后,她开始以凉慡⼲燥的双手摩按脚趾和整个脚,把它抱在她的膝上。我背倚城垛坐着,她跪在我面前,拿捏和摸抚我的脚。 “别,”我说“别惊慌,没什么,真的没什么。这我已经有过好几回了。医生说,一点也不危险。”我又撒谎了,向我爱的这个女人撒谎。 昂热拉说:“你去找个专家,罗伯特,去找我们这儿最好的。你答应我吗?” “行。” “你得起誓。” “我起誓。”以后我还会想到这个誓的。 “现在我们找到了对方,你可不能出什么事。我的天,那就太可怕了,太恐怖了…” “我不会有什么事。”我说。太 ![]() “如果必须疼,必须生病,那我宁愿自己承受,不让你承受。” “昂热拉,”我说“你胡说。” 她举起我的脚,顶在她的 ![]() “已经过去了,”我说“总是很快就过去。” 昂热拉用她的 ![]() “又好了,对不对?” 我点点头,站起来。 ⾼⾼地俯临着大海和岛屿,在浩渺的天空下,在一座古老的守卫塔的屋顶上,我们拥抱、热吻,好像这个吻永无尽头似的。我也许会忘记我一生中遭遇的一切,但是我永远不会忘记这个吻。直到死亡的那一秒钟,我绝不会忘记这个吻,这个在圣火奴拉特城堡顶上的午前热炽中给予和接受的吻。这是莱宁群岛两个岛屿中较小的那个。 我们的 ![]() “永远。”我说。 “对。”昂热拉严肃地说。 “为了我们的一生。”我说。 昂热拉弯⾝抱起那只绿瓶子,打开瓶塞,让我喝,自己也喝。然后,她将剩余的瓶中物浇在滚烫的屋顶上,扔下瓶子。 “献给地下的神灵们,”她说“你知道。” “对,”我说“我知道。”我想,当一个人让另一个人幸福时,他不需要什么就能接近神灵。我想起圣火奴拉特的开花的杏树,说:“杏树应该每天每夜为我们绽放。” “每个小时,每分钟,永远,罗伯特,只要我们活着。” 我在一个城垛上瞥见了一只蜥蜴。它端坐不动,圆眼睛盯着我们。 24 “跨国公司,”克劳德-特拉博说“这是什么?这是在许多家国里营运的公司。他们依照商业赢利的信条,将生产和投资计划从一个家国转到另一个家国…” 克劳德坐在轻轻晃动的船尾,光光的腿搁在一张藤椅上,手端一杯威士忌。我坐在他对面。昂热拉和我从圣火奴拉特返回来了。昂热拉和帕斯卡勒躺在我们头顶的甲板上晒太 ![]() ![]() ![]() “跨国公司都富得流油。有一些的生产能力,其价值甚至比一个中等家国的全民收人还要大。比如说,通用发动机公司的销售额就比荷兰的国民生产总值还要大。标准石油公司、荷兰王室公司和福特汽车公司,他们的销售额比奥地利或丹麦这些家国的国民生产总值要大。通用电气公司超过挪威,克莱斯勒公司超过希腊、英国,荷兰的跨国公司优尼莱福尔跟新西兰一样⾼。这些公司的导领结构组成复杂,几乎弄不懂是哪里在作决定。即使在英国这样的工业国,外国的康采恩也控制着重点工业的百分之二十。德国的一家百最大企业,大约三分之一是受国外控制的。那确实是些大企业…” 纳芙塔利小狗慢慢地从甲板上走过来,在克劳德-特拉博⾝旁躺下。我们听到两个女人在我们头顶笑。微风习习,游艇剧烈晃动。 “如今,想要裂分这些公司,连这些家国也做不到。它们全都超过了有可能发生这种事的界限——若不重新规划整个经济的话,这是联想也不用想的。这些跨国公司的所作所为,无论是从民族立场出发还是受雇于它们的那些人的利益出发,有许多都是不受 ![]() ![]() ![]() ![]() ![]() “这就是说,拿它什么办法也没有?”我问。 “如果这些家国不全力反抗的话,那么这些魔鬼公司的所作所为就无法控制,无法惩罚,最终导致彻底的混 ![]() “是这样,肯定是的。” “我不属于任何跨国公司。我的店酒连锁店总是跟店酒所在的家国合资建造。另外,在你昨天在我们家认识的所有男人中,我是惟一能这么讲的人。” 