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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叶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天涯浪子 作者:陈青云 | 书号:40697 时间:2017/10/3 字数:17130 |
上一章 第 三 章 邪恶之徒 下一章 ( → ) | |
天亮了。 油尽灯自灭。 司马茜悠悠醒来,头很重,浑⾝乏力,软得像一滩泥,好一阵子,才觉得更清醒些,一个转侧,突然发觉⾝上怪怪的,下面那地方有些刺痛,随即发觉自己竟然是⾚裸的,这一惊,人已完全清醒了。 “怎么回事?我怎么醉成这…”她自语着,手摸处,粘粘 ![]() ![]()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再度恢复。 泪⽔夺眶而出,幼时没有记忆,但长大有记忆以来她是头一次哭,第一个升起的念头是自鲍,唯有死才能解脫。 一个心⾼气傲的名家女子而有此遭遇,其悲愤之情是无法以言语形容的。 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內心挣扎,她想到自己不能死,这不明不⽩的一死,对家门的影响同样严重,而且让做此事的恶徒逍遥法外,岂非死不瞑目?于是,她咬牙起⾝下 ![]() 她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有灵魂的人。 整个世界都变了,仿佛完全陌生,自己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一切的美梦憧憬悉数破灭,眼前是一片黑暗。 她站到桌边,想… 她记得在喝下第二壶酒只三杯便趴倒桌上,记忆止于此,以后是一片空⽩,以平⽇的酒量,应该不会醉倒的。 第二壶酒,问题出在第二壶酒。 “姑娘,女客人…”是小二的声音。 “唔!进来。” 小二提了两只木桶进来,一只是清⽔,另一只空桶是准备用来盛用过的脏⽔。但来的不是原先负责伺候的那个小二。 “怎么换成了你?”司马茜脫口问。 “姑娘,伺候客人谁都一样。”小二笑着说。 “我就是喜 ![]() “听说…死了娘,天没亮就回家奔丧去了。”司马茜气愤得几乎要发狂,那小二分明是畏事发而潜逃了,想不到自己的清⽩会毁在一个店家小二的手上,实在是死不甘心。转念一想,自己可不能露出破绽启人疑窦,得装着没事问出那小二的底细… “噢!”司马茜缓和了脸⾊:“他叫什么名字?”“李保。”“他是哪里人?” “本地人,家住城南十里的李家村。” “哦!没事了,你做你的事。” 小二换了盥洗用⽔,然后离去。 司马茜咬牙切齿地自语道:“李保,你这兔崽子,姑娘我要不把你全家所有的人斩尽杀绝,难消心头之恨。” 于是,她理妆出门。 南门外通向李家村的⻩土大道。 司马茜疾步而行,她満怀杀机,俏丽的面庞罩着一层厚厚的严霜,看上去十分怕人,美女已变罗刹。 她不期而然地又想到“武林公子”韦烈,如果他不离开,这种遗恨终生的事可能就不会发生,是上天有意作这恶毒的安排吗?杀了人,灭了门,消了恨,自己能还原吗?她的心在不断滴⾎,灵魂似乎也脫离了躯壳。 正行之间,忽见路边围了一大堆人,七嘴八⾆嚷成一团,从装束来看,全是些庄稼人,他们在吵什么? 渐行渐近,听出些话声。 “好端端一个小伙子怎么会变成了路倒?” “八成是⼲了伤天害理的事才遭天谴。” “嗯,有道理,看他⾝上带的两个金锭子,⾜可买三亩地,在城里当下人,不吃不喝十年也赚不到…” “横财,一定是横财!” “呃!”一个老人的声音:“人死是大事,嘴上留点德,二楞子,还不快回村去向他娘报信…” “噢!大爷!” 一个十来岁的大孩子拔腿奔去。 