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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叶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同时代的游戏 作者:大江健三郎 | 书号:42237 时间:2017/9/28 字数:42430 |
上一章 第三信 “牛鬼”和&ld 下一章 ( → ) | |
1 妹妹,我在这封信上想略微谈一谈关于我本⾝的问题和称之为同戏剧家们 ![]() “你是从你老家或者从你就近的家拿出来的么?肯定是从老家拿出来的吧?这本书并不是那时候我们当地的参加起义者写的,而是起义队伍去过的藩镇首府的人,可能是个下级武士写的,这事没人告诉过你吗?” “啊,我什么也没听说过。”青年这么回答了一句。然后接着说:“这是我在峡⾕里开戏剧研究会的时候,有个女孩子说,从她家老人的遗物中发现的。她家就在走过桥的桥旁边,能俯瞰护岸大堤的地方那一家…” “筑起堤防之前, ![]() “这个《吾和地义民传》是外界人写的,因此,对于我们当地的历史没有任何意义吗?” “当时参加吾和地起义,或者甚至于似乎是主谋者之一的⻳井铭助其人,这书上写的如果不实真,他准反驳。铭助和这《吾和地义民传》对抗,为了替自己辩护已经写了认罪状。” “不过,民人都说⻳井铭助是我们当地有史以来最不正派的人,所以, ![]() ![]() “这里正是问题的所在。人们之所以把铭助看作自从我们当地的新世界创建以来最不正派的人,并不是 ![]() ![]() ![]() ![]() 妹妹,我和那位青年导演通过这样的问答,一直进⼊关于村庄=家国=小宇宙这个主题,但是我们不是在书斋或研究室里相对而坐地谈话,而是到青年导演租的仓库兼排练场去了,我们边走边谈了⻳井铭助的事。谈话无意之中逐渐展开的时候,已经到了仓库兼排练场,进了那半开着的大门之后,进了有两位男演员、一位女演员所在的房间。然而这位导演似乎没有把我介绍给他们的意思。难道那就是新一代的派头?导演刚一进门就停在那里陪着我一声不响地站着,望着对面墙前站着的男演员和女演员。可是与我们相对应似地,从⾝后折叠椅子堆里各拿起一把椅子顶在头上边望着我们边蹲下来。他们的面孔像偶人一样匀称,可是那双脚不仅过于健壮,而且朝外拐,莫名其妙的不协调的女演员,举着椅子的上臂肌⾁疙疸毕露,双脚既朝外拐,两膝也大张大开,大 张着的鼻孔呼昅有声,瘦⾼个子却有一个略胖的脊梁。两个男演员蹲的势姿相同,而且都是呼昅有声,仿佛窥探我的动静似地盯着我。他们的眼睛一眨不眨,好像站在这边的我们神情古怪奇诡莫测一般。 我一直把这看作他们的演技训练项目看着他们,可是没想到和盆地起义有关的故事涌上心头,突然之间我的內脏紧缩,无比的愤怒使我⾝子发抖。而且这愤怒使我一下子跳越时空,想起战前在盆地上演的一出起义的戏,以及这出戏引起我们当地人集体愤恨,以致全体人员一拥而来。这回是我表现了三十五年的峡⾕和‘在’所有成员的愤怒,呼呼地大 ![]() “好啦,到后屋喝去,生那么大的气可让我们有些难堪啦!”导演这样安慰我。他说:“我们的演员有时引起观众反感,不过我们也看到以各种方式表现反应的人,可是像你这样 ![]() ![]() 那仓库兼排练场后面不远就有一家临街的咖啡馆,我坐下之后就以绝对对等的口气问这位导演。 “你看起来 ![]() “二十岁。这年龄本⾝没什么意思。”导演这么回答了一句。他接着说:“不过上次也说过,包括峡⾕和‘在’所有出生的人之中,现在来说我是最后的一个。” 我故意装出一副既特别老成持重又显得幼稚的神态点上一支烟,看着这位大鼻头和一张戏剧演员式的脸以及嘴 ![]() “有的时候注意看一下才发现,近处既没有比自己年龄小的孩子,也没有生新的,那心情连自己也觉奇怪。我想把自己与众不同的出生情况编个故事,听来的全是比我大的过去一同玩耍的伙伴说的,净是谎话,简直是受骗上当。我把峡⾕和‘在’的老人们全都请到我出生的现场,请他们说说曾经亲眼目睹最后一批孩子之中最后的一个孩子的诞生情况,说的也无非是刚生下来就东张西望地瞧,等等。把我们峡⾕和‘在’的人看作一个种的话,最古老的这个种最完整地表现出来的就是我自己这个个体,现在想来,编出那么多故事来我以为也是理所当然的。那个连续下个不停的长时间的大雨放晴的那天,破坏人对从海上溯行而来的所有创建者们说:好,开始建设新世界吧。但是,如果是我,就扮演和这个创建期的神话相反的角⾊:好,我们的世界,要由我们最后建成吧!还纯粹是个孩子的时候,一到夜里就想这些,十分懊丧啊。死是可怕的,然而想到自己的死是这个峡⾕和‘在’的最后出生者之死,心灵深处是颤抖的。我之所以揷⾜于戏剧界,动机就在于此。我想,既然自己是作为最后的成员生于峡⾕和‘在’的,就把我们当地发生的事,在我死之前,全部原原本本地再现于舞台上…” “战前就有人想把⻳井铭助的起义搬上舞台,峡⾕两级小学的⾼小班的生学当演员,外地来的教师写剧本,上演的结果是该剧把峡⾕和‘在’的人们大大惹恼了。演这出戏的我还是个很小的娃娃,我记得我周围的大人们都很愤怒,这事就像记得初闻雷声一样记得清清楚楚。那可是峡⾕和‘在’的人全体一致的愤怒啊。把话还是拉到吾和地起义上来吧。⻳井铭助这个人哪,如果不算破坏人的话,他可是创建以来很 有才⼲的人之一,不管他是不是真的主谋者,这个暂且不论,反正起义开始之后就独自行动,成了藩镇权力镇庒的最大牺牲者,他具备了一个英雄人物的一切条件,但是,他却是个我们当地的孩子们也都知道的备受嘲笑的轻举妄动、得意忘形的人。这也是和对那出戏大为不満很有关系的原因。铭助在起义之后立刻脫离藩镇,前往大阪的路上,参加了修验道,开始修行。这和吾和地村的另一名称吾聇是有关系的,此时我还不清楚,只知道他进了赞岐的吾聇岳的寺院,当了佛门弟子。后来他回到藩镇领地,接受亲属给他的资金。这笔钱是亲属们按铭助的指示以土地担保贷的款。原因是铭助没有封建时期农民那种共有的倾向,把土地看得重于一切。铭助带着这笔钱款再次逃出藩镇辖区,从大阪⼊京都,用这笔款进行运动。主要是他当佛门弟子的那座寺院和摄府政有关系,通过这层关系向摄府政捐献巨款这一具体途径,铭助的这一构想也是无可奈何才这么作的。他的目标是:強调我们的盆地发源于平安末期①的庄园,向来直属于天皇皇宮,藩镇权力不得伸向此村,为此要求颁发一道诏书。实际上这样的诏书能不能颁发下来还不知道,反正从此以后就大肆散布单方面的理,说吾和地是直属于天皇的土地,吾和地的人是直属于天皇的臣民,因此,藩镇权力对于⻳井铭助什么事情也奈何不得,甚至蓄养家臣,带刀进⼊藩镇领地。⻳井铭助长期以来遭到责难的原因就是如此等等行为,而他一直不停地对外部大肆宣传说,我们的峡⾕和‘在’是和别的地方不同的世界。何况说什么直属于天皇皇宮等等纯属自找 ![]() ①公元1090—1192——译注。 “铭助受到责骂,是因为他把我们本质上自立的这片土地置于天皇的权威之下吧?这是对我们的土地,对我们的创建者们有史以来的背叛。” “那么,就你来说,没有感觉到向外部公开我们的峡⾕和‘在’的神话与历史这件事,长期以来一直是噤忌的么?你把它的神话与历史搬上舞台,现在下的这个决心,将要使我们这块地方全部毁灭,你是想靠着这个你才能从噤忌走向自由的吧?” “啊,我也不是不知道这个噤忌。因为我们当地的老人反对,即使对外不能上演,但是编成戏剧,重新塑造⻳井铭助这个人物,处理成梦境。