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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叶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红瓦黑瓦 作者:曹文轩 | 书号:42177 时间:2017/9/26 字数:16124 |
上一章 第五章 换换花样 下一章 ( → ) | |
第一节 过了一段⽇子,生活突然地变得有意思起来。这个世界想要换换口味,换换花样,⽇子―天一天地都很新鲜,让人 ![]() ![]() ![]() ![]() ![]() 这世界极切合我们的心意。⽇复―⽇的刻板的学习生活真叫人讨厌。我们忽然感到那些知识真是非常地无聊。我一向厌恶书本。读小学时,一回我试考成绩不好,被⽗亲―脚踢出门槛,我便哭着跺着脚,举起双拳向这个世界大声发问:“是哪个狗⽇的发明了学习!” 镇上总传来锣鼓声,大路尽头总不时地闪过一面被 ![]() 我们和镇上的人汇合在―起,在秋天明净⾼远的天空下,从东流向西,从西流向东,有时分成许多股,注満了油⿇地小镇的各条小巷。这样的情况在镇上持续了几天,众人皆觉得有点无聊了,便流出镇子,流向田野,流向前村后舍。 每天都是节⽇的气氛。 对于那段⽇子的一切行为,只一词就能了得:捣毁。 我们手里抓着的是 ![]() ![]() ![]() ![]() 八蛋手里总有一 ![]() ![]() ![]() ![]() ![]() “八蛋”不是名字“八蛋”是外号。八蛋有―个古怪然而又颇有几分典雅意味的名字:赵古泥。众人觉得这名字不上口,又觉得这名字不该是八蛋的,就都叫他八蛋。因为八蛋排行老八,且又觉得他似乎就该叫八蛋。这名字得劲,切合他。 八蛋并不小了。八蛋已经知道在镇上嫖婆娘了。 八蛋―字不识。八蛋上面的七个哥哥也―字不识。他们兄弟八人,有―共同点,即时刻准备着去嘲弄,去耍笑,去腾折,去要挟,去打击识字人。不久前还发生过一件事:油⿇地小镇的一座厕所的墙上写了一行粉笔字,被八蛋上厕所撒尿看到了。他想知道那行字究竟是什么意思,便把几个来撒尿的小生学叫住了让他们认。那几个小生学都不敢认。因为他们知道八蛋讨厌人识字。八蛋大声说:“滚!”那几个小生学便赶紧跑掉了。八蛋没有追他们。他仍然对那行字感趣兴。又来了―个拉屎的小学五年级生学。那孩子急急忙忙地扒了 ![]() ![]() 八蛋是油⿇地中学的敌人。或者说,油⿇地中学是八蛋的敌人。然而在这段时间里,无也是八蛋,还是油⿇地中学,皆不记前仇,双双陷⼊了一共同感快之中,常常搅在―起行动。我们惊讶地发现:原来,我们和这个目不识丁、整天光着脑袋、腆着大肚⽪、光天化⽇之下戏调妇女的八蛋,竟也有共同之处。 那些⽇子,乔桉的脸上神采飞扬,那对细小的眼睛犹如寒夜五更之星辰,一闪一闪地发亮。他勇敢,凶猛,狠巴巴的,一副绝情的样子。那回捣毁林家祠堂瞻口与墙壁上的一些雕刻,⾼处的捅不着,众人正无奈时,乔桉从河里的船上菗来一 ![]() ![]() 马⽔清常咬牙切齿地骂乔桉,颇有点忌妒乔桉。可他没有办法。因为他没有力气,也不英勇。他在篮球场上是经常不必要地用双手抱头颅的。 