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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叶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同时代的游戏 作者:大江健三郎 | 书号:42237 时间:2017/9/28 字数:46961 |
上一章 第一信 寄自墨西哥,向时间的开始前进 下一章 ( → ) | |
1 妹妹: 我从记事的年代就常常地想,我这辈子总得菗时间把这事写出来。但是一旦动笔写,虽然我相信一定能够按当初确定的写法毫不偏离地写下去,然而回头看看写出来的东西,又踌蹰不前了。所以此刻打算给你写这个信。妹妹,你那下⾝穿工作 ![]() 疏散到我们当地来的二位天体力学专家阿波老爹和培利老爹这老搭档,从破坏人和其他的创建者们的构想,理解了峡⾕和“在”既是村庄,也是家国,甚至是个小宇宙。这段回忆,虽然和他们分手已经很久,但是我始终没有忘记,首先是按照他们的指示,从这样称呼我们这块土地开始。在我们的村庄=家国=小宇宙里,一直是这样的:如果有个新婴儿降生,按照规矩要等另一个婴儿降生,成双成对之后,再把两个孩子登记在一个户籍上。这是继续创建期以来称之为“自由时代”这一很长时期之后,从表层上看是村庄=家国=小宇宙屈服于大⽇本帝国以后的事,但另一个深层是它组成了抵抗组织。然而这个组织还没经过百年,村庄=家国=小宇宙和大⽇本帝国之间就爆发了战争,仗打了五十天,由于战败而崩溃了。即使主要支持这个组织构想的破坏人,也没有把它重建起来的力量。 因此,五十天战争之后诞生的我,就和普通人一样,一个人占一个户籍而生活在这个现实世界上。尽管这样,还在我上小学之前,为了回归破坏人的构想和归宗,我就找到了生死于这个世上的另一个我,也就是说找到了双胞胎的妹妹你这个人。本来这也并不是我一个人苦思冥想之后这么定下来的,而是当初给我和你起名字的那些老人们作了手脚,要了个双重户籍的花招。但是说起来虽然是双胞胎,然而我们的 ![]() 妹妹,现在我之所以终于重新认识了写我们土地的神话与历史的任务,并且开始动手,是因为我在一个名叫玛里纳尔柯的一个小镇上发现了我自己是在从心灵深处呼唤分⾝的你。那时我已经决定把它以信的形式写出来,况且你那照片,给了我以鼓励,所以我就更坚定了信心而动笔了。虽然我是直接写给你的,但最终还是想通过给破坏人当巫女的你,把我们土地的神话和历史写给破坏人,这一点就是我良苦用心之所在。使我忽发此想的这个玛里纳尔柯小镇,是把面对荒野的一座小山的山麓开垦出一部分,在斜坡上建起的村落,和墨西哥许多古老的镇一样,住在此处的人历史悠久,而且 ![]() ![]() 他说:从⽇本来的旅游团到玛里纳尔柯看这里的金字塔。那个能说西班牙语的⽇本人陪同员是个古怪的汉子,他说他要买下金字塔前面的一百公顷荒地,还要买下从烧山冒烟的地方直到看得见墓地的教堂附近那大片地方。他说他想知道买那一百公顷需要多少钱。问他为什么买地?他说他们这个团是在他们本乡的长辈率领之下来的,本乡人想在这儿建立一个新家国。那位⽇本人以前曾在国內寻找新的土地,现在他以旅行团陪同员的名义到地球上各处寻找。他说,⽇本航空公司开辟火星航线的时候,他也要随旅游团当陪同员前往,在火星上找到预定建国的地点。他还说,这是他从孩提时代起,他们本乡共同体就已经 ![]() 阿尔弗莱特·明札说⽇语的时候,好像是从他那喉咙像风箱似地响而且鼻息也耝的痛苦中解放出来一般,说完露出了似乎悲切切的笑容。而且活像个生长在只有仙人掌和枯柳,遍地鹅卵石的荒野上的郊狼一样,啊—啊—啊地哼哼个不停。 玛里纳尔柯位于墨西哥⾼地,而且被耸立的群山围着,只有一条穿山越岭的路。明札和他的印第安人 ![]() ![]() 然而我从那天到达玛里纳尔柯开始,就因为他的话唤起了我的经验,自己就有了该有思想准备的感觉。这感觉是爬了很长很长的坡之后又下到深深的峡⾕底部的小镇,面前一片荒野形成了⾕岸,站在这里俯瞰金字塔遗迹,阿尔弗莱特指着没有墓地的另一小镇里的教堂告诉我,它是那些随着西班牙服征者而来的“牧师先生”把尚未完工的金字塔的石料运走而建造起来的。当他对此自然而然地露出嗟怨的叹息时,我就开始有了那感觉。我远远地俯瞰那广场正面的教堂,虽然离得远,但是也看得出那是耝劣的大理石和油漆剥落的格子式门窗的建筑,由此让我想起了我们那里的大街中间的蜡仓库。至于阿尔弗莱特的家,我想那准是被新建筑材料破坏了整个造型的先住者经手建造的建筑物。它是一所石头围墙中间的低矮的住宅,整个住宅被开红花的热带植物九重葛爬満,正在开花盛期,暗⾊的花丛爬満了西班牙式又厚又重的瓦顶。阿尔弗莱特的家和他围墙外的印第安人的所有住家一样,无非是利用有⽑病的木料盖起来的那种古老的住房,它的院子里还另有一幢钢筋⽔泥的箱形屋子,然而內部装修却是模仿⽇本建筑,显得很特别。据说阿尔弗莱特还把这种形式向全镇的印第安人大肆推广他这种设计。两幢房子中间的院子有⾼大的印度原产柑桔类常绿乔木莱姆树,有两辆小型卡车和一辆吉普正在维修之中。车旁的印第安青年修理工们眼睛仿佛有一团火光,耝大的⽝齿好像伸到下 ![]() ![]() ![]() ①即⽇本的四国地方,四国岛为古名的讚岐、阿波、伊予、土佐四个“国”即现在的德岛、香川、爱媛、⾼知四县——译注。 阿尔弗莱特的话给这种预感所作的准备点了火,我 ![]() ![]() 就在这个山的紧下边,我重新考虑了这件事:破坏人带领我们先辈殖民时,给我们规定的任务是必须把这个情况明确无误地记录下来。那险峻而又长又大的山 ![]() ![]() ![]() 妹妹,我现在忍着越来越厉害的牙疼坐在荒地上,夕 ![]() ![]() ![]() ![]() ![]() 但是,对于覆盖村庄=家国=小宇宙的破坏人的力量,我并没有嗟怨之心。实际就是这样。我对于这个力量的归依精神,⽗亲=神官是看得很清楚的,也许在我诞生之前它就确认我符合当一个写神话和历史者的条件。和现在的你完全相反,你对于破坏人好像没有任何敬爱之情,那时候很难说不让我代替你给破坏人担任巫女。 如今我已是中年,牙 ![]() ![]() ![]() ![]() ![]() 据阿尔弗莱特说,此地被服征的时候,这一带的印第安人正在按他们古老的传统建造金字塔。他说这话的时候似乎依然遗恨万千,痛苦得喉音哽咽。“牧师先生”把神殿里的雕像推倒了,然而他却没有办法破坏墙上的浮雕,尽管这是全靠石斧斫出来的。 生活于几百年前的古代人单凭石斧这样⽔平的工具,不仅在大巨岩体上凿出大洞,建成可住人的居室,而且还能斫出浮雕像来。我对古代人的这种想法,从玛里纳尔柯的金字塔引发到村庄=家国=小宇宙创建期的契机。我梦想着发挥像眼前浮雕的秃鹫一般的力量…摸摸仍在 ![]() ![]() ![]() ![]() ![]() 我坐在荒地上,再次从 ![]() 我知道用这古代人手拿着的这把石斧,有两种用途。妹妹,我又回到和你一样生活过的我们当地的少年时代,我把肿了的牙 ![]() 破坏人率领的村庄=家国=小宇宙的创建者们,来到被四国山脉许许多多的山坳掩蔵着的我们那块土地的时候,为了除掉挡在前面的障壁,破坏人带来的除了炸药之外,只有为数不多的锹、镐,因为他们本来就是武士,不大懂得别的。于是他们大多数人手工制造石斧。