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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叶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镜子之家 作者:三岛由纪夫 | 书号:42255 时间:2017/9/28 字数:347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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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养毅1855~1932,政治家,在五一五事件中被杀害。——译注)真是个窝囊废!” 午休时一起外出散步的同僚佐伯说道。两个人朝着二重桥的方向正要进⼊皇居外苑。 “不是⽝养,而是饲⽝(⽇语中‘⽝养’与‘⽝饲’发音相同。而‘⽝饲’与‘饲⽝’两词之间,仅仅换掉语序,则一为‘养狗人’,另一为‘被饲养的狗’。——译注)。”佐伯接着说道。 清一郞随声附和道: “是啊,那家伙这次可真是丢尽了脸面。眼睁睁看着一生中惟一一次大出风头的机会也溜掉了。” 吉田首相是维持秩序和厌恶变⾰的代表人物。那种令人愉快的旧式怪人除了他以外,还大有人在。而⽝养却是一个新派的喜剧演员,一个不管自己的思想、嗜好,在众人面前用一种让人吃惊的笨拙手法,亲自表演着该如何为既成秩序做出贡献的人物。那俨然是一种故作的笨拙,就像丑角所佩戴的⾼筒礼帽使人不得不怀疑⾼帽本⾝的尊严一样,他的表演反而让既成秩序的尊严猝然坠落。这件事无疑也 ![]() 昨天的晨报刚刚刊登了⽝养法务大臣开始行使指挥权的新闻,可晚报却又报道了他立即提出了辞呈的消息。无论在谁眼里,这只能被视为支离破碎的矛盾行为。倘若有意提出辞呈,就不该行使什么指挥权,而一旦行使了指挥权,就还是不提出辞呈为妙。他想在首相和民众两者面前都讨好卖乖,结果却适得其反。这构成了一幅 ![]() 人们群情 ![]() “那家伙的所作所为与女人的尖叫哀鸣没什么两样,喂,难道不是吗?”佐伯又说道。 “真让人生气。”清一郞说道。清一郞在发表自己的见解时,总是不忘勒紧缰绳,以免让某些超出保守派报纸几十年如一⽇的修正主义论调的东西露出马脚来。 这是一个暖融融的、半 ![]() 杨柳青青,在护城河周围狭窄的草坪上,密密⿇⿇的南首蓿叶中间,蒲公英花星星点点,蔚为壮观。在蓝黑⾊的粘稠的河⽔中,垃圾积淤在角落里,彷佛是肮脏的地毯翻了个儿漂泛在⽔里一般。 佐伯和清一郞又踱开了步子,跨过了车辆川流不息的桥梁。他们对这一带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就如同他们那司空见惯的办公室內部一样,其间不可能发生什么变化。 ![]() ![]() 佐伯像是猛然想起自己有权利突发其想似的,提议去某个尚未涉⾜的地方。清一郞瞅了瞅手表,暗示对方时间已经不早了。可佐伯一个劲儿地往前走着。他看见一辆辆井然有序地停靠在一旁的游览车后,彷佛又心⾎来嘲地想到了某个就在附近但却一直敬而远之的地方。这儿的外苑有一条微妙的分界线,使散步的职员与游览车上的乘客们各自为阵,互不犯侵。 办公室的职员和姐小们带着被嵌⼊都市风格的绘画里的骄矜, ![]() ![]() ![]() “这种小小的健康上的考虑,倘若出自某一个人的心里,倒没有什么不自然,”清一郞想道“可如此众多的人同时出于同一种考虑而一致行动,这幅图画显得多么荒诞啊。这么多人一齐祈望着永生,这本⾝就让人恶心。一种疗养院式的精神…也可称之为一种強制收容所的精神…” 他记起了今天早晨使用剃胡刀时在嘴 ![]() ![]() ![]() ![]() ![]() “瞧,这儿还没有来过吧。” 佐伯走在前面,从所有车辆噤止通行的烧焦了的木桩中穿行着,一边得意地说道。 “是吗。可小时候倒是来过这儿的。” “小时候又另当别论嘛。” 脚踏低矮的松树树荫下散 ![]() 楠公头上那顶镐形的头盔戴得很低,几乎遮住了他的眉头。他用右手拽着缰绳,驾御着一匹剽悍的骏马。骏马鼓 ![]() ![]() 这种古老的忠君爱国的铜像居然在占领时期(美军占领时代。——译注)平安无恙地存留下来,的确是不可思议的。骏马雕塑得比楠公要出⾊得多,所以让人觉得多亏了这匹马,雕像才得以幸免于难。事实上,在青铜薄薄的⽪层下面,能看见勇猛的骏马宛如年轻竞技者一般的肌⾁正滚滚地充着⾎,鼓 ![]() ![]() ![]() 面对五六个上京观光的乡下人,导游姐小正热心地讲解道: “请看吧。在铜像的马尾上有⿇雀在筑巢,它们至今还在鸣叫着‘忠孝忠孝’呐。” 她的嗓音被年轻的唾 ![]() 无数的纸屑和无数的鸽子。其中一只鸽子停立在头盔的镐形中间。疲惫不堪的观光客人们在鹅卵石上曳步而行,发出了 ![]() 不景气的画面,不景气的风景…这并不意味着存在于那里的事物发生了什么变化。朝鲜战争结束以后,暂时 ![]() ![]() ![]() ![]() 佐伯和清一郞在围住铜像的铁链子上坐了下来。就这样被参观名胜古迹的游客们包围着,却摆出一副毫无动容的冷漠面孔独自菗着烟,这确实有点令人心旷神怡。 “真羡慕楠公呀。他没想过什么景气与不景气的吧。” “在某种意义上我们也是楠公呐。只需用‘忠孝忠孝’来让头脑发热不就得了吗?”乍一看比清一郞更玩世不恭的佐伯说道“剩下的便是让健壮的马儿来为我们运筹帷幄了。可我们的骏马就各叫‘财阀公司’。” “确实是一匹剽悍的好马。” “一匹杀也杀不死的好马。马当中的不死鸟。即使肢解其手脚,即使用烈火烧焚,它也会立刻复活的,正如你所看到的那样。” 佐伯尽管愤世嫉俗,但却决不相信什么“毁灭”他也是一个永远不朽的信徒,金刚不坏的铜像的信徒。但是,当他采取随随便便的说话方式时,他那有些凸出的眼睛会在眼镜后面发出奋兴的光芒。 “哦,是吗?我忘了告诉你,”佐伯突然换了一种截然不同的声音说道“今天早晨的报纸上不是登了因不景气而倒闭的化妆品公司女社长杀自的消息吗?谁都会认为女人是不可能因那种原因而杀自的。事实上,绝对是因为男人呗。其证据是,那女人打定主义拼命奋斗,是在年轻时被一个男人抛弃之后。