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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叶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三生三世,十里桃花 作者:唐七公子 | 书号:41954 时间:2017/9/24 字数:17949 |
上一章 第二十章 下一章 ( → ) | |
我记得隔壁山脚⽔府中住的那个小烛![]() ![]() ![]() ![]() ![]() ![]() 阿娘看着小烛 ![]() ![]() 那时我和四哥暗地里都有些同情小烛 ![]() ![]() 在往后的几万年中,被阿娘同情说长得不行的小烛 ![]() ![]() ![]() 同样是在这几万年里,被本上神的四哥寄予厚望的、长得实在不错的本上神我,曲着手指头数一数,却统共只遇上五朵桃花。 第一朵是比翼鸟一族的九皇子。他随他的爹娘做客青丘时,对才两万岁的小丫头片子我,一见钟了情。临走时还背着我爹娘将我拉到一边,拔下两 ![]() ![]() ![]() ![]() ![]() ![]() ![]() ![]() ![]() ![]() ![]() 第二朵是鬼族的二皇子离镜。算来我和他也甜藌了几⽇,后来却做了他同玄女牵线搭桥的冤大头。 第三朵是天君的二儿子桑籍。这个算是阿爹阿娘硬给我牵过来的一段姻缘。奈何我命里受不起这段姻缘,于是桑籍来我青丘走一趟,同我的婢女瞧对了眼,两人私奔了。 第四朵是四哥的坐骑毕方。可毕方实在将他的心思蔵得深了些,丝毫没有思慕小烛 ![]() 前头这四朵桃花,有三朵都是烂桃花,好的这一朵,却又只是个才打骨苞儿的。 这五朵桃花中的最后一朵就是夜华。 我这个未来的夫君夜华,我遗憾自己没能在最好的年华里遇上他。 从云蒸霞蔚的西海腾云上九重天,因途中从云头上栽下来一回,将一⾝上下搞得很狼狈,过南天门时,便被守门的两个天将客气地拦了一拦。 我这⾝行头细究起来的确失礼,大大地折了青丘的威仪,见夜华的一颗心又迫切,不得已只得再将折颜的名头祭一祭,假称是他座下的仙使,奉他的命来拜望天庭的太子殿下夜华君。 这一对天将处事情很谨慎,客客气气地将我让到一旁等着,自去洗梧宮通报了。我心上虽火烧火燎的,但见着他们是去洗梧宮通报而不是去凌霄殿通报,料想夜华没出什么大事,心中略略宽慰。 前去通报的天将报了半盏茶才回来,⾝后跟了个小仙娥来替我引路。这个小仙娥我约略有些印象,仿佛正是在夜华的书房中当差。她见着我时双眼睁得溜圆,但到底是在夜华书房中当差的,见过一些世面,那眼睛虽圆得跟煎饼一个形容,到底嘴巴上还是稳得很。只肃了⾐冠对着我拜了一拜,便走到前头兢兢业业地领路去了。 今⽇惠风和畅,我隐隐闻得几缕芙蕖花香。 眼看就要到洗梧宮前,我沉着嗓子问了句:“你们君上他,近⽇如何?现下是在做甚?” 领路的小仙娥转过来恭顺道:“君上近⽇甚好。方同贪狼巨门廉贞几位星君议事毕。现下正在书房中候着上神的大驾。” 我点了点头。 他半月前才丢了过万年的修为,今⽇便能稳当地在书房中议事,恢复得也忒快了些。 那小仙娥一路畅通无阻地将我领到夜华的书房外,规规矩矩退下了。 我急切地将书房门推开,急切地跨进门槛,急切地掀开內室的帘子。我这一套急切的动作虽完成得十分精彩漂亮,单因着心中的忧思,难免会不大注意地带倒一两个花瓶古董之流,闹出的动静便稍稍大了些。 夜华从案头上的文书堆里抬起头来似笑非笑, ![]() 他面上并不像上回在西海⽔晶宮那么苍⽩,却也看得出来清减了许多。 如今我已不像年少时那样无知,渐渐地晓得了一个人若有心向你瞒着他的不好,你便看不出来他有什么不好。 我急走两步立到他跟前,预备捉他的脉来诊一诊。