只花了―个星期绷,这个世界就被我们搞得十分地简洁。 望着这片失去了任何修饰和装点的世界,我们心中无―丝惶惑,而満是奋兴。 我们不再读书了,红瓦房与黑瓦房的门⽩天都上了锁。我们的心野了,不想再回去了,也收不回去了。但我们很快就感到无所事事。人们很闲散地在街上转,锣鼓偶尔响几下,旗帜豁口了,绑在树⼲上,破破烂烂地飘着。 这天傍晚,街上传着一句话:“明天上午,去凿丁⻩氏和丁杨氏的 ![]() ![]() 第二节 丁⻩氏和丁杨氏是从前的乡绅丁韶广的大小婆子。关于他们三人的故事,在这―带是到处流传的,我知道许多。只是许多事情,在当时我 ![]() 丁韶广已死了许多年了。据说活着时人长得极精神:⾼个,不胖,略瘦,腿和胳膊都很长,眼睛有点眍;走路轻而飘,很潇洒,穿过人群时,让人觉得有股风。驻⾜时,⾝板 ![]() ![]() 丁韶广在户外的时间比―般人要少,许多时间,是与丁⻩氏和丁杨氏在那张著名的大 ![]() ![]() 那张 ![]() ![]() ![]() ![]() ![]() ![]() ![]() ![]() 丁韶广把生前的许多时光 ![]() ![]() ![]() ![]() ![]() ![]() 据进过东房的人讲,那张 ![]() ![]() ![]() ![]() ![]() 丁⻩氏为大老婆,丁杨氏为小老婆。丁杨氏比丁⻩氏小十多岁。两人都曾是这―带的美人。丁⻩氏十六岁嫁给丁韶广,丁杨氏只十四岁就嫁给了丁韶广。两人最有风韵时,都是在婚后几年。仿佛是两株花,经丁韶广的培育,才在―个早晨带着露珠 ![]() 那大 ![]() ![]() ![]() 这地方上的人,有意无意忽略了―些故事。而这些故事其实倒可能是丁韶广与丁⻩氏、丁杨氏的感情生括中最重要的东西。 丁⻩氏是丁韶广花费了两块上等田地买自青楼的。那⽇,丁韶广在城里友人家中做客,盘桓至晚,不便再回。那友人独爱风流,出八花街柳巷如自家门庭。见着丁韶广青舂年少,且是―副美男子样,觉得他实在也该在自己那番百品不厌的境界里浸润一番。若不然,也真是屈了。便在灯火初上时,领他走进了甜⽔巷里一户好庭院。这位友人并不进去,只是笑着说:“―个女孩,实实在在地让人怜爱。你今宵就在此下榻,我已跟鸨儿说好了。”丁韶广朝友人头摇一笑,便走进院子。鸨儿过来,将他领上楼去,指着一方透出灯光的竹帘说:“我家姑娘正在等你。你先生是第―人。我家姑娘真不知如何感 ![]() ![]() 这女孩在丁家大院无忧无虑地生活着。镇上人见到她有时随了丁韶广在田野上摘野花,抑或随了丁韶广去大河边看风帆远去,抑或是看到她为写字的丁韶广磨墨,只觉得丁韶广有了―个眉长眼细、齿⽩ ![]() 她十四岁进丁家大院,隔两年才与丁韶广成亲。 而丁杨氏进⼊丁家大院时,已是丁⻩氏进⼊丁家大院十年之后了。她是作为一个凉魂未定、心怀悲伤的儿孤被丁家接纳的。 她家与丁韶广家乃为世 ![]() ![]() 丁韶广去接她时,正是深秋,当时,这个依旧留着富家痕迹的女孩站在旧园废墟之上,一轮残 ![]() 她叫了丁⻩氏―声:“大嫂。”但两年后,她就改口叫丁⻩氏为“大姐”了。 听老人们说,她俩相处的确实很好,好到了令人可思议的地步。丁韶广在世时,三人总是形影不离。丁韶广写得一手好字,尤善草书,状如枯木寒石。