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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叶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云海争奇记 作者:还珠楼主 | 书号:40995 时间:2017/9/18 字数:24214 |
上一章 第一七回 石洞获藏珍 夜月荒村寻侠女 酒楼逢刺客 下一章 ( → ) | |
一娘已将阿婷蒸好的点心家肴取到房中,唤上黑摩勒、祖存周,蒲红三人同吃,![]() 这时天已三鼓,山村之中人早睡 ![]() 侠丐邢飞鼠和诸英杰侠士,俱扮作杭州来的商客,共乘三只大船,停泊在上游野岸无人之处。绕过江边镇街,穿行野地,仰望星月在天,清明如昼,到处吁陌纵横,⽔光片片,夜景清幽已极。正走之间,遥闻前路⽝吠。一娘侧耳一听,低喝:“前面有人!快快蔵过一旁,看是什么来路。”蒲红笑道:“这条路上想必没有外人,许是我们船上下来的。”一娘忙答:“这事难说。后面还有追的,许有敌人来此窥探,被我们的人赶来也未可知。乘他未来,把人分开蔵起的好。存周和红侄可到前面树后埋伏,如是敌人,可打一暗号,以便两下夹攻,免使脫逃。”祖存周、蒲红应声纵向前面,两下分别蔵向路侧大树之后。 存周在前,悄间蒲红:“这位老人家耳音还灵,我们一点没听出什么,她就知道人来,后面还有追的。”蒲红道:“你还不算深知。我家和她家 ![]() 本领不说,她那机智深沉,尤其⾼人一等。她因当年老花婆手刃主人,恨之刺骨,立誓亲手报仇。这些年来,功夫不但没有荒废,反倒练得比前厉害,尤其是那独门暗器‘指上开花’,听说仇人遇上,休想活命!”说时,前面先闻狗吠之声忽止,仅别处稀落落略有几声,因先起处没有回应,已然停歇。人却不见跑来,细听远方,并无脚步奔驰之声,有这一会,人早跑来,方疑一娘听错。忽见一娘率领阿婷,黑摩勒如飞驰至,悄道: “适吠的狗已被人制住,被迫的人已然反⾝ ![]() ![]() 五人忙把脚步放缓,轻悄悄由树后绕将进去,探头往里一看,林中乃是人家坟地,有四个人打得正在热闹头上。內中一个正是蒲红之兄蒲青,同一青⾐少年,和两不相识的敌人相持,双方本领俱都不弱。蒲红方要出去,一娘忙即拉住,悄声说道:“那旁树后还伏得有人,不知是否敌 ![]() ![]() 众人闻言,再往前面细一观察,果然左侧树后还有两人蔵伏,往外探看。同时又发现对面树枝上,影绰绰坐着一人,也断不定哪是敌友。尤其树上坐的那人,看着奇怪。 树枝甚细,不能容人,坐在上面却不弯折,也不避人。方估量此人轻功必有 ![]() ![]() 树后两人见那人用劈空掌法将两串连珠铁梭一齐击落,人如飞鸟下坠,才一照面,场上两同 ![]() 人影一晃,便拔地纵起,飞越而过,落向左侧树后,如飞追去。 众人见那人正是树上坐的一个。因敌人诡诈,不做一路,分向东西两面逃去,俱想相助追赶。一娘挡道:“无庸。那两人无论如何逃法,均无幸免。此人古怪脾气,最好由他。可在此稍候一会,将这两具死尸安置,免累乡人。事完他也回来了。”黑摩勒过去一看,倒地两人已然断气,笑问:“此公何人?如此手狠。”一娘悄道:“贤侄说话留意。这便是江湖上称为‘三太爷’的神乞车卫。他近年己不肯无故取人的命。这两人必有取死之道。”蒲青随领少年拜见,才知那是乾坤八掌地行仙陶元曜的门人申林,因陶无曜自从化名萧隐君隐居⻩山以来,一意清修,轻易不肯人前露面。西天竺侠丐邢飞鼠的师⽗莫敏,原是陶元曜的至友,邢飞鼠自在西湖 ![]() ![]() ![]() 灵猿本通人言,用手势问答,告知陶元暇师徒已离山他往,不知何时回转,如回定必转告。 