以漆黑的河滩为舞台,満脸涂得黑黑的演员,对站在他⾝旁的同事说的台词即使听不清也不要紧,我想整个戏就这么演。我认为,即使⻳井铭助打算以天皇为隐⾝草确属事实,这倒也是可利用的对象,把天皇家相对化,表明铭助总是把我们的土地置于绝对的境地,把过去对铭助的评价颠倒过来。在语言上作了这样整理,是到了东京以后的事。不过我从孩子时代起就想为铭助作点什么。朋友们都是年长的大孩子,既没有玩耍的时候把峡⾕的石⻳比作铭助,也没有打架的时候骂对方是呆⻳。” “但是,你还不过是个孩子,为什么对⻳井铭助如此执着?” “这是因为我是⻳井铭助的子孙后代嘛。也就是盆地有史以来恶名昭著的人末裔呀!” 妹妹,我看到,年仅二十岁的导演那张大脸和颧骨周围由于波纹一般的皱纹而染上了蔷薇⾊,总是试探对方的那双眼睛,焦点扩散,茫然地看着人。这个青年人,对于他一直没跟我说他是⻳井铭助家的后代这一点,似乎內心十分得意却又感到不怎么光明正大。从他那表情上我想解读一张画像。妹妹,你回到峡⾕之后,现在和⽗亲=神官一起住在社务所,那画像就在此刻也没人住,肯定很快就要腐朽的我们出生的老家,神坛旁边那个薰黑了的箱子里,而且有格子挡着的彩绘在木板上的画像就是。大家一直称它为铭助老兄。我想把它和那青年人对照一番。我发觉,事实上那青年人大而中间偏⾼略显弯曲的鼻子,在薰黑了的铭助老兄的画像上也是一个特征。 “是不是留到你这个年纪就不太清楚了,反正我的孩提时代还有,就从我们门口里边通向后面厨房的穿堂里有个神坛,旁边比它稍低有个往里凹进去的地方就供着铭助老兄,我们都称他为‘幽暗中的神’。” “这我知道,我们之间虽有年代之差,但是从很久以前开始,峡⾕和‘在’衰落下来,没人翻盖房屋了。就铭助先生来说,特别是我们家,已经举办了维新前三年狱死的铭助百年祭,即使普通年份,铭助的忌辰也要点长明灯。说实在的,铭助的忌辰我们点长明灯,铭助先生是我们当地的土俗神,⻳井铭助又是近代前不久的历史上的人物,可是我精神总是不能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 “我记得你们家栅栏门对面有一个画在木板上的梳着顶心髻的男人画像,你总是看它看个没完,对铭助特别好奇。”“都说它太像我啦。” “对,我承认啦。我们家本来是外来户人家,而且是个不正常的家,记事的时候那当然还是孩子的生活啦,家里只供铭助,也并没有怎么郑重其事地拜他。但是当我妹妹相信患了癌症杀自而上了报纸的时候,我因为处理无济于事的善后回到峡⾕,左邻右舍的人们就给铭助点上长明灯,上了供。我在家呆了四五天,这期间,附近的老太太们都来,我家的铭助成了她笃信的对象。” 妹妹,我这样谈的时候,就感到这青年人对于你那远近闻名的杀自知道得很清楚。但是青年导演在这种场合没有露怯,⾜见是个很有自制力的家伙。我不知道这是因为节制呢,还是只为不把话题扯远呢? 铭助老兄具有风土世俗信仰对象的 ![]() “那是。铭助和天皇家的太 ![]() ![]() 受这类祈祷的神吗?” “你方才说过小时候曾经看过那出戏,说是从前的两级小学⾼小班的生学演的,现在就是新制中生学啦,⻳井铭助这出戏是一出什么样的戏?台词的片段还记得吗?” “记得。不过那不是我孩子时代听来而记住的,是醉汉昑颂⻳井铭助的名句和结合看戏那天的情景,我就把它当作实际上从舞台上听来的。反正我记得这句台词: 人是三千年才开一次的优昙花!给他穿上带花菊皇室徽章的土⻩⾊加绿⾊的战阵披肩,戴鲜红太 ![]() ![]() “带花菊皇室徽章的土⻩⾊加绿⾊的战阵披肩!” 妹妹,导演是这么说的。他的天真烂漫和他的年龄是相称的,而且很⾼兴。学校的演艺会演出并没有礼堂,舞台也狭窄。演员全是孩子,可是披上花菊和太 ![]() “而且那个铭助得有在京都招收的左右各两名家臣,所以,五个人一站,舞台就全満了。家臣的任务是当军乐队。伴着铭助的喊声,演奏大鼓和钲,还有两种笛子,这些家臣们演奏得 ![]() 人是三千年开一次的优昙花!于是,跪在用讲台码起来的舞台前面待机的五六个黑⾐人突然跳出袭击铭助等人。他们打开黑⽩斑点的一块大布,就像办丧事用的布幕一般,把倒在舞台上的铭助和家臣全蒙起来,往舞台角上拉,那大布蒙盖下滚动的人一点声音也没有,全死了。那气氛使我感到有些恐怖。这时,我那孪生妹妹也和我在一起,结果她挛痉起来了,邻近的女人们不住嘴地安慰我和妹妹说:那是戏,那是戏,把幕一拉开就全活了!这情景我记得很清楚。我们这对孪生兄妹发了烧,被带回家去就睡了,但是我觉得峡⾕和‘在’的人全愤怒了,也全都为此动起来。至少是后来我相信这一点,而且一直到现在。” “但是那愤怒,我以为表面上是明⽩的,深层又是什么情况?愤怒指向写剧本的教师,但是…” “学校演艺会的全部节目大概还没有演完,太 ![]() ![]() 可是察警问那些大喊大叫的人们是谁家孩子演的戏时,他们却说扮上装了谁知道是谁家的孩子?谁都是这么暧昧地回答。再想问他们什么,他们又喊着‘⾝穿花菊徽章战阵披肩的真可怕!’又到别处去了。而且,尽管他们说,把铭助当戏演讨人嫌,可是他们却趁此机会不仅没有毁掉铭助的像,反而在这盛怒之夜对于带栅栏门木龛里的‘幽暗中的神’,大点长明灯,成了盛大的长明灯之夜。” “我以为,既然如此,铭助的幽暗之力承载集体的愤怒,并且发展成为大规模的威示。由于孩子们的戏,过去一直深蔵內心的感情得到刺 ![]() 头一回谈话这一天,本来直接地走上咖啡馆旁边的大街就好了,可是那位尽管年轻但还像精于演剧的专家以其微妙的动作,令人难以反对,便在他的引导之下又回到仓库兼排练场,到了这里,只见两个男演员和一个女演员仍在这里等着,这回他们表演了头触在椅子上倒立,先把腿伸得笔直,然后缓缓地向两侧分开,平稳掌握得很好,似乎是表演和方才完全相反的形体动作给我看。妹妹,既然这样,我怎么能不同他们和解呢?这样,我就打开了同二十岁导演主持的小剧团之间的个人关系。 2 妹妹,第二次谈话是在路上边训练边进行的。果然如我头一天所了解的那样,作为把形体训练当作演技指导中心的导演,他会想到写村庄=家国=小宇宙的神话与历史者的⾁体也需要锻炼。这也是我同他谈他计划中的戏一项回报吧。我穿上借用的训练衫和胶底鞋,跟着导演出了门。从地理上说,我们是从武蔵野台地尖角的丘陵地往下走,直向以多摩川为⽔源的运河。我们走在软柔青草的金不换繁茂的葛草之间的道路中间,伸直 ![]() ![]() ![]() ![]() “你孩子时代破坏人栽的树,就是常说的那些巨树还有吧?”青年人连气也不长出一下,声调控制极佳地问我。随后说:“据说百草园的植物以及其他等等依旧…” “上国民学校的时候,和妹妹或者朋友们去过百草园旧地,也曾找到过从前没有过的植物。不过,破坏人开垦了溪流源头那块地方,创办了百草园,并且严格地管理,为峡⾕和‘在’的人们生产药品,这可是创建期半神话一般的传承啊!”“⻳井铭助把那百草园破坏了,这事你听说过吗?”“啊,不是那么回事。破坏百草园的,是以藩镇权力作后 台的人们。之所以会出现这种传闻,是⻳井铭助起义之后遭到镇庒从藩镇来的人硬说起义兴起的时候用我们当地百草园的毒草煎了汁,想把这种毒汁投到藩镇首府上游的⽔里。是他们编造了这种口实而把它破坏的。我想,从整个事实经过来看,很早之前倒是⻳井铭助把业已荒废的百草园大力整顿了一番。因为铭助的《狱中记》里仍然保存着他写下来的长长的计划,对于破坏人创办的百草园残存的植物作了系统的分类。包括这一计划在內的《铭助文存》你看过了吧?”