每当他抻纸捉笔时,她二人就互相搂着肩在―旁观看,等丁韶广写好―幅,就用手指分捏了四角,双双将它抬起,轻轻放到窗台上或柜子上,让风将墨吹⼲。 丁韶广去镇上时,她们就跟在他⾝后,将脑袋轻轻靠拢着,在后面一路轻盈地跟着,小声说着话,或略带涩羞地微笑。 他们三人还有许多这地方上的人所没有也不可能有的雅趣。 比如⻩昏即将来临时,三人走过一片田野,到河边去看夕 ![]() ![]() ![]() 她们不饮,但极乐意丁韶广饮并永不厌烦地伺候在左右,看也看不够地看着丁韶广饮茶时的神态与动作。她们觉得,这一切都很有味道。丁韶广有时邀人来饮酒,但从不邀人来饮茶,总是在两位女人的无声的注目中独自品啜。 他们不太愿意与一般人来往。 两个女人有许多与丁韶广的脾 ![]() ![]() ![]() 大概与这种情况有关,她二人肤⾊一直很好。现在虽谈不上滑如凝脂了,但还是与这地方上的妇女大不相同: ![]() 他们对丁韶广拥有这样两个女人而暗中忌妒。听说有人曾打过她们的主意,但她们对其他男人毫无趣兴,自然毫不理会男人们的引勾,只与丁韶广―起,把人生中―段好岁月留在了这张紫檀木的大 ![]() 丁韶广是在这张大 ![]() 当年,在穷人们要分她们的财富时,她们问:“我们还能分得―些东西吗?”穷人们说:能,正房,东厢房,西厢房,可以选其中一幢。丁⻩氏与丁杨氏却说:“我们一幢房子也不要,只要那张 ![]() 第三节 丁⻩氏和丁杨氏仅有的两间茅屋,坐落在镇前的田野上。 人们拥进她们的屋子时,发现那张大 ![]() 抓着斧头和凿子的人很失望,大声地问丁⻩氏和丁杨氏:“你们的 ![]() 丁⻩氏与丁杨氏见这么多人,且又有许多人手里抓着亮闪闪的斧头和凿子,有点害怕,互相紧挨在―起。那丁杨氏本就比丁⻩氏小十多岁,长得又娇小一些,此时,有点像受惊的女儿一样,将⺟亲的怀抱寻找着。当发问声突然变大时,丁⻩氏做了一个纯粹的⺟亲的动作:伸出一只胳膊,将丁杨氏的脑袋轻轻拢到了 ![]() “ ![]() “ ![]() ―条又一条嗓子在发问。 丁⻩氏与丁杨氏都低着头,不肯回答。 人们问累了,便都不再问了,―个个很无聊地站着,或在凳子上、门槛上坐下。屋外还有许多人,也都很闲散地在地上坐下了。八蛋拿着 ![]() ![]() 问不出 ![]() 冗长的追问使人感到乏味,我挤出人群,走到一条田埂上。 看到田埂上全都长着绿茵茵的青草,倒尚下了。我把双手 ![]() ![]() ![]() 四周全是麦地。麦子正在成 ![]() 鸽子是傅绍全家的。我数着,估摸着傅绍全养了多少只鸽子。当我确定了他的鸽群远远大于我家的鸽群时,我不免有些忌妒。 两只纯⽩如雪的鸽子脫离了鸽群,向天边飞去。原来它们不属于这支鸽群。 一片狂疯的笑声从那边传来。 我看了一眼飞向油⿇地镇上去的鸽群,又回到了队伍里。那时,许多终于觉得无聊的男人,正用了⾊ ![]() ![]() 丁⻩氏和丁杨氏很尴尬地缩在角落上。她们总低着头,偶尔抬起头来时,可见她们満眼含了羞辱。而这种神情更刺 ![]() 我跟着人们盲目地大笑着。 油⿇地中学的女生们和镇上的姑娘们,似翻非懂,―个个红着脸,赶紧走出屋子。其中―个女孩太傻,竟问那些男人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被问的姑娘或装着没听见,或“哧哧”地笑,走开了。 