我突然⾼度清醒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他说“这你是知道的——不是吗?” “什么?” “这么说你不知道了。法比安、托威尔、萨冈塔纳、泰奈多斯和基尔伍德组成了这么一家跨国公司——在全世界,也在你的家国。科德公司属于他们全体,你明⽩吗?” 我只能点头。船似乎骤然剧烈晃动起来了。科德公司属于他们大家…原来不只是属于基尔伍德,不,还有泰奈多斯、萨冈塔纳、法比安和托威尔! “他们的家庭行银赫尔曼行银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经营规模如此之大,这些人应该能帮助他摆脫任何困境,并且能维护他们的利益。他们拥有不受限制的手段。可是相反,赫尔曼却被谋杀了。” “是的。”我说“没人知道为什么。” “没人知道。” “克劳德,你不知道你帮了我多大的忙。”我说。 25 晚上七点,我们又驶进康托码头。照克劳德最喜 ![]() 我⾝上被太 ![]() “废话,好极了,”她说“我们很快再这么做。你是昂热拉的朋友。因此你也是我们的朋友。是不是,纳芙塔利?” 那只猎狗吠叫一声。我们跟⽪埃尔和马克斯告别。我给了他们俩小费,离开,鞋拎在手里,沿浮桥走向码头。昂热拉的梅塞德斯车停在那里,就在一幅涂在码头墙壁上的大标语下,标语是:“全世界产无者联合起来!”我拎着昂热拉的大包,她把⽑巾、她的浴⾐和我的游泳 ![]() “一点也不疼了吗?”昂热拉低语道。 “一点也不了。” 特拉博夫妇站在他们的船上,冲我们挥手,直到昂热拉将梅塞德斯车开出了码头。 “我口渴。”她说“你们男人酗酒,而我跟帕斯卡勒在上面烤太 ![]() ![]() “你做什么了?” “什么也没做。”我说。 我们喝酒,接着响起了《随风飘去》的第一节。 “咱们的歌。”昂热拉说。 她跳起⾝跑进酒吧,平台上差不多是空的,紧接着喇叭里就传来了她的声音。她对着一只麦克风唱,声音很低,几乎是耳语,因此歌词听起来半似在唱、半似在呵气,是德语… “这世界上有多少条眼泪和痛苦之路?这世界上有多少座伤心的海洋…” 钢琴。打击乐器。堵塞的萨克斯管。昂热拉的声音。我靠回去,喝酒,我的思想神游、神游… 我说过,我未婚。我骗了昂热拉。这是卑鄙的… “有多少⺟亲早就孤苦伶仃,等啊,至今还在等?…” 我的⾝体灼烧。那不仅是太 ![]() ![]() “那答案,我的朋友,只有风知道。答案只有风知道。”昂热拉耳语般的声音唱道。 那又怎么样!我一下子不再良心不安了。那又怎么样?我是自由的!我的婚姻死去了。卡琳只在纸上算是我的 ![]() ![]() 昂热拉唱:“…如今有多少人还不自由却又心甘情愿?有多少孩子晚上休息时饿得难以⼊眠?…” 我不想说出真话。我不会讲出真话。我会祈祷,其他人不会说,昂热拉不会从别人处获悉。我得澄清我的案子。我得工作。挣钱。我不能下趴。 “那答案,我的朋友,只有风知道,答案只有风知道…” 我必须…我必须…什么?我必须什么?我难道不可以幸福一回吗?我这一生可都只是必须、必须! 我越来越陷进 ![]() “人们为炸弹、火箭和死亡支出的金钱堆积如山。”昂热拉的声音从喇叭里传出来“有些人今天夸口夺得很大,却一点也缓解不了困难…” 我不想失去昂热拉!绝不!那将是结束,一切的结束… “为了让人类反省,还得再发生多大的灾难?那答案,我的朋友,只有风知道,答案只有风知道…” 昂热拉的声音停了。萨克斯管缓慢伤感地吹起来,将曲子吹完。当昂热拉唱时,我打开了凡-克莱芙的那只小盒子。现在,我让那两只钻石耳环落进昂热拉只有半杯的香槟酒杯里。她容光焕发地走回到桌旁。 我站起⾝。 “谢谢,”我说“谢谢,昂热拉。” “我们的歌,”她说“我们的教堂。我们的歌。‘庄严’店酒平台上我们的角落。全是我们的。还会有更多的东西。对不起,亲爱的角落,我们今天对你不忠了。明天我们再来看你。”我们就坐。“那里面还是很热。”昂热拉说“噗!咱们还能再喝一小口吗?” “咱们一定要喝。”我说“咱们还能再喝一小口。咱们能喝下。” 昂热拉发出一声惊叫。她盯着她的杯子。 “我怎么了?”她说“我在我的杯子里看到耳环。马蒂妮-卡洛尔的那种。我醉了。” “我也醉了,”我说“我也看到你杯子里有耳环。把它们取出来,亲爱的,要不然你会呑下它们去。” 昂热拉用手指从香槟里取出那首饰。 “戴上它们。”我说。 她的脸⾊倏忽变了,一脸严肃充満了责备。 “你真是发疯了。这我绝不接受!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你是我爱的女人。” “可这是发疯!你 ![]() “我当然有这么多钱,”我说“要不然我就买不起这耳环了。是凯马尔夫人和凯马尔先生最好的推荐。” “不,这我不接受!说什么也不行!不然我会感到自己像个子婊!” “可爱的子婊!我一直就想爱这么个子婊。”我说“Lechaim,我的宝贝!”我转⾝“侍者,请再拿只杯子来。” “就来,先生!” 昂热拉仍然盯着那对钻石耳环。 “可你从哪儿…” “喏,赌场啊!你忘了吗?” “你把你赢的一切马上就送去了凡-克莱芙?” “远不是全部,也不是马上。直到今天早晨。自从我看到你如何盯着它们看——你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我就想买这对耳环。可我买不起。然后十三来了,连续三次。这难道不是命运吗?”酒吧负责人亲自拿来一只新杯子,斟満酒。昂热拉为我作介绍。酒吧负责人名叫雅克。 “很⾼兴认识您,先生。”雅克说。 “我也一样。”我说“请再来一瓶,雅克先生。”我心头轻松,心情⾼兴。酒吧负责人离开了。 “不,不,不,”昂热拉说“我不要这耳环。我跟你去凡-克莱芙,咱们把它们退回去。” “他不会收回的,这种事珠宝商是不做的。” “凯马尔会做的。我们是朋友。” “我们也是朋友。他不收回这耳环,他答应过我。现在,请你试试它们吧。” 她的大眼睛瞪着我。 “这一切是发疯。”她说。 “对,甜藌的狂疯。” “这不会有好结局。” “当然。”我说“你应该试试这耳环。” 她忽然笑起来。 “你真是不可思议,罗伯特!赢了钱——做什么?” “是啊,做什么?”我问。然后,我看着她将两只镶有长长的条形钻石的耳环戴到她的小耳朵上,对着一面化妆镜端详。“它们是不是美不可言?” “你美不可言。”我说。 “哎呀,罗伯特…”她抓起我的手,我看到她手背上的⽩斑。“罗伯特,我…我谢谢你…要是你知道,我多么想得到这一对耳环…” “我知道。我全知道。”我说“凯马尔先生和我是结拜兄弟,世界上最好的朋友,那友谊雷打不动。喝光!咱们要开第二瓶庆祝了。今天是个节⽇,得庆祝它。”酒吧负责人雅克用一只银托盘又端来一瓶。我亲手打开它,重新斟満我们的杯子。我们碰杯。此时,海上、岸上和艾斯特莱尔山脚,灯光齐亮。“为我们⼲杯。”我说。 “为我们⼲杯!”昂热拉说“我还从没接受过男人送的首饰。你是头一位。” “夫人,”我说“您给了我许多愉快的消息。” “罗伯特…” “嗯?” “一个女人肯定能非常、非常地爱你。” “我不要随便哪个女人。我要你。” 她的手还放在我手上。耳环在她的耳朵上晶莹闪亮。我跟克劳德-特拉博在游艇上喝了很多。现在我感到我渐渐醉了,淡淡地轻轻地醉了。“我始终只要你,昂热拉。”我说,吻她的那只手背有亮斑的手的手心。 一群嘈杂愉快的人走上平台——看他们的样子像是电影人。