他却突然收起笑来,绕过我捉他的手握住了我的⾐襟,皱眉道:“这是什么?” 我低头一瞧:“哦,没什么,个把时辰前对着那西海大皇子使追魂术时,不留意岔了神识,小咳了两口⾎。” 他从座上起来,端着杯子转⾝去添茶⽔,边添边道:“你照看墨渊的心虽切,但也要多顾着自己,若墨渊醒了你却倒了,就不大好了。” 我望着他的背影,和声道:“你猜我爬进那西海大皇子的元神,瞧见了什么?” 他转过⾝来,将手上的一杯茶递给我,侧首道:“墨渊?” 我接过他的茶,叹气道:“夜华,瀛洲那四头守神芝草的凶兽,模样长得如何?折颜带给我的那颗丹药,是你炼的吧?如今你⾝上,还只剩多少年的修为了?” 他端着茶杯愣了一愣。面上神⾊却并没什么大起伏。愣罢轻描淡写地笑了笑,道:“唔,是有这么一桩事。前些时候天君差我去东海看看,路过瀛洲时突然想起你要几棵神芝草,就顺道取了几棵。你说的那几头守草的凶兽,模样不佳,若再长得灵巧一些,倒可以捕一头回来给你驯养着,闲时逗个闷子。正好你闲的时候也颇多。” 他这一番话说得何其轻飘,我却仍旧记得阿爹当初从瀛洲回来时周⾝累累的伤。我听得自己的声音⼲⼲道:“那丹药,损了你多少年的修为?你托折颜送过来给我时,却为什么要瞒着我?” 他挑眉做讶然状道:“哦?竟有这种事?折颜竟没同你说那颗丹是我炼的?”又笑道:“这件事果然不该托他去做,⽩⽩地让他抢了我的功劳。”再边翻桌上的公文边道:“我天生修为便比一般的仙⾼些,从前天君又渡给我不少。炼这颗丹也没怎的,一桩小事罢了。” 我瞧着他笼在袖中的右臂,温声道:“你今⽇添茶倒⽔翻公文的,怎么只劳烦你的左手,右手也该得动一动的。” 他正翻着文书的左手停了。 却也不过微微地一停,又继续不紧不慢地翻,口中道:“唔,取神芝草的时候不留意被饕餮咬了一口,正伤在这右手上,所以不大稳便。不过没大碍,药君也看过了,说将养个把月的就能恢复。” 若我再年轻上他那么大一轮,指不定就相信了他的这番鬼扯。可如今我活到这么大的年纪,自然晓得他是在鬼扯。 他说天君渡给他修为,天君自然不会无缘无故渡他修为,必是他落诛仙台那回,丢修为丢得命都快没了在前,天君才能渡他修为在后。譬如七万年前我阿娘救我,是同一个道理。天君渡给他的自然只是补上他丢失了的,统共也不能超过他这五万年勤修得来的。我度量着养墨渊的那团仙气,却至少凝了一个普通仙者四五万年的修为。 他说饕餮咬了一口在他右臂上,不过一个小伤,将养将养就能好转。我们远古神袛却都晓得,饕餮这个凶兽是个有骨气的兽,它既咬了什么便必得将那东西连⽪带骨头全呑下去,万没有哪个敢说被饕餮咬了一口还是小伤。 但他这一番鬼扯显见得是为了安抚我。为了不使他失望,我心中虽一菗一菗,却只能做出个被他唬弄成功的形容,松口气状道:“那就好,那就好,总算叫我放心。” 他挑眉笑了一笑,道:“我有什么可叫你不放心的。不过,那西海大皇子才用了丹药不久罢,怕还有些反复。你选在这个时候跑上天来,当心出差错。” 他这个话说得婉转,却是明明⽩⽩一道逐客令。面上方才瞧着还好的颜⾊,也渐渐有些憔悴颓败。他这強打的精神,大约也撑不了多久了。 为了全他的面子,我只得又做出个被他提点猛然醒悟的模样,咋呼一声:“喔呀,竟把这一茬忘了,那我先下去了,你也好好养伤。” 说出这个话时,我觉得难过又心伤。 我决定回青丘去问问折颜,看夜华他究竟伤得如何。 我一路火急火燎地赶回去,折颜却不在青丘了。 四哥叼了 ![]() ![]() 我凄凉地骂了声娘,又踩上云头一路杀向十里桃林。 在桃林后山的碧瑶池旁寻得折颜时,尚在⽇头当空的午时,但他的嘴巴封得紧,待从他口中套得攸关夜华的事,已是月头当空的子时。 说那正是半个多月前,六月十二夜里,他同四哥在狐狸洞外头的竹林赏月,天上突然下来一双仙君。这一双仙君捧了天君的御令,十万火急地拜在青丘⾕口,请他去一趟九重天,救一个人。