司马茜步近,从人堆隙 ![]() 众人仍在叫嚷,没发现有个带剑的美大妞来临,否则又将是一阵惊 ![]() 司马茜虽然任 ![]() 小二李保并非如店家所说回来奔丧。 他⾝上有两个金锭了。 人不是暴毙,显然是毁于內家重手法,而他不是江湖人。 从以上的情况可以勾画出事件的轮廓,小二李保是被琊恶之徒以重金 ![]() 那人神共愤的琊恶之徒是谁? 出手两个金锭,显然不是下流角⾊。 事情发生在店里,那恶徒当然也在店里。 哪里丢哪里找,司马茜决心回店住下。恶者食髓知味,很可能还会有所举动,另方面也可在旅客中找线索,这种人只要露脸不难辨认。 于是,司马茜走回头路。 刚到城门口,无意中瞥见一个⾐着鲜明的贵公子,从城厢大道的人嘲中行来,手里牵着一匹雄健的刺骝,马背上有行囊,像是长途赶路的样子。那匹眼 ![]() “师妹!”叫唤的声音很大。 来的,正是“梅花剑客”方一平。 司马茜知道躲不了,只好止步。 方一平已到⾝前,満面奋兴之⾊。 “师妹,我找得你好苦!” “找我做什么?”司马茜心头已 ![]() “不找到你,我怎么回去向师⽗复命?” “那是你的事!” “师妹…” “你怎会找到垣曲来?”司马茜切断了他的话。 “我是听说‘武林公子’韦烈在垣曲出现,所以…就抱着一丝希望赶了来,我刚到,真巧就碰上…” “你判断我是跟韦烈私奔?” “师妹”方一平尴尬的笑笑:“我绝对没有那意思,你一向任 ![]() ![]() 谎言,通常都是最美丽的,令人耳朵受用。 司马茜无言可答。 “师妹,随我回去…” “不!”司马茜回答得很决断。 “师妹,你知道师⽗和师⺟有多着急?” “我不是头一次出门。” “可是…这次不同。” “什么不同?” “师妹,你我的婚事是⽗⺟之命…” “我不会嫁给你!”司马茜不假思索地说。其实,她心里是在悔恨,人心都是⾁做的,方一平的一席话确实使她感动,她发现自己是错了,可是,自己现在已非完璧,还能从⽗⺟之命与方一平成亲吗?悲剧已经成了定局。 方一平的脸⾊变了又变。 “师妹,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只是个被收留的儿孤…” 脸上现出很痛苦的样子:“不过,不要紧,我会自量的,你只要跟我回家,我…会请求师⽗解除婚约,这点你放心,我说到做做到。” 方一平仿佛已变成了另一个人。 司马茜想大哭一场,但她強忍住了,心里对方一平的愧疚更深,可是能回头吗?不能,永远不能。 “是我配不上你!”她脫口说了出来。 “师妹,你…这是什么意思?”方一平惊诧。 “没什么,人各有志,我要走了一” “师妹,你不能…”现在已经有许多人驻⾜而观。 司马茜扭转⾝疾步混⼊人群,她要是再不走,泪⽔便无法再控制,一个好強的人,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示弱。 “师妹,我会一直留在垣曲。”方一平大声说,脸止露出一抹 ![]() “司马茜,你已经注定是我的人,我要你付⾜代价,然后才收留你,师⽗已经认定我是凌云山庄的继承人,我不会放弃,即使没有你。” 中条山。 绵亘千里,山势丛杂险峻,大部份是人迹不到之地。 韦烈循设定的标志深⼊五十里之后会合了先遣手下洪流与卫道。 山区不比平地,⽇头一歇山便是岚雾的世界能见度几乎等于零,而且⽇落的时间比平地要早将近一个时辰。现在不过是申牌时分,在平地太 ![]() 韦烈与两个手下在一个⾼亢的山洞里煨火烤野味啃⼲粮,边喝着王道从山区人家搜卖来的杂粮酒。 “你两个没发现任何形似驼峰的山头?”韦烈问。 洪流只头摇,他不大喜 ![]() “没有!”王道回答:“我俩到此地之后,一南一北分头采察了一天行程都没有任何发现,也许不够深⼊。” “好,我们明天分三路推进,我在中,王道向北,洪流向南,一天之后再向央中会合,如果有情况,⼊夜之后放‘钻天鼠’连络,还有,别忘了向能碰上的山居猎户打听,这比盲目找寻好得多。” “公子不说我也是这么想!”