邢飞鼠无法,只得和灵猿要过纸笔,写了一封求救的信托令转 ![]() ![]() 后问出是陶元曜的弟子,便请相助。 申林为人孝义任侠,加以师门渊源,立即锐⾝自任,说师⽗近已回山,当代前往搬请。别了邢飞鼠,便往⻩山赶去,到了一一看,师⽗还未回来。一问灵猿,用手势比说,又将陶元曜留与邢飞鼠的信取出,才知师⽗因门人功夫与⽇俱进,本应该出山历练,自上半年起,带江明出去走了一趟回来,又连着出山两次。⽇前永康归来,便将几个新旧门人叫到⻩山,指明途向,示以机宜,令其各走一路。因申林⺟丧期中,正在庐墓,为要成全他的孝道,不曾通知。又以江明是他最末收的一个爱徒,上辈渊源更深,看得最重,期许尤切。这次本嫌他年轻,没打算就令下山。恰巧上次带了江明至永康见⺟,遇见两位知己之 ![]() ![]() ![]() ![]() 申林为友心实,看完心中大喜。一算⽇期还有七八天,立即赶回杭州,想给邢飞鼠先报一个喜信。不料途中遇到一件不平的事,既以侠义自居,不容袖手。当时 ![]() ![]() ![]() ![]() 彼时南方生活便宜,本地名产金华火腿才卖三十六文一斤,一碟排南才二十四文。 申林所要各物,连酒菜带饭,不过钱许银子。这家恰又是金华最著名的“万福楼”食客都是上等官绅。堂信眼孔大,见他所点俱是 ![]() 知道自己⾐著简洁,神态文气,像个读书人,对方不曾看在眼里,此时如若回顾,反致生疑,仍装不解,静心偷听下去。 那二人先只议论广帮与浙帮结仇经过。听到后来,忽又多了一人,似与前二人约好,新由外走进。三人略叙寒温,唤堂倌添要了些酒菜,接说前事。大意是说:本来同应苗氏弟兄之约,去往北山助威,中途遇见寨主生平大仇人,还有蒲家一个小狗种,同往上流头野岸邢飞鼠大船上去。二人尾随在后,并未觉察。寨主为了此人,怀恨十年,一提到便咬牙切齿,顿⾜咒骂,并当众声言:无论是谁,如能将仇人首级盗来,必有重谢;要是小一辈没有娶 ![]() ![]() ![]() ![]() 后来那人听完,说:“邢飞鼠船上能手甚多。老怪物何等厉害!他那独饮荒郊,一醉如泥,人事不知,只恐传言,未必是真,否则他生平那多仇家,无一弱者,照此行径,焉有命在?”前二人力说无妨,那是他运气太好。邢飞鼠能手虽多,老怪物犯酒瘾时,照例不要人作陪,并且走时人也不知。今晚之事,十九可以成功。后来那人是个北方口音,便说:“洪二哥脾气特别,前在⻩冈,如非莫老鬼假仁假义,想给子孙留点余路,买点好名声,差一点没死在老怪物手里。据说,当时受了老怪物不少恶气,虽听莫老鬼的话,没有伤他,依然被他追上,奚落了个够。洪二哥为了大仇未报,明知决非对手,不敢惹他,只好捏着鼻子忍受。事后一谈起便咬牙切齿,立誓要寻异人为师,到那一天,必把老怪物碎尸万段,才能解恨,直看得和杀⽗之仇一般重。可惜他以前不知老怪物酒后无德这件短处。否则,我想他也早用心机向老怪物下手了。昨⽇我二人本走一路,偏遇见一个姓马的。洪二哥说:以前曾累人家为他吃苦丢脸,须得和他聚谈些时,叫我先走。定在今⽇,花家见面。我看那厮鬼头鬼脑,就料他不是玩意。今早到了花家,和人一打听,才知是钱应泰的徒弟,果然是个鼠辈。洪二哥莫家行刺,便用他做的桥,简直不要脸到家了!要是我,决不会再理他了。” 一人答道:“你不知道我们洪二哥最讲究大丈夫恩怨分明么?他花家去了么?”北方口音的答道:“我不为他,还不出来呢!我在花家等了一天,他也没去。路上遇见张五,才知你们在此。明天就是正⽇子,他就有什么耽搁,也应把老头子信传到,办完正事再去,怎不见人影呢?那姓马的,和莫老鬼他们多少有点渊源,莫要中了他的道儿吧?”一人道:“这你又把洪二哥看扁了。他虽胆大,从来精细,⽑头小子决吃他不了。 那厮如在他⾝上想主意,分明自寻死路。我看他和这厮亲近,不光是欠了人家情想要补报,也许因这厮为他在莫家受辱,心中自然不免怀恨,打算由这厮⾝上找敌人一点便宜呢!你离花家是什么时候?