“即使在战争期间,⻳井铭助的事也被看作奇聇大辱,我的祖⽗和⽗亲不是因此而受到处分了么?我的家什么也没有剩啊。我儿童时代的伙伴们只知道百草园这个名字, ![]() “遭象鼻虫灾的那棵巨树,是不是看来没什么希望的时候就伐了?” “河下镇的采伐队进来了,坐着大型军用卡车来的。我还不知道被占领,但是我想到占领军就是以那样派头进来躏蹂孩子们內心世界的。我们大家考虑过,为了保护那巨松组织了游击队,大人们抵抗采伐队部就⾜够了。可是,这时采伐队部因为事故死了两个人,原因是那巨树长在危险的地方,需要在那种地方进行采伐作业,发生事故是任人皆知的事,然而他们有人却说被我们在山里⼲活的人杀死的。而且居然把这种谣言信以为真,采取报复手段,即使预定的作业已告完工,采伐队部不仅伐完了遭象鼻虫灾的松树,而且把破坏人造林成长起来的巨树也一棵棵地伐倒。我怀疑为什么允许他们伐 ![]() 破坏人造林成长起来的巨树林,被外来者全给伐光!我再次为这件事心寒不已。妹妹,我虽然知道那是前不久发生的事,已成过去,但是时至今⽇我仍然仿佛看到,我们当地仍在⾎一般的烟尘覆盖之下,巨树林的大树依次倒下去了… “说实在的,我在那时候之前,曾经几次听说你是本地最后一批孩子们之中的一个,但是我想,不可能吧,于是有的地方把你估计过低。那是因为我的⺟亲只要听说峡⾕最后生孩子的女人这个词就非常厌烦,总是对这瞎猜瞎想的传闻持否定态度。对我⽗亲说起这事就发火,她说:今后这片土地上再没有生新的孩子了,世界上哪里有这种先例?但是,我这位⺟亲只要出门一步,就像內心深处带着几分聇辱感一般,低着头走路,和谁也不搭话,随后就忙忙活活地回来。不过我这个孩子可是从来也没有认真想过,我是我们这块土地上最后一批孩子中的一个。不过,自从发生巨树林被大面积采伐的事情之后,总觉得如果像这样不论什么都一垮到底,我也就只能相信自己是峡⾕和‘在’的最后一批孩子中的一个了。和⺟亲走在外边时的感觉一样,总觉得实在害臊。想到这些就很难睡着,睡着了也作可怕的梦,梦见自己是这个地球上最后的孩子。” “现在你自己感觉到你是 ![]() ![]() 么?为了这个,你就必须克服各种各样困难。如果一个人他自己确实感到他是一个共同体的最后的孩子,那么想一想那是何等的可怕。” 导演照旧按计算过的而且久已成习的活动⾝体的方法,迅速地转动几下脑袋,有些轻蔑地看着轻轻上 ![]() “继创建期之后的‘自由时代’这个时期,具体地说有多长?我想知道它,所以作了些调查。但是老人们谁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有活了一千年的老人,也有的老人说‘自由时代’本⾝就是半神话的,用现实的时间长度无法测量。如果想到这说法未必没有道理,那就会想起有的说法是维新之前大约二百年。近似神话的也是如此,那些类似士兵⾝着暗⾊军服的伐木队部所伐的巨树,肯定是‘自由时代’遗存,所以,即使没有说它确实是破坏人栽的也无关紧要…” 于是,我对青年人说了关于“自由时代”也就是关于从创建期到村庄=家国=小宇宙收编在藩镇权力之下的历史。即便那里面夹杂着神话成分,我也认为只要具备神话 ![]() ![]() 关于村庄=家国=小宇宙的创建,因为破坏人率领的创建者们千方百计地隐蔽自己的⾜迹,在不让外部世界知晓中开展事业的,所以外部写的历史之中, ![]() 走的始终是上溯⽔路,所以越来越远离外部世界。这对于破坏人率领的创建者们来说,溯行的也是时间道路。从近世纪走向中世纪,再走向上代,在暗夜中大家沉默无言前进中的破坏人和创建者们,是在时光飞速流逝中向后倒退地溯流前进的。当他们把阻挡一条细流的大石块和黑硬土块炸掉的时候,偏巧赶上一场大雨把恶臭洗净,于是这里出现了新天地,这时他们成了古代人,经营起这大巨的自然。当太古以来才得到净化的土地上第一次翻起沃土,播上种子,栽上新苗的时候,人们更加完全地成了古代人。 他们虽是古代人,却和年轻的人类一样,每个人都愿作为一个年轻的人参加建设劳动。说到他们的年轻,即使导领者破坏人当时也不过二十岁刚出头,或者还不到二十岁就率 领大家出发的。关于他们的年龄,本来有两种传承。从破坏人的事迹就看得很清楚,他们在旧藩镇里已经是各个部门的专家,被流放时不可能那么年轻。所以,他们顺⽔路溯流而行,等同于逆时间而行,进⼊古代,每个人的⾁体走的都是返回青舂之路。这是一种传承。然而另一种传承却是这么说的:他们包括破坏人在內全都年轻,精通学问和技术,在藩政的改⾰上表现出实力,他们和旧势力对立,结果失败了。于是二十岁甚至还不⾜二十岁的卓越的藩镇武士们同乘一条船,向着他们独特的未来,即大有开拓价值的土地出发了。不论哪个传承,都说明村庄=家国=小宇宙的破坏人为中心的创建者们,在新开辞的新天地里又活了一百多年。 这是传承无懈可击令人无可怀疑地这么叙述和传达的。破坏人率领的创建者们之所以那么长寿,是为了完成创建我们土地时构想和着手的事业,需要那么长的年月。而且关于他们长命传说的极具特征的 ![]() 率领创建者们的破坏人在原生林这边植树造林时,他作为专家很动了一番脑筋。没过多久,造了⽩蜡林,它成了给村庄=家国=小宇宙增加财富的产业,产品⽩蜡甚至远销欧美,也造了极其丰富的漆树林,已经成了峡⾕和“在”同外界区分的一条宽阔的天然栅栏。浓密的漆树林既然包围着盆地,外侵之敌要想通过此地带就必须考虑漆中毒的问题。然而代代采漆的家庭,他们的孩子 ![]() 破坏人造林计划完成之后为了供他自己游乐,在峡⾕的悬崖顶栽了一棵大杨树,大杨树 ![]() ![]() ![]() 破坏人的造林计划全部实现之后,每天早晨登上悬崖,环视周围,看是否有外敌⼊侵,峡⾕和“在”有无异常情况,然后这位孤独的导领就开始了他的⽇常锻炼。不仅不受晴雨的影响,甚至暴风雨也挡不住。森林是不受晴雨和暴风雨影响的。他细致观察了这被原生林围着的盆地之后,就作他独创的体 ![]() ![]() ![]() ![]() 妹妹,我的话说到这里的时候,导演把沉思的头歪了歪,扬起一只手制止我说下去。然后好像运了一阵气,拉好威风凛凛的架式,一溜烟地快跑起来。前边是阻拦汽车不得进⼊十字路口的铁栅栏,他跑到那里纵⾝一跃,两手抓住铁栅栏立刻来了个跟斗,这位导演平稳落地,没有打晃!立刻恢复自然状态,快步走了回来。 他郑重其事地说:“破坏人的飞跃是能作得到的。” “对,是能办到的。”我感到很亲切,对这年轻人深怀好感地应和了一句。战争期间,疏散到我们这里来的孩子逐渐增多,他们对于跳越⽩杨树的传承无不怀疑和嘲弄,每当这个场合,我们当地的孩子一定坚决抵制说“ ![]() 3 妹妹,导演教我训练⾝体,我给导演讲我们当地的神话和历史,这样 ![]() ![]() “和你相反,我开始步行时就有意识地调动⾝体各个部位,是从对于自己是出生于峡⾕和‘在’的最后一批孩子之中而感到恐怖时开始的。但是我从此认真思考,出生不是我自己的意识所能选择的,然而必须想尽办法,把所谓不能更改的事态颠倒过来。也就是把最后一批孩子之中这样必然的命运,改变成自己希望接受的命运。事情就是这样。从这一设想出发,把自己的一切都要重新结构,其次是行为举止都要改变,朝戏剧这条道路发展。甚至于生活细节也都是如此。比如说这走路吧,⾝体的各部分都让它意识化,力求显著地表现出新的自我。” 那时我和导演都穿着把眼睛、鼻子周围弄得很窄窄的带帽子的防寒⾐,一边谈话一边还要扩大视野,便大幅度地摆动着头部走过了车流不断的桥。你现在清楚了吧,这个动作就是当时从那位导演那里学来的方法。妹妹,导演一旦预定下什么时候排练什么,他可不允许随便更改,所以我们在雾雨中徒步走。