当然,破坏人一开始也用了炸药,但是以后的工程决不会不依靠双手挖掘。 在墨西哥⾼地的山山岭岭包围之中的这片荒地上,不仅村庄=家国=小宇宙创建时期,在此以前就已经或多或少地化为“文明人”的男女老少,在共同体正是趋于衰微的时候移居于此,赞美曾经开凿金字塔遗迹岩体的石斧的祭祀,才是对于在玛里纳尔柯建设新世界的我们这些人最直接的勉励与鼓舞。 妹妹,我在墨西哥城的大学授课,同时也为导领自己的研究室的单位亚洲、北非研究中心做些工作,这工作就是整理寄赠给这里的⽇本人殖民者的记录。这和村庄=家国=小宇宙的神话与历史写作者这一终生工作的定义不同,而是另一种的历史研究者的资格。那些文件之中有一份是这样记载的:明治三十年①⽇本武杨殖民时期,开垦农耕土地而遭到失败的⽇本人,⾼呼着墨西哥、墨西哥,只留下那微不⾜道的成就开始向首都逃亡。沿途为他们送行的印第安人对于他们,和对于古代曾经服征过他们的服征者,后来那些服征者骑着马向墨西哥城撤退时的态度完全相反,尽管那些⽇本人都是敝⾐垢面徒步前进的,但是非常友好。所以,为了建设村庄=家国=小宇宙而到达此地的⽇本人,用印第安人的石斧开垦荒地,一定会在玛里纳尔柯一带的印第安人之中唤起往昔的回忆—— ①公元1897年——译注。 …当开始建设村庄=家国=小宇宙 ![]() ![]() ![]() ![]() 隔着大沟的荒地对面,逐渐浓重的一条晚霞之光已经从山脚挂到山顶,看来已近⻩昏。它凝聚了黑和紫两⾊粒子,那昏暗甚至用手可以摸到,这是预告⻩昏即将到来的浓重的霞。妹妹,墨西哥的⻩昏和我们当地的⻩昏,在物质要素上是不同的。如果仔细地看,那霞的前沿部分已经进⼊我举起的石斧和鼻子尖之间了。凉气袭人,冷得我直打颤,我龇着牙露出肿得很厉害的牙 ![]() ![]() ![]() 2 墨西哥的社 ![]() ![]() ![]() ![]() ![]() ![]() 不过那人曾跟我说过,把牙 ![]() 妹妹,我不知道你对墨西哥的烹调,特别是这里的家庭烹调是否感趣兴,那时我们吃的是清蒸和烤的 ![]() 这些同事们也必然监视我,所以他们自己也等于受到束缚,对我自然心怀不満,甚至积忿难消。他们和我之间的共同语本来是⽇语或者英语,但是他们概不照章行事,原因就是为了这个。而且他们把我不善于 ![]() “爱森斯坦尚未着手剪辑的底片有12万英尺之多,至今仍然死蔵在莫斯科,对于这件事,教授,⽇本电影工作者是怎么想的?”智利的电影作家伸着那张被啤酒弄得红⽩花纹相间的脸问我。她那听起来发音有些喑哑的英语,使我和印第安人的明札夫人同时感到紧张,不由得正襟危坐。 “爱森斯坦的尚未着手剪辑的底片?数量那么大?”我张口结⾆,不由得把薄饼卷从嘴里扯出来,用另一只手掌挡住那带⾎的粘糊糊的东西,实际上我也不知道个所以。妹妹,我虽然是个历史教师,但是,我只是我们当地的历史与神话的专家,除此之外我 ![]() “没剪辑的底片⾜有12万英尺!”电影作家又重复了一遍。她当然看透了我对电影史毫无所知,西班牙语的字幕全是为了明札之 ![]() 那是出于战略的考虑。回答问题的明札 ![]() ![]() “ ![]() 看这件东西的人们颇有新奇之感,目睹大家这般情绪的电影作家,只好暂停解说她的作品。不过在这里停留的时间已经不多。牛的头部正面开一个黑窟窿,从牛背后攀登上来的金发印第安人从那里开始攻击。胡 ![]() 掉了漆的墙壁和⼲砖铺的地,以及整个屋子混 ![]() 随后是阿尔弗莱特的印第安 ![]() ![]() ![]() ![]() ![]() ![]() ![]() ![]() “这个亡命来此的法国人有侮辱我们的理由吗?他为什么管我们叫呆子?”那位阿 ![]() 他这么一问,使我想起方才听到的用德语骂人话之中的几句,那断断续续的几句话引起我內心深处的波澜,我明⽩了那些话的 ![]() 这和在我们当地的峡⾕里我还是个孩子,一次晕厥过去之后刚刚苏醒过来一样,在和意识能够共存的疼痛的极限上,那牙和牙 ![]() 我已经不在意同事们同我和解不和解的事,对这档子事倒是采取无视的态度。回墨西哥城的时候,我和两头狼狗一起去了车后部车棚很低的载货平台,铺上南美土人穿的斗篷,索 ![]() 呆子船。回墨西哥城的长途颠簸中,我首先考虑的不是我这奇形怪状,而是村庄=家国=小宇宙创建时期的神话中,我们的创建者和独特的呆子船一起,超越时空漂浮的情况。我闭着的眼睛里出现了黑体红边的呆子船。喝着一壶一壶地装在酒壶里的酒,吃着长崎的国中式饭菜,酒⾜饭 ![]() ![]() ![]() 破坏人率领的被流放者们,如果去了他们的诸侯权政机构的基层组织权力所及范围以外的场所,也就是进⼊內陆的时候,所选定的道路必须是诸侯权力的末端分子不能走的路。如果是河,必须是逆⽔而行才可以。破坏人带领的呆子船的人们,傍晚开始逆流前进,天一亮停下来,⽩天把船蔵进芦苇丛或筱竹丛里,找离人间烟火远的地方。这还不够,还要防备山里的烧炭人。他们坚持夜行原则。夜里的河,比⽩天走的路艰苦百倍。因为地图上 ![]() 我自从进了历史学研究室以来,看了各种各样的呆子船古版画。这些版画,每一张都能和我生活过来的各个时期自己画的逆流而行的人们的形象相照应。有一个呆子船是我开始接受⽗亲=神官的斯巴达教育时,立独完成的溯行者们的形象。那画确实是悠闲而且牧歌气氛很浓的画。船员为数不多,头脑里的梦想也近乎幼稚。而且幼年心地单纯。我画了一棵树吊在那里用它代替桅杆。破坏人的形象我居然把他画成戴假面具的人。 太平洋战争乃至战败,坐吉普车的联合军国出现在峡⾕之后这个时期所画的呆子船,却和另一张古版画相似。那船上的船员画得都像颇有气魄的军人。他们的船上遍揷威武的战旗。船头上有人探出⾝子,似乎要掬⽔而饮。画这个形象的其实意义我自己是很清楚的。那就是,如果考虑一下诸侯因为要追击村庄=家国=小宇宙创建者们的船或木筏时,他们一定要同诸侯权力对抗,船员必然成立军团,如果是这样,船头上把手揷进⽔里的兵就是值班监视航行情况有无异常的侦察员。此项任务是破坏人给这年轻人下的命令。 妹妹,我为了上大学才离开峡⾕,住在东京以后画的呆子船的形象,那內容就等于我对于村庄=家国=小宇宙创建期从未有过的彻底的背叛。总而言之,我把自己置于坚决认为呆子船从来就没有存在过的立场上了。不论住在峡⾕的时候,也不论住于“在”的时候,盂兰节放河灯的时候,都是用纸和木头做的船,让它漂在⽔上。从这一风俗习惯出发,认为人们对于村庄=家国=小宇宙的创建者们,纯粹是出于集体的梦想,或者抓住虚构的谎言大话作为契机,除此之外我们当地的神话与历史也全是虚构。妹妹,从那时起我就对破坏人存在的实体产生了怀疑。当然,后来我重新担任起写我们当地的神话与历史的工作,对于上述怀疑我也具体地用自己的力量把它推翻了。因为我已经查明,我们当地的历史在有据可考之前的一段时期,从峡⾕奔流而下的河上,不要说放灯用的纸做的船,就是一切凡是人工做的东西,凡是能够据以查到⾜以说明上游有人的东西,一概噤止漂流出来。但是我回心转意之后当我想起了儿童时代每年的盂兰节一定点上蜡烛,放在纸和木头做的小船上,尽管有的在浅⽔滩头就烧着了,而且散 ![]() 我对我们当地的神话与历史写作者的任务疏远了,而且当考我虑到也许最后不得不放弃此项任务一走了之的时候,也就是我学完大学的教养课程即将转到历史系还没有进教室的时候,突然凑巧遇到了呆子船这个题目,使我的生活之路回到了原来的道路上来。