王道嘻着脸说。 “你聪明!”洪流⽩了王道一眼。 “石狮子开口,难得。”王道嘴不饶人。 洪流又⽩了王道一眼,但已不再开口。 韦烈是习惯了他两个的德 ![]() ![]() 现捕现宰现烤的山獐味道十分鲜美,佐以山里人酿的杂粮,美酒,的确是别有风味的一种享受,乐趣无穷。 “嘿!过年啦!”王道突然 ![]() “什么?”洪流闷闷地顶了一句。 “看,祥龙献瑞!”王道手指洞外。 远远的峰间正在火烧山,真的像一条大巨的火龙在蜿蜒蛹动,十分壮观。如果对山区稍有认识,便能判出野火烧山之处距这里至少是大半天的路程,这是指有功夫的,普通人得耗上一天还不一定能到。 韦烈悠悠地道:“火烧山之处必有种地人家,烧山是为了除杂草,造肥料,驱蛇虫。这一烧可能是几天几夜,我们就以那里作为会合的地点,两天之后回头,先到先等,不见不散,山区太辽阔,钻天鼠信号不一定有效。” 王道应了声:“好!”洪流仍是只点头,不必要的话他是多一个字也不说的,他也有很多话的时候,有时是基于必要,有时是被王道 ![]() ![]() 天放亮。 三人分道扬镳,洪流与王道一南一北,韦烈走中路。 山区无路,如果有也只是山里人走出来的错杂小道,无法据以到达某一个特定地点,所以对于山势与方位必须有判别的本领,更要紧的是认定一个特殊的座标,凭以分辨本⾝的位置,现在三人都以火烧过的那座山央中突起的宝塔形尖峰作为指标。 过午不久,韦烈抵达了昨晚所见火烧山之处。 山 ![]() 将近聚落,一个手持虎叉,⾝背弓跨刀的壮年汉子 ![]() “到山里来访友的。” “哦!客人在山里有朋友?”狐疑地打量了韦烈几眼:“山里人不多,这附近五十里之內的乡邻彼此都认识,客人的朋友是谁?” “这…在下打听个地方。” “什么地方?” “驼峰!” 此汉登时脸⾊大变,像突然碰见了鬼,后退两步之后,半声不吭,像逃命般地斜里疾窜而去。 韦烈傻了眼,这是怎么回事,这猎户一听到“驼峰”二字,便像碰到了瘟神似地急急逃走,驼峰是不祥之地吗?是犯了他们的忌讳还是另有文章?他想不透,但确定其驼峰这地点,而且这一带山里人都知道,照情况判断,驼峰必在这一带附近不远,地方算撞对了,用心查访必有着落,因而精神大振,继续前行。 这里是聚落边缘,有羊肠小道可循。 顺小道行去,已可看到在辛勤锄地的男女山民。 眼前是道山溪,溪中怪石嶙峋,一株倒下的大树横跨溪上,枝桠已被修整,自然地形成了一道便桥。 桥头石上坐着一个⽩发老人在昅旱烟,状甚悠闲。 “老丈,打扰!”韦烈隔溪而问。 老人抬头,老脸尽是惊讶之⾊,这地方极少生人来往,可以说是个老死不与外人闻问的地方,韦烈虽然换了普通便服,但在山里人眼中仍是惊怪的对象。 “你…什么人?” “有事⼊山,向老丈请教一个地方。”他不说访友了。 “什么样子的地方?” “驼峰。” “啊!”老人虎地站起⾝来,恐惧地瞄了韦烈一眼,掉头便走,而且走得很快。 韦烈再一次傻眼,有些啼笑皆非,山里人对于“驼峰”这名称为何会有如何強烈的恐惧反应?这问题大了,看样子向人打听是此路不通,村子也不必进了。他想,驼峰无疑是在这范围之內,耐心找定可找到。 一阵盘算之后,他决定登上宝塔形的尖峰,居⾼临下,视线可以放得很远,只要发现骆驼背似的山峰便差不离了。估量了一下形势,他选择侧面登峰,眼前的山溪恰在与尖峰并列的夹 ![]() 于是,他溯溪而上。 一路攀藤附葛,有时必须绕行,相当艰困。 溪 ![]() 好不容易登上了峰头,一看,这峰头与尖峰相隔数十丈,山⾕已埋在原始林里,尖峰巍峨在上,⾼底差了一倍有多,这只是⾁眼的估测,大自然的景物最会骗人,实际上有多大差距要现⾝体验了才知道。 韦烈坐下来休息了一阵,然后振作精神,飞⾝掠起,踏树渡越峡⾕,然后开始攀登。峰势陡峭,有些地方还是盖顶的突岩,若非⾝手超人,真的是寸步难移。他手脚并用,一个劲朝上升登,好不容易到了一处可以 ![]() 他并不气馁,蓄⾜劲再往上爬。 汗⽔ ![]() ⽇头已坠向西方的远山,光彩尽失,变成了一个红球。 