就许你出来时他也赶到,途中相左,没有遇上。他又不是废物,这也值得担心?倒是今晚收拾老怪物,他不得在场解恨,是个缺点。否则他出了气,我们也壮点胆,省点事,多好!”另一个道:“这倒实话。为防老怪物万一在被擒时警觉回醒,谁也制他不住,说不得,只好一上去先用 ![]() 如有洪二弟在,凭他那双手,上去先把对头上下四条软筋错开,成了残废,天大本事也使不开,那时再把人弄醒,和他明说,照样挖苦上一顿出气,未了再把人头切下,给老头子带回去,免得中途出事。这有多好!”北方口音的答道:“你真老实。咱们背人行事,由嘴说,不许不和人说用 ![]() ![]() 恰巧以前有一黑道老朋友配有这玩意,还是比谁都得用。他当初倒不为采花,专为偷盗人家,永不肯伤害事主,特意用秘方配制而成,因多少年从没犯案,老来置有不少田业,洗手已近十年了。今早寻去,费了不少 ![]() 申林在侧闻言,心中一动,暗忖:江湖上用 ![]() 果然北方口音的问道:“你们所说的,莫非是老偷天燕么?几时隐居在此的?”前二人闻言埋怨道:“人家不要人知他行蔵,你怎随便 ![]() ![]() ![]() 说时,天已不早。酒楼准备打幌,不好催客,便各收掇桌凳,洗涤器具。 申林已得虚实,料定三贼要往上流头埋伏,暗算自己这面一位成名老辈。再听下去恐起疑心,恰好吃完,便唤堂憎打来面汤⽔,洗漱会钞,从容走出。那三人原没把他看在眼里,只顾谈得⾼兴,毫未觉察。申林走到街上,见沿街铺户已然关了大半,剩下不多几家也在纷纷打幌上板。本打算寻一僻处,伏伺到敌人走出,尾随下去。继一想,敌人口气,暗算那人本领甚是⾼強,竟敢在虎口附近合谋下手,想必也非弱者。敌人三名,自己孤⾝无助,彼众我寡,深浅难知。看三人饭刚盛上来,与其尾随犯险,还不如赶在前头去与大船诸老辈送信,将计就计一网打尽来得稳妥。念头一转,便往前赶去。走完镇街,回顾⾝后无人,脚步一紧,速加飞驰。又走出三四里,望见前面一河前横,有一小桥却在侧面,路径往右弯折,必须绕出两丈始能由桥上走过。赶路心急,那河是金华江的支流,河面宽只两丈,为图近便,打算飞渡过去。跑到河边,将⾝一纵,便自越过。 对岸本是一片草地,过前业经看好,空无一物,等落地时,脚上忽吃东西绊了一下,因势太猛,几乎绊倒,仗着得有师传,⾝法灵巧,忙用“风贿残花”之势,直窜出两丈远近,才将⾝子站稳。以为绊脚的必是树 ![]() ![]() 申林闻声回顾,月光之下,一个形容枯瘦的中年化子正由河边颤巍巍爬起,好似负痛神气。无故伤人,心颇不安,忙喊:“对不住!”一面回⾝,正待安慰几句给点钱了事,猛一转念:自己曾炼多年目力,黑夜之中尚能视物,何况这好月⾊,河边只是一些浅草,如说树 ![]() ![]() ![]() 无心之过,还望宽恕。” 那化子本以盛气相向,就待发作,闻言⽩了两眼,笑问道:“你这小玩意倒 ![]() ![]() ![]() 化子又道:“我说出口,你却不许不算。不过我向例不強人所难,你办不到的事,我也不会出口。”申林初意对方形同乞丐,也许想要点钱,但真⾼人又决不会有此行径,心想:他既表明不強人所难,决无什么作不了的事。脫口应道:“哪有说了不算之理?” 化子突把双目一翻,笑嘻嘻道:“我没别的,生平有个小脾气,爱喝点酒。我⾝上带了一葫芦⾼粱酒,刚喝了一半就睡着了,兴还没尽。如在往常,我一个人喝倒没什么,因为我穷,人世上的富贵功名永远没我这一号。我也想得开,拿它倒过来看,照倒拿梦当真事。适才那梦大怕人,准知道我一睡着,贼羔子准定还是把我人⽪给剥下来。我喝醉酒,就为的是想睡 ![]() 申林虽看出对方是一⾼人,听他如此说法,也不噤心里暗笑,暗忖: ![]() ![]() 如能赶在三贼前头固好,否则只好等他过时,再尾随下去相机行事也是一样,便问道: “老先生尊姓大名?酒是在这里吃,还是另换地方?”