把自己关在公寓的斗室里的一段时期,我之所以感到把自己从自己的土地上扯开,理由确实极其简单,但实际上是因为自己参加一个政治 ![]() 但是制造的铁管炸弹,对于攻击对象来说必须有最大的破坏力。不仅在纸上能够计算出它的炸爆威力,也就是说它理论上的破坏力,而且实际上要求在东京这样的大城市展开游击战的威力,在实际的破坏力方面它必须是效果最佳的。 仅仅从表面上看,我是文学院历史系的,在理科生学较多的我们这个 ![]() ![]() ![]() ![]() ![]() ![]() 在这样的环境中,我设计炸弹,甚至着手试制。我已经储存了对距我的公寓半径百米圆圈之中所有建筑物给以损伤的火药。我对那铁管炸弹设计之周到和细致,大可引以为自豪,但是,由于心笨手拙,进展缓慢,我已经是一天一天地,一时一刻地失去了当初我们当地⽗老们在⽗亲=神官和有⾝份的老人们说服之下大家凑钱把我送到东京上大学,接受将来⾜以承担写我们历史写作者的教育这一重要意义。我很清楚,我很容易地被炸死,也许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我才这么⼲,希望逃避写作村庄=家国=小宇宙的神话与历史的任务。纯粹是出于非常接近有意识表层的无意识的⽔平。而且,在铁管炸弹的设计和试制的最后阶段,我为我们当地创建期的呆子船形象 ![]() ![]() 就在这个阶段,我居然忘了或者说将要忘记我们当地的神话与历史写作者的任务,以一个历史系生学的⾝份,携带三个铁管炸弹试制品去了东伊⾖的海角。整个下午我走在围绕着海角尖端的古道上,看中了几个被嘲⽔把 ![]() 我走进丛生的 ![]() ![]() ![]() ![]() 到了早晨,被海⽔洗过的嶙峋峭立的大岩体即将成为试验铁管炸弹威力的试验品,这炸弹不表明它的制作者我这个人的资质,而是证明我们当地的神话与历史的写作者的我个人的任务的艰巨。我把两个铁管炸弹靠在远比我们家乡节⽇祭祀所用的 ![]() ![]() 被安公人员发现的两个试制品,由于它的破坏力很大,作为梦幻的铁管炸弹而长存于他们的记忆之中。——想到如果大量生产这种型号炸弹的 ![]() 3 从玛里纳尔柯回来的第二天,我的脸一定比平常面积大了一倍,我就带着这副面孔,在墨西哥城的 ![]() 大概是专为住在⾼层的住户和去看牙病的顾客预备的电梯,我上了大楼后面的电梯直达七楼,那牙科诊所像个室內体育比赛场那么空旷,一个老太太捂着腮帮子,旁边一位陪同前来看病的老人,两人坐在长条便椅上,这才让人看得出这就是牙科诊所的候诊室。我坐到他们跟前,但是那老俩口看我肿成这副模样,大概觉得 ![]() ![]() ![]() 这时,我因为排遣疼痛,便放眼周围,原来显得空旷的候诊室此刻已经有十几对患者和陪同悄悄地进来了。这些人的脸⾊好像给油烟熏过,相当晦暗,这就反映了这位墨西哥籍⽇本人牙科大夫的顾客层面了,他们对于头一位患者的那声尖叫,无一不露出奇妙的微笑。 我环顾了候诊室的墨西哥人,我看到有些男人正在注视候诊的我。我看有一个人在盯着我,便表面上装作毫不在意实际上却提⾼了警惕,这时他已经把他那中等个头的结实⾝躯凑到我跟前来了。那人五十岁左右,动作十分敏捷,分开众人大步流星地走来。立刻一把抓住我的手腕,那动作简直不像一个患牙病的人那么快当,把我领出人圈之外。他那胡髭、眼睛与鼻子,和他那大脑袋十分相称,一看便知是个脑力劳动型的人。妹妹,他带着我往人圈之外走的时候我曾怀疑他是不是想把我赶出候诊室。可是我立刻觉得这疑心实在可悲也实在滑稽。不管怎么说,被一个不认不识的人抓住手腕从异邦人的人群中走出来的去处大概就是这样。原来那小胡髭男人把我带到玻璃门前,这时那个混⾎女护士打开那玻璃门正要叫下一个患者。小胡髭男人満不在乎地拥着我挤了进去。这时我眼前看到的是小时候在峡⾕村庄里看到的旧式治疗椅。椅子旁边有位小个子穿⽩罩衫的墨西哥籍⽇本人,仿佛精神障碍发作了一般拒绝诊治,站着不动。像⿇雀脑袋一样的溜圆的头盖骨,头发黑黑的又抹了油,的确是位小巧玲珑的牙科大夫,而且相貌端正,但是他对于我并非正面拒绝,只是 ![]() 这时,那留胡髭的男人果断地把我推上诊疗台,结果,那位墨西哥籍⽇本大夫似乎对于他的如此举措无法议抗,或者说不好反对,结果是对那混⾎女护士的不満只好皱皱鼻子,开始给我治牙。这回他不再小声地说流利的西班牙语,而是用生硬的⽇语: “张开嘴!”只说这么一句。 然后拿一张蓝⾊的矩形纸盖在我的牙上,然后仍然只说了一句: “闭上!” 他不告诉我把牙咬紧,意思是让上下牙的冲击尽可能柔和些,只让上下牙把纸夹住。但是即使如此,那疼痛劲头简直要冲破天灵盖。 他对我说了一句再张开之后,忽然有了好奇心似地 ![]() ![]() ![]() “这个痛吧?” 在这以前,疼痛还不是连续不断的,但是他这一敲却是疼痛的大炸爆,原来他用小铁槌给了神经中枢一击。我“哇”地叫喊了一声,那喊声一定刺耳,以致牙科大夫往旁边一跳,但他立刻恢复平静,继续给我治疗,不过这一来我的视觉和听觉全都失调,不仅听不清牙科大夫说什么,现在连他那大⻩鼠狼似的面孔我也模糊不清了。我从治疗台上站起来之后立刻就躺在旁边的长条便椅上了,虽然还没有晕厥,但是我的意识和外部世界等于上下牙之间夹了一张蓝纸一样。那位留着胡髭的男人一直照顾着我,这回他架着我,我仿佛作着连续不断的痛苦之梦,脚上驾着痛苦的云,走出候诊室乘电梯下去了。因此,⽇常生活中难以接受的事,仿佛让我完全失掉了自立之心一般,一概接受了。也就是说,我接受了一位不认不识的外国人给与的照顾,不仅治疗费,连从一楼取药处拿药的药费也是他给付的。在这种全面的屈服形势之下,由他带领我也涉⾜于连锁店“桑坡隆”里边的酒吧。实际上我已精疲力尽,元气大伤,就在看着鼻子前边那倒三角形玻璃杯里的东西不断地变成⽔珠,在它的侵蚀之下,把结晶的东西变成不透明的,注视着酒杯边上的盐粒的过程中,总算走上了通往现实之路。 随后我就知道我眼前的酒杯里斟的是一种马尔伽里达的酒,⽩⾊稍微有些浑,略显透明,就在这圆的小小的酒⽔对面,一副诙谐神态的面孔一直望着我,我自然也就给以回报似地望着他。我慢慢认出来他就是那个留胡髭的男人。当初他给我留下的印象是胡髭很多,很能代表男人气概,现在大不相同,胡髭不见了,隆起的额头下面是一双带有几分幽怨的大眼睛,就在我注视着他的时候,我想起我们一起进诊疗室之前那混⾎女护士向候诊室喊他的名字。由此我恢复了记忆:卡尔罗斯·拉玛先生。 哥伦比亚出生的画家、美术史家,现在亡命于墨西哥的男子汉卡尔罗斯·拉玛,是和我在同一个大学供职的同事,有一面之识,虽然那只是在研究会之后的宴会,彼此只是握了握手,没有单独在一起 ![]() ![]() “Local,butnotlocalcolor…”本来,卡尔罗斯·拉玛不仅他自己的英语能力马马虎虎,而且他还瞧不起英语,他那马马虎虎的英语是否表达了他的意思,看不出他给以认真思考的样子。只是一只手掌在他不堪重负的大鼻子前连连摆动,另一只手抓住我的手腕,意思是让我拿起斟着玛尔伽里达酒杯。我接受了他的劝酒,一口喝下半杯。牙 ![]() ![]() ![]() ![]() 因为酒的⿇醉作用,再加上就着酒服下镇痛剂也见了效,已经磨折我⾜有一百个钟头的牙痛,虽然不过是暂时的然而已经感到止住了。因为疼痛减退,我就把调整下巴颏活动的自在钩摘了下来,这时,下巴颏往上扬起时牙和牙 ![]() ![]() ![]() “IGracias,Garlos!” 