下望聚落散居,已完全掩没在瞑气里,灰潆潆一片。 爬,他除了努力向上,没有退路。 天⾊逐渐昏黑下来,东方现出⽩⾊的光晕。 体力损耗太多,速度自然减弱。这并不是驼峰,只是藉以观测的居⾼点,想不到会费这么大的劲。 月升。 无垠的山区披上了轻纱,黑暗消退,发潆的峰头显得十分安祥,在这种景况下,即使他是跺跺脚会使风云变⾊的人物,也显得无比的渺小。 终于,他登上了峰顶,岩寒松在月光映下照下一片诗情画意,如果你相信有所谓仙山,这便是了。 韦烈已精疲力尽,躺下来闲目憩息。 不知过了多久,他觉得疲累之感已消,睁开眼,⽟盘已快当顶,他深昅了几口气,起⾝心里想,要寻找驼峰,得等到明天⽇出之后,好在与王道他俩约定的会合时间是两天,自己绰有余裕。 游目浏览之下,呼昅突然窒住,目光也直了。 峰边,突岩上,背立着一个⽩⾐人影,是女的,曳地长裙,穿的是宮装。 这种地方,这种时辰,居然会有人出现,而且还是个宮装女子,不是鬼也是怪,太不可思议了。 她是飞上来的。 是月亮上下来的? 是个幻影? 韦烈 ![]() ![]() 于是,他想到巫山神女,想到天台仙姬,想到广寒宮主,想到狐媚妖琊… 汗又冒了出来,是冷汗。 即使是胆大包天的人,突然间碰上超越情理之外的古怪事物,恐惧是本能的反应,所不同的是程度上的差别。 毕竟他不是普通人,慢慢地冷静下来。 于是,他鼓⾜勇气,缓缓挪步向前接近。 当然,如果出现的是个恶形怪态的东西,那又另当别论。 女人,本⾝便有一种减轻别人恐惧的力量。 近了,还有两丈,韦烈止步。 现在可以看得更清楚,乌云披肩,曲线玲珑,比起司马茜和小青,有过之而无不及,虽然看不到正面,但想来绝丑不到哪里,尤其一⾝⽩⾐,更显得超尘脫俗,一般世俗所形容的,有几分“仙气” ⽩⾐女子依然丝纹不动,仿佛一尊雕像。 真的是⽩⽟石雕刻的人像吗? 很有可能,在这种绝地,有那种怪人在峰边竖上一尊雕像并非不可能,而且也就不算怪了,这种事例不泛。 韦烈又僵立了一阵。 “你是人吗?”这句话问得相当笨拙而可笑,但在意念悬空的情况下,也就难怪了。 没有回应。 韦烈心头下意识地一阵发⽑。 “你是谁?”他又问。 “人!”有了反应,一个字。 韦烈胆气顿豪,但也感到好笑,刚刚问她是人吗她不答应,而现在回答却是“人”问题大概是自己刚刚所问不当。 “月⽩风清,绝岭孤峰,能遇到姑娘不能不说是一种奇缘,愿意跟在下谈谈吗” “你是谁?” “姓韦名烈,江湖上赐号‘武林公子!”“怎会到这种人不留迹的地方来?” 韦烈一下子愣住了,该怎么回答,说实话吗?如果说出“驼峰”二字,对方会不会又像峰脚下那些山居人一样不顾而去。 他考虑了许久。 “寻找驼峰!”他决定说实话,因为这女子不是普通人,她的反应该与普通人不一样,只是换来的反应是好是坏就无法预测了。 他心怀忐忑地静待下文。 ⽩⾐女子动了,徐徐回⾝。 韦烈的心跳突然速加。 ⽩⾐女子转成了正面。 像明月从云端乍现,沁人的清光倏然洒照。芙蓉为面⽟为骨,此姝不应现人间!美极了,像传说中的仙女。不是 ![]() ![]() 韦烈的脑海在这刹那之间成了空⽩,自我已不存在。 真正的美人,生平仅见。 许久,韦烈才逐渐回复自我。 “姑娘…怎会在这人迹不到的峰顶?”他问,说话似乎还有些困难。 “赏月!”⽩⾐女子回答得很自然。 “姑娘…到这种地方来…赏月?”“你不认为这是个最佳的赏月之处?” 面冷,声冷,不是一般人所感受到的森寒冷漠的冰霜之冷,而是像一块寒⽟所自然散发的冷,使你承认冷但又不觉其冷。 “是的!”韦烈的口齿似乎也变得笨拙了。 “你说,你是为寻驼峰而来?” “是的!”谈到正题,韦烈精神一振,人也完全恢复正常, ![]() ![]() ![]() ![]() “我先问你。”⽩⾐女子的眸子闪 ![]() ![]() “为了完成⽗⺟的遗愿。”韦烈不加掩饰。 “怎会找到此地来?” “受一位武林先辈遗书的指示而来。” “哦,那位先辈是谁?” “无忧老人!” ⽩⾐女子显然地一震,容光顿时失⾊。