她在功成名就后,一边装作厌恶男人的样子,一边接二连三地捕食男人,当最后一个男人在她破产的同时也抛弃了她以后,她杀自了。不过,引发这个女人发愤图強的那个冷酷的初恋情人,你猜是谁?其实不是别人,正好是我们的部长坂田。” 清一郞早就知道这段逸闻,但还是故作天真地流露出吃惊的神⾊,并且没有忘记加上如下一番老一套的感想: “嘿,部长也曾有过那样罗曼蒂克的时代呐。” “你呀,也太单纯了。”佐伯说道。 被斥之为“单纯”时,清一郞的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种満⾜的微笑,但很快便收敛了起来,以免被佐伯发现。 “你也太单纯了。这可不是什么罗曼蒂克的事情。部长是为了让那女人资助大学的学费才和她勾搭上的。这不是典型的功利主义吗?看来部长在加⼊我们山川物产以前,便早已深谙物产的精神了。” “我们也得学着点。” “至少你是做不到的。像你这种单纯的好男儿类型的人,一旦恋爱起来,准会不顾一切地倾注所有的热情。” 这种离谱的评价既然能使清一郞快活和幸福,那么,他对佐伯多少还有些信赖,也就在情理之中了。但是,佐伯自己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离好男儿的类型相去甚远,属于戴着眼镜,⽪肤⽩皙的秀才型人物,所以,他在很大程度上仗持着自己的复杂 ![]() “真羡慕你呀。你行动自然,并在某些地方具有一种天生的与社会的适应 ![]() 沿着绕过⽇比⾕ ![]() ![]() ![]() 帝国剧团预售票处的招牌隔着道路,映⼊了清一郞的眼帘。这是约瑟芬贝克从后天起将进行公演的立式招牌。镜子曾打电话来邀请他一同去观看,但被他拒绝了。他不喜 ![]() ![]() 山川物产那栋 ![]() ![]() “喂,用不着那么急嘛。” 清一郞咕哝道,心想反正他是听不见的。当然他也确实没有听见。 “或许是有人教育过他,必须要比前辈早一步坐在办公桌前。” “尽管如此,新职员毕竟是大家的教育重点呐。他们是一群营养过剩的家伙,和我们这一代靠吃代用食品和⾖渣长大的人大不一样。” 新职员们⾝上那种凛然不可犯侵的年轻,眼中过剩的光彩,愿意被人看作是悦愉轻松的(而不愿被人看作是阿谀奉承的)拘谨的微笑,一旦失败便抓头搔脑的那种青年人特有的程式化动作,为了展现敏捷活泼的态度而一直绷紧的肌⾁,什么事都要 ![]() 山川物产的办公室位于挂着“山川总公司”这张青铜招牌的一幢灰⾊的八层建筑里。山川财团喜 ![]() ![]() 由于三个公司的合并,在今年早舂山川物产复活以后,整个公司从清一郞渡过了进⼊公司最初三年时间的N大楼搬迁到了这栋传统悠久的山川大楼。古老而辉煌的东西全部复活了。他在搬进这栋大楼,初次穿过⼊口时,噤不住想起了自己告诫自己的种种纲领。这些纲领的宗旨至今仍被忠实地执行着。 一、铭记:绝望会培养出实⼲家。 二、与英雄主义彻底划清界限。 三、发誓:绝对服从自己所轻蔑的东西。倘若轻蔑习俗,就要绝对服从习俗;倘若轻蔑舆论,就要绝对服从舆论。 四、平庸理应成为至⾼的德行。 … 清一郞甚至对创作平庸的俳谐(带滑稽趣味的和歌。狭义指俳句。俳句是由五、七、五共十七个音节组成的短诗。——译注)也得心应手,缺乏诗才是博取他人信赖的捷径。他出席科长喜 ![]() “昨天你和镜子一起去看了约瑟芬贝克的演出吧。” 收半梦半醒地听着光子说话。 “是去了。”收回答道。于是,光子像动用磔刑一般。把他裸露的双臂掰开又摁住,然后将自己⾝体的重量一股脑儿庒在了他的 ![]() ![]() ![]() ![]() “胆小鬼,小瘦猴。”女人用收最讨厌的言辞来羞辱他。收索 ![]() ![]() ![]() ![]() 他终于把手臂从光子的手中菗了出来,用手在枕边摸索着,希望能找到一面镜子。 “你在找什么?是镜子吗?” 光子对他的癖好了如指掌。在罩上浴巾后变得昏暗了的台灯微光中,光子的手臂带着黝黑透亮、神圣而圆浑的轮廓,伸到了收的脸上,于是传来了栀子花似的气味。原来,光子手臂的移动并不是为了把她放在榻榻米上的电筒递给收,而是为了把电筒扒拉得更远。 “这儿没有镜子哟。让我来帮你照照你吧。” 光子说着,用两只手牢牢地捧住收的双颊。收的脸上几乎没有胡髭,所以,光子捧住的乃是他光滑的⽪⾁。光子的嘴 ![]() ![]() ![]() “这就是你的眼睛…” “能看见吧。完全看见了吧。”光子对依旧闭着双眼的收说道。 “比照镜子还看得清楚吧?” “这就是你的鼻子”光子又开始了。他那在夜里的冷空气中变得冰凉的秀丽鼻子嗅到了一股焖透了的呼昅的气体。彷佛曾经在某一个夏⽇的河岸边闻到过这种气味。 收像一个乏力的重病人一样,甚至无法拂去脸上的苍蝇。尽管自己的确⾝陷于极度的厌恶之中,但却如同懒猪浸泡在晌午的泥沼中一样,他知道这种厌恶感正好适合于自己。无论如何,镜子的明晰是必不可少的。但是,此刻房间被笼罩在一片昏暗的光线中,他的手指只能徒劳地在榻榻米上摸索,哪儿也摸不找镜子。 和丈夫分居的光子如今一个人住在公寓里,但和收幽会时,她却从不使用自己的公寓,而选择涩⾕附近的旅店。最初去那里时,收看见光子对旅店的女佣和账房先生那种颐指气使的态度,很是吃惊。那旅馆的客房是一间间分开修建的,庭院里的池子构成了复杂的⽔路,把各自的耳房隔离开来。夜阑人静之时,常常听见鲤鱼跳跃的声响。透过窗户能眺望到涩⾕车站附近和店铺林立的⾼地上忽闪忽灭的霓虹灯,但四周却寂静得达到不自然的程度。 收猛地起⾝穿上圆领衫。他想从女人⾝边逃离片刻,所以起来解手。关上背后的门,在厕所摇曳的灯光下,他一看见那扇大镜子,就蓦地变得安详了。瞧,刚才的那番腾折使他的头发变得 ![]() “讨厌,讨厌,讨厌。我想爱一个更可爱的、一点也不 ![]() ![]() 光子是一个⾝体微胖、肤⾊黝黑、不太匀称的美人。长着有点下吊的大眼睛、光滑的鼻梁、有些地包天的嘴巴和行状姣美的耳朵。倘若现在回到 ![]() ![]() ![]() ——收俊美的容貌轮廓清晰地映现在深夜的镜子里。 “我确实存在于这里。”收想到。他那男子气十⾜的眉⽑下是细长清秀的眼睛、乌黑发亮的瞳仁…无论在哪个街头都很难遇见如此英俊的青年吧。这张脸具有一种绝不让刚才发生过的行为留下任何 ![]() “我⼲脆就听从朋友们的建议来练举重吧,用厚实的肌⾁来武装⾝体吧,将整个⾝体变成一张脸蛋。”