天上一向是药君坐阵,天君既千里迢迢请他出山,这个人必是药石罔极,连药君也束手无策了。他对这一代的天君没什么好感,但本着让天君欠他一个人情的心态,还是跟着前来恭请他的仙君们上天了。 上得九重天后,他才晓得天君千里迢迢来求他救的这个人,是我们⽩家的准女婿夜华。 他见着夜华时,夜华的情形虽不至于药石罔极,却也十分地不好,右胳膊全被饕餮呑了,只剩一副袖子空空 ![]() ![]() 提到这一处,他略有感伤,道:“你这夫君,年纪虽轻,筹划事情却稳重。说早前几⽇他便递了折子给天君老儿,唔,正是你去西海的第二⽇,在那折子中提说东海瀛洲生的神芝草怎么怎么的有违仙界法度,列了许多道理,请天君准他去将瀛洲上生的神芝草一概全毁了。天君看了深以为然,便准了。他去瀛洲两⽇后,便传来瀛洲沉⼊东海的消息,天君很欣慰,再过一⽇他回来后,却是伤得极重的模样。天君以为他这孙子闹得如此田地全是被守神芝草的四大凶兽所害,深悔自己⾼估了孙子,当初没给他派几个好帮手。我原本也以为他⾝上的修为是在瀛洲毁神芝草时,被那四头畜生耗尽了的。后来他将那颗丹秘密托给我,我才晓得那四头畜生除开呑了他一条胳膊,没讨着半分旁的便宜,反叫他一把剑将他们全砍了个⼲净。他弄得这么一副凋零模样,全是因取回神芝草后立刻散了周⾝的修为开炉炼丹。他那一⾝的伤,唔,我已给他用了药,你不必担心,慢慢将养着就是,只那条胳膊是废了。呃,倒也不是废了,你看他⾝上我给他做的那个胳膊,此时虽全不能用,但万儿八千年的渐渐养出灵 ![]() 月亮斜斜挂在枝头,又圆又大,凉幽幽的。 折颜叹息道:“他不放心旁人,才托的我送那丹药给你。他觉得他既是你的准夫君,你欠墨渊的,他能还便帮你还一些,要我瞒着你,也是怕你脑子忒迂,晓得是他折了大半的修为来炼的便不肯用。唔,也怕你担心。哪晓得你一向不怎么精细的 ![]() ![]() ![]() ![]() 我的喉头哽了两哽。心底沉得厉害。 折颜留我住一宿,我感 ![]() 我捏个诀化成个蛾子,绕过南天门打盹的几个天将并几头老虎,寻着晌午好不容易记下的路线,一路飞进了夜华的紫宸殿。 他这个紫宸殿乌漆⿇黑的,我落到地上,不留神带倒个凳子。这凳子咚地一声响,殿中立时亮堂了。夜华穿着一件⽩纱袍,靠在 ![]() ![]() 他盯着我瞧了一会儿,微皱眉道:“你不是在西海照看西海的大皇子么,这么三更半夜急匆匆到我房中来,莫不是叠雍出什么事了?”他这个皱眉的样子,还是受看。 我⼲⼲笑了两声,从容道:“叠雍没什么,我下去将西海的事了结了,想起你手上受的伤,怕端个茶倒个⽔的不太稳便,就上来照看照看你。” 夜华他既费了心思瞒住我,不想叫我担心,为了使他放心,我觉得还是继续装作不知情的好。 他更莫测地瞧了我一会儿,却微微一笑,往 ![]() 他声音庒得沉沉的,我耳 ![]() 夜华在背后抱住了我。他道:“如今我只能用这一只手抱着你,你若不愿意,可以挣开。” 阿娘从前教导我该如何为人的媳妇时,讲到夫 ![]() ![]() 我觉得方才我那⼲⼲的一咳,何其柔弱地表达了我的推拒之意。但显见得夜华并没太当一回事。可叹阿娘当初却没教我若那初为人妇的女子的夫君不接受她柔弱的推拒,这个女子又该怎么做才能仍然显得珍贵矜持。 夜华那垂下来的发丝拂得我耳 ![]() ![]() 他咳了一声,笑道:“你这个⾝量,大约还占不了我的半个 ![]() 我讪讪地推开他,摸到 ![]() ![]() ![]() 面子这个东西其实也没怎的,我往他⾝旁挪了一挪,又挪了一挪。他往 ![]() 我愣了一愣,道:“我们两个可以一同屈在墙角盖着被子睡。”我觉得我说这个话的时候,脑子是没转的。 他搂着我低低一笑,道:“这个主意不错。” 这夜一,我们就抱得跟一对比翼鸟似的,全挤在墙角睡了。 