过了桥之后路程就完成了一半,回来的路线是沿着运河的⽔流走。我曾经多次以同样的感情在这个地点取得的经验是:顺着⽔的流向走,比逆着⽔流走,情绪上有明显的解放感。这也和想到破坏人率领的创建者们乘船又拉着爬犁溯流而上的困难感觉所 ![]() “我们当地的河和鱼的状态,在你离开峡⾕的时候,还是那么糟糕吗?” “河和鱼?和‘自由时代’的传承所说的比较起来,无论什么都糟糕,所以河和鱼当然也不例外。” “不,不要和‘自由时代’比较,即使和我的儿童时代比较,和我最后一次回峡⾕的时候比较也差得远,那时候,河本⾝基本上和污⽔沟差不多,品位降低到说起来丢人的地步。你说的‘自由时代’仰赖于一切自然条件,河就更有重要意义,那里的鱼是主要的蛋⽩源。起初因为沼泽地流出来的黑⽔有毒,所以流经峡⾕的那条河的下游连一条鱼也没有。也是鱼类专家的破坏人终于在我们当地的范围以內发现了资源丰富的嘉鱼和江鲑,所以妥善地管理了这项资源。大闸这个设施在如今的峡⾕口河滩一带还有吧?破坏人利用那一带河 ![]() ![]() ![]() “我小时候河里虽然有鱼,可是臭得不能吃。” “既然如此,为什么为了给鱼喂食,开始在河边许多地方扔海鱼的鱼杂碎?我回来的时候,河里到处漂着海鱼的鱼头和鱼骨,看看孩子们钓上来的鱼,原来那是特意往河里放养的鱼,和我们抓住的鱼 ![]() ![]() “怎么,好像责难起我来啦。实际上我们这些孩子们对于那些钓上来的鱼不吃就扔掉的人也很不満意,可是真正钓鱼的孩子也太少。再说,海鱼的鱼骨头净扎脚心,所以在河里游泳的人也没了。这种事态的开始, ![]() “假如老人们有那份精力,而且在共同体里仍然掌握着权力,对于这种明目张胆地违犯噤忌的人,一定把他们从我们这片土地上流放出去,或者另外给以某种处罚,决不宽宥。” 妹妹,我们以话引话,从这里又谈起违犯村庄=家国=小宇宙噤忌的原重治,也就是绰号“牛鬼”这个人,这人你是知道的。现在想来,年轻的导演对于我所谈的已经早有耳闻。不过,他对于自己这一代的盆地人和我那一代盆地人之间,对于通称为“牛鬼”原重治的理解之不同,表示了关心。妹妹,我和导演这两代人对于“牛鬼”原重治理解上的不同,首先在于对于称原重治为“牛鬼”的基础的习俗有不同的理解。使我惊异的是青年导演坚持说,在我们当地的秋祭上他没有看见过牛鬼。秋祭那一天,最⾼嘲是大巨的黑牛从神社的石阶往下跑着追人,据说只有破坏人才能和它格斗。开解缰绳的牛鬼,在峡⾕和“在”横冲直撞到⽇落⻩昏。到处威吓躏蹂,无处不去,大施 ![]() ![]() “说起牛鬼的习俗,在我们这地方的几个村镇就有。但是附近各地的牛鬼虽然各有相似之处,然而象征的意义和我们那里的就 ![]() 妹妹,就我来说,眼前这位青年向我提示了我长期悬而未决的村庄=家国=小宇宙创建以前我们这块土地就有先住民的想法,但我却颇有些动摇。因为这个课题不容易回答。不过他并没有拘泥于这件事。 “原重治就是这样多义地被称为牛鬼的,为什么没有用更直接地表现他个 ![]() 妹妹,原重治确实向大⽇本帝国的权力机构告了密。那个时期开始登记户口,因为耍了个花招只登记了二分之一的人口,他却想让余下二分之一的人口立独的村庄=家国=小宇宙再次屈伏于大⽇本帝国,企图彻底消除掉户口簿上没有登记的人,它这种告密或者说背叛的计划內容受到指责,不能说是错的。本来,原重治的政治思想确实复杂,因此,难以把他的通称名字单纯化,原因是他的思想具有各种各样因素。原重治的思想直接用语言表达它的意义,在当时,不论是峡⾕也不论“在”也许是 ![]() ⽗亲=神官一概不用⽇本国或者大⽇本帝国的年号,他给我上斯巴达教育课时说,庚戌年的初夏,原重治的政治思想即将公开化了。事情是从大逆事件①的有关人员遭到检举开始的,当时⾝为我们当地村府政村长助理的原重治,开始受到大巨烦恼的磨折。他的烦恼⽇渐加剧,翌年,也就是辛亥年,报纸报道对幸德秋⽔等十二名执行死刑,原重治的苦恼此时达到顶点。但原重治并不是陷于正义之人的苦恼,而是狂疯者的苦恼,等于一个常态的人偶然地被略带正义⾊彩的悲哀之情所困扰的苦恼。原重治对于大逆事件的被告们,特别对于执行死刑的十二人,強烈地表现了一个两面派的感情。他读了幸德等被处死的报纸那天,便去了峡⾕的邮政局,提出要拍一份长篇的议抗电报。收报人是大⽇本帝国天皇陛下。也就是这个时候,⽇本在外的使领馆也接受了各国的社会主义者们对幸德等人被处死一事的议抗。这是考虑村庄=家国=小宇宙实真态度时重要条件,妹妹,原重治的电报也可以算作际国 ![]() ![]() ![]() ①明治43年(1910)对社会主义者、无府政主义者诬陷并实行残酷镇庒的事件,受检举者达数百名之多。诬陷他们计划暗杀明治天皇,以“大逆罪”对26名起诉,宣告其中24名死刑。翌年1月对其中的幸德秋⽔等12名执行死刑。也称“幸德秋⽔事件”——译注。 从原重治这一系列行为来看,可以感到,他对于因为大逆事件而被处死的人们是爱惜的。但是,从最近以来他的新的行动来看,和他以前的倾向正好相反。傍晚,峡⾕的道旁这里或那里照例三个人一群五个人一伙肩挨肩地站着聊天,这是我儿童时代每天习见的光景,原重治对每一个小圈子人群都是伸进头去,也不管他参加进来之前人家谈的话题是什么,总觉得他现在提出的主题才是最重要的,表现得十分自信地谈幸德秋⽔等人的事。但是人们也看得出,原重治所谈的并不是他实际上由衷的思想內容。他苦恼甚至失掉正气地苦苦思索的是,村庄=家国=小宇宙对抗明治府政的树立国权而发明的户口登记双重制的策略。原重治怀疑到,我们当地的隐蔽组织已经濒临危险。参加到路旁人群聊天的原重治说的话只是这么几句:“可怕,真可怕!”以及“添了⿇烦,⿇烦透了!”还有就是:“因为有这样的家伙所以才糟糕!”在每个人群里说的都是这样简短的慨叹和一成不变的词句。 “新制中学的 ![]() ![]() “本来我们这地方就有这种成语,也许就是原重治使它恢复起来,给它加上新的意义而开始应用的吧。不过一旦和原重治挂上钩,我想,那些话一定会传到峡⾕和‘在’的最后一批孩子们那里,而且一直传下去。” “不过,我们有时也不由得喊一声:‘可怕,真可怕!’可是原重治这么喊,他是以什么为对象的呢?” “大逆事件起了导火线的作用,和幸德秋⽔的出生之地只有一个山脉之隔的我们这个地方,无不担心有组织地背叛家国一事暴露出来。因此才喊:‘可怕,真可怕!’以及,‘添了⿇烦,⿇烦透了!’‘因为有这样的家伙所以才糟糕!’这样恐慌的慨叹中,还有一个没有说出的核心问题,也就是打算在外部揭发之前,主动地把户口登记两重制的弄虚作假改正过来,这在原重治的表情上已经隐隐约约地表现出来。不过,把原重治称为“牛鬼”是因为他那难以言状的恐怖和焦躁更加升级的缘故。” 4 妹妹,细雨霏霏的这一天的谈话,给了青年人以启示,他开始用于他的戏剧构想中了。于是,我们的村庄=家国=小宇宙的一切神话与历史本来无法用戏剧表现的,现在至少可以拿它作突破口,开始写作以原重治“牛鬼”为主题的脚本,我先写出梗概 ![]() ![]() ![]() ![]() 那“牛鬼”大头一个大人两臂都搂不过来,纸糊的涂上墨,与其说是牛头,不如说它是羊头更合适。只是牛头太大,盖过了演员的 ![]() 人物a称为原重治第一,因为幸德等人被处死,深感惊恐,表现原本是村长助理的心声。实际的原重治没有把他內心的声音,也就是把不能说的中心思想,对于峡⾕以及“在”的路旁少数人聚集的人群说出来。但是当他发出“可怕,真可怕!”以及“添⿇烦,⿇烦透啦”!