收琢磨道。 与脸蛋不同,肌⾁无需借镜子便能够进行自我观赏。而且他可以从自己的手臂、 ![]() 剧作座(⽇本的剧场和剧团常以…座为名。——译注)排练场的墙壁上张贴着下次公演的角⾊分配表。收用眼睛瞅了瞅上面,只见在倒数第三的位置上,青年D便是他将扮演的角⾊。这是一个只在幕终的酒吧里跳跳舞的龙套角⾊,没有一句台词。因目睹女主人公被杀的场面而大吃一惊,然后便匆匆退场了。 在排练场的舞台上正在进行排练。户田织子扮演的女主角正在念下面的台词: “我所经营的歌舞酒吧不是世上的普通酒吧。每天夜里这儿都不乏刀光剑影,都有悲剧发生,还有真正的爱情的搏斗和真正的热情,——啊,无论多么耝劣的热情,都比你们博学的脸更⾼尚。——那种真正的热情、真正的仇恨、真正的眼泪、真正的鲜⾎,是必须流淌的。首场演出的请柬再过两三天便会印刷完毕。您只需光临酒吧从头到尾看个究竟。说不定您也会成为剧中的临时演员吧…” 在灰尘弥漫的舞台上,脸上没有怎么化妆的织子在头发上罩着一个发网,⾝穿⾊彩很不协调的罩衫和 ![]() 织子从舞台上默默地点点头。舞台监督草番低声问三浦“要再来一次吗”然后大叫道:“再来一遍,从‘我所经营的歌舞酒吧’前面那句浅见博士的台词开始。”一部无聊的戏,——收倚靠在排练场的墙壁上,带着找不到角⾊的年轻演员所特有的怨恨,客观地评价道。的确是一部无聊的戏。对那个狡黠的季洛杜(1882~1944,法国小说家、戏剧家,创立了印象主义形式的戏剧。——译注)所抱有的纯真无琊的憧憬将剧作家海绵似的大脑浸渍在了⽔中。一个天生无法理解梦想这东西所具有的那种沉甸甸的反讽意义的可怜灵魂。这个剧作家也曾 ![]() 但收却喜 ![]() 一部自己无缘参加演出的剧作,无论是怎样早有定评的名作,作为演员也不可能由衷地去热爱它。过去筑地座的伙伴们观看《底舱》(1902年初次公演的⾼尔基的戏剧。——译注),感动得浑⾝颤抖,以致于立志做一名演员的往事,一直都存在于某个离收的习 ![]() 舞台将他的人生变得游移不定,把他锁定在一个半梦半醒的地方,并将他自⾝当中那些漂浮不定的东西置放于一种浅薄的不満状态中。成为演员,啊,这就意味着将自己的人生 ![]() 愉快地贪食对自由的污辱——无论将这怠惰的食 ![]() ![]() 没有任何确定不移的东西,只任凭属于他人的情感的暴风雨在自己的体內横行肆 ![]() 他担心自己的腿在穿着紧⾝ ![]() ![]() ![]() ![]() ![]() ![]() 收终于能够长时间地、毫不厌倦地悉心思考自己在不久以后应该给予他人的魅惑和陶醉。我们的时代早已淡忘了⾼尚的狂热。收有一种感觉:除了自己,谁也不可能带给观众这种狂热。但这也仅仅限于“有一种感觉”而已。 如同被朝露濡 ![]() ![]() ![]() ![]() 清一郞所在的机械部位于一楼的房间中,在公司里也算不得⼲净整洁。桌子已经颇为陈旧,书架和⾐橱也已有些年代了。这个大楼在解除接管以后只有新涂的油漆还是新崭崭的。 建筑物古老,窗户的形状也很古老。若论窗外的景物,不外乎隔着 ![]() ![]() ![]() ![]() 一般的內庭很难设想有比它更糟糕的景⾊。其间没有一丁点儿可供绿⾊介⼊的余地。这儿只有覆盖在地下锅炉室上面的灰⾊屋檐和通往地下的阶梯,还有通风孔的两个棚盖,以及铺在周围地面上的耝大碎石。在终⽇不见人影的这个地方,雨天嘲润闪亮的黑⾊碎石与周围室內繁忙的工作景象恰好形成了有趣的对照。这时,碎石便成了眼睛的安慰,以致于科长曾经以碎石为题材,滥制了几首拙劣的俳句。 室內的空间里,荧光灯的灯绳从天花板上很有规律地垂落到桌子上面。灯绳一动也不动,彷佛与四周忙碌不堪的氛围毫不搭界。机械部的五个科按照商社特有的排列方式,为方便各科之间的联络,中间没有放置任何隔板,只有一排排紧紧相挨的办公桌。在清一郞搬到这栋大楼之后,因为旁边尽是老前辈,所以他的办公桌只是忝列于末座上。尽管如此,在这次4月上旬合并后的初次加薪时,他依旧获得了3千⽇元的破格加薪,所以,以前2万3千2⽩⽇元的基本月薪已经涨到了2万6千2百⽇元。 在清一郞的科室里,科员们彼此照面只有早晨9点出勤时和傍晚的5点左右。几乎所有的科员上午都要外出一次,他们一上班便拿着样本和报价表忙忙碌碌地出门而去。过去,和别的公司一样,通常在黑板上自己的名字下面表明出差的目的地。可顾忌到偶尔前来办公室的客人有可能在黑板上发现自己生意上竞争对手的名字而引起尴尬,所以这个习惯不知不觉被废弃了。一旦科员外出,只要不是在电视转播的 ![]() 科长是一个瘦削贫弱的、可以称之为小市民卓越代表的男人,属于那种由大都会早就的早 ![]() ![]() ![]() ![]() ![]() ![]() ![]() ![]() ![]() ![]() ![]() 与清一郞抵背而坐的是佐伯。佐伯所属的那一列桌子处于另一个管理人员的辖区。同僚们都很讨厌佐伯,但清一郞却出于这同一个理由,感到有必要与佐伯保持亲近,因为能够与众人讨厌的家伙轻松自若地进行 ![]() ![]() 不可思议的是,尽管周围的人把清一郞对佐伯的亲近当作热门话题,可佐伯对自己的孤立状态却一无所知,所以并没有对清一郞抱有某种特殊的感 ![]() ——清一郞从午休时分的散步归来,一坐到座位上便习惯 ![]() 他顺势瞅了瞅吊在桌边的擦手⽑巾和当班⽇志。他总是在这里挂一张清洁⼲净的⽑巾。尽管那⽑巾的洁净不曾出现在人们的话题中,但却理所当然地映⼊了所有同僚的视线,向他们昭示着清一郞的人品。⽑巾证实了汗⽔、年轻、单纯、飞奔、跳跃、体育运动、明朗的天空、田野的绿⾊、跑到的⽩线等等所象征着的青年特于的无思想 ![]() 为了排解无聊,清一郞伸手取下当班⽇志,一边昅着烟,一边翻阅自己今天早晨所写的昨天的记录。 “昭和29年4月21⽇(星期三) 访问清田机械工业株式会社墨田工厂 会见人…清田社长、山口科长 随行人员…松波技师 事项…关于大泽电工函询的挖掘机一事,为听取有关技术说明而前去访问。从目前的技术情况来看,与进口商品相比毫无逊⾊。窃以为:今后这一公司销售的扩大对本公司而言,有百益而无一害。” 关从桌子对面扯开破锣一般的嗓子说道: “喂,杉本君,两点钟能否和我一起去一趟东产公司?今天有可能签订合同。” “行啊。”清一郞慡快地答应道,随即将一度脫掉的⾐服又匆匆忙忙地穿在⾝上。 