他们在稍远的地方坐下来,讲着意大利语。一共是七个男人和一名年轻女子。 “这位是克劳迪娅-卡蒂娜尔。”昂热拉说“你快转⾝看。” “不。”我说。 “你转⾝看看她吧!她那么漂亮。我很喜 ![]() “不如你这么美若天仙。”我说“你以为我为什么脸朝墙坐?因为我只想看你,一直只看你,不看别人。” 平台上的灯也亮了。它们的光线让钻石耳环晶莹缤纷。 26 我们开车去昂热拉家,她跟往常一样坐在方向盘后,我跟往常一样坐在她⾝旁看着她。她戴着那对耳环。车子里的收音机调到了蒙特卡洛台。约翰-威廉姆斯唱着:“谢谢,再见,谢谢…”我们又行驶在有着广告墙和歪斜的房子的拐弯抹角的老胡同里。车灯下突然冒出一个人影来。他蜷缩成一团,坐在人行道边,头埋在膝上。昂热拉急刹车。她下去。我跟着她。她先于我来到那人面前。她跟他讲话。 他不舒服吗?他病了吗? 那个痛苦的人好长时间没有回答。他终于抬起头来。那是一位老人,他的脸上形成了结痂的疹子。 “我是园丁。”他低声说“我在这儿工作过,就在这附近。在一幢别墅里,我不想说出它的名字。也不是指它,是尊贵的夫人将我赶了出来,今天晚上。” “为什么?” “您看看我的面孔吧。”老人说“我面孔难看,又长了这疹子。我不知道我是从哪儿染上它的。可能是某种植物保护剂,几星期前有那么一罐炸在了我脸上。我的夫人对我的脸感到恶心。我也对它恶心,可我能怎么办呢?这是我的脸啊。” “然后呢?”昂热拉跪在他⾝旁,同样低声地说。 “没了。”老人说“我现在怎么办?我这种年龄的人到哪儿还找得到工作?加上这疹子!最好是您的车子庒死我,我就完了。可我连这运气也没有。” “你上车吧。”昂热拉说“我马上来。” 我走回梅塞德斯车,坐进去,看到昂热拉跟那个老人 ![]() “我给了他一个地址,”她说“拉瓦尔夫妇的。他们也住在这儿。有大花园,急需一名园丁。我告诉他,他得去找哪个医生看他的疹子。我已经见过一位患这个的园丁。那位医生能治好它。那肯定是由于那些植物保护剂。” 拦木升起。 昂热拉继续往前开。 她载着我们回家。 27 回家。 这下我头一回写下了这个词。这就像我当时的感觉——昂热拉的房子也是我的,是我们的家,是我们的窝,在这里我们不可能遭遇上什么不幸的事,当时我这么想。 我们进房,门 ![]() “这座圣盖特鲁德教堂坐落在火车站附近。”昂热拉说“阿尔奉欣住在火车站附近。” “你的清洁女工在那儿祈祷。” “对,每天早晨。”昂热拉说。 我一个人站在前厅里,手里拿着纸条,因为昂热拉跑进卧室脫⾐服去了。途中她将厨房、客厅和暖房里的电视机全打开了。正播放第二遍晚间新闻。 昂热拉又出现了。她穿着一件⽑巾布短浴⾐和拖鞋,戴着耳环。我脫去我的衬衫和我的鞋,坐到厨房里的凳子上,望着昂热拉以最快的速度做一道俾斯麦鲱鱼⾊拉。当她在厨房和平台之间来回跑时,她听着新闻。我帮她铺外面的桌子。我又俯瞰着城市的灯海和茫茫的大海。我现在不能跟昂热拉讲话,她在听新闻,贪婪地呑进每个词。我也是——谈的几乎净是英镑的贬值。其它的大工业家国,主要是国美,要求马克增值。芬尼俱乐部在巴塞尔开会。⽇本股市反响強烈。意大利也一样。 我从康托码头给“庄严”店酒打过电话。那里没有给我的留言,也没有电报。拉克洛斯没联系。 那里发生了什么事呢?基尔伍德还酣睡未醒吗?巴黎的那些⾼级人物还没到吗? 昂热拉在她的电视机之间跑来跑去,浴⾐敞开着,我一直看到她秀长的腿双的上部。除了鲱鱼还有花式面包,那种⽩面包,以及克隆堡啤酒,冰冷的。我们坐在平台上,边吃边喝,望着对方。 电视机里正播放一场演出。三台机子里响起音乐。 “它们美不美?”昂热拉说,将头转来转去,让耳环的钻石闪烁“是不是美极了?” “你,”我说“你美极了。” 电视里的演出中有许多非常老的感伤歌曲。