化子答道:“我向来没有名字,你不必间。适才睡在河边挨了一脚,再要有几个和你一样心急的人走来。不用剥⽪,先把我踢死了,那如何行?下流不远,松林內有片坟地,那里最好,再往前,还泊有三只大船。酒不够时,可和他们讨去。既然答应,快跟我走。不然这梦要做不成,留到改⽇,还不把人急死!”申林一听,邢飞鼠船就在前面,自合心意,立即应诺。为想试试对方脚程,笑说一声:“老先生请!”暗中提劲,往前驰去。化子急喊道:“我跟不上!你到那坟地里等我去吧。先到先等。谁要说了不算,准是杂种!” 申林一边应诺,仍自加急前驰,耳听后面无什声息,回顾人迹已杏,心想:看这人神情,好似內外功都有 ![]() 反正顺路,且寻到那松林,等他不来再走。心虽想着,脚步并未放缓。前去不⾜二里之遥,申林脚底本快,一晃便到。正跑得快,瞥见前面道侧松林在望,以为路是直的,沿途俱是野地田岸,仅起步不久,有十余株杂树当路,余者纵有田舍园圃,均与江边一带隔远,没法抄走近路。化子不是 ![]() 申林侧耳一听,正是那化子的口音,知遇异人,不噤大惊,且喜不曾造次,忙喊: “有劳老前辈受等,后辈来了!”说完,没听应声。绕到坟后一看,哪有人影?地上却放着一个大葫芦。连喊两声,不听答应,细一寻思,猛想起化子自称“一醉必睡”颇似酒楼三个人所说的老怪物。如果料得不差,照此行径,分明早已知道有人暗算,只不知将自己引到这里作什?敌人将到,不便再喊,満松林找了个遍,也无化子踪迹。因已认定化子便是三贼所说的老怪物,并又有了准备,三贼决非对手,心中也就但然,打算看个⽔落石出,不再作往大船送信之想。独自在坟前等了一会,还无动静,估量三贼此时离酒楼赶来,寻人行刺。化子也许 ![]() 这一带江岸多是坟地,虽然荒僻,相隔村落较远,沿途也有些零星人家散置其间。 前行人正走之间,忽然汪汪两声,由附近林內窜出一条野狗,扑向前去,张嘴就咬。那人一闪避过,那狗仍是追扑不休,远处的狗已随声应和,连吠起来。那人连闪两次,似恐被人警觉,未次狗扑上前,吃他一手抓住狗颈⽪按在地下,抬腿一脚,踏了个肚肠崩断,顺口噴⾎,死于就地,跟手抓起,往江心掷去。申林已然跟近,相隔不过丈许,见那人下手忍残,正待上前。那人也自警觉,认出申林是酒楼所遇之人,知道机密已怈,子套背上钢刀,一言不发, ![]() ![]() ![]() 申林留神那少年,⾝手矫捷,功夫颇深,确是名家传授。敌人本领也自不弱,棋逢对手,一时正难定他⾼下。估量少年突如其来和那⾝法家数,必是自己人无疑,未曾动手,先问道:“这位兄台尊姓大名,怎知此贼鬼祟行为?”少年答道:“我名蒲青,此贼名叫勾云,还有一个贼弟勾霆。前在敝居附近盘踞,屡次扰闹,新近又引一老贼人村行刺,未成逃走。适才我由船上走出,见他鬼头鬼脑,知又耍出花样,便留了神。先还疑心尊兄也是他同 ![]() ![]() ![]() ![]() 蒲青原知萧隐君是谁化名,闻言大喜,方要答话,哪知勾云一听也发了⽑:一个蒲青已应付不了,何况加上一个!申林又自称是化名萧隐君乾坤八掌地行仙陶元暖的弟于,偷天燕王云虎所说仇人正是姓申,陶元曜的弟子,与这厮所说正对。偷天燕那样成名人物尚且怯阵,自己如何能行?适在酒楼眼力太差,没有看出,话不留神全被听去,机密定已怈露。就老怪物此时真个醉倒野地,也万难下手。这厮适才先走,再要被他先寻到老怪物一献殷勤,今晚不特自己,同来三人一个也休想活!并且再前数里便是敌人的船,什么样的能人都有,微一惊动,便难幸免。但盼老怪物在别处野地醉卧,这厮不曾寻到,方是运气。知道再斗下去,时候越久越是危险。越想心越寒,一纵⾝闪过申林鞭头,蒲青的剑又向肩肿刺到。 勾云⾝手也真不弱,初动手时早把地势看好,料定敌人两下夹攻,下手又辣又快。 一见剑到,故作手忙脚 ![]() ![]() ![]() 这里蒲青见申林头一鞭只是虚势,敌人一让,便流⽔般掣回去,改向中路扫来。