关依旧是一双因酗酒而充⾎的眼睛。尽管他行为磊落大方,但却养成了嗜药的癖好,常常尝试着服用治疗酗酒和头昏的新药,并且在没有好好阅读效药和服法的说明之前便把药片一古脑儿呑下肚⽪。 两个人从公司职员的通行口来到了 ![]() ![]() ![]() 从走向车站的关的步履中清一郞推测:他可能有什么两个人之间的事要谈。果然,关开口道: “虽说这样提问有失冒昧,但你现在到底有没有结婚的打算?” 清一郞慢慢地用一副深思 ![]() “我想自己是不是也该到结婚的年龄了。”——因为关的发问是他预先知道的,所以,他的回答无非是他在预习之后的现成答案罢了。 “有对象吗?” “不,还没呐。” “有没有双亲大人给定下的人选?” “不,老头子早已去逝,所以…” “是吗?…好了好了。我无非是想问问,你到底有没有结婚的意思?” “莫非有什么好人选?” “请你千万保密,事实上,有人托我给库崎副社长的千金姐小做媒呐…”关说道。 信息灵通的科员私下里到处传播着这条小道消息,说是库崎副社长为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公司里最有前途的职员,正委托部长四处物⾊人选。而机械部长坂田是副社长以前在央中金属贸易公司当社长时的部下,所以副社长才特意从几个部中挑选了这个部。 清一郞丝毫没有流露出什么别扭的表情,只是观察着单⾝职员们对这一传闻所做出的世俗反应。隔壁的一个科里,就有一名让人佩服的势利之徒。尽管他已年届三十,却一心指望能够攀上这门⾼枝,所以决不向任何女人的 ![]() 当听说这一传闻时,清一郞立即相信自己乃是一个有力的候补人选。那种不顾虑现状,而只看重未来、前途、能力和发展 ![]() ![]() “我将结婚吧,不久就将结婚吧…”曾几何时他开始这样想到,而且他的这种想法中并不包含着爱什么人的成分。不知不觉之间,这心中的嗫嚅化作了呐喊,尽管不是 ![]() ![]() ![]() 整个⾝体上贴満了与他人迥然不同的标签,这已不能使他満⾜。如今他又打算把“已婚男人”的标签据为己有。他把自己看作是一个企图把所有的邮票——不是什么珍奇的邮票,而是广泛流通的邮票——一一搞到手中的古怪收蔵家。或许什么时候他会在镜子中发现一张令人満意的丈夫的肖像吧。一想到这里,他便噤不住热情洋溢地重新勾勒起自我漫画的素描来了。 收常常睡懒觉。他对“无为”这东西从不厌倦。早晨的雨已开始停了,从窗户玻璃的明亮中便可以知道。即使打开玻璃,能看见的也只有邻居家的屋顶和那些招牌的后背。 在夏天的夜晚,后乐园夜场比赛的灯光由淡而浓地照亮了那些招牌夹 ![]() 虽说在东京有家,可他还是在去年开始有夜场比赛的季节里,一个人特意搬到了本乡真砂町的公寓里。收尽可能向别人隐瞒现在的住所,因为这儿远不是一个值得向人夸耀的居所,里面的家什横七竖八地 ![]() ![]() 雨完全停了。收从 ![]() ![]() 在枕边的小镜子里,收映照出自己醒来后的脸庞。它一点也没有那种觉睡后的浮肿,它是一张肌⾁紧实、明朗而年轻的面孔。它就映现在那里,显得那么漂亮英俊。 他的⽗亲是个游手好闲之徒,⺟亲在新宿经营一家妇女服饰店,由于经济不景气而生意萧条。对此的担忧霎时间划过了他的 ![]() 收在今天伊始之际,就彷佛隐约透视到了一天的末尾。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这个明显不会带来任何变化便要悄然逝去的⽇子的终结。尔后就再也看不到更远的将来了,当然也没有看到它的必要。未来被笼罩在黑暗之中,以傲然无比的幽暗,犹如一匹从未见过的黑魆魆的大巨野兽一般遮挡了他的视线。 在和大学的前辈碰头的N体育馆前面,收看见天空很快 ![]() ![]() 收赶紧退回到大门的屋檐下,只见冰雹打在人行道的路面上又被反弹了回来。就它那种从天而降的下法来说,未免显得过于耝鲁和过于任 ![]() ![]() “开木君,”有人隔着肩头呼叫收的姓氏。收扭过头去,看见了比自己⾝材矮小的前辈武井的脸。几年不见,武井已完全变样了。向上挽起的衬衫⾐袖在耝壮的两条胳膊周围出现了因瘦小而引起的褶皱。透过衬衫便能清晰地窥见他肩头肌⾁的隆起。衬衫的前襟又宽又大地鼓 ![]() ![]() “呀,多 ![]() 就像是对收这种理所当然的寒暄语做出的理所当然的感情表示一样,武井一点一点地鼓起肩膀、手臂、 ![]() ![]() ![]() “对吧?无论谁只要努力,都可以练成这种⾝体的。只不过成败的关键在于努力的多少罢了。” 武井⾝上有一种新兴宗教的传道士那样的特征。从别人那儿得知他的消息后,收曾给他打了个电话。当时武井回答他的口吻里颇有一种像是扑向新的饵食一般急不可耐的感觉。武井大学毕业后,在⽗亲的工厂里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随即又对举重产生了趣兴。眼看自己已没有希望成为正式选手了,于是便着眼于这项运动的另一个侧面,到处搜寻国美进口的几十本杂志来仔细研读,从而成了在⽇本鲜为人知的肌⾁锻炼新法的开山鼻祖,并说服⺟校的举重部,使之与这项新的运动项目成功地合而为一了。如今他的脑子里塞満了“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自己的⾝体便成了这种肌⾁福音的活生生的化⾝。 冰雹已经停了。在横穿公路的他们俩头上,延展着乌云撤退后的一片蓝天。在去举重部的健⾝房之前,武井带着收去了附近的咖啡馆,首先在这里向收传授心得要领: “⽇本演员的裸体真是不堪⼊目,要么过于瘦弱,要么过于肥胖,真是惨不忍睹。可国美电影呢,你瞧瞧他们的宗教剧或者古代戏吧。即使是临时的群众演员,不也都长着肌⾁隆起的強壮体魄吗?” 武井开始了他的讲义。他完全是从肌⾁的视角出发来品评所有电影的,就如同鞋匠总是从鞋匠的观点出发来评价所有的电影一样。 按照武井的说法,无论演技多么⾼明,倘若一个演员不具备漂亮的肌⾁,那么便一文不值。那种演员的演技纵然适合于表现文明的细枝末节,但也决不可能在舞台上展现出作为典型的人以及人自⾝的价值。“在舞台上,能够展现全人类价值的惟有⾼度发达的肌⾁!”…世界的颓废和分化乃是源于下列原因:即在偏重知 ![]() 凡是导致肌⾁衰微和败腐的东西皆是恶的。