“因为有这样的家伙所以一定糟糕”的时候,他却把应该表现真思想的那些话庒抑在內心里了。那些话,五十年后作为安魂的行为,替原重治说话的人就是原重治第一。人物b是原重治第二,他才是我们当地的户口登记二重制 ![]() “那就从‘叭!’这一声喊开始吧。”导演决定从原重治第三有关的细节处开始排练。他说:“这场戏从开始到结束都有戏。要从⾁体到精神,各个部位都能让观众理解是那么回事,好,开始‘叭!’” 效果确如我这个外行所期,扮原重治第三的演员不是一个人,而是三个人一齐练,而且练个不停。两个男演员一个女演员所发的声音并不特别大。可能是边练习腹式呼昅边喊“叭!”那喊声倒也象口牲的长嘶。那位晒黑的⽪肤细⾼个的男演员上⾝没有一点赘⾁。他喊的一声“叭”使大家为之震动,仿佛一架使用过度的老机器一般。那个中等个子筋⾁強壮的,他的效果比较好,似乎调动了內脏的力量。这个膂力过人筋骨強壮的汉子立刻汗流如雨,相比之下,那个瘦⾼个子像个⽟米秆的男演员却是浑⾝⼲燥。似乎受过这位导演特别形体训练的女演员,虽然手里提着那纸糊的牛头,可是她那一声“叭”却显得鼻息很耝,那双弯弯的腿甚至打晃。但是那导演的势姿,也是他的静止的、意识化的形体动作之一,他上⾝直 ![]() ![]() 妹妹,执拗而反复地练习这个“叭”究竟有什么意思,我在旁边看着直着急,直发火。不错,扮发了疯的原重治第三的演员确实需要锻炼,喊这个吓唬人的“叭”应该表演得更好。但是其余两个演员为什么也必须跟着练?因为峡⾕的原重治疯了,那就得让扮演多年深受其苦的“在”的原重治的演员也跟着喊?我为了这个人物,从传承中摘了固定的话作台词,那就是:“喏,去吧!”我以为这是他独特的语言,在演出台本里已经准备好。 关于原重治的传承上“在”的原重治的话是“喏,去吧!”它和峡⾕的原重治吓唬人的话“叭!”在人们的记忆中是成“对”的。把峡⾕的原重治和“在”的原重治这成“对”的两个人形象如实反映出来的,就是这成“对”的话。在峡⾕和“在”一个户口两人共有的花招,这成“对”的两个人并不是总这样,关于原重治名下的户口有两个男人的事,起初这两个人 ![]() ![]() ![]() ![]() 紧接着,峡⾕的原重治就因为按其政治思想订立的计划只好蔵在內心所受的痛苦,发展到不论见了谁一概喊“叭!”到了这个程度“在”的原重治已经无法像从前那样过他那平静的农耕生活了。他放弃了田地,跟在他那疯了的伙计后面,愁眉苦脸地随着他到处瞎转。每当峡⾕的原重治喊“叭”喊得不要命的时候,他就十分委屈怯生生地走到他跟前说:“喏,走吧!”连哄带劝送他回峡⾕的家。妹妹,我想象此时此刻“在”的原重治说服峡⾕的原重治所用的语言而写了导演台本。那台词是: “喏,走吧!像这样随便恐吓咱们当地的同胞,结果会是怎样呢?难道被恐吓的人们 ![]() ![]() ![]() 妹妹,原重治为什么在幸德秋⽔等人刚被处死就成了苦恼的俘虏,走错了生活道路的?在他还没有成了狂疯的牛鬼,只是处在痛苦阶段的时候,我请他谈了这个问题。他说:“我们在户籍上弄虚作假是错误的!这给子子孙孙带来⿇烦的人们,⼲了一件大错事!因为这种想法,总有一天我们这儿的人全遭处死!凡是咱们这儿的人,没有一个人免遭极刑之苦!你们还能像平常一样太太平平地⼲活,照常吃饭,开怀大笑么?能不作恶梦,能安安稳稳地睡得着觉么?生活在这块土地上,背叛大元帅陛下,还能假装満不在乎的样子吗?” 我对于终于发疯,只会大声喊“叭”以表现自己的原重治的內心,以及“在”的原重治,首先没有慰藉之心,甚至十分为难之余感到被迫似地写台词的。这段台词是: “喏,走吧!你总是跟在他们后面转,悄悄地靠近他们,然后大喊一声‘叭’吓唬他们,谁也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况且,以前哪,人家虽然让你吓了一跳,可现在呢,和从前大不相同,因为总挨你吓唬已经忍不下去了!不论峡⾕也不论‘在’,没人不怨恨你。现在各家屋里躺着的病人,没有一个不是让你给吓出病来的!最近以来已经有人琢磨你为什么这样,脑子里是怎么想的!我觉得这可真可怕!想这事想得我心烦得不得了,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连我也想对着树或者草怒喝一声‘叭’了。人们很快就要这么说了:前助理原重治,尽管现在只是到处转悠着喊‘叭’,可能过不了多久就从咱们这儿逃出去前往东京,向天皇陛下直陈本地户籍登记时的弄虚作假。那样的话,宪兵队就肯定开进来,把当地的人全都当作叛 ![]() 妹妹,可是我写的导演台本始终没受到理睬,渐渐地累得不成样子的人们照旧只作“叭”的发声训练,而且是无尽无休。这喊声使村庄=家国=小宇宙的传承中某些东西复活倒不是主要的,我深刻体会到的却是所有戏剧的形体训练规范让人始终无法理解它的本来目的是什么,只能跟着年轻导演顽固的自信走… 5 妹妹,我通过这个过程加深了同年轻人的小剧团的关系。到了这个时候,为了他们上演的戏剧,我就不能不作为一个历史家讲课似地给他们讲一讲村庄=家国=小宇宙的神话与历史,而且特别着重讲一讲和⻳井铭助相关的“自由时代”终结时期的问题。听讲的总是那三个年轻的剧团演员,他们是不是对此真感趣兴我可没把握。但是,听讲者之中那个腿有些弯曲的女演员却出乎意料地热心听课。镇村合并之后,我们这地方成了吾和地区域的一部分而组成地方自治体,我给自治体写信打听到乡土史研究会的地址,那女演员⽩天在女子大学图书馆当见习管理员,她用工作单位的信封与这个研究会通信,拿到了他们出版的乡土史小册子。而且最近一期的专题报道出来了,你知道它的內容吗?妹妹,竟然是《痛惜吾和地区域之废村化》。我仔细地看了那女演员给我的小册子,我作为村庄=家国=小宇宙的神话与历史的写作者,除了唯一的一个例外,没有新的发现。但是妹妹,我被这唯一的一个很有刺 ![]() “…本来拿瓮棺作比拟的这个瓮村,是指从峡⾕到‘在’这块地方,从‘死人之路’旁边的⾼地俯瞰,我以为确实像个大巨的瓮。”年轻人那张大脸表现出仿佛吃了一闷 ![]() 啊,那也是从外部世界看我们当地时肯定带有隐语黑话意义的名称。既然是偶然的命蹇时乖被罚来峡⾕幽居的武士⽇记所载,那么,写⽇记的人以暂时来到死亡之国的心情,给此地起了个与人物心境相应的名字,在他的⽇记里写上瓮村这个名字也是可能的。但是,我关心的,这 ![]() ![]() 妹妹,由于对方这位导演谈到瓮的暗喻这个问题,我立刻就噤不住想重读一遍村庄=家国=小宇宙的有关传承,但是为剧团服务的事必须摆在首位,所以只好放弃重读传承的 ![]() “‘自由时代’,是从我们这块土地的创建期开始,直到前面说到的再次编⼊旧蕃镇权力管辖之下,在这期间完成了从政治、经济直到所有其他方面完全能够自立的时期。传承上明确记载,为了把文化上自立推进到登峰造极地步,导领人甚至把创造我们本地独特的语言体系的任务派给了一名导领班子成员。‘自由时代’是繁荣的时代,但是因为毕竟是创建期刚刚结束的时期,我们当地的物产还不十分丰富,尽管如此,唯独对于语言专家们,为了请他们赶快创造出既摆脫了大和语言也摆脫了国中语言,纯粹自立的我们本地的语言,⾜够地保证満⾜他们的生活需要。他们一生也不必参加任何体力劳动。从他们的工作 ![]() 妹妹,我边这样说边感到自己脖子后边有个冰凉的手掌摸抚着我,从而怀有大巨的裂分感。这就是,瓮村这个自己从来闻所未闻的外部世界称呼我们这块土地的名称开始涌上心头。我说:“创建期开始之后,村庄=家国=小宇宙,是处在周围的人监视之下的,外部的许许多多人是否早就知道我们的存在?”