昂热拉和我收拾走了盘子。我们在平台上跳舞,客厅里的灯光洒落到平台上的花海里。我们跳得很慢,紧搂着,她两臂抱着我的脖子。我们边舞边吻对方,一再地吻。 “好在咱们俩都吃了鲱鱼。”昂热拉说。 她停下来。她的吻越来越亲热,越来越強烈。我感到:她今天准备好了,准备好了做一切。这时我突然明⽩:我不能骗这个女人,不管会发生什么事。我一秒钟也不能再骗她! 我在她的拥抱中说:“我没对你讲真话,昂热拉。我结婚了。” 我能感到她如何僵住了。她缓缓地、机械地松开我,从一个房间走向另一个房间,关掉电视机,回到平台上。她坐到一张藤椅里。我坐到秋千里。我们沉默。 “婚姻很不幸。”我终于说。 “是的,当然是了。”昂热拉愣愣地说。现在她又讲起法语来。“所有男人的婚姻都不幸。他也是,他,我为了他…”她顿住了“他的婚姻不幸得可怕。” “我是真的。”我说。 “住口吧。”她说。 “对不起,昂热拉…” “叫你住口!我不跟已婚的男人恋爱。你…你很诚实,还是向我讲了实情。但现在结束了。拿去,收起这耳环吧。” “不。” “收起来!” “不!” 她跑进厅里,我的衬衫挂在那儿,她将它们塞进一只口袋。她又走回来。 “我跟我 ![]() ![]() “说说而已。”昂热拉说,坐回她的椅子“空话,空洞的话。一文不值。” “我是认真的。我还从没对什么事如此认真过。我明天飞回杜塞尔多夫,跟我 ![]() “走吧,”昂热拉说,背转向我“请你走吧。”她盯着深处的灯光。 “昂热拉,相信我…” “你该走了!”她突然发疯地叫道,然后又低声说“对不起,罗伯特,请让我现在一个人呆着。” 徒劳。 我再劝她,可是她不回答。她望着下面的城市、海洋,不再望我。 “好,”我说“我走。” 她不回答。 “我还来,”我说“当我跟我 ![]() 她不回答。 “晚安。”我说。 她不回答。 我走进前厅,穿上我的衬衫,感觉到了那对耳环,再次走回平台。昂热拉背转向我。她看上去就好像是坐着死去了。于是我离开了这房子。 28 她浓妆 ![]() “你最喜 ![]() 这是在加拿大路的一家酒吧里,但这是他们后来接我时我才得知的。酒吧开在一家按小时收费的店酒里,这我进来时也知道。我要是知道了,也无所谓。离开昂热拉家,我想徒步走回“庄严”店酒,但在那种状态下,我失去了一切方向感。来到这条加拿大路,我看到街上有许多 ![]() 我想酗酒,因此我走进了霓虹灯广告最醒目的那家酒吧,坐到柜台前,叫了杯威士忌。这时,那位啂房大硕的黑发女郞就走过来了,不用请就紧挨着我坐下,摸抚我的腿大。这家酒吧里只有 ![]() 我突然看到了昂热拉,我离开时她在平台上的样子。我知道,我得赶快多喝点,好忘记这幅图像,好忘记昂热拉,好什么也不再想。我恍然大悟,人们不仅彼此相爱,人们也彼此相恨。我开始要双份的威士忌。那位黑发女郞喝香槟,她说她的胃有问题,受不了威士忌。 “更别说苏格兰威士忌了。我恨英国人。你可不是,对吧?” “不是。” “你是哪国人?”当我将一只手揷进她的 ![]() “德国人。”我说,喝酒,又要了个双份。 “我爱德国人。”黑发女郞说。 “明⽩。”我说。 我感觉酒精开始起作用。我还在想昂热拉,但不再是愁肠寸断,而是怒不可遏。我对她是真诚的。如果我撒了谎,那就一切无事了。我应该继续撒谎。不,我想,我必须讲真话。我又喝下双份,喝完我想,我要停止酗酒,因为要不然我就不行了。 这担心来得没有缘由。黑发女郞将我拖到楼上她的房间里,迅速脫光了⾐服。我也脫光了我的⾐服, ![]() 喏,我尽可能让她満⾜,我们做我想得起来的一切,她全都照做不误,她只是再三地索要额外的费用。她 ![]() ![]() “现在他们将英镑贬值了百分之八,”她说“我这儿正好读到。对英国人不利,对不?” “对。”