我这句话成了卡尔罗斯谈话的引线,仿佛立刻解除了一直保持的自我控制,兴⾼采烈地讲起来。卡尔罗斯不是用西班牙语讲的。不过他那英语,妹妹,和方才那漫不经心的说法完全相反,而是充満活力的。他用英语一说,使人感到这位画家而且又是美术史家的话⾜够地表现了他內心的沸腾精神,给人以被他的话硬是拉了过去的力量。从历史上说,西班牙语躏蹂了他的⺟国语,使该国人的⾎和西班牙人的⾎混合,现在他如果回到哥伦比亚,很难说不被杀害,所以才定居于墨西哥,在这种情况之下,迫使他不得不靠支撑这一构造的北美人的语言来讲话。我只是从这种意义上大致把承受着內外双重扭力牵掣的卡尔罗斯的语言表现传达给你而已,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可是,妹妹,你大概会怀疑,连这类事情对于记述我们当地的神话与历史为什么也是必要的?我望着你的彩⾊幻灯片,同时把浮上心头的一切全都写下来,因为我发现了写我们当地的神话与历史的方法。 卡尔罗斯·拉玛特别谈了他和我相识的原因,那是我在我们研究所的公开讲座上作了题为“⽇本人眼中的墨西哥民人版画家波萨达”的讲演,他对于我的讲演颇有共鸣,话就从这里开始谈起。 我当时的讲演谈了波萨达一向闻名的骸骨的主题,除此之外我还谈了波萨达描写的灾难的主题。比如:畸形儿的诞生,洪⽔、大火、传染病等等天灾。事故、幽灵、超自然现象、犯罪、杀自。其中特别是表现畸形儿诞生的许许多多版画,例如只是外形才像的双胞胎,没有手臂却多出两条腿的孩子,产妇生了三个婴儿同时又生了四头牲畜等等。卡尔罗斯说: “你把那些诞生畸形,看作波萨达以及他代表的世纪末墨西哥民人的表现行为核心,是正确的,我是 ![]() ![]() ![]() ①HansJakobchristoffelvonGrimmelshausen,法国作家(1622?—1676),代表作自传体的《痴儿历险记》为德国教养小说的名作——译注。 青年卡尔罗斯为什么要亲自体会他独特的经验呢?只要说说他自己的经历就会一目了然。卡尔罗斯出生于哥伦比亚山区的一个贫穷的小山村。人们仍然过着《痴儿历险记》中所描写的那种生活,实际上就连假双胞胎那样的婴儿也往往降生于世。而且,他的亲戚家里就生过连体婴儿,也就是畸形双胞胎。当卡尔罗斯谈到蒙泰涅①关于诞生畸形儿的以下叙述时,他甚至想到叙述的就是他那可怜的外甥。妹妹,如果引用《岩波文库》的⽇译本上的话,那就是这样的:没有头的小婴儿紧贴在大婴儿的啂房下面“把肢体不全的婴儿撩起来看,他的下面竟然有另一个孩子的肚脐。”那畸形儿诞生的夜里,亲戚们都来了,大人们没完没了的议论不绝于耳,致使少年卡尔罗斯无法觉睡,深夜里他躺在铺着草的 ![]() ![]() ![]() ①MichelEyguendeMontaigne,法国思想家,伦理学家(1533—1592),攻法律,曾任法官。1571年退职,从此专心写作《随想录》。这一著作不仅当时被称为人类知识宝库,而且对现代也产生了深刻的影响——译注。 “我那时还是个孩子,这一经历的 ![]() “于是我立刻开始了作为一位画家的工作。我在汉堡的廉价旅馆打工,一天⼲十八小时的活,但是我的灵魂却似乎飞向南美的我的祖国,我的出生之地,我曾经目睹过诞生连体婴儿的那户人家。我就是这样以二十年来的时间和远隔大西洋的距离,在我的工作中,反复地呼唤着孩童时代曾经梦想向宇宙扩大的那夜一…” 妹妹,哥伦比亚的画家兼美术史家的汹涌澎湃的热情,滔滔不绝地讲了这番话。从他讲话的口气上看,可能是从我主讲的关于波萨达的讲义中得到启发和刺 ![]() ![]() ![]() ![]() 我们连彼此牙痛的事也记不清了。于是喝了许许多多的玛格丽塔酒,因为卡尔罗斯实际上发明了所有的借以⼲杯的理由。他首先提出为波萨达⼲杯,说是为了向我们俩一齐挑战的波萨达⼲杯。还说,当然,也得为了你方才说的即将开始的工作而⼲杯!然后为了由于波萨达我们俩才成为朋友的这个墨西哥国,为了这个家国的民人⼲杯!卡尔罗斯说完这些,坚強地抬起支撑着他红彤彤的大脑袋的上⾝,而且把⽪靴筒的⽪子蹭得发响地凛然站起来,喊道: “IvivaMēxico,hijosdelachingada!”然后就直着⾝子朝我⾝旁的长椅上躺倒。 我也和卡尔罗斯突然酩酊大醉差不多,此刻是镇痛剂和玛格丽塔相乘效果之中,所以无力扶住卡尔罗斯的⾝躯。结果是眼瞧着让他躺下去了。这时我看着这位一动不动的哥伦比亚画家、美术史家,不由得产生了深刻的命运相同的感觉,同时也感到从他⾝上得到了面对我们当地的神话与历史的真正鼓励。这种昂扬情绪,是酩酊大醉之后即将被一团漆黑昅进去的时候,朝我划来并照亮黑暗载我退回到光明之境的船。尽管它是把诞生的畸形无脚婴儿漂流到偏僻世界的苇船①,然而它是海尔达尔横渡大西洋的、用纸莎草做成而且结构坚牢的大苇船… 4 妹妹!因为你的鼓舞和勉励,业已开始动笔的我们当地的神话与历史的工作,在我心目之中如何重要,这是没有必要再次重复的,但是为了支撑我在墨西哥的生活,我工作单位的工作,也就是铁凡特贝克大街的大学里的工作还是必须继续下去。因为,有了这份工作,才能解决为了把我们当地的神话与历史写下去这一主要课题而必不可免的生活问题。因此,尽管我的腮部仍然肿红未消,成人以来从未有过地带着一张肿 ![]() ①⽇本古代风俗,如栗谁家生了无脚无手的畸形婴儿,就把它放进芦苇编的小船里,顺⽔漂流而下直到远方——译注。 《太 ![]() 妹妹,我想你一定对我教的女大生学感趣兴,那就让我告诉你吧。其一是来自国美专攻伊斯兰语的雷切尔,我没问过她是国美哪个州出生的,从她英语发音上我也无法判断出来,但是可以肯定她是出生于国美南部的一个小城镇的大龄姑娘。即使昅大⿇那样的舞会,也要搞得过了半夜,甚至快到天亮,把餐桌上剩下的耝糙食物随便吃一吃了事。在大学的自助餐馆里,同桌的生学如果剩下面包,她就全包下来吃光,虽然如此但并没有发胖,却未免有些遗憾,不过她那上宽下窄略显褐⾊的脸上,只有那双眼睛有时让人看到火一般地敏感。这琥珀⾊的眼光,并不蕴涵着什么复杂的心理活动,此时此刻的确表现的,倒是对我的泥醉事件极端的愤慨。 另一个女生学是在墨西哥知名度颇⾼的一位画家的女儿,是个旁听生,名叫玛尔塔,她慢慢走的时候,全靠长到脚面的长裙遮掩,还看不出别的什么⽑病,不用说快步走,只要情绪一 ![]() ![]() ![]() 但是,同是对于泥醉事件的消息报道,玛尔塔似乎受了与雷切尔方向相反的刺 ![]() ![]() ![]() 我今天讲的课是从《⽇本书纪》①里选的一段,我已经预先把它写在暗绿⾊的黑板上了:—— 伊奘诺尊、伊奘冉尊立于天浮桥之上,共计曰:底下岂无国欤?逎以天之琼(琼,⽟也。此云努)矛,指下而探之。是获沧溟。其矛锋滴沥之嘲,凝成一岛。 ①舍人亲王、太安万侣等人编辑的现存最古敕撰历史书,成书于公元七二○年。共三十卷。从神代起,到持统天皇十一年八月为止(公元六七九年)。此书为编年体的正史,完全仿照国中史书的写法,除歌谣部分之外,全书几乎近于纯粹的汉文。为⽇本占代史最重要的资料。乃六国史之一,原文为《⽇本纪》——译注。 因为我的课也包含了⽇语教学的课,所以我先把作业写在黑板上再用⽇语读它。自称决定专门研究伊斯兰教之前也学过国中话的雷切尔,这时候把像玩具一样的红粉⾊角质镜框的眼镜拿出来,不得不反复地看她 ![]() 我首先说:“伊奘诺尊、伊奘冉尊说的“底下岂无国欤’这句话,我以为你们一定感趣兴。因为,这两位神所 ![]() 但是,妹妹,雷切尔立刻就抓到了提出异议的把柄。 “教授如果特别把这一段作宇宙论式的评价,那么,从《⽇本书纪》中只把这个问题仿佛认为有绝对价值似地提出来,是否妥当?”雷切尔用她的⺟国语英语单刀直⼊地提出质询。她说:“倒是也应该从《⽇本书纪》别的地方,引用同样表示宇宙论式上下的例子分析它们之间的关系吧?教授!这样的表现,《⽇本书纪》中别的地方,或者别的变异上也出现过么?如果说“某书”上有,那也行吧?” 妹妹,雷切尔把我弄得很惨,所以我必须重新讲今天这堂课。就连玛尔塔对我的态度,也表示她赞成雷切尔对我的批评。妹妹,你不以为我在墨西哥的这份工作也够相当⿇烦的么?本来,我的女生学们对于我这天上的课为什么引用《⽇本书纪》上神代部分,同时还说了那些话,我的动机是什么,她们是不会理解的。当然,我自己的主题,也就是作为一位写作我们当地的神话与历史的人,只能为了隐蔽他的主题而倾其全力地进行两小时的讲授。我真正必须写在黑板上倒是下面一段:“及至产时,先以淡路洲为胞。意所不快。故名之曰淡路洲。” 我对于居然以这样奇怪的原由而命名的胞之岛,这个“胞”是南西利伯斯岛、巴里岛、苏门答腊,都相信那是所生婴儿的哥哥或姐姐说淡路二字和“吾聇”二字同音,说它是令人憎恶的岛,和《古事记》上说的用芦苇船载着顺流漂流下去的“畸形儿”对照起来谈,从而弄清楚它,才是我们当地的神话与历史的写作者最希望的。和芦苇船一样“吾聇”也和我们当地有直接关系。妹妹,用不着我对你说,自从创建村庄=家国=小宇宙以来,常常套用不同的汉字,也常常一贯地用这种套用的汉字指称为我们当地地名。 有记录可查的大⽇本帝国公认的地图上,首先标出我们村的汉字名称是毫无意义的三个汉字“吾和地”如果读起来确实理解为“吾等和和美美的土地”还有其一定的意义,然而它却使人感到这是加上去的虚假意义。住在吾和地村的人们,就像他们呈报于明治府政的户籍登记全是虚构一样,对于他们的村名吾和地,对于外人还是为了隐蔽真名套用谐音的汉字。但是,好像互为补充一般,我自从接受⽗亲=神官的斯巴达教育之后,觉得我们当地人套用汉字写我们村名的非常之多。自从创建村庄=家国=小宇宙以来,他们用谐音汉字就更多种多样,甚至使人感到这简直是开玩笑,夹杂着许多莫名其妙名称。例如:泡志、粟爷、淡死、暗鹫、安端、安破纸、泡⾎、不会、不媾、吾破志… 我作为写作我们当地的神话与历史的人,主要的不是研究这些名字,而是通过在与此有关的景观之前感到茫然之时的那种经验有所了解。我不认为,创建者们和同他们有直接关系的“自由时代”的人们,对于自己新扎 ![]() ![]() 但是,既然如此,他们为什么不更进一步把原本的“阿哈吉”这个发音也取消了呢?我有时也曾提出过这样的问题,对这问题的回答是,从我自己意识深处多如虫蛀的窟窿那样的通路,有到达我们这块土地上生生死死的人们无意识的⺟胎的通路,从而涌起一个微妙的大事件。我以为“阿哈吉”这个声音把本来和这个声音与意义正确地结合的汉字终未勾消,以和那份热情相称的规模走向相反的方向,被理解为毫无疑问的热望的对象。 妹妹,我比现在远远年轻的时候,也就是重新掌握了自己是我们当地的神话与历史的写作者意识的时期,特别刺 ![]() ![]() 不相会,不相媾。村庄=家国=小宇宙的创建者们每夜溯流而上,终于不得不把那条船解体,用它做成木筏,拉着纤往上游走,即使到了纤也拉不了的源流,仍然不离开⽔流而朝着上游前进。放弃了制造爆破弹任务而逃亡的我也到达了这条路。我再次有意地接受了作为我们当地的神话与历史的写作者的任务,作为自我锻炼,同时也是因为害怕脫离 ![]() ![]() ![]() ![]() 不相会,不相媾。我作为一个铁管炸弹的制作者是充満自信的。但是一旦放弃那种活动而逃出圈外,那就只能是一个已经无可救药的临阵脫逃的小伙计而已。我三番五次坚定地向过去的一切诀别的意志,说起来你也许感到滑稽,我是把这话边念出声来边走的。坚决不再相会,这是我的衷心所愿,但是我同时也祈祷上苍,不要让我碰上也许此时此刻就从背后赶来的追踪者,这种懦弱无能祈祷上苍保佑的思想,连自己都觉得可聇,不由得朝満是尘土的脚前啐口唾沫。不相会,不相媾,这声音仿佛从⾝体的深处自发而来的,但它也是出于这个小伙计悲惨而滑稽的自觉意识。 我沿着河往上游走,按照嘲⽔的情况看,使人感到那是深⼊陆地之后再逆流而下的⽔面广阔的浑⽔河,当我来到一见便知⽔流湍急的地带时,我那希求的声音中已经没有悲惨和滑稽了。没用多大工夫我就离开了村落,当我走进森林之中沿着已成溪流的小河走去的时候,我 ![]() ![]() 往⽇的大石块、黑硬土块,已被村庄=家国=小宇宙的创建者们彻底破坏。当它被清除⼲净的时候,我们的土地才出现于人们的眼前。沿着河边上行,以各种形态组装而浮在⽔面上的木筏全被解体,用爬犁拉或者用肩扛,人们依旧溯流而上。搬运这些东西的创建者们,行进在两侧⾼山的皱折之间的窄道上,山与山之间即使互相 ![]() 然而从这里怎么能迈出下一步? 必须拆掉这堵墙!表示这一决心的汉子,就从这一瞬间开始,确立了村庄=家国=小宇宙的古代人们的族长,也就是破坏人的位置。破坏人本⾝就是火药技术的掌握者,在爆破现场指挥作业的人。这次爆破成功了,而且紧接着下了五十天的大雨,这超人的力量对创建者们的作业是一大帮助。 然而并不是一切都是顺顺当当进行下去的。从爆破的技术条件来说,破坏人必须在离现场很远的全安地带才行,但是他没有这么办,结果连肚脐里面都烧成黑的全⾝成了黑焦炭一般的严重烧伤。本来,破坏人之所以把火药资材带到探索新天地的现场来,原因大概是为了和追上来的旧藩镇诸侯的追杀队部决一死战的时候用的。但是,爆破的黑烟覆盖了山⾕,几乎与此同时下起了大雨,从而导致山洪爆发,居然把沿河溯流而上的追杀队部一下子冲得全军尽没。全⾝烧成黑炭一般的破坏人,在他疗养期间,除了火药这个专门技术之外,他没有作出新的任何举措。他浑⾝是黑的,戴着黑的眼带,像一具死尸一样老老实实地蔵着。在养伤期间的无为生活,使破坏人想到该把村庄=家国=小宇宙的神话与历史说一说,留给后人。这样,我现在接受的写作我们当地的神话与历史的任务,可以说是一项起源很古老的事业。 雷切尔再次提出质询,她说:“教授说过,伊奘诺尊把那些事全都处理完,‘静寂而长期隐居’之地,也就是他幽居之宮在淡路,对于和⽇本的这种土俗、民俗有关的意思我是不太懂的。”她这种质询倒是很像纠正。她接着说:“教授的讲课原则在哪里?今天我觉得只是把我们弄得糊里糊涂。我认为,教授在选题方面和论述上,全是恣意而为。尽管对于‘天下不治,常啼泣恚恨’,年已长,生八握之须的素戔鸣尊的说明还很有趣。” 下课的时间已经过了,雷切尔想应该对今天的课程谈一下总的感想,所以才讲了前面的话。于是我说,你提出的问题,我将在下一课时讲明⽩,我想一定稳妥地把事态告一个段落。但是,我看正在劲头上的雷切尔那样的态度,一瞬之间我却沉默不语,妹妹,似乎是出于救助的想法,玛尔塔介⼊了。 “我不是在学习神话学!我想听教授说一说⽇本人关于爱与死的问题。” “为什么谈爱和死?”尽管是理所当然的事,可是玛尔塔唐突地这么一说,雷切尔立刻驳了回去,并且反问玛尔塔。“因为,爱和死,特别是情死,是⽇本文学中的中心问题!我想和教授谈一谈⽇本人的情死问题!” 雷切尔的脸通红,她那猴子一般但是比普通人大一圈的脸上留下露出奇妙的冷笑出门而去。不过她先去了同一建筑物內的自助餐厅,买了半份卖剩下的两个点心,心満意⾜边吃边等着后到的我和玛尔塔。