这一 ![]() ![]() “创建者们的素质和能力如何出⾊,从以下的例子也可得到佐证。‘自由时代’结束之后,一旦公开和外部世界有了联系,这个深山里的小小盆地就成了国全独一无二的木蜡产地,维新以后甚至远销欧美。这时首先是开始了为生产漆而开展了广泛的造漆树林的准备工作,以及独创地发明了⽩蜡技术。‘自由时代’及其以后的木蜡生迅速发展,首先是因为立⾜于传统而大规模地兴建起现代化的⽩蜡加工厂。建设起这些基础并使它发展壮大的人们,当然个个都是能力卓越的。…前面提到的创造语言的人虽然生活方面给了⾜够的保证,使之专心研究,然而终于没有取得自成体系的成果。他自觉地感到责任年年加重,所以不仅没有参加共同体组织的劳动,即使节祭的时候也不好意思出门一步,成了一个半疯状态的隐士。即使和给他运送食物的左邻右舍的女人也没有直接对话,双方的关系好像小鸟和喂鸟人一般。就这副模样过了好多年,他把自己和我们这片土地上的隔离开来,但是他和我们的创建者们一样,也活了一百多岁。快要告别人世的时候,夜间出来把峡⾕和‘在’的所有地方转个遍,每个地方都贴上他墨笔写的独出心裁命名的地名。庞大的数字,大致的数目也记不清了,反正其中有不少是我们早就使用的地名。这样,这位语言专家老人⼲完这桩事之后钻进森林,一个人死在那里。” “真正的天才,不被理解就毁灭!但是正如融解于 ![]() “溶解于 ![]() “你回到你的论法上去了。你把那莫名其妙的实体先确定下来,明确它的名称,要是和我辩论这所谓莫名其妙,而且你确定的实体妥当,你的责难对我来说还是有效的。哈哈!可怜,你什么都没确定!哈哈!” 这次 ![]() ![]() ![]() “听说创建期创造新语言的那位专家,直到现在他的后代还在继承旧业,这是真事吗?他的子孙是不是遗传的关系,在语言上有特别的能力?”那位女演员不甘寂寞似地突然发问。她接着说:“他创造的语言什么地方不同?…我这么问,并不是因为那语言创造者发了疯的缘故。当然,语言学家的才能是能够遗传的。…向他的子孙们打听他本人的事还是不大合适吧?假如对方以为这是瞧不起他们,我以为那可就不合适了。说不定提出这个问题本⾝就是瞧不起人家?” 年轻的女演员自己把自己卷进这混 ![]() ![]() “说起创建者的子孙,这家当教员的多。我以为这是和语言有关的职业。我们这块土地上,不用说语言学家,即使以作家、演员为职业的也没有。本来这位语言体系的创建者是由于他晚年孤寂的生活,人们看起来就像个隐士一般。传说者再肆意夸张,就把他说成半疯的人了。实际上他从青壮年时期开始,多年来从事研究工作,其间结了婚,也有了孩子,这就是现在提到的他的子孙们。此后虽然终于疯了,然而那不是遗传的疾病,而是由于过分苛责自己的结果,我认为自己说不定就是这种⾎统者的末裔。我正在想作为我们当地的神话与历史的写作者的自己这个人的时候…” 导演突然揷了进来: “你们把话题转到了无聊的闲扯上去了,或者想起什么就先说什么,要想不搞这种类型谈论式训练,你们就把嘴堵上,把耳朵打开!不然就不讲课!”他本来是坐在后面沉默不语,这时突然发了话。那个筋⾁強壮的男演员形之于外而那个瘦演员却表现得含蓄地生了气,然而那女演员却陶醉于导演那強有力的势姿,像个孩子一般眯着眼睛。 妹妹,导演的批评不仅仅是对剧团团员,实际上也包括了我,所以我这才回到准备好的自己的讲义上来,讲授我们当地的神话与历史。但是我不能不注意到,对于村庄=家国=小宇宙核心的东西,如果没有共通感情的人,给他们讲“自由时代”长时期的和平,那语言就显得十分空泛。意识到这一点,它就成了使我们村庄=家国=小宇宙的神话与历史, 以向你谈叙的形式写出来的动机… 我们当地的“自由时代”创建时期由破坏人率领的创建者们的构想,在这漫长时期之內,虽然是和森林之外隔绝的时代,但是在各个方面都实现了。也有了以村庄=家国=小宇宙为主体的创建者同志之间以及人与人之间的准则,人与自然的准则,以及各个超过百岁巨人化的创建者们,超越自然的同峡⾕和“在”与森林之间的准则。这一切,在“自由时代”全都完成了。尽管和以后的村庄=家国=小宇宙的历史是属于第二位的,但是这些准则的成就及深刻的想法,是难以向本地以外的人传达的。原因是他们认为“自由时代”倒是停滞期,到了它的末期由于和森林之外的接触才展开了村庄=家国=小宇宙的真正历史。妹妹,对他们说,我们当地人在“自由时代”以后是一直生活于颓唐期的人,所以我们当地看不到生新的孩子这一事态倒是自然而然的事,他们有可能完全理解么?他们一定会以为,不抵抗不治之病而且认为这是属于他们自己之事,兴⾼采烈地大谈即将到来的死,纯粹是反伦理现象吧? 我谈了“自由时代”除了末期之外大多数⽇子没有外敌⼊侵。实际上 ![]() ![]() ![]() ![]() 村庄=家国=小宇宙的创建期以及其后漫长的“自由时代”虽然隔着既大而且又宽的森林,以河的上下游而分的外部世界的人们,对于这个瓮形盆地的新世界, ![]() ![]() 但是,如果这样再读一下我们当地的神话与历史的时候,就会发现,破坏人率领的创建者们的面孔和峡⾕寺院表现得充満活力的地狱图完全相反,而是带有冥府的晦暗 ![]() ![]() ![]() ![]() 如果这样考虑,那么,情况可能是这样的:“自由时代”末期,外部世界和村庄=家国=小宇宙之间开始 ![]() ![]() 就我们当地这一方来说,如有森林外部的人以某种形式来访,整个“自由时代”的重要方针是把他们拉进共同体,把他们同化。看看我们当地“自由时代”的婚姻制度就马上明⽩,从盆地以外来的新⾎统是宝贵的。创建者们开拓新世界的时候,就把自己关进了这没有出口的地方,所以破坏人一开始就宣布,要把我们当地人分成两份,单纯地分成峡⾕种族和“在”种族也未尝不可。而且决定只能在这两族之间才允许通婚。这种措施对于后来向明治府政的户籍登记搞双重制的花招也产生了影响。 妹妹,我还没有谈第三种族的事呢。我每次对别人谈起村庄=家国=小宇宙的时候,总是意识到必须删去一部分,或者着意剪裁,不然就无法谈下去,这时我总是怀疑我这由⽗亲=神官以斯巴达教育培养的神话与历史的写作者的能力。这种怀疑终于使我产生了恐惧:自己不能把我们当地的神话与历史全部写完就死去。正是由于这个缘故,妹妹,所以才向你求助,以信的形式表达我无论如何也要完成村庄=家国=小宇宙神话与历史的愿望。 我们当地的人在“自由时代”就打算坚持同外部世界隔绝,但是却没有像蚁狮在沙土上打个洞等候蚂蚁掉进来抓住它那样,在峡⾕和“在”这个瓮形盆地上制定措施等候外部世界来的人,等他们一露面就把他们全杀死。当然,也不是一个外来也没有杀,⾎腥的传承上也记得清清楚楚。而且,那时森林外部业已组织好武装集团,即将⼊侵盆地,终于因为我们 ![]() ![]() “既然是这样的地方,那么,对于最后生下来的孩子们其中之一的他这个人来说,他的感受是特别的!”那位女演员沉思默想之后,把眼睛眯得更细地大发感慨。 在这个发言中,自己直接被咏叹的导演,一直郁闷地沉默不语,然而那瘦⾼个儿演员不得不再说几句似地 ![]() “又是研究用喜剧技法靠情感充沛的顽固脑袋的揷科打诨啦。” 妹妹,仅仅告诉你这些龃龉,你一定会想到这个小剧团的男演员们和女演员的关系一定出现致命的裂分吧?但是紧接着这三个人协同一致,和初次相会时使我大为恼火时一样,给我以极大的震动。事情是这样的:瘦⾼个儿的长鼻子周围一丝浅笑静止不动,耝壮的汉子仰起他被胳膊庒出红条痕的脸,女演员的眼睛眯得不能再细,三个人的行为居然一致,齐声喊道:“接着讲!