韦烈也是心头一震,对方的反应使他感到情况有异,后悔不该如此坦率,一下子说出“无忧老人”应该试探着来,对这神秘的⽩⾐女子目前还一无所知,真的把她当成了女神吗? 实在太猛浪了,自己平素的冷静竟经不起这一点考验,但出口的话是无法再收回的,事已至此,只好硬着头⽪走下去了。 好半晌,⽩⾐女子的面⾊才又恢复自然。 “你说‘无忧老人’的遗书?” “是的,遗书是写在一块绢布上,在下无意得到。” “能告诉我经过吗?” “可以!” 韦烈把古墓得绢图的经过简单地说了一遍,连宝镜的秘密也说了,因为对方充満智慧的眼光似乎能洞烛人心,有了隐瞒被对方察出可能反而坏事,万一对方有什么异图,相信还应付得了。 ⽩⾐女子静静地听,听完举首向天,口 ![]() “你很诚实!”是一句赞赏之词。 “在下认为不必隐瞒欺骗姑娘。” “好,我请你到我家作客,别的慢慢再谈。” “姑娘的家?”韦烈大感惊奇。 “对,就是此峰之下!”⽩⾐女子反手朝峰边一指。 韦烈不能不有所疑惧,但他不能半途而废。 “好,在下从命。” “跟我来!” ⽩⾐女子回转⾝,飘起,从峰沿消失。 韦烈心头“咚!”地一震,他上峰的艰险历程犹在眼前,这一下跃的结果是什么,难道她真的不是人?想归想,他快步上前到了峰边朝下一望,不噤哑然,⽩⾐女子停⾝在三丈之下的一块突岩上,突岩约莫八尺大小,是虚悬在半空的,看起来仍十分令人胆寒,如果失⾜便什么都不要提了,她的家?她的家在哪里? 他鼓起勇气飞⾝下泻,轻飘飘落在⽩⾐女子⾝边。 到了突岩上才看出壁间是一个石洞,可容两人并肩而行,洞里有光,像朦胧的月光,想不到竟然是珠光。 韦烈对这⽩⾐女子感觉上是更神秘了“跟我进去!” “姑娘的家就在这…”“不,这只是通道。” 韦烈紧随在⽩⾐女子⾝后进洞,距离近,她⾝上散发的暗香不断沁⼊他的鼻孔,如兰似麝,不知是什么香,反正非常地惑人心神就是了。 十步一球,仿佛⼊了幻境。 深⼊十丈,一道小门横在眼前,洞径到此为止。 韦烈正在狐疑之际,只见⽩⾐女子伸手一按,小门自动开启,里面像是一间斗室,不,说是一个大木柜子还来得恰当些,⽩⾐女子步⼊回⾝作了个手势,韦烈硬起头⽪跟进,⽩⾐女子又一按,木柜子倏往下沉,还听到辘轳之声。 下沉,⾝体有虚飘的感觉,就像儿时梦中飞坠。 眼前顿时漆黑一片。⾜⾜盏茶工夫,下坠之感消失,似是停止了。又见光,是月光照在浅浅的洞外,隐约中可见树石花草的影子。 “到了,出去吧!” 韦烈随着出洞,感受上仿佛在经历奇幻的梦境。 洞外,另是一番景象,上有天,下有地,四边有山,上望只是一个大孔,人在其深无比的巨井之底。眼前树石玲珑,花木扶疏,掩映着一座宮殿式的大建筑,旁边环拱着一些小建筑,看来全是精舍。 韦烈成了仙境中的凡人,所有的一切全是惊奇。 两条窈窕的⾝影穿花树而来,是两名宮女装的少女。 “宮主回来了!”两名少女福了一福。 “宮主”二字使韦烈心中一动,她到底是什么⾝份。 两名侍女长得一样的清丽可人,望着韦烈掩口一笑。 “这位是韦公子!”⽩⾐女子淡淡地引介。 “见过韦公子!”双双福了下去。 “不必多礼!” 韦烈抱着回礼。 “小婢叫素月!”稍⾼的一个报。 “小婢叫凝香!”另一个跟着说。 好雅致的名字。韦烈在心中说。 “老夫人歇息了吗?” “已经安寝了!”素月回答。 “带路冷月轩!” “是!”两婢齐应。 这等人物、排场、势派会出现在深山绝⾕之中,实在是匪夷所思,说出去谁敢相信这会是事实,韦烈心头又起了 ![]() 在两婢的前导下,来到宮殿式主体建筑石侧的一幢精舍,女掀帘进⼊之后,便觉气氛不凡,用⾼雅幽静四个字可以形容,琴棋书画古玩盆栽简而不繁,井然有序,每一件摆设张挂的位置都十分考究,令人为之心神一舒。 分宾主坐下,侍婢献上香茗,闻香便知是极品。 “备酒!”⽩⾐女子微一抬手。 两婢立即退下。 韦烈在江湖中豪放惯了,未免有些拘束,但主人是女的,只好忍住。 “在下可以请教姑娘的称呼吗?” “我叫冷⽟霜!”她毫无一般女子的忸怩作态。 韦烈心中暗赞,美如⽟,寒如霜,很贴切的名字。 “请问冷姑娘,此乃绝地,这些建筑…,”“另有密道通往外面。” “哦!在下还有件事不明⽩,在⾕外小村,在下问及驼峰之时,那些山居之人何以像犯了噤忌,避之犹恐不及。” “啊!这…”冷⽟霜嫣然一笑,她现在一点也不冷:“那是多年前的事了,先祖为了避免⼲扰,故意制造了一些神迹,说驼峰乃仙人所居,犯之不祥,久而久之,便成丁一种噤忌,世代相诫,无人敢提。” “是这样!”韦烈深深点头:“驼峰究竟在何处?”“稍后再谈。” 韦烈只好住口。 冷⽟霜问了些江湖近事。 凝香来请⼊席。 酒席摆在厅后的敞轩里,从布置可以看出“冷月轩”是自这敞轩而命名。 ⼊座,两婢侍酒。 不谈酒菜之精致品级,单只看桌上的器皿便不是一般中等人家所有,说是王侯绝不为过,气氛渐渐融洽起来拘束-除,彼此的 ![]() 等发觉眼前⽟影成双之时,⾝体已经无法挪移。 ⽟山倾颓,他醉了,朝桌上一伏,再也起不来。韦烈又恢复知觉,睁开眼,眼前光线很幽暗,手指触处,冰凉光滑,他骇然起坐,才发现自己是躺在地上。茫然转动眼珠子,上面的拱形圆顶,四面是平整的石壁, ![]() 这是什么地方? 自己怎会躺在这里? 他清楚地记得,昨晚自己在一栋精舍里接受名叫冷⽟霜的⽩⾐女子 ![]() 他敏感地想到了宝镜,用手一摸,宝镜仍在。 他站起⾝来,微觉虚飘,这与醉醒的情况完全一样。 仍在梦中吗?看手,顿地,一切都很实真。 他下意识地挪步走动,这圆顶石窟的范围很大,几乎等于是一个院落,走一圈超过了百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别说门户,连一个洞都没有,是怎么进来的? 他竭力保持冷静,要摸出一个门道来。 石窟里平滑光洁,任什么摆设都没有,夸张一点说,连一粒砂都找不到,当然也就没有任何声音,静得像深山古刹里的禅房。他下意识地想,这地方如果用来闭关练功倒是相当不错,你不想静也得静。走走,停停,想想…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感觉上是很长很长。 他不明⽩冷⽟霜为什么会来这一手,有什么特殊的目的? 时间一长,他开始焦虑,烦躁不安,像一只困兽极思突破。于是,他开始找寻出路,他敲遍了四周每一寸窟壁,但实胚胚地全是厚不可测的岩石。 最后,他又冷静下来,他坚信冷⽟霜不是琊门人物,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她的心地应该也是美的。 于是,他跌坐下来,摒除杂念,內视调息。 现在是整个地绝对静止,仿佛时光也已停止在某一点上。 又不知过了多久,韦烈睁开眼,他发现窟里亮了许多,一道光从圆顶斜 ![]() ![]() ![]() ![]() ![]() 他又想昨晚月光下所见的山⾕形势,四周都是揷天的巨峰,⽇光照 ![]() 他来回蹀躞,意念纷至沓来…山突地,他发现 ![]() ![]() ![]() 这方形隙线暗示了什么? 隙线离地约莫丈许,石壁平滑, ![]() 好奇是人的天 ![]() 他极想一窥究竟,心念数转之后,他子套佩剑,⾝形拔起,运⾜內力,把剑揷⼊石壁将近一尺,手攀剑,人附壁空悬,腾出另一只手触摸,果然是一尺见方的隙线,他试探着用手猛力一按,怪事发生了,岩石沿隙机內陷,现出一个方孔,他的心顿时收紧。深昅一口气之后,把手伸⼊孔中,摸到一样扁形的东西,他抓了出来,是一个比巴掌略大的紫檀木盒。 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现在不光是好奇,而是 ![]() 他再提气,指勾方孔边缘支撑体重,然后拔剑下落。 平息了一下情绪,收起剑,端详木盒,非常精巧的盒子,盒盖上雕了花边,中间有四个古篆字“宝蔵之钥” 他內心起了极大的震撼,这不是自己的目标吗? 