这是我们上课的⽇子一种惯习。 实际上我还得考虑玛尔塔有残疾的脚,而且她自己还千方百计地掩饰它,所以当我们顺着螺旋式楼梯上去的时候,雷切尔已经吃完,她面前只有两个空盘子,装作望着远方,实际上却是斜眯着楼梯口。玛尔塔和我一人买了一罐芒果汁,来到雷切尔等我们的这张餐桌前就座。雷切尔总想显示她比玛尔塔⾼明,她还想提出质询,向我开炮。这时玛尔塔出其不意地终她以反击。她从挂在肩上的印第安人织的登山袋拿出一大瓶龙⾆兰酒往已经装着芒果汁的杯里加到八分満。但是玛尔塔对雪切尔故意缩缩肩,然后天真地歪着她那娇弱纤细的脖子,用她那淡蓝而略显朦胧的眼睛盯着我。这样,我就被那厚玻璃杯里的龙⾆兰酒昅引了注意力,不能不当一回酒鬼。同时我也感到快餐厅里人们的眼睛集中到我和酒杯上来了。 玛尔塔仍然用她那浓霞般的眼光引逗我。雷切尔的脸红红的,一只眼睛斜睨着我,另一只眼睛看着我的头上。(妹妹,后来我才知道,那一瞬间,有一个人从我背后进来,他是亚洲·北非关系学部的部长,为了以前在玛尔格利塔的事件,上午我还到他那里作了一番解释。)然后雷切尔也许是生了气,也许是伤了心,反正情绪起伏很大的样子,一把抓起那装有龙⾆兰酒的酒杯,一口气喝下整整半杯,连一声咳嗽也没有,眼睛里像有一团怒火一般,把酒朝着玛尔塔一口噴去。 5 妹妹,我作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梦,梦醒之后甚至觉得很别扭。 梦的內容是我的任期己満,从墨西哥飞返⽇本,到达羽田机场,梦就是从这里开始的。梦中的我受到时差的影响,也有被监噤在机飞座位上的想法,心和⽪肤都被罩了一层昏暗的 ![]() ![]() ![]() ![]() ![]() ![]() ![]() ![]() ![]() ![]() 妹妹,一旦醒来,只要探寻梦中发生的具体的情节,我的头脑在情绪上仍在梦中,一切还很清清楚楚。盎格鲁·撒克逊⾎统,骨骼和肌⾁就是明证的雷切尔就睡在我⾝旁。她在大学的自助餐厅喝了最初的一杯酒之后,直到和我到旅馆房开间,中间去了好几个地方,每到一处必喝龙⾆兰酒,始终辩论,没完没了。 雷切尔一超过喝醉的⽔平,她就不再用英语了,只用西班牙语谈论思想。虽然雷切尔在大学时学的西班牙语只是她的第三外国语,但是她得到墨西哥城大学的奖学金资格之后,就下定决心,尽可能地用西班牙语而不用别的语言。于是,和大学里我这样非西班牙语研究员谈话时,才用她的⺟国语,她的⽇常生活绝对使用墨西哥式的西班牙语。酒精一旦使意识表层⿇痹,反而造成这样的错觉:使以西班牙语当作⺟语而培养起来的人只是在一定期间使用英语。我靠自己有限的西班牙语的理解力,并不难对付把⾝体弯成一个环而且轻轻活动业已醉了的雷切尔的逻辑。因为,我觉得雷切尔的思想和她的伦理观的原理一起简单化了。我在倾听雷切尔用西班牙语谈话的过程中发现,使她那样滔滔不绝地说个没完的 ![]() ![]() 我又沉沉睡去,又作了梦,因为那梦让我别扭,所以就醒了。雷切尔为了让我睡得实,⾝体一动不动地装作睡得沉沉的,我也为了不让她发觉我已经醒了,所以也一动不动,追溯业已远去了的梦中气氛,想重新把梦中情节梳理个明明⽩⽩。我虽然想去追寻梦中的意义,但是龙⾆兰酒的醉意并未全消,脑子里出现了羽田机场上站満了国中 民人解放军,那庞大的人数使人感到憋闷,⽇本话可能被噤止的预感逐渐增強。我心想,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对此十分怀疑,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将来⿇烦可就大了,我为此而感茫然,心头像庒上一块石头般沉重。梦中的国中 民人解放军士兵军装非常醒目的绿和红,和眼睛深处的别扭感共存。 因为躺着一动不动,困劲又上来了,虽然醒了一阵接着又睡了,但我毕竟是又睡着了。好像这睡着了只是为了再作梦,于是我又作了一个实感很強的另一个梦。新作的梦是我们还在孩童时代,妹妹,那梦源出于你我都经历过的⽇本被联合军国占领的事。占领军的吉普顺着山⾕间的县公路上行驶,朝我们的峡⾕开来,所谓代表我们当地的人们聚售在公路尽头的峡⾕瓶颈之处,也就是创建者们破坏大石块和黑硬土块的地方。他们在峡⾕和“在”听信了风言风语,对外没有说这些人的姓名,然而实际上这些人却是多年来受岐视的。而且站在他们旁边的阿波老爹和培利老爹这两位,实际上战败阶段他们没有住在峡⾕,这么多年受岐视的人们的经这两位老爹翻译给占领军。这些人的存在引起梦中处于孩童时代的我深深的恐惧… 妹妹,就让我们从重新回忆起我们深深怀念过的阿波老爹和培利老爹开始吧。他们是从战争中期就疏散到我们当地来的天体力学专家。虽然他们不到四十岁的年龄,那拔顶拔得很厉害的脑门和野鸭嘴嘴 ![]() ![]() 阿波老爹和培利老爹这二人帮,至少在宪兵队把他们带走之前,具有峡⾕的国民学校校长和邻镇察警局长都无权⼲涉的自由行动权利,为峡⾕和“在”的孩子们热心地组织各种游戏,比对于他们那天体力学的研究工作还热心。所以,当孩子们关在学校里的时候,他们就觉得很无聊,不是到山 ![]() 培利老爹和阿波老爹这二人帮是什么原因从东京的某大学研究室移居于我们当地的,关于这一点,大人们有他们的说法,孩子们又添枝加叶。大致內容是这样的:培利老爹和阿波老爹这二人帮,以他们在天体力学这一专门领域的能力,要计算太平洋之间火箭弹的轨道。在用不着担心遭受空袭的这个山村里,他们⽇以继夜地进行太平洋之间火箭弹轨道的工作。累乏了走出房间的时候,这两位天体力学专家就 ![]() 妹妹,关于阿波老爹、培利老爹的事,我们知道别人不知道的许多事。他们租住的峡⾕里的一个独家,他们的工作室央中相时地摆着两张写字台,但是那上面却没有一张写有数字的计算纸。有写别的东西的纸,而且都是写稿的稿纸和画画的纸。⾝为天体力学专家,却给眼前的峡⾕和“在”的孩子们编写连环画。妹妹,我指的就是那部题为(森林的怪物不可思议)的连环画。 阿波老爹、培利老爹这二人帮的连环画草稿,宪兵队把他们带走的那一天,可能是作为证物夹在必须带走的文件之中一起给拿走了。不过,那本连环画里要说明的问题,妹妹,我们早就知道了。因为,我和你都是被写进去的人,与此有关的几个场景,我们都听过阿波老爹、培利老爹预先作的说明之后,他要求我们再用儿童语言而且是我们当地的方言说一遍,然后由他们描写。虽说连环画的情景是 ![]() ![]() 故事说的是一天早晨,一个进山⼲活的“在”的大人说,森林中的洼地,从树木稀疏处看得见天的地方,发现了腐叶土上有蜘蛛窝那样发光的 东西。那是一个不定形的 东西。说是不能单纯地看作一种物质。因为他不具备用言语表达它的能力。但是尽管如此,那也是一个奇怪的生命体。它没有固定的形状,而是变成别一种东西而不停地改变着自己。对于这个说明我们回答说,如果让阿波老爹、培利老爹特别⾼兴的说法,就称它为⽔一样的 东西 吧。 不得已给它起了个不可思议这个名字的 东西 ,并不是地球上而是从别的天体到来的存在。人们都怕它。人们都说不可思议只要总是那么离奇古怪没有固定形状,那就说不定给人间世界什么时候带来什么样的毒害。其次,不可思议如果被别处的人们看到之后,他们就难免对于这离奇古怪没有固定形状的东西采取敌对行为。随后是把不可思议送到这个行星上来了,也许是为此而扩大和另一个行星的战争。 于是注意到森林的不可思议的少数几个人,对于有接受语言能力的这个 东西 、离奇古怪没有定形的东西,谈了人的问题给它听。