自己这一剑也是以虚为实,估量敌人必也虚实兼用。照此形势,两下夹攻,无论哪一面,敌人均来不及应付,势非重伤倒地不可,万没防到会用这死中求活的险招,这一闪反是虚势,竟连⾝后这一鞭全未顾及,专注自己这一面,来势绝速,刀沉力猛,虎口被震得作痛,如非家传实真本领,剑都几被震脫出手。心方一惊,敌人已纵出两三丈,到了侧面树上。忙和申林飞⾝追纵过去时,勾云到了树上更不停留,飞燕掠⽔般,脚登秃⼲,只一点,又纵起五六丈之远,往丛树中飞去。二人只得穿林追赶。遥望前面人影出没林树之中,蒲青连打了两镖也未打中。晃眼追到来路大坟地內,申林在前,忽听金刃劈风之声由侧飞到,刚使鞭挡过来人钢刀,便听蒲青喝道:“这贼放走勾云,比勾云还要可恶!不可放他逃走!”二人这次有了经历,各自留神,将敌人困住,正要下手。 说时迟,那时快!双方动手不过几个照面,忽听前面有人哈哈笑道:“小勾,我向来不喜人两打一,你听我有什么用处?你兄弟被人围困,你却一个人先溜,太不义气了。 趁早给我滚回去!莫惹我老怪物生气。你两弟兄只把那两人打败,我便放你逃走。要不,人家把你宰了也行,只你们不做缩头乌⻳,临阵脫逃,决不伸手。这事再也公平没有,你看如何?”申、蒲二人一听正是化子声音,料知勾云逃走不了,方自心喜,勾云原非舍了兄弟不顾,因见申、蒲二人本领⾼強,自知占不得便宜,又恐大对头和邢飞鼠等強敌警觉,初意想到林內招呼同 ![]() ![]() 勾氏弟兄对那化子虽未见过,形貌神情早有耳闻,不由大惊,心一发横,扬刀就砍。 化子手一伸,便将刀连锋抓住,话说到半截才行松开,并不还手,只不令过去。勾云深知此人话出必行,他要将谁恨上,决不容人求饶,除了照他话办,或许还有一点生路,吓得连话都不敢答,便退回来,等四人动上手后,化子也不见踪影。勾氏弟兄本来不弱,又自知強敌在侧,死星照命,除照所说硬做,将申、蒲二人杀死,或者可以拿话僵他,逃得一命。这事虽也悬虚,老怪物决无如此好说话,申、蒲二人也不易对付,但是此外无法。即便仇敌别有诡谋,人总显得光 ![]() ![]() 那与勾氏弟兄一起的北方人,名叫赛花荣尹明。练就好几种毒药暗器,为人狠毒,手底极黑,他和勾氏弟兄从酒楼出来,事前因听人说,仇敌连⽇俱在江边一带出没,仍是当年酒 ![]() ![]() 正自寻思,忽闻⾝后草树微响,回头一看,飞也似跑来一条人影,才到月光底下,将手一扬,看出同 ![]() ![]() ![]() ![]() 二人所放钢镖、铁弩,俱是百发百中的连珠毒药暗器,敌人便是耳灵眼快,早有防备,也未必能躲得过,何况地下两人俱都聚精会神,应敌方酣,决防不到变起仓促,来势又那么急骤。树上一个更似好整以暇,凭⾼观战,目不旁瞬的情景,按说断无虚发之理。就这样,尹明还不放心,料定树上坐的一个,比下面动手的两敌 ![]() 因自己所用出风毒弩装有机簧,一筒十二支,只把簧一按,便又紧接发放,不似梁栋飞镖还要抬手费事。打定“蛇打七寸,先取主脑”的心意,悄令梁栋去打下面二敌,自己去打树上坐的一个。初意以为共总三人,就不一举成功全数伤亡,至不济也去掉一两个。 只把那不知深浅的一个先除了去,剩下两个,即便全被躲却,自己这面四人齐上,以多为胜,也无不胜之理,何况梁栋连珠镖又极其快,决不至于二个不伤。稳瓶端定,这还有什么说的?这里相隔敌船太近,赶急了事,不管大仇人寻到也未,先回花家,改⽇再计为是。一被敌人惊觉,再想脫⾝,那就难了。一边转急,一边互打手势,各人暗器已自离手。 树上那人本来背亮,相隔又在四丈以外。尹明只管炼就目力,隔着一片月亮地视人,⾐着形貌也看不真切,不过自恃力強弩劲,平⽇十丈以內能打落香火,敌人双目隐隐有光,已然看出,又是连珠急发,十拿九稳,命中无疑。