他持盒的手在发抖,许久许久,才又平复下来,抬头朝壁间望去,方孔已复原,那道光幢也已消失。 他忽然憬悟过来。 驼峰石屋,已正现宝,这石窟便是石屋。 刚刚的时辰是已正, ![]() 木盒中便是“无忧老人”遗绢所谓的宝。 想不到这么快便完成了⽗⺟的遗愿,真的是天意。到这石屋是冷⽟霜刻意安排的,怪不得她一再支吾不说出驼峰所在。 既然是宝,她为什么不自取而成全别人?这又是一个不解之谜,可惜现无从查问。 木盒只是扣住,很容易便打开了。 一看,又为之呆住,盒里装的是一柄拇指宽,三寸长乌光发亮的铁如意。这就是宝吗? 宝在何处? 取出铁如意,审视了一阵,看不出任何奥妙。 他闭起眼想,突然想到盒盖上“宝蔵之钥”四个字,分明又指出这是开启宝蔵的钥匙,那宝蔵何在呢? 他又傻了。 在茫然无主的情况下,他再次检视木盒,希望有更进一步的发现。 盒底有寸垫,是一方折叠整齐的绢布,下意识地掏了出来,抖开,在昏昧的光线下赫然发现绢布上隐约有字迹,这一发现,又使他再度 ![]() 前面三句一看就懂,后面两句可就难解了“双僧证果飞升,是谓仙缘。”什么意思? ![]() 他反复地看,用尽心思去想,脑 ![]() ![]() 追踪“天残”、“地缺”进⼊古墓得到“无忧老人”所留的绢图是机缘,在此地碰上冷⽟霜是幸运,以后呢? 这两句似揭非揭的谜语不能解破“宝蔵之钥”便形同废物,因为没有开启的对象,他陷⼊昏 ![]() “轧轧!”声中,头顶上裂开了一个大天窗,立即有光照⼊。 韦烈不虞有此,倒是吃了一惊。想不到出⼊门户开在顶上,怪不得摸遍了四壁毫无线索,不用说,自己也是从顶上被垂放下来的了。照此看来,昨晚并不是真醉,而是冷⽟霜有心设计的,可笑,自己竟这么懵懂。 “出来吧!”发⽩头顶,是冷⽟霜的声音。 他精神大振,也许冷⽟霜能解此谜。抬头估量,孔洞距地约莫三丈⾼下,要出去不难,他应了一声:“来了!”⾝形旋飞而起“呼!”地一声穿了出去,冲势太強,直升洞外两丈有余,一拧 ![]() 落点是一个矮峰的鞍部,目注四周,仍在⾕里,殿堂屋舍远在脚下。⽇头已偎在山巅,⽩天视线开朗,这才看清⾕壁的险峻巍峨,仿佛是挡住青天,大概只有猿猱才能攀援。 冷⽟霜俏立在一边,面⾊的确是冷,像寒⽟雕琢的,但不碍其美。 “怎么,你成功了?” “谢姑娘成全。” “不必谢我,这是你的福缘,我只是引线人。”略顿又道:“说起来应该是我谢你,你使我得到自由。” “怎么说?”韦烈大为困惑。 “我和娘奉令守在此间等待有缘人,平素极少远离,更不用说快意江湖了,如果你不来,可能要守到下一…,”没出口的话应该是下一代,但想到己还没嫁人哪来下一代,便住口不言了。 韦烈当然听得出来,可是不能接话。 “这就是驼峰?” “你自己看!” 韦烈一打量山形便看出来了,这座矮峰依附在⾼峰之下,峰头两端隆起,央中凹⼊形成鞍部,真像骆驼的背。实在想不到驼峰是⾕中之峰,要凭找,恐怕一辈子也找不到,所谓福缘,至此又是一个明证。 “我可以见识一下你得到的是何物吗?” “姑娘难道…” “我完全不知道,只知道守住这地方。” 韦烈上前数步,把铁如意和绢布自盒中取出,一并递与冷⽟霜,冷⽟霜接仔细看了看又还给韦烈。 “姑娘看到绢布上的字了?”“唔!” “那最后两句何解?” “不知道”冷⽟霜头摇。 韦烈大失所望,他原指望冷⽟霜能指点 ![]() 要是能找到发命令的人,岂不… “姑娘刚才说是奉命看守…” “不错!” “能见告奉何人之命吗?” “这…告诉你无妨,家祖⽗!” “哦!令祖是谁?”韦烈大为振奋。 “无忧老人!”冷⽟霜轻轻地说,脸上现出敬意。 韦烈大为震惊,想不到“无忧老人”会是冷⽟霜的祖⽗,怪不得自己在提到这名号时冷⽟霜表情特殊,可是“无忧老人”何以离开这人间仙境而去住古墓呢?老人已经坐化有年,变成了⽩骨骷髅,他为什么要那样做?冷⽟霜在听自己叙述邙山古墓的故事时,只表情显出异样,并无悲戚之容,这又是什么原因? “你非常意外?”