因为它知道人,所以就从宇宙规模之大到原子之小,一切等等,用最基本的语言,也就是我们这些孩子们的语言说给它听了。因为它听懂了话,不断地改变自己形状的这个东西,终于有了人化的意图… 《森林的怪物不可思议》这个连环画最后一页的图,表现的是围绕这一主题,实际上许多孩子到森林进行一番探险之后的事,全是阿波老爹和培利老爹决定的。它知道关于人的信息,人对于从宇宙到基本粒子,对于这些所掌握的信息,连环画上也出现的天体力学专家二人帮,如此等等信息,听懂我们孩子们语言的这个不可思议,在一天傍晚,从诞生这个 东西 的原始地方的银河系回到另一个行星去了。不可思议每接受一项信息语言,就从不定形的 东西 朝着定形的 东西 变换它的姿态,于是终于在它出发之前变成一个心型的透明固体。这样,不论是天体力学专家的孪生兄弟,也不论孩子们,无不很清楚地知道人是应该怎样表现他的形状的。原来那是一滴大巨的眼泪… 回头要说的是梦中出现的我们当地受歧视的人们站着 ![]() ![]() 这个传说从发生到消灭的全部时期,我之所以強烈希望知道它,是因为我非常望渴得知,村庄=家国=小宇宙创建过程中,这些俘虏们是什么时候、在什么情况下被俘的。其次,这个时候的我,还没有主动要求承担写作我们当地的神话与历史的任务,只是作为一个孩子希望开解这个疑问。但是一旦得知这个传说全是子虚乌有,峡⾕和“在”的大人不须多说,就是孩子们之间再也没有提过受歧视的人们如何如何了。传说的⾼峰是占领军的吉普到达峡⾕前后三天这个时期,三天过后立刻冷了下来,人们再也没有提过受歧视的人们那些事。关于他们突然叛逆的疑心暗鬼,或者实际上也许是确有其事的 ![]() 所以,我曾经对于那些俘虏们的后裔有过的一切想法,大多属于少年儿童的想象和另外自己任意添枝加叶,大致的情节是这样的:在破坏人带领之下的创建者们,爆破大石块和黑硬土块的时候,同时下起大雨,污⽔库里的污⽔从大墙一般的堤上一下子漫出来。流出来的带有恶臭的污⽔,以及随着一声爆破而下个没完没了的大雨,把为了建设新世界溯行而来开拓的道路,也就是沿着河的道路和这条河,全都置于⽔底了。由于这次大洪⽔,追杀创建者们而赶来的人们全都死了,于是,村庄=家国=小宇宙达到了继承古代的锁国式和平。可是,我却超越这个说法,充分动员我的想象力,直到⽗亲=神官所告诉我的话的深层部分。 有无可能洪⽔即将开始滥泛时,破坏人和创建者们的⾝后就有追杀者的先遣队赶上来了?有无可能因为他们后面的大队部被洪⽔冲走了,所以这些先遣队的人只好向他们的追杀对象投降? 有无可能由于洪⽔以致追杀队部全遭灭顶,而创建者们救出了他们之中的一部分?那样,这些被救起来的岂不成了俘虏?但是,我却有另外的更带有几分 ![]() 传承说,破坏人和创建者们爆破了那大石块和黑硬土块之后,发现了那大石块等等后面便是从无人烟的辽阔土地,于是便在那里开拓了新世界。对于这既有肥沃土地又有深厚森林包围的峡⾕为什么一直渺无人烟,是有这样说法的。即:因为大石块和黑硬土块挡住了进出口,它的前方一带是一片特别恶臭的 ![]() ![]() ![]() 这个传承本⾝使我理解到,村庄=家国=小宇宙创建时发生的这些事之中,有⾜以引起罪恶感的因素,因为,那个大石块和黑硬土块背后深处如果有原住民,事态将会发展到什么地步?那一定是破坏人率领的创建者们的队伍成了⼊侵者,动用火炮在內的所有武器,与原住民展开一场⾎战,而这场战斗一定是原住民们遭到⾎腥的杀屠。创建期的神话要素之一说 ![]() 妹妹,我到墨西哥之后,曾经接触过杀屠过阿兹台克原住民的人们的后裔,他们是和混⾎人们生活在一起的,当我每次听到他们所谈的深刻的罪恶感时,我就再次回到幼年时代这个类似幻觉一般的思绪中来。如果把这个和那天夜里的梦联系起来思索和解读,那么,我梦见一些士兵在戒严令下拘捕我,就⾜以说明所有的报应都集中于我的深刻恐惧感所导致的。而且,从梦的表现具有多义的 ![]() 6 第二天早晨就要离开旅馆,可是我在 ![]() ![]() ![]() ![]() “但愿昨天晚上对于教授来说不是一个坏的回忆。” 我走出这座被九重葛的红花和鲜绿藤蔓覆盖整个建筑的旅馆门厅,妹妹,这一瞬之间,我这⽇本人的脸不知道往哪里搁。因为我对于雷切尔的如此⽇常作风的细节,不能不承认她比自己档次⾼的品质。现在我们从因斯亨特斯大街朝北拐去,我想到,我这年长的男人,不仅没有保护一个异国姑娘,而且相反,居然和她共度夜一,我明明知道雷切尔住的公寓就在附近,但是不送她回去,而是自作主张地往自己的公寓方向走,这样,雷切尔自然就跟来了。 雷切尔沉默地走过两三个楼群之后,一个拧 ![]() ![]() 我开了自己的公寓房的房门,我走进并非纯粹是自己的而是只要有⽇本人生活的地方就一定有的,和墨西哥人的生活截然不同的气味之中。我不拉开窗帘,站在昏暗之中,也不开灯。不论在⾁体上或者情绪上我觉得此时此刻陷于羞聇的境地,在我们当地的人中我始终是属于打加号的那一类,然而现在却是打减号那一类的,我自己就是这房间里的臭味之源。渐渐地习惯了房间里的昏暗之后,分清了周围的轮廓,抓起小圆桌上的芒果,手指甲简直就要把它穿破似地剥下⽪来,昅它的果汁,权当喝⽔。 然后我就躺在 ![]() ![]() ![]() ![]() ![]() 威胁着我们清晨睡眠的人是新陆大被服征的时候,对于庞大数字的印第安人,尽管他们的⾝体虚弱,照旧不免给抓去让他们⼲苛酷的活,以致他们遭到灭亡。怀着对这一历史的情思的就是挤満共公汽车的混⾎工人。这件事也使我曲折地联想到,我们当地在创建时期成了俘虏的人们,以及而今仍遭岐视的他们的后裔。 据传说,我们当地在创建时期,曾经把“在”的人和峡⾕的人当作两个蕃族而把他们分开。非常明显,只有在这两个集团之间确立通婚制,才能达到在这封闭的地区分割蕃族的目的。从这两个蕃族生出来,也就所谓的第三种族,就是受歧视的人们。但是,这第三种族和其他两个蕃族如果是开头就没有⾎缘关系的另外的人,那么,他们和其他两个蕃族之间的通婚就不能噤忌。这么一想,我们当地的居民之中,和这第三种族之间生的混⾎者甚至占全人口的多一半了。就像墨西哥全人口中占最大比率的,不是别的而是混⾎者一样。而且,如果回想起关于那些受歧视者的传说,那就可以断定,他们更多的是继承了第三种族的⾎统吧?战争结束之时,暗中被指出的几家受歧视者,不论是大人、孩子、男人、女人,我曾经看过他们,一见之下,连我都有些发怵,我观察的结果认为他们都是⾁体与精神的虚弱者。实际上新制中学第一次实行结核菌素 ![]() 妹妹,我曾经从我们当地的峡⾕穿过耕地,进⼊果园和杂木林的树林,登上人造的杉树林。这个回忆,我是屡有反复的。我去那里的目的是回想起把原生林的森林和我们的生活圈区分开来的那个“死人之路”为了看看它而去的。我去墨西哥的蒂奥蒂瓦堪时,当我从太 ![]() 那还是战争期间,我那时还是个孩子,有一天我一个人登上了“死人之路”在那石板路上前进。妹妹,这事,我看峡⾕的孩子和“在”的孩子们都想⼲,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冒这个险。我知道“死人之路”是在森林和峡⾕世界的 ![]() ![]() 看到站在半空中的我这小家伙而爬上来救援的还是阿波老爹和培利老爹这二人帮。我的动机连我自己也不明确,二位老爹明明知道我这是自找苦吃,对于我独自一人爬上“死人之路”也没有阻拦,不过把天体望远镜拿到院子来,从下边监视着那明显危险的斜坡。