不料手才一扬,瞥见对面敌人倏地往起一长⾝,树影闪 ![]() 尹明毕竟好猾,百忙中瞥见梁栋照直往退路逃去,心想:久闻老怪物神出鬼没,遇上便是死数。但他追起人来,不问多少,向例不许人助。如和梁栋同逃,决无幸免。想到这里,不往前逃,反往侧一窜,闪向一株大树后面。刚待加急往斜刺里穿林逃走,一条黑影已自⾝侧不远飞过,定睛一看,正是那化于。暗中不住念佛,回顾敌 ![]() ![]() 这时,一娘⺟子、蒲氏弟兄、申林、黑摩勒等俱知神乞车卫 ![]() 老怪物神乞车卫!梁栋已被擒住,人似死去一般,也没有捆绑,只用一 ![]() 尹明一听一娘姓名来历和船上所有厉害敌人,不由吓了一大跳,料知明⽇花四姑胜负尚自难料,自己的头领更是凶多吉少,多亏自己机智,这一来不但逃了 ![]() 车卫笑道:“我近来不知怎的,心肠软多了,轻易不打算弄死人。本来我想送他回老家,是他 ![]() ![]() 你们休要防他走口,怈露明早机密。这绝不会!我看人最准,休说他知道我的脾气决不容人捣鬼,只犯在我手里,便跟影子一样,粘在⾝上,便上天去也休想跑脫!他已吓破了胆,决计不敢。就心里有这不要命的打算,也施不出来,只管放心。有这一会工夫,他的罪已受够,我该如约放起,叫他代我把事办完,该回船去见耗子了。” 黑摩勒见他神情滑稽,出口大夸,心中好笑,忍不住问道:“老前辈,你追的小贼还有一个呢!”车卫瞪眼喝道:“小娃儿晓得什么!我凭什么放他?一半看他娘舅分上,一半还不是为了今晚多灌了两壶,懒得动,责成他去把那小贼捉回来,做替死鬼么?” 说时人已俯下⾝去,伸手一捏,梁栋脚上山藤便断,跟着手朝⾝上一拍,再向腿双一理。 梁栋便狂叫一声“哎呀”纵起⾝来,扑地跪倒,叩头称谢。车卫道:“你不要谢我,你的事情还没去办,那用毒弩打⼊的小贼,一会如不给我捉回,还不能算完呢!”梁栋好似为难又不敢不应的神气,呑呑吐吐答道:“小侄遵命就是。”人却只往后退。那⾝后便是尹明蔵伏的大树前面。梁栋吃车卫系着脚倒拖了这一段,路虽不远,又是土地,仍短不了石子树 ![]() 这时,众人见他背上两层⾐服全碎,⽪破⾁裂,⾎泥模糊,受伤不轻,又值点⽳法刚刚解去,行动都似不甚活便,加以所擒同 ![]() ![]() ![]() 尹明在树后闻言,想起梁栋因自己屡在头领前设词中伤,心中怀恨,貌合神离,平⽇还在自负人物,不料到了敌人手里如此脓包,这必是和仇人求告,放后寻到自己,不是设词 ![]() 这可活该!少时仇敌去后,先尾随他到了无人之处,故意出现,将计就计,使他⾝遭惨死,惊落骂名。又听仇敌说得越发容易,梁栋竟是手到擒来,心方一惊,又想必无此理,定是梁栋只图活命,和老鬼不知吹了什么大话,老鬼信以为真,才如此说法。一看梁栋背朝自己,已离⾝前大树只有三尺,方骂:不知死活不要脸的鼠辈!此时如非老鬼在此,惟恐打草惊蛇,只一举手,便先叫你送终! 念头刚转,面前人影一晃,瞥见梁栋往侧一偏,倏地转⾝到了面前,面带愧容地道: “尹兄果然在此。我并非报仇,也是被 ![]() 车卫笑对众人道:“你们看是如何、这厮任怎狡猾,如何能逃得过去?这厮比梁栋先来,用毒镖暗算人也是他起的意,可是逃起来一点也不义气,故意闪开,让我去追梁栋,他却反回来蔵在近处,以为我决想不到他会回来,心思倒鬼。却不知三大爷更鬼,什么都想得到。要把谁看上,除他会飞,在三百里方圆以內,连⽑都跑不了一 ![]() 又反回去把梁栋教好,拉了回来。我照例说一句算一句,梁栋要让这厮把他宰了,自是认命。就不这样,他已负伤,要点这厮不倒,只我一动手,他仍是得陪这厮回回老家。 可见他这条命得来也非容易呢。” 尹明闻言,知道仇人手黑,万难活命,心更刁毒,不比别人,可以破口大骂求一速死,一得罪更糟,不知要受多少活罪,照例连硬汉也都不容人做。还是自认晦气,口软一点,能免却死前活受便是幸事。想了又想,没奈何只得颤声哀告,先还作万一之想,苦求:“饶命!从此洗心⾰面,永脫绿林。”