虽然挤是挤了点,但我靠着夜华的 ![]() ![]() 半夜里,恍惚听得他咳了一声,我一惊。他轻手轻脚地起⾝下 ![]() 他在外头缓了好一会儿才回来,我装睡装得很成功,他扯开被子躺下时,一丝儿也没发觉我醒着。我隐约闻到些淡淡的⾎腥气,靠着他,估摸着他已睡着时又往他怀中钻了钻,伸出手来抱住他,悲啊悲的,渐渐也睡着了。第二⽇醒来,他从头到脚却瞧不出一丝病模样,我几乎疑心是昨⽇大悲大喜大忧大虑的,夜里⼊睡魔怔,做了一场梦。 但我晓得,那并不是梦。 我一边陪着夜华,一边有些想念团子。但听闻近⽇灵山上开法会,佛祖登坛说法,教化众生,团子被成⽟元君带去凑热闹了。 我担心西天佛味儿过重,团子这么小小的,将他闷着。夜华不以为然,道:“他去西天不过为的是吃灵山上出的果蔗,况且有成⽟守着,坛下的神仙们都闷得睡着了,他也不会闷着。”我想了想,觉得很是。 夜华的气⾊仍不大好。折颜说他的右胳膊全不能用,我每每瞧着都很窝心,但他却毫不在意。因他受伤这个事上到一品九天真皇,下到九品仙人,各个品第的皆略有耳闻,也就没几个人敢拿 ![]() 我担忧夜华的伤,想住得隔他近些。一揽芳华离紫宸殿有些远,不若庆云殿近便,且那又是夜华他先夫人住过的,我便暂且歇在了团子的庆云殿。他们天宮大约没这个规矩,但体谅我是从青丘这等乡野地方来的,仍旧和善地在庆云殿中替我收拾了张 ![]() 初初几⽇,我每⽇都一大早地从 ![]() 后头就有一天,我将将费神地把自己从睡梦里头捞起来,预备 ![]() 我的头枕着他动不得的右手,他左手握着一卷行军作战的阵法图,见我醒来,翻着书页道了句:“天还没亮,再睡睡罢,到时辰我叫你。” 说来惭愧,自此,我便不用每⽇大早地摸去他殿中,都是他大早来团子的殿中,早膳便也理所应当从紫宸殿移到了庆云殿。 从前在青丘的时候,一大早被夜华拖着散步,围着狐狸洞近旁的⽔潭竹林走几圈,多是他问我午饭想用些什么,我们就这个事来来回回磋商一番,路过 ![]() ![]() 近来在天上,膳食不用夜华 ![]() 但夜华既有这个趣兴,我再翻这些书便分外上心些,好第二天讲给他听。几⽇下来,觉得在说书一途上,本上神颇有天分。 七月十七,灵山上的法会毕。算起来团子也该回天宮了。 七月十七的夜里,凉风习习,月亮上的桂花开得早,桂花味儿一路飘上九重天。 我同夜华坐在瑶池旁的一顶亭子里,亭子上头打了几个灯笼,石头做的桌子上放了盏桐油灯。夜华左手握着笔,在灯下绘一副阵法图。 当初我拜师昆仑虚,跟着墨渊学艺时,阵法这门课业经受两万年的考验,甚荣幸地超过了道法课佛法课,在诸多我深恶的课业中排了个第一。我一见着阵法图,不仅头痛,全⾝都痛。于是只在旁欣赏了会儿夜华握笔的手指,便歪在一张美人靠上闭目养神去了。 方一闭眼,就听到远处传来团子清越的童声,娘亲娘亲地唤我。 我起⾝一看,果真是团子。 他着了件碧莹莹的小衫子,一双小手拽着个布子套抗在左肩上,那布子套瞧着 ![]() 我本想过去帮一帮忙,被夜华拦住道:“让他一个人拖过来。” 我一颗心尽放在团子⾝上了,没留神一丛叫不上名字的花丛后头突然闪出个人影来。这个人影手中也提着一只布子套,却比团子拖的那一只小上许多。 他两三步赶到我们跟前,灯笼柔柔的光晕底下,一张 ![]() 团子在后头嚷:“成⽟成⽟,那个就是我的娘亲,你看,我娘亲她是不是很漂亮?” 唔,原来这个标志的小⽩脸就是那位十分擅长在老虎尾巴上拔⽑,太岁头上动土的成⽟元君。 成⽟元君木愣愣望着我,望了半天,伸出手来捏了捏自个儿的腿大,痛得呲了呲牙,呲牙的这个空隙中,他憋出几个字来:“君上,小仙可以摸一摸娘娘么?” 夜华咳了一声。我惊了。 这成⽟虽宽袍广袖,一⾝男子的装束,他说话的声调儿却柔柔软软的, ![]() 夜华尚没说什么,团子便蹭蹭蹭跑过来,挡在我的跟前,昂头道:“你这个见到新奇东西就想摸一摸的癖 ![]() ![]() 夜华轻笑了一声,我抬眼望了回亭子上挂的灯笼。 