得到救助的我,因为此次冒险却作了个恶梦,梦见破坏人率领我们土地的创建者们为了服征“死人之路”大举进发。他们大量杀伤这里的原住者“大猴”濒死的“大猴”们蔵在原生林里倒木和岩石后面,在这里安安静静地等死,同时也注意监视着不停地前进中的服征者们…打了个瞌睡之后,听到里院传来更⾼的噪声又醒了。原来公寓管理人的儿子把一楼车库的车,为了预热机器全都发动起来了。可是我仍在方才短暂瞌睡给我带来的感官亢奋之中。 从墨西哥城早晨开始的噪声,使我想起对于我们当地创建期的一个传承有了新的理解。把大石块和黑硬土块爆破之后紧接着是倾盆大雨,一场大雨把发出恶臭的东西全都清洗⼲净,随后是创建者们分配冲洗⼲净的土地,开始农耕。并且在被瘴气薰死成一片枯林败草的山上植树造林,由峡⾕、“在”构成的村庄=家国=小宇宙的雏型总算形成了。但是,就在这个阶段,一种特别奇怪的声音开始响遍峡⾕和“在”仿佛地震前的地声,而且有时⾼有时低,从不停顿。而且这声音不论是峡⾕和“在”任何一个地方都能听到,只是地点不同那响声也不一样。但是,对于某个人来说,他在某一地方听到这声音时 ![]() 因此,就在这无处不在而且永无休止的地声之中,我们的创建者们对于当初的土地分配、建房地点以及与此有关的职务分担,不得不进行全面的改正。创建者们千里迢迢长途跋涉长期地创建新世界的期间,当然确立了破坏人绝对优越的地位,但是另一面,旧藩镇武士的⾝份以及职务分担也开始逐渐地崩溃。即使所剩微乎其微的残余,也被对于地声反应如何这唯一的原因不得不把土地和住房加以改变而一扫精光了。 住在墨西哥城而被噪声包围的经验,使我深深地钻进了这个传承,于是让我看到了新局面。对于地声的抵抗力最弱的人们,首先是离开了峡⾕,但是他们到了“在”也没有找到 ![]() ![]() 7 妹妹,从市中心来说,我此刻正坐在从因斯亨特斯大街往南走的斗牛场里,在満是尿 ![]() ![]() ![]() ![]() 那一家国美人的十岁左右的儿子问了几次价钱之后才买了可口可乐,仔细又仔细地付了比索。然后,那个像小老头一样长着一副很懂事的面孔的少年,往纸杯里倒似乎有脏兮兮泡沫的饮料,边倒边发牢 ![]() 也就是这个时候,远在下面的斗牛场上出了新鲜事,以致使全场的人苏醒过来一般。原来一个徒手空拳的青年跳进斗牛场內,他向在这之前虽经斗牛士多方逗挑也毫无反应的牛,似乎直言相告来意一般,发起挑战。全场立刻为之 ![]() ![]() ![]() “⼲哪!” 全场 ![]() ![]() ![]() ![]() ![]() ![]() 这时发生了一起和斗牛场上 ![]() ![]() ![]() ![]() ![]() ![]() ![]() “为什么?为什么为这种毫无意思的事闹腾,他也不是斗牛专家,也没带短刀,醉醺醺地,妨碍斗牛,他们生气了吗?又是笑又是喝彩!刚把捣 ![]() 对于这位雇主说的话,那个向导表示每一句都由衷地赞成。但是他那态度中显得过分有力,形体动作的幅度也过大。非常明显,他受到现场气氛的鼓动,他此刻既鼓动自己也鼓动自己周围的墨西哥人。倒是那国美人一家,包括那大声说话的家长,因为对眼前的事态发展无法理解,渐渐表现出不安。他们,包括那个小算盘打得 ![]() 行游的人虽然坐下来,但是惟有走在前头的那个女人还在回应着观众的 ![]() ![]() ![]() ![]() …当峡⾕和“在”被一个三十岁的女人震撼的那一天,我自己就是把她的儿子害迫致死的人们之中的一员,我为随声附和的共犯意识而颤慄不已。而且那恐怖生了 ![]() ![]() ![]() ![]() ![]() ![]() 就我回顾过去的情况来说“杉十郞头颅塚”只要考虑到我们这里的是牵強附会于别处的传承,那就应该称之为“曾我十郞①头颅塚”吧。我自己这个孩童之心上,已经把“杉”和“曾我”这两个姓重叠在一起了。因为这片洼地上,我们开拓土地时期栽的杉树已成巨木,⾼⾼耸立,那些树荫里有个石塚—— ①即曾我祐成,镰仓初期的武士。幼名一万,亦称十郞。五岁时其⽗为工藤祐经所杀。后来与其弟时致在富士山猎场杀工藤。后被捕,斩首——译注。 还因为我从儿童时期开始,从⽗亲=神官那里接受了斯巴达式的教育,把它和我们当地的神话和历史一对比,总觉得别扭,认为这个“杉十郞头颅塚”古老得非同一般。我倒也不认为曾我十郞的头真的埋在此处,只是上溯到“曾我传说”时代的石棺,如果确实如此,我怀疑这石塚还是这一地带的先住民建造起来的。其后我们的创建者们来到这里,在塚的旁边栽上杉树,如果说因此它就有了“杉十郞头颅塚”的意义,那么,这个地方是有过先住居民的,自然是很久以来就在峡⾕和“在”的人们意识深处扎 ![]() 按照这个思路想下去,就能想象到,那个用猎 ![]() ![]() ![]() 打死察警是她初战靠捷,进⼊持久战之后形势逆转,绝望、愤怒的女人被复员的青年们抓住并遭轮奷,随后遭到杀害。除了杀死她之外没有别的办法噤止住她那绝望和愤怒的喊叫。 绝望和愤怒的女人是怎么弄到五支猎 ![]() ![]() ![]() ![]() 峡⾕和“在”的孩子们,对于那绝望和愤怒的女人被杀之前喊叫的另一句话也牢记在心,永远难忘。即使孩子们实际上没能靠近“杉十郞头颅塚”这个坚持战斗的女人最后呼喊,引起殷殷回响,覆盖着峡⾕和“在”的上空,这番光景我们都记得很清楚。这个事件发生时,当时甚至还是婴儿的人们作为他自己固有的记忆,谈起来彼此都说他的确清楚地听到过那喊叫声。 “给我电池!”就是这句话,永不消逝而且很不吉利,同时也是庒在孩子灵魂上的一句话。 这里所说的电池,是战争结束之后占领军把不用的大型蓄电池发给了地方的小学校,她指的就是这个。本来峡⾕的小学没有专门担任理科的教师,所以,发给的这种电池还没有派上用场。因此,四个军用电池带着它独特的权威收蔵在理科教材室里。但是,有一个孩子想 ![]() ![]() ![]() ![]() ![]() 这样,这个南北脑袋的少年就成了峡⾕和“在”的孩子们之中无人不知、一致推崇的电气技师。实验每天在进行着。四个蓄电池直排联结,那青光的光膜就是双重的,仿佛围着理科教材室转一圈。几乎峡⾕和“在”的所有孩子都来要求让他看一次电气技师的活动。甚至央求、恳求。然而这个电气技师的光荣时期很短,因为充电的总量不久就用光了。而⾚手空拳的电气技师又没有新的充电才学。于是发生了什么事呢?给了南北脑袋的电气技师以极大权威的孩子们,不仅收回了这个权威,甚至开始贬低他、责难他。无知的孩子们甚至向老师告密,说蓄电池的电让南北脑袋瞎玩一通给浪费光了。这些连蓄电池都不会摆弄的教师们和⺟亲们把南北脑袋的电气技师叫来,叱责他说这是反占领军行为。当天半夜里理科教材室起了火,一栋校舍烧毁一半。第二天清理火灾现场,发现已被烧焦的电气技师的尸体。他就在业已烧坏的四个蓄电池旁边。是不是他为了给电池充电,就在探索如何达到这个目的而进行 ![]() ![]() ![]() ![]() …斗牛场钵底上,要求释放那青年的威示运动仍在继续。那女人虽然独自走动,但是其余的人都在牛踩得 ![]() ![]() 虽然雨把威示运动的人浇个透 ![]() 从远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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