冷⽟霜又说。 “是的,在下非但感到意外,而且也不明⽩…” “我知道你不明⽩是什么,我一说你就明⽩了,先祖⽗乃是密宗⽩教的‘智者’,生前已经练成了‘大神通’,能知过去未来,一切都是他老人家事先安排的。至于死亡,在他而言只是去旧换新,人的躯体只是⽪囊,时间到了就会朽坏,而灵魂不灭…” “姑娘是说佛家所谓的转世?”韦烈脫口而出,关于这玄之又玄的神学,他听师⽗谈过,但仅止于探讨,并不明其中奥妙,因为佛家的修持与禅悟与武家的內功修练有相似之处,所以偶而会言及。 “不错,想不到你也懂!”冷⽟霜竟然意外地破颜一笑。 “在下不是真懂,一知半解而已!” “这就是你提及家祖⽗已化⽩骨时我不悲伤的缘故。” “这么说…姑娘和令堂也在修习密宗大法?” “家⺟是,而且已经略有所成,而我…与此无缘,这最重要,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修练。” 韦烈似懂非懂,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韦公子,此间事已了,我送你出去!”冷⽟霜似乎不愿再深谈这个问题。 “哦!”韦烈是很想多知道一些,但人家已经表示要送客,总不能赖下去:“姑娘,我们以后还能见面吗?” “能!”她断然的口吻:“因为我俗缘未尽。” “俗缘未尽”四个字使韦烈心中一动。 冷⽟霜⾼举右手,画一个圆又放下。 一乘小轿冉冉而来,抬轿的竟然是素月和凝香。 韦烈大诧,是冷⽟霜送客要坐轿,还是… 轿已放落,两名侍女微笑而立。 “韦公子,请上轿!”冷⽟霜抬了抬⽟手。 “什么?在下…”韦烈不是意外而是惊怪了。 “请上轿!”冷⽟霜又说了一句。 韦烈无奈,尴尬地笑笑,坐上轿子。一个大男人坐轿,而抬轿的两名纤纤少女,这的确是匪夷所思的怪事。 冷⽟霜步到轿前,微笑着凝望韦烈。 韦烈心弦 ![]() ![]() 醒来。 人在原来登峰之前停留过的山溪边,倚石而坐。 韦烈直瞪着眼,好一阵才完全清醒过来。 是梦吗?绝对不是。 他想冷⽟霜是“无忧老人”的孙女“无忧老人”是密宗⽩教的“智者”她⺟亲不用说也有相当修为,她当然也具备了些异能,被她一看便失去知觉,的确是相当玄。她以这种方式送自己出⾕,目的当然是为了保持⾕中秘密。她说以后还能相见,因她俗缘未了,这表示什么?想及此点,下意识地一阵心跳。 佛家讲“缘”与“慧 ![]() ![]() ![]() ![]() 以她现在的能耐如果进⼊江湖,会是什么局面? 自己虽然已经得到了“宝蔵之钥”但要完成心愿还有最后的一关,现在是茫无头绪,看来只有待缘了。 随即,他又想到司马茜,她还在垣曲苦等自己吗?自己对她无意,而且她已名花有主,可是偏偏她长得那么像路小青,完全是小青的再生,这教自己何以自处?想到这里,他的心又 ![]() 有山居人从近处走过,但连看都不看韦烈一眼,就像是这地方 ![]() 今天洪流和王道要来此地会合,而这里是必经之路,韦烈只有等,既然不受⼲扰,就当此地是无人之境吧。 人一静下来就会想许多事,韦烈当然不能不想,他想到预立遗书的⽗亲,哀伤抑郁的⺟亲,恩同山海的师⽗… 最后,思想又回到冷⽟霜的⾝上,她是个人间奇女子,她的作为无法思议,如果她所谓的“俗缘”指的是自己,能代替刻在自己心板上的小青吗?不能,即使是真的仙女也不能,可是…司马茜呢? 他茫然了,痛苦的茫然! ⽇头西偏,快要近山。 突地,他发现远远的山脊上隐约有人影在晃动,太远,又有林木遮挡看不真切,行家一眼便可判别出那动作与姿态是属于江湖人物的。 荒山绝岭何来江湖人物? 他不由地想到了王道和洪流。 于是,他再也沉不住气了,起⾝朝那岭头奔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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