几个上了岁数的女人往地上吐唾沫,骂那些下流的男人:“缺德!”“恶心死了!” 太 ![]() 但扑了空而感到很气恼的十几个⾼三班的男生,在镇上―些人的怂恿与煽动下,居然绑了丁⻩氏与丁杨氏,将她们押往油⿇地中学。路过镇上时,许多人都站在街边望。丁⻩氏与丁杨氏就一直将头低着,始终不抬。在快要走到学校大门时,不知为什么,他们放了丁杨氏(大概是因为她哭了),而只将丁⻩氏―人继续押走,关到了学校里的一间黑屋里。 丁杨氏没有回去,一路跟来了,坐在窗厂不住地哭。 有许多人跟来围观,扒在窗子上往里看。丁⻩氏低着头,一动不动地坐在墙角。人们的谈话里,总要不时提到那张 ![]() ![]() ![]() ![]() ![]() ![]() 有一阵,我就蹲在离丁杨氏不远的地上听她哭,只听见她―边哭一边小声地骂:“瞎嚼⾆头呀!瞎嚼⾆头呀!” 但那些人依然不住地“瞎嚼⾆头”他们觉得说这些话像三伏天吃―碟能下饭的蒸咸鱼―样有味。那张大 ![]() ―个很老很老的老人对我们这些生学说:“别听他们胡说! 这些人―点也不正经!不过,要说她两个与丁韶广好可也真好。 那年,丁韶广得眼疾,两眼肿红,都睁不开一条 ![]() ![]() ![]() 我们就混在人群里东听西听的,觉得很有趣。 天晚了,人们便丢下丁⻩氏与丁杨氏回家了。我和马⽔清吃完晚饭后闲着没事,便又来到那间屋子跟前。当时,月亮正从东边升上来。我们看见丁杨氏站在窗口。看样子,正与屋里的丁⻩氏说话。见了我们,丁杨氏走开了。 镇上来了两个年老的女人,对丁杨氏说:“你就先回家吧” 丁杨氏小声地哭,靠着墙站着,不肯走。 “回去吧,给你大姐端碗⽔来也好呀!”两个老女人中的一个说。 这么―说,丁杨氏走到窗口“那我先回去了。” 从屋里传出沙哑无力的声音:“回去吧。把 ![]() 你自己弄点饭吃吧,吃 ![]() 丁杨氏低声啜泣着,走开了。 我们朝屋里看了看,只觉得屋里有个人,看不太清楚,便也走开了。 临觉睡前,我站在宿舍门口撒尿,撒了一半时,突然有了再去看看那间屋子的 ![]() ![]() 月光比先前亮了许多。 我看见丁杨氏又站在窗前。我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利用树荫的遮挡,我居然一直走到离丁杨氏只有三四步远的廊柱背后。这时,我闻到了一股 ![]() “鲜吗?” “鲜。” “那你就多喝一点。” “杀了哪只 ![]() “芦花 ![]() “正下蛋呢。” “别可惜它了。” “你也喝点汤。” “在家喝了。” 屋里传出很细微的喝汤声。 “他们就瞎嚼⾆头!” “就让他们去嚼。” “他们不该这样糟踏人。” “就让他们糟踏。” 又是一阵很细微的喝汤声。 “你早点回去吧,外面凉。” “我不回去,就在外面待着。” “还是回去吧!” “不回去!” 月亮暗淡了些,躁动不安的小镇以及喧嚣不宁的校园,此刻进⼊了安宁。微风吹动⽩杨树的梢头“沙沙”作响,更把这种安宁深刻地印上人的心头。 两个女人一个墙內―个墙外地沉默着。 我微微觉到了倦意,正 ![]() 一直未哭过的丁⻩氏却在墙里哭起来“死鬼,他腿两―蹬走了,把我们搁了下来,让人家糟踏…”丁⻩氏一边哭,一边“骂”着。 