车卫只把 ![]() ![]() ![]() ![]() 这不是现成人情么?哪怕你觉这样死法冤枉,做鬼再寻我呢!现在我们心先痛快,你留一个想头,不是好么?” 尹明 ![]() 尹明一听,不知又出什么点子,心中着急,只苦于说不出话来,暗忖:反正是死,只能活到花家把下巴捏好,就中了老怪物黑手无法求生,梁栋卖友求生的仇想来总可报复,正在忍痛胡想,车卫已把梁栋唤至面前,说道:“老花婆那里颇有两个会鬼画符的妖道。这厮虽吃你照我所教手法点倒,也许能够活命。今晚的事只他一人知道,你又须送他去,休说救活,一张嘴动手,你就成⾁泥了。我哪能放了你,又令你往火坑里跳呢? 人⾝五官四肢,各有一两条主持的经脉,送去以前,我先将他手、⾜、口、耳四处的主筋毁去,另外再给添点零碎,也够他受的了。”随说随走向尹明面前,二指往⾆ ![]() ![]() ![]() ![]() 蒲红终是年轻,笑问:“三大爷,这厮还能活么?”车卫道:“这厮全⾝主要经脉已断其六,休说背着走这一段,便是一张纸挨到⾝上也痛如刀割,连痛带庠,活受上三个对时,终于痛断心脉,口噴黑⾎而死。我生平照此处置恶人仅只两次,如非这厮罪恶大多,又曾害过我故人之子,也不会如此刻毒。此时便有仙丹服下去也活不成了。事情已完,你们自见小邢他们去,我酒葫芦尚在坟后,內中酒还不少。我要找地方一醉一倒了。”众人知他怪脾气,好在外贼也害不了他,一同恭礼作别,往邢飞鼠所居大船上赶去。 经此耽延,天已半夜。因有新来助拳的⾼人,邢飞鼠等正在设宴接风款待。那船一共三只,俱是上下三层的头号大江船,所有老一辈的英雄俱在头一只船上,邢飞鼠和一班同辈朋友分住二、三两船。因是夜里已过,各老辈剑侠习于清静,席设邢飞鼠所居第三船上。那新来的⾼人名唤湘江老渔袁檀,司空晓星、老少年神医马玄子,还有峨眉派剑仙李镇川等七八人已在来时见过,因嫌人多,没到第三船上去,正在头船闲谈。众人听有生客,便没见邢飞鼠,径上头船。晓星等老辈剑侠多半与一娘相识,黑摩勒随在后面,等双方互叙寒暄、行礼落座之后,正想上前呈剑求教,诸老剑侠已然发觉黑摩勒⾝畔宝剑是个神物,大为惊奇。晓星首问:“此剑何来?”黑摩勒忙把剑摘下,连匣呈上,说了经过。 晓星笑道:“此剑本名灵辰剑,是前古仙人所炼神物利器。⽇间三立还向在座诸位谈起,说他十年前闲游终南,发现深⾕之中剑气上冲霄汉,跟踪发掘。彼时剑上有古仙人所留符偈,眼看到手,被它连匣化去。嗣照所飞方向寻找数年,不知下落,以为不是飞往海外或沉⼊⽔底,便是中途遇见行家乘机收去,已然断了念头。又隔一年,忽在金华北山重又发现剑气,二次 ![]() 当时持了剑匣,由所穿涧底石⽳追出。三立尽管行家,无如此剑威力大大,神妙无方,不到停歇敛光之时人不能近,终于被它飞上崖顶穿透在地,深深钻了下去。三立明知危险异常,心终不舍,料定剑必自行归匣。先回到原发现处将剑匣揷好,外用石柱堵塞,以待飞回。又去崖顶守听,下面击石之声已住,犯险⼊探,才知下面竟有天生石窟,还有泉眼,只无出口,吃那剑给开通一洞,⾜供出⼊。剑已穿⼊崖腹原有井⽳之中,其深莫测,便把里面收拾⼲净,又向朋友要了一道噤符,将剑匣蔵处封闭。费尽心思守了数年,渐渐悟出此剑每月朔望或子或午,必在井⽳中飞腾击刺,虽然威力神妙,裂石如粉,无如井⽳大深,又被它自穿了无数洞⽳,错综曲折,陷在里面便觅不到出路,每月朔望犯了 ![]() ![]() 黑摩勒躬⾝答道:“弟子学力浅薄,怎配有此神物?并且祝三叔为了此剑已费多年心力,弟子无意巧得,怎可据为己有?意 ![]() ![]() 黑摩勒见那矮子⾝材只比自己⾼出半头,生得瘦小枯⼲,塌鼻凸口。一双圆火眼闪闪生光,两臂特长,⾝又大矮,下垂起来快要挨到地上,一双手掌又长又细,简直真似个活猴。听他进门语气,知道这便是隐居嵩山小天都的剑侠、昔年秦岭三公之一娄公明,不由喜出望外,不俟马玄子话完,赶即跪倒叩头道:“师⽗在上,弟子黑摩勒拜见。” 