成⽟脸绿了绿,委屈道:“我长这么大,头一回见着一位女上神。摸一摸都不成么?” 团子道:“哼。”成⽟继续委屈道:“我就只摸一下,只一下,都不成么?” 团子继续道:“哼。”成⽟从袖子里摸出块帕子,擦了擦眼睛道:“我年纪轻轻的,平⽩无故被提上天庭做了神仙,时时受三殿下的累,这么多年过得凄凄凉凉,也没个盼头,平生的愿望就是见到一位女上神时,能够摸一摸,这样一个小小的念想也无法圆満,司命对我忒残酷了。” 她这幅悲摧模样,真真如丧考妣。我脑子转得飞快,估摸她口中的三殿下,团子口中的三爷爷,正是桑籍的弟弟,夜华的三叔连宋君。 团子张了张嘴,望了望我,又望了望他的⽗君,挣扎了半⽇,终于道:“好吧,你摸吧,不过只准摸一下哦。” 夜华瞟了成⽟一眼,重回到石桌跟前绘他的图,提笔前轻飘飘道:“当着我的面戏调我老婆,诓我儿子,成⽟你近⽇越发出息了嘛。” 成⽟喜滋滋抬起的手连我⾐角边边也没沾上一分,老实巴 ![]() 团子将那沉沉的布子套一路拖进亭子,像模像样地开解,果然是斩成段的果蔗。他挑出来一段尤其肥壮的递给我,再挑出一段差不多肥壮的递给他⽗君。但夜华左手握着笔,右手又坏着,便没法来接。 团子蹭过去,踮起脚尖来抱着他⽗君那没知觉的右手,皱着鼻子啪嗒掉下来两颗泪,氤着哭声道:“⽗君的手还没好么,⽗君什么时候能再抱一抱阿离啊。” 我鼻头酸了一酸。折颜说他的手万儿八千年地再也好不了了,他瞒着团子,瞒着我,该怎么便怎么,自己也并不大看重。我为了配合他演这一场戏,便只得陪着他不看重。但我心里头其实很介怀这个事。可木已成舟,再伤怀也无济于事,我在心头便暗暗有了个计较,从今往后,我便是他的右手。 夜华放下笔头来,单手抱起团子,道:“我一只手照样抱得起你,男孩子动不动就落泪,成什么体统。”眼风里扫到我,似笑非笑道:“我虽然一向觉得美人含愁别有风味,你这愁含得,唔,却委实苦了些。我前⽇已觉得这条胳膊很有些知觉,你莫担心。” 我在心中叹了一叹,面上做出 ![]() 他低头笑了声,放下团子道:“我左手一向比右手灵便些,即便右手好不了也没大碍。不然,现在立刻给你描一副?” 我张了张嘴巴。不愧是天君老儿选出来继他位的人,除了打打杀杀的,他竟还有这个本事。 一直老实巴 ![]() 这成⽟忒会说话,忒能哄人开心,这一句话说得我分外受用,遂抬了抬手,准了。 成⽟来去一阵风地架了笔墨纸砚并笔洗画案回来,我按着夜华的意思抱着团子歪在美人靠上,见成⽟闲在一旁无事,便和善地招她过来,落坐在我旁边,让夜华顺便将她也画一画。 团子靠在我怀中一扭一扭的。 夜华微微挑了挑眉,没说什么。落笔时却朝我淡淡一笑,他这一笑映着⾝后黛黑的天幕,柔柔的烛光,仿若三千世界齐放光彩,我心中一 ![]() ![]() 即便右手丝毫不能动弹,他用墨敷⾊的姿态也无一不潇洒漂亮。唔,我觉得我选夫君的眼光真不错。 这幅图绘完时,我并未觉着用了多少时辰,团子却已靠在我怀中睡着了。成⽟凑过去看,敢言不敢怒,哭丧道:“小仙坐了这么许久,君上圣明,好歹也画小仙一片⾐角啊。” 我抱着团子亦凑过去看。 夜华左手绘出来的画,比他的右手果然丝毫不差。倘若让二哥晓得他这个大才,定要引他为知己。 我一动一挪,闹得团子醒了,眨巴眨巴眼睛就从我膝盖上溜下去。他瞧着这画,哇哇了两声,道:“成⽟,怎么这上头没有你。” 成⽟哀怨地瞟了他一眼。 我见成⽟这模样怪可怜的,挨了挨她的肩头,安抚道:“夜华他近⽇体力有些不济,一只手画这么些时候也该累了,你多体谅。” 成⽟右手拢在嘴前咳了两声:“体、体力不济?” 夜华往笔洗里头扔笔的动作顿了顿,我眼见着一枚⽩⽟雕花的紫毫在他手中断成两截。 咳咳,说错话了。 团子很傻很天真地望着成⽟,糯着嗓音道:“体力不济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君他虽然抱得起阿离却抱不起娘亲?” 