丁杨氏也哭起来,不言,只哭。 丁⻩氏不哭了,却陷⼊了没完没了的回忆:“记得那年吗? 我得病了,卧 ![]() ![]() ![]() “他还在,多好,”丁杨氏说“偏偏走得那么早!他在世时,那⽇子,一⽇一⽇地过着,也没有个大响动,可天天让人记着。他总有的说,晚上躺下了,熄了灯,就听他说那些事情,后来,也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冬天早晨,天冷,三个人都不肯起 ![]() “我们也有那么多不知哪儿来的话,躺在 ![]() “有一回,你跟他说你跟⽗亲进城走亲戚的事,他实在太累,睡着了,可你又把他弄醒了。” “记得我刚来时,看见这张大 ![]() ![]() “可惜,就只剩我们两人了。” 墙里墙外,又是低声的哭泣。 远外有鸦声。 丁⻩氏小声说:“ ![]() “不会的。没人会走到芦塘那儿去。” “那就好。” 此后,她们又说了许多话。但声音太小、,似乎在说―些很隐秘又很温馨的事情,我再也听不清楚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她仍在温隋脉脉地回忆从前那些美好光景,而其中有许多事,是与那张大 ![]() 我终于承受不住困倦,回宿舍去了。 那天的夜风出奇地温柔。 据第二天早晨起得早的同学说,他们看到丁杨氏裹了一块毯子,像―个孩子―样睡在走廊上的草席上。太 ![]() 第四节 我把我所知道的密秘告诉了马⽔清。 他说:“我们去看看那张 ![]() 丁⻩氏与丁杨氏的那幢茅屋,前后左右皆有芦苇。我们在芦苇丛中找了很长时间,未能见到那 ![]() “听清楚了。” 又找。马⽔清的脚被头年割苇剩下的苇茬戳破了,流出⾎来,于是骂道:“这两个老东西,把 ![]() 我不死心,就继续往芦苇丛深处走。几只雀子在前方不远的芦苇丛里叫。我想,那儿肯定是僻静处,双手将眼前的芦苇哗啦哗啦地拨开。我突然见到了那张 ![]() “哗啦哗啦”声愈来愈大――马⽔清过来了。 我们把覆盖的芦苇掀掉,就见到了一堆红黑红黑、油亮油亮的木头。说是木头,却似乎含有铁质。我蹲下来用手去摸,觉得它们曾在油中浸泡过数年,可是手在上面来回擦拭,却并不见油。我们用手指弹了弹那木头,居然敲出单纯而清脆的声音来。 我们克制不住地用手在上面反复地摩抚着,只见那木头越摩抚越油亮。这是一张可以分解组合的 ![]() 现今,我已回想不起来它们是如何恰到好处地结构的,但总觉得比现今的那些可分解组合的家具更显匠心独运。首先,它没有用一 ![]() ![]() ![]() 马⽔清突发奇想“我们把这张 ![]() 我觉得这真是个好主意。 我们花了不到一个小时的工夫,就将大 ![]() ![]() ![]() ![]() 我们先是站在――旁观看,后来情不自噤地跳了上去。我们在上面走着,就像走在舞台上。后来,我们在一头躺下了。这 ![]() ![]() 四周是苍苍的芦苇,头上是一碧如洗的蓝天。 我们将四肢充分地舒展开来,躺在那儿动也不动。后来,我们竟然睡着了。使我们醒来的是从远处而来的“哗啦哗啦”的拨动芦苇的声音。我们坐了起来,等那声音一直过来。但那声音却在不远处的一个⽔塘边停住了。 镇上又传了“咣咣咣”的锣声。人们又不知道要去⼲什么了? “走吧。”