娄公明也喜道:“黑娃果配做我徒弟。只是一节,我向不喜夺人所好。我适还听说,你新近拜了葛鹰为师。老偷儿虽和我们不是同道,但他为人也还本⾊,与我又是相识,他看得中才收你为徒,你还没随他几天便跟我走,于理不合。来时我已和他说好,我看你不上就拉倒;如若还可造就,先令你随他学点偷儿本事,三年之后再去嵩山寻我。” 黑摩勒刚得了一口宝剑,恨不能当时学成剑术才称心意,一听随师要在三年之后,心自不愿。但是葛师对己十分期爱,又无当时离去之理,方想三年之期太长,略一沉昑,瞥见晓星在使眼⾊,娄公明面上似有不快之容,灵机一动,忙答道:“弟子自然应该先随葛老师学习数年,再去嵩山拜求师⽗教诲。只是这口宝剑今⽇刚得到手,先以祝三叔曾费数年心力,弟子一旦无意得来,于心不安。本意奉还,各位师伯叔又说三叔决不肯再要。弟子不会剑术,此剑如此灵异,带在⾝旁,定启外人觊觎。死活认命,如被左道旁门中得去,岂不可惜?弟子为此发愁,意 ![]() 娄公明闻言方转笑容道:“我以为你见异思迁,现在就想随我走呢!原来不是。我一见你,便看出⾝佩这口剑不是凡物。先以为你幼随令先师和令师叔,也许剑术有点 ![]() ![]() 说时,晓星已把剑菗出匣来。娄公明接到手內一看,宛如一泓清⽔,冷气侵肌,寒光四 ![]() 黑摩勒闻言,不噤凛然生了畏心,恭答:“弟子谨遵师命,此后必定力改前非,不敢胡来。”晓星携带黑摩勒多年,从小便看他长大,也因嫌他年小心志大,行事任 ![]() ![]() ![]() ![]() ![]() ![]() ![]() ![]() ![]() ![]() 黑摩勒一听,正是师⽗七指神偷葛鹰。 ![]() 因天已不早,明⽇便去北山赴会,祖存周随引黑摩勒去至二、三两船拜见各位老前辈和各路人物。头船后舱原没有女客住处,一娘⺟女和诸老谈过一阵,邢飞鼠得信赶来拜见,便和晓星陪往后舱安置。一娘见后舱客室共有两间,女客只一十五岁的少女在內,见人起⾝为礼。晓星给双方引见,说是丐仙吕-十五年前收养的义女,原是人家弃婴,丐仙终年云游,不便携带,收留的地方恰在湖南桃源绿萝山畔,第二⽇便送去附近仙锐石渔仙寺隐居的女侠闻一声那里,托其代为抚养。令从己姓,取名吕不弃,十二三岁便在江湖上行道。因她和乃师一样行踪飘忽,来去如电,不可捉摸,穷凶极恶之徒只被她访查出了实迹,往往正在和人谈笑,趾⾼气扬,晃眼工夫便⾝首异处,刺客连个影子都见不到;人又生得长⾝⽟立、美秀出尘,平⽇独往独行,难得与人亲近接谈,只管 ![]() 一娘见她生得秀外慧中、英芒內蕴,比起阿婷只有刚柔冷温之分,资质不在以下,好生 ![]() ![]() ![]() 一娘闻言,想起前事大力感叹,便问晓星:“昨闻主公尚有一女,奉⺟江乡,就在近处居住,⽇內可能相见么?”晓星道:“大妹不说我还要说呢。明⽇事完,大妹踪迹已怈,虽不似朱氏⺟子三人有強敌窥伺,隐伏危机,⽇后也难免于多事。现在她⺟女寄住在我一一个好友家內。此友敬重世族,她⺟女又深居简出,外人决想不到。并还有一朋友,常年守在一旁,暗中照护。我和陶元曜兄也常来常往,定可无虑。大妹明⽇报仇之后,可对众声言投往云南云龙山去,暗中却由我接引,与她⺟女一起隐居,静俟时至,助她⺟于姊弟三人同寻老贼报仇,了却前人心愿,岂不是好?”一娘道:“来时我早有此意,因此地人多,适才在座诸老虽非外人,终恐无心怈露,所以未说。既然这样,再好没有。”说罢,晓星、邢飞鼠相继辞出。阿婷和吕不弃惺惺相惜,自是一见倾心,甚为投机。当夜各自安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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