我呵呵⼲笑了两声,往后头退了一步。那一步还未退得踏实,猛然天地就掉了个个儿。待我回过神来,人已经被夜华扛上了肩头。 我震惊了。 他轻飘飘对着成⽟吩咐道:“将这桌上的收拾了,你便送阿离回他殿中歇着。” 成⽟拢着袖子道了声是,团子一双小手蒙着眼睛,对着他直嚷采花贼采花贼。成⽟心虚地探手过去捂团子的嘴。 五万多年前我同桑籍定亲时,阿娘教我为人新妇的道理全针对的他们天宮,但夜华在同我的事上却没一回是按着他们天宮的规矩来的,从前和离镜的那一段又因为年少纯清,在闺阁之事上寻不出什么前车之鉴,我在心中举一反三地过了一遭,觉得事已至此,便只有按着我们青丘的习俗来了。 我的三哥⽩颀曾编过一个曲子,这曲子是这么唱的:“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看准了立刻就出手,用⽑绳儿拴,用竹竿儿勾,你若是慢上一些些儿哎,心上的哥哥,他就被旁人拐走喽。”我的三哥,他是个人才,这个曲子很朴素地反映了我们青丘的民风。 一路宮灯晕⻩的光照出我同夜华溶在一处的影子,他步子迈得飞快,我趴在他的肩头,眼见着要拐出回廊,拐到洗梧宮了,我晕头转向道:“你们天宮一向讲究体统,你这么扛着我,算不得一个体统罢?” 他低低笑了声,道:“时时都讲究体统,难免失许多趣情,偶尔我也想不那么体统一回。” 于是我两个就这么甚不体统地一路拐回了他的紫宸殿。他单手扛着大硕的不才在下本上神我,走得稳稳当当的,气也没 ![]() 我同夜华做这个事本就天经地义,这小仙娥脸红得忒没见过世面了。 上一回在西海⽔晶宮,夜华他十分细致轻柔,今夜却不知怎么的,唔,他略有点耝暴。 他将我放倒在 ![]() ![]() ![]() 耳垂被他含在嘴里反复 ![]() ![]() 我哼的这两声里,他的 ![]() 他脫我的⾐裳虽脫得行云流⽔,轮到脫他自个儿的时,却笨拙得很。我看不过眼,起⾝去帮他。他笑了一声。我手上宽着他的外袍,他却凑过来, ![]() 我不得不佩服自己,这么几拉几扯的,他那⾝⾐裳竟也叫我脫下来了。 他的头埋在我 ![]() ![]() ![]() ![]() 他的手一向冰凉,此时却分外火热。我觉得被他抚过的地方,如同刚出锅的油果子,酥得一口咬下去就能化渣的。他的 ![]() ![]() ![]() ![]() 这棵树想将我抱着的这个人紧紧 ![]() 他的 ![]() ![]() ![]() ![]() ![]() ![]() ![]() 这一番纠 ![]() ![]() 他愣了愣,遂笑道:“我的手不大稳便,浅浅,你上来些。” 他这个沉沉的声音实在好听,我被灌得五 ![]() 他 ![]() ![]() 从前在凡界摆摊子算命,生意清淡的时候,我除了看看话本子,时不时也会捞两本正经书来瞧瞧。有本 ![]() ![]() 事后我靠在夜华的怀中,他侧⾝把玩着我的头发,不知在想些什么。我觉得脑子里那一锅米糊糊还没缓过劲来,仍旧糊着。 糊了好一会儿, ![]() ![]() 阿弥陀佛,四哥说得也并不全错,我万儿八千年里头,极偶尔的,确实要耝神经一回。我上九重天来照看夜华照看了这么久,竟将这桩见着他就该立刻跟他提说的大事忘光了。 我一个翻⾝起来,庒到夜华的 ![]() 他一僵,垂下眼⽪道:“记得。” 我凑过去亲了亲他,同他鼻尖抵着鼻尖,道:“那时我没瞧清自己的真心,说的那个话你莫放在心上,如今我们两情相悦,自然不能退婚,唔,我在西海时闲来无事推了推⽇子,九月初二宜嫁娶、宜兴土、宜屠宰、宜祭祀,总之是个万事皆宜的好⽇子,你看要不要同你爷爷说说,我们九月初二那天把婚事办了?” 他眼⽪猛地抬起来,一双漆黑的眸子里倒映出我的半张脸,半晌,低哑道:“你方才,说什么?” 