别人一说你就什么也不讲的念头趁早打消,别那小小气气的!” 6 妹妹,课继续讲下去,我说,外地商人们到我们这块土地上来的路线并不是溯河而上,而是穿过森林,从那条运盐的道路进来的,到达的时期是“自由时代”中期以后。这条 ![]() 妹妹,我和你谈这些话的时候,不由得想起当年东弯西拐地穿过森林,在登上山之后的某条道路的一个地点,俯瞰盆地全境,现在想来那确实像个瓮的形状,似乎大青⽩⽇碰上了一个不祥之物一般,觉得生于此地有些羞聇之感。仿佛一眼就看透里面塞満一具四仰八叉的尸体… 外地的商人通过这条运盐之路定期地进⼊盆地,他们的回头货是我们当地出产的木蜡。商人们逐渐更多地运来各类繁多的货物,因而也就运走大批优质木蜡。关于蜡的民间传说,就和各地传说的积存生漆的池沼⽔底有龙是 ![]() 外地商人甚至把艺人也领进来了!而且是居然组成一个剧团的艺人。他们的演出,使一直生活于封闭圈里的青年们受到了几乎等于危险 ![]() ![]() ![]() 实际上艺人们演的只能算舞蹈一类的。来自外地的女人们演的舞蹈和音乐,对我们当地的青年人给以震撼。商人们带领背着木蜡的脚夫和艺人们离开此地的那天,有五个青年人从盆地消失了。几乎所有的峡⾕和“在”的青年人都強烈希望追随艺人们而去,他们争先恐后,但只有少数几个人得到沿着隘路走出森林的资格。老人们还组织了追回 ![]() ![]() “自由时代”的结束期终于来到。它的前兆是具有新面貌的来访者陆续到达。这“自由时代”即将告终的时期是从这时候开始的: ![]() ![]() ![]() ![]() ![]() ![]() ![]() 以年轻的⻳井铭助为中心,由老人们为副而组成的村庄=家国=小宇宙的外 ![]() ![]() ![]() 村庄=家国=小宇宙的外 ![]() ![]() 鱼井铭助和辅佐他的老人们组成的外 ![]() 对于这一事件,在以暗示形式类似民间传说的传承中,指的就是建设在峡⾕共有土地上,不久破坏人回来就生活在那里的大仓房发生的事件。有一次,十名武装人员出现于盆地,他们把好心给他带路的孩子们当作人质,钻进大仓房固守。那里是寂寞的当权人物破坏人生活之处,基本上是一个难以攻进去的小城塞,而且大仓房储备的粮食,对于不可能期待外部世界对于我们给以支援的歉收、颗粒无收的灾年,必须赖此度荒的本地来说,是绝对不能烧掉或遭到污染的。何况现实生活既需要它,而且也具有象征意义。既要完好如初地保住大仓房,而且还要把他们一网打尽,究竟采取什么战术?于是决定对于武装齐备又拉去人质的凶汉首领行骗,说峡⾕有一家的姑娘和他们的人结婚,婚礼必须由他对新娘、新郞致祝词。婚礼办得既隆重又热闹,就在婚礼进行中把那首领和他的同伙全都斩杀。这次行动充当囮子的新娘后来长寿,能详谈她晚年生活情况的大人们,我在孩子时代随处都有。她当时的年龄还不能算姑娘,只是一个少女,那首领在发表祝词中受到袭击,混战中她腿部受了误伤而落下了残疾。她终生未嫁,给邻居帮忙作些简单的活,一个人过她的⽇子,大人们谈起她来时,仿佛她刚刚离开大家,没有一个人不怀念她。 因为是孩子听来的民间传说式的传承,把这揷话改放在“自由时代”末期的历史环境里再看,其轮廓就更具体而清楚。这帮凶汉们起初也是为了到京都、大阪搞⾰命运动而逃离藩镇的,他们一路上为了躲避追踪队而来到盆地。但是他们在这里受到客人般的接待期间,已经丧失了去京都、大阪的意志,成了只想赖在我们这里⽩吃饭的人。尽管老人制止,但是孩子们不听,和他们混得很 ![]() ![]() 但是⻳井铭助以其卓越的对形势的判断力和外 ![]() 维新过程中发生的三个武装暴动之中,⻳井铭助在这最早的武装暴动中所起的作用,和下一个武装暴动,也就是把他作为主谋者而受到藩镇权力严厉惩处的第二个武装暴动正好相反。他在第一次的武装暴动时,是暴动者和藩镇之间的仲裁人或者调停人,和藩镇权力并没有对立抗争。但是也不能单纯地说他的作用在第一次暴动时期站在藩镇一边,替镇庒暴动出了力。如果实际上确实那样,三十年后同属原来的农民,不可能让铭助在新的暴动中发挥重要作用。第一次农民暴动时的铭助,在造反的农民力量和藩镇权力之间,以及和山脉那边的相邻藩镇的影响力之间,使复杂的力量关系达到平衡的人。农民是这么评价他的,藩镇权力也同样信任他。如此这般的⻳井铭助,在第二个农民暴动中他参加到农民队伍里了,所以藩镇权力要坚决惩治他。 ⻳井铭助对于从峡⾕流出的河流一带两个暴动,从表里两个方面给予了影响。而且他死于监狱以后发生的第三个暴动,甚至维新之后的“抗税暴动”也把⻳井铭助联系在一起,是因为凡是对于暴动有表里两方面经验的人,就要考虑第三起暴动该怎样进行,以此为契机,农民们决定了最后一次暴动的战略战术。 第一个暴动,对于村庄=家国=小宇宙的人们来说,就像早晨起来看见夜间的一场大雪覆盖了山川大地一般,全是外来的人,想抵抗已经来不及了。这是远从创建期以来大巨的异变,但是当人们发觉的时候,暴动的农民像洪⽔一般漫了进来,而且,来自下流的仍在溯流而上,向盆地涌来。那阵势,与其说它是农民暴动,倒不如说它是原始武器武装起来的农民集团以大规模阵势突然进驻更恰当。⽗亲=神官说,到盆地来的农民⾜有一千人之多。因为人数之多超过村庄=家国=小宇宙的总人口几倍,所以 ![]() 这个暴动队伍和逃离蕃镇前往京都、大阪搞⾰命运动的人们目的相反,他们是倾巢出动逃往相邻藩镇。他们在这里临时设营布阵,然后由邻藩权力机构和本藩敦促农民返乡的权力机构展开 ![]() 暴动集团进驻我们这里,并不是他们逃往邻藩领內过程中偶然发现我们这个偏僻荒村的。暴动军团整队进⼊盆地,它的成员并不是每个人有掠夺行为。描画这次暴动的画卷,⽗亲=神官曾把幸免散佚的一部分给我看过。画卷也许本来就是唯一的一张。那上面画着破坏人虽然年逾百岁依旧锻炼他那仍在成长的⾝体,在俯瞰峡⾕的山顶处悬崖上,就在大⽩杨之下⾜有十铺席大小的平台上大摆宴席的盛况。客人是暴动的头领们,作陪的是我们当地的老人们。显得特别年轻真像个少年一般的⻳井铭助也画在上面。主客双方毫无拘束地推杯换盏,从那多层食盒里抓颜⾊鲜亮的⼲果或⼲烧的下酒菜。画面下方,峡⾕的风景盈幅,随处可见暴动的农民宿营的小屋,村庄=家国=小宇宙的姑娘媳妇们来往不断地运吃食和酒,整个场面就像过节一般 ![]() 当然,这是一次 ![]() ![]() 从村庄=家国=小宇宙创建期直到“自由时代”始终一贯同外界隔绝的局面一下子被打开了。使这里上升到地形学的位置,暗喻的噤忌下降到无⾜轻重地步的一千多农民,把 ![]() 凡是画上画的峡⾕和“在”的人们同暴动的农民无不这样和睦亲切,但是实际他们把这里当作中转站和给养基地,⾜⾜闲居三天,据说,暴动集体的人虽然穿过山脉而去,也没有被邻藩赶了回来,其次,为了作好联系工作已经提前派人出去了,这三天就是为了等候他们的回音而花费掉的。但是第三天,他们发现,把他们当作造反的本藩镇有五十五支步 ![]() 一队武士出现于“在”通往峡⾕的道路上时,和标志着穿山小路的同森林相反方向的斜坡上,在覆盖峡⾕全长的距离上早已⽔平地散开的步 ![]() ![]() ![]() ![]() ![]() ![]() 我们当地出现于外部世界的历史而显示其作用,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一声令下一齐开 ![]() ![]() ![]() 于是由⻳井铭助和老人们提出的停战协定上规定的条件是:暴动集体就地解散,人员各归各村,藩镇权力代表者考虑暴动者一方的需求,不给以报复 ![]() ![]() 7 妹妹,我们本地对⻳井铭助的评价认为,对于蕴蔵着往往有可能逆转的活动 ![]() ![]() ![]() 农民暴动之后,来自藩镇的包括诸侯的家臣之长在內的⾼级官僚们首次视察盆地这一天,⻳井铭助预先布置好,在围绕峡⾕的两座山半山 ![]() ![]() ![]() ![]() “你是这样评价⻳井铭助双重意义的 ![]() 这位导演似乎经过一番深思 ![]() “我在第一起农民暴动的处理阶段,并没有觉得⻳井铭助把复杂而深沉的人格展现出来。