我说。 “我很⾼兴,”黑发女郞说“屎狗。” “什么屎狗?” “国美第六舰队的军舰下回要到七月初才来,就在立独⽇前不久。你知道,到时候这里将隆重 ![]() ![]() “地中海有很多的俄国人。”我说。 “他们也应该到这儿来,”黑发女郞说“俄国佬和国美佬。小伙子,那就美了。据说俄国人 ![]() ![]() ![]() “不,我不信。”我说。 “那他们在哪儿玩?”黑发女郞问“他们总不能光在地中海里游来游去,他们总得上岸啊,对不?” “你说得对。”我说。 “这是政治,对吧?” “是。”我说。 “狗庇政治,”黑发女郞说“把我们的生意全毁了。” “这有点儿说对了。”我说。我一点也不再想昂热拉,一下子累坏了,只想觉睡。 “你到底叫什么?”黑发女郞问。 “阿多夫。”我说“你呢?” “杰茜。”她说“你要是累了,就睡吧,我马上把灯关掉。只想再读一体下育部分。拳击,你知道。今天⼲够了。你也付的是整夜的钱。早晨,我再给咱们俩做点什么好吃的。” 最后那句话还没听完,我就睡着了。我睡得很沉,想不起来做过梦。有一回,杰茜摇着我的肩膀醒唤我。 “什么…什么事?” “阿多夫,伙计,你病了吗?” “为什么?”我睡意朦胧、含糊不清地说。 “你在睡眠中喊叫。难道你是个疯子?” “不是,”我说“我有时候喊叫。如果侧睡,我就不喊叫。” “是的,是的。好了,你们这些蠢猪!”杰茜大声嚷道,因为隔壁又有人在敲墙。然后,她在她摁亮的 ![]() “谁?” “好了好了,”杰茜说“继续睡吧,不过请侧睡。”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侧睡了,反正我不再喊了。下回我醒来,是因为有人在敲房间的门,喊我的名字。 “来了,”我大声说“来了!” 杰茜躺在我⾝旁。她从梦中惊醒,诅咒。 “安静,”我说“是叫我的。” “请您打开门,卢卡斯先生。我们是察警!” “你⼲了什么坏事吗?”杰茜盯着我“从窗户出去,你就到了屋顶,从那里…” “没事儿,”我说“我得打开门。”我起来,我的头疼得要炸,我套上內 ![]() ![]() 我走向门,打开来。 两位穿着便⾐的人站在外面。他们俩都戴着帽子。 “刑事察警。中心分局的罗杰和克拉迪。”两人中年纪较大的那位说。他们出示他们的件证,我仔细查看了它们。 “我们得请您跟我们走。” “去哪儿?” “去莫金斯,离这儿不远。鲁瑟尔探长请您马上去。” “行,明⽩。”我边穿⾐服边说。我没洗脸没刮胡子,但这无所谓。杰茜坐在 ![]() “一大群官警找您几个小时了。”我系领带时较年轻的那位讲“您受到我们的监视,这您知道。” “对。” “我们的人今天夜里在这个区盯丢了您。我们已经去过黛尔菲娅夫人家,可她说,她不知道您在哪儿。因此,我们搜查了这里的所有店酒和客栈。有一大批,先生。” “出什么事了?”我问。 “不清楚,”叫罗杰的那位说“我们直接从分局来。我们有车。我们开车送您去莫金斯。” 提到昂热拉突然使我流出泪来。 “您怎么了?” “灰尘进眼睛了。”我说,拿一块手帕擦擦,但眼泪老是不断地流出来“再见,杰茜。” “再见,阿多夫。”杰茜说,抛给我一个飞吻。 我们走下店酒的楼梯,它很窄,摇摇晃晃,然后坐进一辆黑⾊标致车。罗杰坐在方向盘后,太 ![]() 直到我们上了十字架路时,罗杰才问:“那 ![]() “对。” “为什么?” “我告诉她我叫阿多夫。” “原来如此,”罗杰说“我还以为你们俩吵架了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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