我说。 我们下了 ![]() ![]() “盖了,也还是很显眼。” 锣声很急。 我回头看了一眼那 ![]() ![]() 马⽔清也看到了,问:“是谁?” “好像是捕鱼渔的阿金。” 我们走出了芦苇丛。 丁⻩氏被关了两天,丁杨氏就在门外守了两天。那天下午,有人出面说隋,生学们将丁⻩氏放了。丁杨氏扶着丁⻩氏,一步―步离开学校朝家中走去。两人一路走,一路小声地哭。 又隔了―天,丁⻩氏和丁杨氏却在芦搪边号啕大哭起来。 人们问她们哭什么?她们不回答,只是不住地哭。 我和马⽔清―边看着,心里很明⽩她们哭什么。我们想走上前去与丁⻩氏和丁杨氏说话,无奈有许多人在场。 ⻩昏时,人们不再理会她们。“哭!哭!哭什么?问她们也不说!”她们哭了一整天,也累了,不哭了,坐在芦塘边,目光呆滞地望着――那张大 ![]() 坐在塘边,她们如同两 ![]() ![]() 芦苇顶上,几只⻩⾊的只有大拇指那么大的小雀子,在“唧唧喳喳”地叫着,灵活地跳来跳去。其中一只,竟然跳到了她们面前的草地上,并且歪着脑袋看她们。她们被那小雀子,惊扰了一下,微微动了动⾝体,让人觉得生命重又回到了她们⾝上。 那小雀子居然没有立即飞去,依然在这两个衰老的女人面前蹦跳,还“唧唧喳喳”地叫。 丁杨氏微微向前倾下⾝体,并伸出手去想逗一逗那小雀子,它却飞了,并且直飞⾼空。 丁⻩氏与丁杨氏的两对衰老的目光便跟了那只小雀子,也到了苍茫的天空。此时此刻,这两个老女人人的神态有点像孩子。 丁⻩氏长叹了―声。 在⻩昏里,丁杨氏面容酡然。她用手指轻轻向后掠了掠头发,那动作分明是一个少女的动作。 她们又沉浸在某些回忆里。 我和马⽔清被这份颇带⾼贵气的静穆震住了,无声地缩在―旁,竟不敢发出―丝声响。 过了许久,当丁⻩氏和丁杨氏又小声地哭泣时,我和马⽔清走上前来说:“我们知道 ![]() 她们慢慢地抬起⾝看着我们。 “是啊金,捕鱼的阿金。” 第五节 阿金―口咬定他没看到过 ![]() 丁⻩氏与丁杨氏便都跪在了他家门口。 “想跪就跪,反正我没有见到过这 ![]() ![]() 丁⻩氏与丁杨朋了头摇,没要一分钱,互相搀扶着走了。 当天晚上,丁⻩氏与丁杨氏将他们在家所蔵的金银细软合在一起,用布包了,由丁⻩氏揣在怀里,门上挂了锁,离开了油⿇地小镇一路打听着,往东海边去了。 我们这儿离东海边大约三百里地。 丁⻩氏与丁杨氏往东海边寻 ![]() 见门上真的挂了一把锁,便站着静静地看,然后小声议论着。油⿇地镇上,除了少数几个人骂“这两个老痴东西”外,绝大部分人都沉默了。她们走后的⽇子里,总有人来照应那几只 ![]() 跟她们年龄相仿的几个老女人总在一起小声说:“她俩将魂掉在那张 ![]() 油⿇地镇上的人不再是―律用污秽和 ![]() ![]() ![]() ![]() ![]() ![]() ![]() ![]() ![]() ![]() ![]() ![]() ![]() ![]() ![]() 大约过了半个月,我和马⽔清正在 ![]() 街上并没有丁⻩氏与丁杨氏,只听见有人在传话:“在路上,在路上!” 我和马⽔清就随着―些人往镇子东面去。镇东有条大路通向外面的世界,路口的⾼台上,已站了很多人。我们挤到了人群前,往东看时,见到了丁⻩氏与丁杨氏。