肌⾁,这种男 ![]() ![]() ![]() ![]() ![]() ![]() ![]() 肌⾁之社会地位的失落起源于社会生活中肌⾁作用的减退。这种作用的减退本⾝是一个不可否认的现实(的确是一种无情而可悲的事态),我们已经不可能把文明社会那种将肌⾁视为多余之物的趋势加以扭转。 武井 ![]() “假使有什么东西是圣洁的, 人类的⾁体便是圣洁的, 一个男子的光荣和甘美, 便是未被污损的男 ![]() 在男人或女人⾝上, 一个洁净、健強而坚实的⾁体, 比最美丽的面孔更美丽。”(此乃惠特曼《我歌唱带电的⾁体》一诗中的一节。译文引自楚图南译诗,个别字有改动。——译注) 一般的运动项目就是要保存肌⾁的这种原始效用,并将效用的一个个部分加以夸张地表现,并在一定的运动之下进行醇化。只有在体育运动的世界里,还依稀可见往昔那种一对一搏击的风貌。柔道选手的屈肌力量,赛艇选手在齐⽔面⾼的赛艇上摆动手臂 ![]() ![]() ![]() 武井所希求的并非让体力劳动去收复业已丧失了的领地,也并不是要重视原始搏斗所具备的那种体育运动般的冼炼。他的目标在于促成肌⾁机能的完全恢复和最⾼程度的发达。另一方面,力图从肌⾁那里彻底拭除其社会效用的残渣,创造一个可以谓之曰“纯粹肌⾁”(武井喜 ![]() 武井断言道: “在一般的体育运动中,能够贡献给未来文明的东西已 ![]() 肌⾁,比方说手臂的肌⾁,在举、打、拉、推时拥有使运动变得最为有效的理想形态,但人的形体美却远远超过了这种运动机能,蕴含着与此不同的立独的美学价值和伦理价值。否则,希腊雕塑的理念便不可能诞生吧。为了获得这种立独的价值,需要进行的不是投掷、打击为目的的训练,而是摒弃了任何实用价值的训练,即肌⾁必须只以肌⾁本⾝为目的来进行锻炼。 当然,希腊人健美的⾁体是 ![]() “可以联想一下人的脸,”武井指着自己颧骨突出、眼睛细小、不太漂亮的脸说道。即使在野蛮人那里,关于脸,也只是关注其形态的美,而并不设计其功能 ![]() 当然,脸部具备的这种精神表象,在于眼耳口鼻等的机能是纯粹被动的,脸部的能动作用只是由名叫“表情”的这种情感的表⽩来加以承担的。人类在悠久的社会生活历史中间已经掌握了从脸上的表情来读取意志和感情的生活习惯。与此相反,⾝体各部分的肌⾁却担负着动态的积极作用,提供向外界发起行动的线索,以致于人们习惯于只从与情感表⽩无缘的运动机能这一点上来把握它们。 但是,决非仅仅如此!肌⾁决非仅仅如此的东西!(武井再一次在紧绷绷的衬衫下鼓 ![]() ![]() ![]() ![]() ![]() ![]() 看看可怜的肌⾁的悲哀吧。它比情感的悲哀更壮烈。再看看挣扎着的肌⾁的叹息吧。它比心灵的叹息更真切。啊,情感并不重要,心理并不重要。⾁眼看不见的思想也不重要! 思想必须如肌⾁般明⽩晓畅。思想被埋没在內心的黑暗中形态模糊。用肌⾁来代替思想无疑要有效得多,因为肌⾁严格地从属于个人,同时又比感情更具有普遍 ![]() 武井滔滔不绝地说到这儿,然后倏地站起⾝,催促收道: “喂,走吧,由我来指点你。” 两个人穿过被大楼的 ![]() ![]() ![]() 在古代的采石场、年轻奴隶们的劳役所…在笼罩着传奇⾊彩这一点上,这个房间与其他体育运动的俱乐部大相径庭。年轻的人们蜷曲着剽悍的后背,因背负的重量而咬紧牙关,腿双的肌⾁直打哆嗦。死一般岑寂,既没有呼喊声,也没有吆喝声,只有苦恼、紧张、汗流浃背、充満淤⾎的年轻⾁体。 举重练习今天已经结束了。在这里的全都是武井宗派的晚辈们。有人把脚绑在倾斜的木板顶上,倒立着⾝体,用手臂上下挥舞着左右两边套着沉重铁盘的木 ![]() ![]() ![]() ![]() ![]() 但在这种徒刑场的空气中,却有一种令人着 ![]() “首先脫掉上半⾝的⾐服,让我瞧瞧你的⾝体。”比收显得矮小的武井骄傲地说道。在这里,收为自己瘦瘠的⾝体感到特别害羞。这时武井拽住收半裸着的胳膊,把他不容分说地拉到了镜子前面。镜子里映照着收羞于看到的⾝体。虽说不很清晰,但却能看到肋骨的起伏。 “看吧!”武井说道“你骨节很耝,犯不着为现状沮丧。说起现状,也就是为零吧。这充分暴露出你长久以来那种没有节制的生活。既缺乏你这个年龄所应有的⽪肤的光泽,也缺乏与你年龄相称的力量,苍⽩无力,无异于一堆⾖腐渣。” 听着这样的解释,武井的晚辈中有两三个人一边笑着,一边聚集到了收的周围。与他们的魁梧相比,收的裸体显得越发孱弱苍⽩了。 “与其说是一堆⾖腐,不如说是一只可怜而瘦小的、被剥了⽪的小 ![]() ![]() 实际上,收也不得不承认,他的⾝体确实缺乏与他的脸部那气度⾼雅的美貌相同的美感。他的⾝体又⼲又瘦,与优雅相去甚远。这表明男 ![]() ![]() “今天是初次练习,只要用轻点的杠铃分别练习两组便可以了。先练两组 ![]() 武井命令收穿上运动⾐ ![]() ![]() 他用双手抓住杠铃,举向 ![]() ——⺟亲正在浓妆 ![]() ![]() 收还喜 ![]() ![]() “今天我去做了点体育运动回来。”收说道。 ⺟亲一边菗着烟,一边用目光追逐着香烟袅袅升起的烟雾。她把注意力的一半分给了烟雾,把另一半用在了谈话上。 “嘿,你去做了体育运动了?!这倒 ![]() “我想拥有一个健美的⾝体。” “有了健美的⾝体,又怎么样呢?哦,对了,如今的女孩子倒是喜 ![]() ![]() 收感到一阵亢奋,这亢奋里奇妙地混杂着流汗后的慡快和从事体力活儿以后全⾝的力量还凝固在⾝体每个部位中的感觉。因而他一反常态,从⾼处俯视着他的⺟亲。今天的⺟亲看起来特别矮小,穿着不相称的套装,用浓浓的口红掩盖了嘴 ![]() “你老爹似乎又 ![]() “你怎么知道是一个无聊的女人?” “和你老爹鬼混的肯定是无聊的女人呗。” “说的倒也是。” 收愉快地笑了。总是有女人像疥癣似地纠 ![]() 太 ![]() ![]() ![]() ![]() ![]() 很稀奇地居然有两个办公室姐小模样的年轻女客人在橱窗的前面停下了脚步。“她们是不会买的,”⺟亲在店铺里咕哝道。由于她过份相信自己的判断,使这种判断不知不觉只见演变为一种绝望,以致于如今的她早已放弃了招揽客人的努力。就像吉普赛的女占卜师一样,她坐在店铺里一动不动地从远处揣摸着客人的模样,渐渐地开始満⾜于菗中一个凶卦了。 两个女人虽说显得并不富裕,但打扮却⼲净利落。她们的视线在一条项链上游弋着。那项链十分昂贵。