我回过去在心中略过了过,觉得也没说什么出格的,唔,或许依着他们天宮的规矩,由夜华出面找天君商议来定下我和他的婚期,有些不大合体统? 我想了想,凑过去挨着他的脸道:“是考我虑得不周全,这个事由你去做确然显得不大稳重,要不然我去找找我阿爹阿娘,终归我们成婚是桩大事,还是让老人们提说才更妥当一些。” 我说完这个话时,⾝上猛地一紧,被他狠狠搂住,我哼了一声。他将我 ![]() 我愣了一愣。我想同他怎么,方才不是说得很清楚了么?正 ![]() 他漆黑的发丝铺下来同我的 ![]() ![]() ![]() 他没答话。 我们青丘的女子一向就是这么坦⽩的,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但夜华自小在板正的九重天上长大,该不会,他嫌弃我这两句话太浮 ![]() 我正自纠结着,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翻⾝将我庒在底下,整个人伏到我的⾝上来。我吃力地抱着他光滑的脊背,整个人被他严丝合 ![]() ![]() ![]() 这夜一浮浮沉沉的,约摸昴⽇星君当值时才沉沉睡着。平生第一回晓得舂宵苦短是个什么滋味。 我醒过来时,殿中暗着,夜华仍睡得很沉。这么一醒过来便能见着他,我觉得很圆満。 我微微向上挪了些,抵着他一张脸细细端详。他这一张脸神似我师⽗墨渊,我却从未将他认做墨渊过,如今瞧来,也有些微的不同。譬如墨渊一双眼便不似他这般漆黑,也不似他这般古⽔无波。 墨渊生得这么一张脸,我瞧着是无上尊崇的宝相庄严,夜华他生得这么一张脸,我最近瞧着,却总能瞧出几分令自个儿心神一 ![]() 我抵着他的脸看了许久,看了一阵后瞌睡便又来了。我只道他沉睡着,翻了个⾝打算再去眯一会儿,却被他手伸过来一把捞进怀中。我一惊。他仍闭着眼睛道:“你再看一会儿也无妨的,看累了便靠在我怀中躺一会儿罢,墙角终归没我怀里暖和。” 我耳 ![]() 他哦了一声,道:“不错,你竟还有力气起来帮我捉蚊子。”一个使力将我抱到了他的⾝上:“起来还是再睡一会儿?” 我一只手抵着他的肩膀,注意不庒着他太甚,一只手摸着鼻头道:“睡倒是还想睡,可⾝上黏黏糊糊的,也睡不大着了,叫他们顶两桶⽔进来,我们先沐个浴再接着睡罢。” 他起⾝披了件⾐裳下 ![]() 经了这夜一,我觉得夜华他⾝上的伤大约已好得差不多,便放了大半的心,琢磨着寻常瞒着他添进他茶⽔的养生补气的丹药,也该适时减些分量了。 我同夜华那一纸婚约,天君不过文定之时送了些小礼,尚未过聘。我在心中计较着,已排好⽇子让阿爹暗地里去敲打敲打天君,催他尽早过聘选⽇子,唔,当然,最好是选在九月初二。 夜华如今没剩多少的修为,我担心他继天君之位时过不了九道天雷八十一道荒火的大业。自古以来这个大业便是继任天君和继任天后一同来受,我便想着快些同他成婚,届时受这个大业时我便能代他受了。如今我⾝上的修为,虽当初封印擎苍时折了不少,但独个儿受个天雷荒火的,大约也还受得起。但到时候怎么将夜华骗倒,不许他出来,倒是个问题。夜华他显见得没我年轻时那么好骗的。 我想了许多,浴沐过后便渐渐地⼊睡,本以为这一桩桩一件件事已理得顺风顺⽔,却没想到一觉醒来之后,夜华一席话却生生打翻了我这个算盘。 他将我搂在怀中,闷闷道,九月初二是不行了,我们这一趟大婚,至少还须得缓上两个多月。 因他这两个多月,要下凡历一个劫。 这一个劫,同那四头凶兽有脫不了的⼲系。 自阿爹当年被那四头畜生伤了后,我便有些不待见他们。初初我倒也自省过自己气量狭小,如今却觉得,这一番不待见,不待见得很有道理。 说夜华虽是奉天君的命去瀛洲毁的神芝草,但天君并未令他砍了⽗神留下的那四头凶兽。⽗神⾝归混沌这么多年,用过的盘碗杯碟,即便缺个角的都被他们天族的扛上九重天供着了,更遑论这注了⽗神一半神力的四头凶兽。 