但是,正如我在同诸位演员所说,他在第二起暴动所起的作用,以及受去世的铭助影响而举行的第三起“⾎税暴动”中,那是谁也无法否定他那独特的风采。我们当地称他是一顶⾼帽子就⾜以使之得意忘形的那种人,他发挥了令人难测的才能,他善于推广运用自如的战略战术,使掌握他这种战略战术而战斗的农民终生用不尽,使它彻底地活在他们的心里。” “不过说⻳井铭助喜 ![]() ![]() “如果我们这块土地上依然是‘自由时代’,还照旧走那条封闭下去的道路,那就会使一千多暴动的农民全被待机于藩镇境內的洋 ![]() ![]() ![]() “我对于圆座垫式的扁圆状,因为前不久才知道外界称我们这地方为瓮村,所以曾经再一次思考它。我认为⻳井铭助肯定知道‘瓮’这个名称,对于这个名称暗喻的內容,他的理解也和我们当地人完全一样。虽然人们称之为圆座垫形扁圆状,但不是圆座垫形的。这一点,和别的地方暴动旗帜上所画的圆垫形扁圆状是不同的。我注意了,那是瓮状的。把圆座垫扁圆状的村名画成圆环,是为了招引暴动的人,这大概是为了表示平等地分担责任吧?但是⻳井铭助的扁圆形上,在圆圈的周围写的村名里,暴动口号的结尾处明确地写上吾和地的村名。没过多久,⻳井铭助受到藩镇权力特别追究,那就是理所当然的了。毫无警惕地写上村名,这是为了什么?我一直是放在心上的。但是把群起暴动的各村村名排成瓮的样子,其中把我们的地名包括在內,我是通过瓮棺的暗喻理解的。这是铭助再度向自暴自弃的农民夸示冥府的力量,幽暗的力量,企图以这种形式 ![]() ![]() “你说的这哭诉式的自⽩书,在他一生的经历中,就写这个东西的时间来说,这样陈述是不是最合适?可是进了监狱他的风格大变,和以前是完全对立的,写下来的全是強而有力的话。那是一封极秘密的信,要求用 ![]() 解决第一起暴动的时候,对于农民提出的要求,藩镇权力只接受了微乎其微的一部分,暴动提出的所有 ![]() ![]() ①即现在的东京——译注 ②即:长曾我部元亲(1539—1599)。战国时代武将。长曾我部国亲之子。曾任宮內少辅,土佐的诸侯。兼并四国之后降于丰臣秀吉,为秀吉征伐九州大卖力气。曾两次率兵攻打朝鲜——译注。 把藩主搁在江户城外,让他闲起来的新势力新规定了称之为“户口税”的人头税。“户口税”对于我们当地人来说是最残酷的税。长期以来立独于藩镇权力之外,因而财富积蓄丰厚的地区的“户口税”一户 ![]() ![]() 为了对抗以这“户口税”为顶峰的新強硬政策,所以才制定新的第二起暴动计划。主要构想和当初第一起相同,但⻳井铭助给它换上了新的方向。具体地说就是按以前的行动计划行事,以沿河一带的我们土地作为前进基地,在那里整顿齐备,然后一举越过山脉。要求大家在武士们的追踪队在藩镇边境集结完毕之前就展开电击作战。对于这个构想,⻳井铭助后来作了 ![]() ![]() 他认为,第一起暴动既然沿河溯行而遭到失败,第二起暴动就要把上行下行调换一下,非得反方向而行不可。这就是说,理所当然地必须顺河而下。暴动成功与否,并不是靠人的智能预先计算到的。而且超过人类智能但与人有关的还有天地、左吉、上下、 ![]() ![]() 铭助决定了战略大纲之后,立即研究并制定了经过深⼊而周到考虑⾜可随机应变的战术,付诸实行。既然所有过程的周到准备全是在他精心指挥之下进行的,所以在暴动的实行阶段他是否参加就并不是主要的了。参加暴动集会的农民们称自己是 ![]() ![]() ![]() ![]() ![]() 暴动不是朝着我们这里溯流而上,而是沿河下行。对于这一点,暴动之后下游各村批判⻳井铭助说,他这是为了保护他本村免遭涂炭。但是,这一战略转换,以及全部家当装在草袋里背在⾝上全家参加的新战术,使参加暴动的各村村民一致奋起,大大增加了力量。 沿河而下的暴动队伍新的目的地是同藩镇相邻的另一个藩镇的领地。它不是山那边的大藩,本来是因为亲戚关系通过这个藩的藩主领地进行隔藩上诉,才能实现同藩镇权力直接 ![]() ![]() ![]() ![]() ![]() “我觉得不能说甚至维新本⾝也是铭助的思路中就有的吧?” “…但是维新之后四年,第三起暴动可是大大发挥了已经去世的铭助的战略战术威力呀!他狱死之后,把他狱中写的各种文献送到你先祖家里去了,我们当地的导领们认真地读了它,形成了他们的思想。他们以供奉铭助老兄的名义供奉⻳井铭助的在天之灵这一事实本⾝,就说明了藩镇权力之下纪念他是从两重意义方面考虑的。难道不是这样么?第三起所谓“⾎税暴动”把央中派遣的郡令 ![]() ![]() ![]() 8 妹妹,我给年轻的导演和演员写演出台本又给他们上课,作为回报,所以他们请我到那大仓库兼排练场参加宴会。这宴会定的时间是上午三点开始,从这么早就开始的原因是演员们和准备这个宴会的时间有关系,因为他们都在业余打工。他们打的什么工呢?从他们打工的所在带回来的吃食、啤酒,以及他们来不及卸装的化装立刻就能明⽩。女演员脸上厚厚地化了一层妆,但是那服装却是军队护士的打扮,男演员穿的是大⽇本帝国陆军的军服。这就是说他们在军队酒馆当女服务员和侍应。而且他们还不仅当女服务员和侍应,还要作余兴表演,那样赚的钱就会多一些。据他们烦躁然而不无得意的谈述,他们三个人大唱军歌,而且又歌又舞。他们还想受雇于⻳井铭助,给他当军乐队,随叫随到。具体地说,这也是为了将来的演剧作准备的行动,即使这次的宴会费也是打工筹措的,他们不久就实行和演戏无关的打工项目。他们每唱一个军歌,一定像以前训练的那样,大喊一声“叭!”大大震撼了军队酒馆的客人们。我们这次宴会上,他们也常常站起来,以直立不动的势姿,然后一起喊:“叭!叭!叭!”导演、男演员们、女演员逐渐奋兴,而且以令人惊奇的心平气和以及満怀信心地说了下面一段话,妹妹,这话我以为特别应该传达给你。“到现在为止,效果最好的就是这个‘叭’而已。但是,过不多久我们就不仅把原重治和⻳井铭助搬上舞台,而且把我们当地的神话与历史上出现的人物全部戏剧化。然后回到峡⾕去,在蜡仓库的舞台上演出。演出的期间要长些,⾜⾜连续上演一个星期。到那时候你会看到,我这个人还有几下子吧?会看到峡⾕和‘在’衰亡标志、最后生于那里的孩子们之中的一个孩子的实力吧?” 妹妹,也许不过是我个人的想法,使人明显感到有⻳井铭助⾎统的这个年轻人,终于在戏剧的空想给他带来的奋兴之中,叉着两条腿,面对写村庄=家国=小宇宙神话与历史者连想都没有想过的我,表明了如下想法,为了响应他的设想,不仅他的少数精锐同志,连我也连喊三声“叭!叭!叭!”“在峡⾕上演的时候,特别希望你的孪生妹妹,带着据说已经恢复到狗那么大的破坏人来看戏。⻳井铭助不也是在破坏人处于那变动时期复活时的一种表现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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