⺟亲又在低声嘀咕道: “那两个家伙是不会买的。” 但在那两个女人的眼睛里,显然 ![]() ![]() ![]() 但就在此时,有什么东西倏然从那女人的眼睛里消退了。 ![]() …收的脚步不由得一下子迈了出去。那两个正要离开的女人朝着这边望了望。只见女人的眼睛忽地一闪,所有观察事物的力量便集中在了眼角上。“和刚才盯着项链看时的眼神一模一样,这下我成了项链的替代品了。”收思忖道。两个女人侧着⾝体,再往店里跨进了一步,佯装着正在观看别的商品。她们不时把目光投向收的脸,宛若被一条细线牢牢地牵制着似的。 “ ![]() ![]() “那家伙终于掏出了她的钱。”收心満意⾜地看着那条被卖掉的项链的价格显示在了收音器上,说道。 “在我包装项链时,那两个姑娘对你嘀咕了些什么吧。” “说什么在对面的咖啡馆等我来着。女人都那个样,恨不得立杆见影收回成本。” “要是你肯来店里当伙计,这个店肯定会兴旺的,也不必心花思改建成什么咖啡馆了。” “哼,谁愿意到这种店来…” “设美男计来做买卖,对男人来说,也不会没趣吧。” ⺟亲喜 ![]() ![]() ![]() 有失体统的谈话最后变成了发牢 ![]() 好一阵子两个人都思考着资金问题,所以,只是怔怔地注视着别的空间,陷⼊了沉默之中。他们从那一片空间中预感到了某种隐隐约约的危机。两个人同时感到那危机就如气球一般飘浮在头顶上,医治了⺟亲可能被顾客、而儿子可能被戏剧角⾊的分配所抛弃的无时不在的不安。即使未来一片漆黑也罢,⺟子俩依然无力而怠惰地半带着游戏的心情从那漆黑的未来中感到自己是被挑选出来的选民。 “快去快回吧。那两个姑娘正等着你呐。”⺟亲做出了平时常做的那种追赶儿子的动作。她很爱儿子,却不愿意两个人长时间地单独厮守在一起,害怕看见自己的不安被映照在儿子⾝上。 “哼,我就是要让她们等得心慌才好呐。” 他对着商品柜上的镜子用梳子梳理着头发。由下而上照 ![]() ⺟亲默默地把刚才卖掉项链的钱原封不动地塞进了儿子的口袋里: “这可是你自己赚来的钱。” 守只是端详着镜子,没有道一声感谢。如果说⺟亲是富于空想的,那么儿子也同样是富于空想的,因此可以说这⺟子俩的悲剧不无空想的 ![]() ![]() ![]() 清一郞并不那么喜 ![]() 今夜他没有醉。可茕茕孑立的夜晚却张开了大嘴。这种时候,他会匆匆忙忙地去嫖完女人后,比先前更孤独地走在大街上。 是一个 ![]() ![]() 一直呆在办公室里、处于恒久不变的坚固物质中的清一郞,就这样兀自一人在街道上徘徊着。此时,他觉得自己彷佛是行走在一个危险世界的中心地带。这世界的骨骼是一件由闪光的金属薄片所构成的、即使是轻轻一触也会分崩离析的纤细的玻璃工艺品。对于他来说,这正好是一个可亲的世界。无数花里胡哨的招牌和霓虹灯竞相展示着自己对虚伪的美的忠实。只见一盏霓虹灯闪现出了“不夜城”三个字体古朴的红字,可事实上夜晚早已迫近四周,甚至侵占了那些笔划间的空隙。清一郞真想让自己也变成一站霓虹灯。这样一来,他对欺瞒的奉献就会最终完成吧。纵然是一瞬间也罢,能够不为自己的法则而生存的那种盲目的噤 ![]() 在某个酒馆的后门口堆放着无数的空啤酒瓶。其中一瓶的底部尽管已完全没有了酒泡,却还积留着一丁点儿残酒。每当汽车从一旁疾驰而过,那些酒瓶就会在无人知晓之间敏感地直打哆嗦。清一郞正是想变成这样一种酒瓶的渣滓。明天是不存在的,因为瓶子里尽管确实还残留着一点啤酒,但瓶中的啤酒确确实实地已经被人“喝光”了。 我要当大将!我要做⾼官!我要成为大发明家!我要当一个伟大的人道主义者!我要做一名大实业家…啊,搜遍孩提时代各种记忆的角隅,他也不曾有过这些愿望。或许他像别的孩子一样,想过当售票员、士兵、消防员。无论在谁眼里,他都仅仅是世间一个普通而快活的男孩子,但是,他的心却是一个空洞,从未给自己描绘过在这个世界上望渴成为的形象。 …在行人密集的背街胡同的一角,从一间规模庞大的弹子游戏店內发出一阵阵明快而响亮的金属击撞声,使人老远就知道它的存在。那铃铛的响声、铁弹子滚落的鸣响,与普通机器的轰鸣截然不同,可以从中听出人们情感的反应。小小的失望,小小的満⾜,小小的喜悦与弹子落下的声音一起被弹飞到街道的杂音中,最后又像石块一般被人踩在了脚下。 清一郞站在门口,往弹子游戏店的里面瞅了瞅。到处都是一笑也不笑的侧脸,屋子里充満了恍若来世般的明亮。 有一个楼梯通向二楼。映出“乐娱中心”几个字样的霓虹灯在上楼的梯子口附近瑟瑟颤抖着。拾级而上,能听见机关 ![]() 清一郞被那声音 ![]() ![]() 机关 ![]() ![]() ![]() ![]() 清一郞开始搜寻空着的机器。什么都行,只要能依靠对某一台机器的 ![]() 赛车还空着。他把20⽇元 ![]() 箱子里面点着灯。这是在初夏刺眼的光芒照 ![]() 一辆红⾊的敞篷车在⾼速公路上飞奔着。圆筒开始迂回向前。如果仅仅如此的话,车子肯定能顺利地在路上行驶。可圆筒常常不规则地同时向左右两边拐弯,所以车子动不动就驶出了路面。清一郞手脚敏捷地搬动方向盘,以便让车子不偏离车道。可车子还是很快飞出了路面,狂奔在画有山崖、小河的周边地带。偶尔有别的车辆飞驰在路上,这时,箱子外面的红灯就会照亮“Ontheroad”的英文,在蓝天的各个地方接二连三地亮起灯来,显示出用鲜 ![]() 蓝天上出现的红⻩紫⾊的数字图景真可谓鲜明清晰,似乎一旦没有它,晴朗的蓝天也就不可能成立一样。它強化了诗一般的蓝天。2000、3000,这些笔画很耝的数字熠熠闪着光,照 ![]() ![]() …时间已到,圆筒的移动变得舒缓乃至平息了。与开始时一样,⾼速公路远方的山丘成了用⽩铁⽪制作的未知的地平线。机器随即嘎然停止了。 女人探出头,一言不发,把用沾満灰尘的蜡纸包装起来的两 ![]() 箱子里的灯灭了。玻璃里映出了两三个在旁边围观人的脸,而其中在笑的那张脸便是收。 “呀——”清一郞从椅子上欠起⾝,把手搭在收的肩上。 “真蹩脚呀。不拿5000分怎么行?”收说道。 别的客人坐在椅子上,握住了方向盘,所以站着说话的他们俩稍稍挪开了⾝子。旁边⾼ ![]() ![]() ![]() “现在你去哪儿呢?”清一郞问道。 “哎,那两个纠 ![]() 对于聚集于此的青年们生活中逐渐发生的变化,镜子不予理会,而只是继续重复着同样波长的生活。如果把青年们看作是函数,那么镜子就是一个常数。