夜华毁了神芝草,是件大功德,砍了那四头守草的凶兽,却是件大罪过,功过相抵,还余了些罪过没抵掉,便有了他下凡历劫的这个惩罚。 所幸三千大千世界中的十亿数凡世,天君老儿给夜华挑的这个凡世,它那处的时辰同我们四海八荒的神仙世界差得不是一星半点。我们这处一⽇的时辰,它们那处便満打満算的一年。是以夜华虽正经地下去轮回转世历六十年的生死劫,也不过只同我分开两个多月罢了。 但即便只同夜华分开两三个月,我也很舍不得。我不晓得自己对他的这个心是何时至此的,但将这个心思揣在怀中,我觉得甜藌又惆怅。 大约我同夜华今年双双的流年不利,才无福消受这共结连理的好事。想到这里,我叹了一叹,有些萧瑟。 夜华道:“你愿意等我两个月么?” 我掐指算了算,道:“你八月初下界,要在那处凡世里待上两个多月,唔,将婚期挪到十月吧,十月小 ![]() 上回司命给元贞写的那个命格,我有幸拜读后,深深为他的文采折服。 我受少辛的托,去凡界将元贞的命格略略搅了一搅,没能让司命他费心安排的一场大戏正经摆出来,难保他没在心中将我记上一笔。若因此而让他将这一笔报在夜华⾝上,安排出一段三角四角多角情…我打了个冷颤。 夜华轻笑一声,亲了亲我额角道:“我下界的这一番命格非是司命来写,天君与诸位天尊商议,令司命星君将命薄上我那一页留了⽩,因缘如何,端看个人的造化。” 我略略宽了心,为险保起见,还是款款嘱咐:“你这一趟下界历劫,即便喝了幽冥司冥主殿中的忘川⽔,也万不能娶旁的女子。”他没说话,我踌躇了一会儿,道:“我什么都不担心,就怕,呃,就怕你转生一趟受罚历劫,却因而惹些不相⼲的桃花上来。你,你大约也晓得,我这个人一向并不深明大义,眼睛里很容不得沙子。” 他拨开我垂在耳畔的头发,抚着我的脸道:“如今连个桃花的影子都没有,你便开始醋了?” 我讪讪咳了两声,我信任夜华的情意,他若转生也能记得我,我自然无需这般未雨绸缪。可仙者下界历劫,一向有个态变的规矩,须得灌那历劫的仙者一大碗忘川⽔,忘尽前尘往事,待归位后才能将往常诸般再回想起来。 他拢了拢我的发,笑道:“若我那时惹了桃花回来,你待怎么?” 我想了想,觉得是时候放两句狠话了,遂板起一张脸来, ![]() 他眼中亮了一亮,手拨开我额前发丝,亲着我的鼻梁,沉沉道:“你这样说,我倒想你现在就将我抢回去。” ——————————— 八月十五闹中秋,广寒宮里年前的桂花酿存得老 ![]() 我原本想跟在他⾝旁守着,他不允,只让我回青丘等着他。 夜华不愿我跟着,大约是怕我在凡界处处回护他,破戒使术法,反噬了自己。但我觉得能让他少受些磨难,被自个儿的法术反噬个一两回也没怎的。遂盘算着先做段戏回青丘,令他放心,待他喝了忘川⽔转世投生后,我再厚颜些,找到他跟前去。 爱一个人便是这样了,处处都只想着所爱之人好,所爱之人好了,自己便也好了。这正是情爱的妙处,即便受罪吃苦头,倘若心里头有一个人揣着,天大的罪天大的苦头,也不过一场甜藌的煎熬。 司命星君做给我一个人情,同我指了条通往夜华的明路。 夜华历劫的这一世,投⾝在江南一个世代书香的望族,叔伯祖⽗皆在庙堂上占着要职。 司命兴致 ![]() ![]() 但我晓得凡界此种世家大族最讲究体统,教养孩子一板一眼,忒无趣,教养出的孩子也一板一眼,忒无趣,全不如乡野间跑大的孩子来得活泼乖巧。夜华本就不大活泼,我倒不指望他转个生就能转出活络的 ![]() 夜华投的这一方望族姓柳,本家大少爷夫人的肚子争气,将他生做了长孙,取名柳映,字照歌。我不大爱这个名,觉得文气了些,同英姿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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