那是下午四点钟的光景,太 ![]() 她们在深秋的落叶中走来,走得极缓慢,几乎是―种静止的状态。人们很快发现,丁杨氏是被丁⻩氏搀扶着的,丁杨氏走得极艰难,倘若不是丁⻩氏竭力架着,她便会立即瘫痪在地上――她―定是生病了。 终于走近了。两人头发蓬 ![]() ![]() 几位老者 ![]() 丁杨氏已没有声音。丁⻩氏声音也不大“她病啦…” “找到 ![]() 丁杨氏摇不动头了。丁⻩氏的头摇也很勉強。 又有几位中年人出来相帮。其中―位蹲下,背起了丁杨氏,往她们的茅屋走去。 此后,丁⻩氏与丁杨氏过了一段很平静的⽇子。 丁杨氏从此就病倒了,终⽇躺在 ![]() ![]() 丁⻩氏便无微不至地伺候着。 丁杨氏不能再与丁⻩氏到我们学校后面的大河里抬⽔。现在,我们每天能见到的是丁⻩氏用两只⽔桶挑⽔的形象。那外出的半个月,几乎也毁掉了丁⻩氏。 她确确实实已是―个衰老的女人了。但这衰老的女人必须挣扎着⼲活,因为另―个也已衰老的女人需要她这样做。她步履蹒跚地挑着两只⽔桶,在我们学校的大路上走,走得摇晃不定,像是―只 ![]() ![]() 丁⻩氏每天都要给丁杨氏洗⾝子,直洗得没有―丝汗渍和污垢,把凝脂一般的肤⾊洗出来。 很快到了冬天,中午时,屋里反比屋外冷了,丁⻩氏就架着丁杨氏蚓南墙下的藤椅上晒太 ![]() 丁杨氏已骨瘦如柴了。但经常被洗濯的头发依然黑而 ![]() 那天中午,我、马⽔清、谢百三、刘汉林和姚三船转悠到了她们的茅屋前。 当时,丁杨氏正在晒太 ![]() ![]() ![]() 她的面容确实十分清瘦,因此面庞的轮廓也就更变得十分清晰。 那双依然很黑的眼睛里目光已经无力了,像晚秋时的两汪薄⽔。 几只 ![]() 丁⻩氏从屋中走出,将一块叠得很整齐的线毯放开盖在丁杨氏的腿上,然后搬过―张凳子在她⾝旁坐下,开始给她梳头。 她梳得很轻柔,很仔细。只见她用左手轻轻托住一把头发然后用右手握住梳子轻轻梳下来。如果稍微遇到一点阻碍,便会将梳子在清⽔里蘸―蘸,然后再梳。 梳顺了的头发从她的手中纷纷扬扬地滑落下去,在 ![]() 丁⻩氏说:“头发真好!”此时的丁杨氏面⾊红润,安静得像个小姑娘。 这年冬天下第―场大雪时,丁杨氏丢下丁⻩氏去世她活着的最后十天,是在那张大 ![]() ![]() ![]() 葬礼是在一天的大雪里举行的。 丁杨氏被埋在了丁韶广的右边。墓在镇前一条小小的河坡上。那坡上长満了燕尾竹,一年四季,总是―片翠⾊,是块风⽔好的地方。 围观的人很多,因为丁⻩氏不听任何人劝说,决定在丁韶广与丁杨氏的墓前烧掉那张大 ![]() ![]() ![]() ![]() ![]() 我清楚地记得,大 ![]() 我看见丁⻩氏的脸在火光中一闪一闪地亮,一闪一闪地晃动,像是在幻境里。 烧到最后,来了一阵风,灰烬飘人空中,与⽩雪共拂,仿佛飞了许多⽩蝴蝶和黑蝴蝶。 丁⻩氏活了好几个年头。在我读⾼中三年级的时候,她死了,也是在冬天。 那天也是一天的雪。她死在去小河边的路上。 他被埋在了丁韶广的左边。 人们在扎纸房子、纸马车―类东西准备烧焚给死者时,省略了纸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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