乍一看,她具体地体现着生活始终不渝的姿态。镜子的家无论什么时候前去拜访,都依旧是镜子的家。无论青年们在哪儿⼲什么,都能够在心里描绘出这样一幅情景:一到夜里,镜子家便点亮了灯盏,于是换上晚礼服的镜子就会合计着今晚又去哪儿玩耍,或是刚好从游玩地归来,正预备着又将开始啜饮洋酒。 无论⾝居都市多么僻远的角落,只要一想到镜子家就在那儿,就会给经常登门造访的青年们带来一种安慰,以致于整个都市都变得可亲可敬了。在这里,不道德的⽔车不分昼夜地旋转不停,特别是在情事方面,无论何种背信弃义都能得到容忍。烦恼、信赖、誓言、羞聇、温柔的呼昅、心灵的悸动在这里被赋予了与背叛、谎言、无聇、欺骗、死⽪赖脸的求爱、堕胎的咨询等同样的价值。一想到这种场所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某个地方,便令人奋兴不已。因为在这里不存在着任何被视为噤忌的话题,所以,与倾吐失恋之苦而获取心灵的慰藉一样,就连那些向可爱的少女犯下的罪愆也得到了安慰。打骨髓里便是一个女人的镜子深知加害者的屈辱和烦恼,并对此抱有充分的共鸣和同情。 尽管自以为生活得我行我素,可不知不觉地自己已成为客人们必不可少的存在。深知这一点的镜子越来越竭力使自己去接近于周围的人们所描绘的她的肖像。有时候她就这样走向了关于自⾝的误解的极限,甚至沉湎于莫名其妙的空想中。“我是一个过多拥有⺟爱的人。” …实际上,生活的单调几乎没有给镜子带来什么威胁。人们曾一度打定主意献⾝于悖德的生活,可最后却又不断地被发明的要求、独创 ![]() ![]() ![]() 镜子甚至不知道不眠症是怎么回事。当最后一位客人告辞而去,刚才那种种 ![]() ![]() 那天晚上,光子和民子来到了镜子家。光是女人呆在一起,无论怎么拉开话匣子,都让人感到索然无味。正好这时,收打来了电话,说是立刻与清一郞一起来访。虽说是彼此 ![]() 民子是大森山王一个殷实富裕的地主的千金姐小,只是凭着“趣兴”在酒馆里上班。她对工作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想休息就休息。民子⾝上颇有些傻乎乎的地方,是一个达到病态程度的好心人,对谁说的话都尽往好的方面想。也多亏了她这种不可思议的人品,才幸免了因上当受骗而抱头痛哭的⿇烦。谁也不可能欺骗民子。面对她这种轻信的人,竟敢趁人之危的男人也未免太令人扫兴了。所以,作为这种轻信的一大好处,便是她与那些多疑多虑的女人相比,尽管在免遭男人欺骗这一点上殊途同归,但在与男人的 ![]() 民子和谁都能成为朋友,大臣也罢,菜店的推销员也罢,西洋人也罢。她是一个实证 ![]() ![]() 关于男人?民子更是缺乏主见。不管对方是60岁的老头儿,抑或16岁的小伙子,她都承认他们各自的优点,把“坏人是没有的”这句话当作口头禅。这就播下了老是与光子争论不休的火种。光子只钟情于年轻男子,对男青年的魅力具有独特而精到的一家之言,比方说,男人的发型、眼睛、衬衫、鞋子、微微敞露的 ![]() 与这种争论相比,镜子的趣兴爱好则显得别具一格。与其说她对男人⾝上洋溢着的魅力感趣兴,不如说她是一个情爱事实的收蔵家。若是谈论魅力,那么仅有她自⾝的魅力就已经⾜够了。即使在空想之中,她也是自我本位主义,更喜 ![]() ![]() ![]() ![]() ![]() ![]() 大门口的门铃终于响了。“来了来了,”光子和民子大声叫道,并很快商量好千万不要流露出急不可待的表情。 两个青年就像是回到自己家一样地进了屋子。嗅到三个女人⾝上发出的不同香⽔味,清一郞用 ![]() “哼,好大的人味,好大的人味!” 说完,一下子在空着的壁炉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收坐到了长椅子上光子的旁边。 镜子喜 ![]() “我们三个人中你想先吃掉谁都行啊。” 不过清一郞并不是空腹而来的。 “什么,你要结婚了?!” 光子发出一阵怪叫,并在“结婚”这个词上倾注了最大限度的亵猥成分。 “对方的老头子很中意我,说我是一个明朗快活而又大有希望的青年。” 三个女人大肆抨击那个老头子缺乏看人的眼力。大家都想刨 ![]() 副社长叫他一起共进了一次午餐。在东京会馆幽暗的西式小餐厅里,当谈到董事们在丸之內附近进午餐的话题时,副社长不经意地向他提出来了几个无关痛庠的问题。总之,对他很是満意。他的特技就在于能够给人以沉默寡言、城府很深却又明朗豁达的印象。这个年轻人对自己给予他人的印象颇为精通,与世间的教诲相反,他从一种不可思议的直觉出发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了解社会本质的捷径与其说在于研究他人,不如说在于研究自己本⾝。这原本是女人的方法,但现今的社会要求年轻人的并不是做一个男人。 ——一来到这里后,收便感到肌⾁疙瘩在一点点地 ![]() ![]() “那时候,我将完完全全地存在于这儿吧。而此刻抱着如此想法的我这一模糊的存在将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吧。” “你在想什么?”光子猛地摇晃着他的膝盖。 光子总是无法容忍他的出神状态。不但如此,还喜 ![]() “我明⽩了。你呀,肯定正在想一个小时前在某个街头,有个不明何处的姑娘 ![]() ![]() 收没有回答,只是微微颦紧了眉头。尽管光子从头至尾判断失误,但收却喜 ![]() ——镜子讨厌揣摩和臆测。在这个家里,大家都理应变得更诚实,都理应从嫉妒、羞聇及一切的困惑中解放出来。刺破夜晚的空气从洞开的窗户中传来了电车发车时的汽笛,这汽笛声引发了她出门旅行的念头。 “去不去旅行?大伙儿又一起去旅行怎么样?” 从大家的嘴里流露出分不清是赞同还是反对的低语。总之,没有人明确地回答。只有镜子热烈而 ![]() “院子里有脚步声呐。”民子说道。尽管她总是出于善意说的,可她的发言总是不能引起别人的重视。 过了一会儿,这次是光子说了同样的话。可听起来不乏做戏的成分,所以也没有人信以为真。 终于镜子站了起来。 “的确,刚才我也听见了。确实有人在 ![]() 大家面面相觑。但收却没有表现出半点的关心,而清一郞则做出一副对别人求助于自己深感⿇烦的神态,只顾钻⼊自己的城堡中饶有兴致地观望着三个女人被不安所攫住了的情景。那种不安与她们之间的搭配显得奇妙无比,宛若穿着不协调的和服或是戴着不协调的帽子。 ![]() ![]() 坐在打开的法国式窗户边的民子突然跳起来发出一阵尖叫。玻璃门的一扇发出“哐啷”的一声一下子关上了。与此同时,一个黑⾊的人影从 ![]() ![]() 峻吉満意地笑了。清一郞觉得那笑容几近于无礼。今夜所有在场的人中,没有谁比此刻的峻吉更由衷地感到心満意⾜的了。 女人们七嘴八⾆地谴责着这一恶作剧,可没想到夏雄又出现在了同一个 ![]() 然后又是一阵热烈而恐怖的表⽩。一旦听说峻吉与夏雄是在街上偶然遇见后相约来到这里的,清一郞和收不噤惊诧万分:今夜真是一个富于偶然 ![]() 这时,客厅的门打开了。穿着睡⾐的真砂子探出头来,一只手上还抱着个大偶人,显得更加可爱了。她用一种宣言式的口吻说道: “吵得太厉害,把我都闹醒了。” 因为这一句宣言,镜子打消了把真砂子再次赶回 ![]() 大家为事隔一个月后原班人马重新相聚而欣喜万分。在清一郞的询问下,峻吉讲述了他在临近拳击联赛前从早到晚进行超強训练的每个⽇子。然后他又向民子谈到了自己对本月24⽇⽩井对艾斯⽪诺扎一仗的预测:或许⽩井能够艰难地卫冕成功吧…打旅行回来以后还不曾见过面的民子看到峻吉脸部的每个角落都不再残留着箱 ![]() ![]() “反正对于拳击来说,女人都是一种噤忌吧。” 酒上来了,只有峻吉一个人没有喝。谈话不知不觉地把女人们抛在了一边,而在四个久违的男青年之间热烈地展开了。不过夏雄依旧十分谨慎,对自己的事只字未提。 “到底我们的共同点是什么呢?”清一郞让镜子加⼊到他们的谈话中,问道。 “也许在于谁都不想变得幸福这一点吧。”镜子只是远远地说了这么一句。 “不谋求幸福,这是一种古老而感伤的思想。”清一郞反驳道“其实,我们对于变得幸福这一点也并不在意,对于幸福像青苔似地纠 ![]() 被这种一本正经的宏论所庒倒,镜子再也不说话了,她加⼊了女人们的话题。 但四个男人却分别在缄默不语中找到种感受:他们是伫立在墙壁前面的四个人。 那是时代的墙壁呢,还是社会的墙壁?这是不得而知的。总之,在他们的少年时期,这种墙壁已经彻底瓦解了,而在外面明亮的光线种,瓦砾却一直延伸道了无限远的地方。太 ![]() ![]() “我要打碎那堵墙。”峻吉握紧拳头想道。 “我要把那堵墙变成一面镜子。”收怀着慵懒的心绪想道。 “总之我要在那堵墙上画画。如果墙壁能变成一幅画着风景和繁花的壁画就好了。”夏雄热烈地思考着。 而清一郞的想法则是: “我要变成那堵墙,我要化作那堵墙本⾝。” …沉默之中,各自的思绪四处漫流。在一瞬间里,他们变成了热情彭湃的青年。清一郞喜 ![]() “是啊,好不容易这样相聚一堂了,”清一郞像是猛然想起了似地说道“再过几年,每当我们聚首重逢时都要毫无隐瞒地倾心 ![]() “就不和女人结成同盟吗?”很快就对女人之间的话题感到厌倦了的民子说道。 “早就结成同盟了。” “是啊,早就结成了。如果要和女人结成同盟,那么,绝对不与女人觉睡便是一个先决的条件。所以,也就意味着惟有你一个人没有和在座的任何一位女士睡过觉啰。” “我只喜 ![]() ![]() “夏雄还是一个童男哩。” 这露骨的说法使夏雄羞红了脸,但他并没有因此而受到伤害。在这个问题上他完全没有什么虚荣心。 镜子站起⾝说道: “喂,大伙儿一块儿去哪儿玩玩吧。玛奴埃拉怎么样?不过去那儿可不能没有西服和领带。” 清一郞和峻吉拒绝了。清一郞讨厌去奢华的场所,而峻吉明天一大早就有野外长跑训练。夏雄倒是西装笔 ![]() “把爸爸的上⾐和领带拿出借给收。”镜子命令真砂子道。分手的丈夫留下的几件穿过的⾐服在这种场合总是能派上用场。 镜子自己倒是已经做好了夜里外出玩耍的准备:穿着晚礼服,佩戴着夜晚的耳饰和项链,还擦了夜用的香⽔。这⾝旨在夜总会昏暗的光线中显得年轻10岁的打扮,此刻在客厅明亮的灯光下多少有些过于娇 ![]() 她一直在想着清一郞的婚事。她明⽩自己没有任何理由为此感到嫉妒和凄楚。他们俩之间从不曾表现出什么近乎恋爱似的态度,这并非自尊心作祟或是意气用事,而只是顺其自然的结果。 那么,此刻这內心的疼痛便只能被看作是与这个家中弥漫着的情爱的气息毫无关联的、丧失了朋友之友情的疼痛,是丧失了同她一样信奉无秩序并且还相信一切道德的精神伴侣的凄楚。然而,清一郞并没有背弃无秩序的思想。按照他的那一套僻论而言,正因为相信破灭,不相信明天,才能够心安理得地与世俗握手言和,屈从于习俗惯例。但是…——镜子又思忖道,——毕竟他也是⾎⾁之躯呀。尽管以前忽略了这一点,可他毕竟也是⾁体之人。虽然內心蔑视一切情爱,可镜子又怎能否认眼前动弹着的那种活生生的情感呢?曾几何时,他注视着她,说她是一个“决不可能生活在现时之中”的女人,可如今却在镜子的面前出现了两个可怕的东西,即现时和悔恨这两个可怕的东西。她似乎必须从中选择其一。 “不过,我是决不会进行选择的。”她重新振作起来,坚定地想道“我是不会选择某一个人的,基于我的这种原则,也就没有必要来选择某一个瞬间了。进行选择的同时,也就意味着被选择,而这是我所不能允许的。” …光子说道: “你还是在眼⽪底下多打点粉为好。” 镜子对大部分的 ![]() “你是说我的眼⽪底下有 ![]() 真砂子趿着拖鞋,发出明快的脚步声回到客厅里来了。她穿着齐脚踝长的⽗亲的上⾐,脖子上挂着一条领带,那神情使大家忍俊不噤。 但真砂子却一点也没有笑,用充満威严的态度走近收说道: “阿收,可以把我的上⾐和领带借给你,但你得好好爱护哟。” 民子大声地赞扬那上⾐与领带在⾊彩的搭配上十分协调。 收系好领带穿上上⾐时,只见真砂子侧着⾝子坐在⽑毯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尽管因为缺乏力量小孩的手够不着远处,可她却一直在旁边观察着。她目睹了某种连小孩也不能容忍的行为在眼前像仪式一般堂而皇之地进行。然而,她的那种目光显得多么天真烂漫,多么纯洁可爱啊!并且不曾流露出半点谴责的痕迹。对此,真砂子感到由衷的満⾜和陶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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