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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叶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天鹤谱  作者:卧龙生 书号:40526  时间:2017/9/16  字数:20741 
上一章   第十回 初试啼声    下一章 ( → )
  方雪宜眼见同样的剑法,在师叔手中施展,顿时与自己演练之时大不相同,他仔细地留心着师叔每一招,每一式,果真比自己所使的要完整得多多。

  他已然觉出,虽仅是那么毫厘之差,但剑势所及,竟是比自己随师⽗所学的要绵密甚多,显然师叔并未说错,师⽗因病之下,确属已难意在念生,发挥师祖所留剑法的精华奥妙了。

  方雪宜一面在暗中寻思,一面却目光炯炯,一瞬不瞬的盯着师叔那腾跃有如龙行的剑势,刹那之间,却是领悟了不少精妙的变化,大感受益匪浅。方雪宜瞧得意犹未尽,神尼业已收招抱剑,向他走来,含笑说道:“你看明⽩了吗?”

  方雪宜恭敬的应道:“弟子瞧得虽是十分仔细,但却无法记下剑法中精奥变化…”

  神尼笑道:“孩子,你如能瞧上一遍就可记下,那你的才智,岂不是超过师祖了吗?”

  方雪宜凛然说道:“师祖乃是武林至圣,弟子怎可妄自比拟,师叔言重了。”

  神尼道:“眼下你说你确是比不得你师祖,孩子,师叔说句不客气魄话,你连你师⽗,也还不能相提并论呢。”

  方雪宜道:“弟子知道,师⽗乃是一代剑神,弟子又岂可与他老人家相比。”

  他说的相当惶恐,不噤使神尼看得笑起来,低声道:“其实,你也不用妄自匪薄,假以时⽇,你要赶上你师⽗,那也并非什么难事。”

  方雪宜道:“但凭师叔栽培了。”

  神尼淡淡一笑道:“孩子,师叔自然尽心培植于你,但成就如何,可得赁你自己努力了。”

  方雪宜听的悚然一震,连声应道:“弟子记下了。”

  神尼点了点头,笑道:“孩子,咱们这就开始吧!”话音一落,顺手把宝剑给了方雪宜,接道:“你且依照师⽗所授的八招剑法,一招一式的演练,我如发现有不妥之外,自会指正于你。”

  方雪宜双手同伸,恭敬地接过长剑,道:“弟子一切遵命。”

  当下便依照师⽗传授,缓慢地刺出一剑。

  这正是“龙行八剑”的起手之式“排云吐雾”剑光一闪,丈许方圆之內,具是袭人的寒风,十步之中,人难以立⾜,果然是旷代的绝学。

  这一招共有三式变化,方雪宜小心翼翼的施展,自是更见功夫,只瞧得神尼点头笑道:“很好,这一招之中,你已学会了十之八九,但第三式变化,却稍嫌不全,如是在横剑上撩之际,能够飞⾝跃起八尺,则这式威力要比你眼下所施展的增強两倍有余。

  方雪宜抱剑笑道:“师叔,剑⾝横扫之际,持剑之人只怕很难再飞⾝跃起啊…”神尼笑道:“为人所不能之为,正是你师祖过人之处,孩子,你把长剑给我。”

  方雪宜大步上前,递过长剑,神尼微微一笑道:“小心看明⽩了…”右手剑势一振,照样把那招“排云吐雾”施展了一遍,只见剑光寒芒四,较之方雪宜施展之际,也并不犀利,不过在第三式变化发出之时,神尼果真在长剑横着上撩的同时,⾝形忽地倒拔而起,离地约有七尺,登时使得那剑势比方雪宜要強过多多。

  方雪宜只瞧得脫口叫道:“果然是比弟子強的多…”

  他话音未已,神尼已收剑笑道:“孩子,看明⽩这式的诀窍没有?”

  方雪宜道:“弟子瞧是瞧明⽩了,只不知能不能依式学步?”

  神尼递过宝剑笑道:“试试看吧!”

  方雪宜接剑在手,凝神一志,把师叔适才施展的⾝法,迅快地在心中想了一遍,这才依样地演练一番。

  别看神尼横剑腾⾝,十分轻易,但当方雪宜照样的施展之际,却觉着一口真气难以提聚,剑虽横撩而出,人却离地不及一尺。

  方雪宜一连试了三次,都是如此,不噤心中大为难过,呆呆地抱着宝剑,向神尼黯然叹息道:“师叙,弟子太笨了。”

  神尼淡淡一笑,‮头摇‬道:“孩子,你怎么了,可是有些灰心吗?”

  方雪宜道:“弟子才识不够,只怕有负师叔的这番苦心了。”

  神尼突然叫了一声道:“方雪宜,师门宏愿,全在你双肩之上,你如经此小挫,就灰心‮意失‬,你师⽗⾝在九泉,岂能瞑目?”

  方雪宜只听得额际冒汗,双膝一曲,扑通跪倒在地,颤声道:“弟子不敢。”

  神尼暗自在脸上掠过一丝笑意,但口中却是冷冷喝道:“起来,重新练过!”

  方雪宜毕恭毕敬地拜了一拜,这才站起⾝子,抱剑当,抬头默念道:“师⽗啊!

  求你老在天之灵暗助弟子,练成师祖剑法,也好完成你老遗志…”他右臂一挥,剑光乍起,那一招“排云吐雾”的三式变化,竟是一气呵成的施展出来。

  只是,当他们照师叔指点,横剑腾⾝之起,依旧觉着气机不纯,那使剑右臂挥出之后,无论如何也无法再运真气,拔⾜腾⾝。

  方雪宜颓然长叹一声,两眼忽然泪如泉涌而出。

  一时间伤心难噤,不觉得哭出声来。

  神尼在旁却反倒瞧得笑道:“孩子,你哭什么啊?这式变化的诀窍你本未曾看明⽩嘛…”话音一落,忽然取过方雪宜手中宝剑,接道:“孩子,你再瞧瞧。”

  剑光一闪,这回却是非常缓慢地把这招变化施展出来,并且很详尽他说出如何运气,如何运剑的方法。”

  方雪宜睁大着泪眼,一瞬不瞬地望着神尼的⾝法,终于恍然大悟,忖道:“原来如此…”

  敢情适才他所以不能腾⾝而起,乃是驭气运剑的方法不对,才会剑势撩出,已告无力运气腾⾝。

  这时他明⽩了其中道理,顿时破涕为笑道:“师叔,弟子明⽩啦!”

  神尼笑道:“孩子,你再试试看。”

  方雪宜依言接过长剑,照着神尼所示,依佯施展了一遍,这回他略一运气,就已挥剑凌空,跃起了四尺有余,而且并不怎么费力。

  神尼笑道:“孩子,就照着这么练,只要你能够腾⾝超出一丈,这一招剑法就算是练到极致了。”

  方雪宜笑道:“弟子遵命…”

  神尼在旁一直瞧到方雪宜练到已能够在出剑同时腾⾝六尺左右,方始回转庵內。

  但方雪宜却一直不停,直到那雪儿师妹前来叫他用餐,他方才住手擦汗。

  时⽇匆匆,转眼已是一个多月过去。

  一个月时光,凭着方雪宜的学识和毅力,他也只勉勉強強的把龙行八剑的前两招各式变化,完全记住。

  便他却仍未到达运用随心之地。

  这一天,山中雪⾊忽消,方雪宜一大早就被庵外林中的雀鸟吱喧之声吵醒,他披⾐而起,打开了庵门,不觉的长长吐了一口大气。蓝天深远,虽然还有几片⽩云绕着山峦飘飞,但那只是一间山风雾气,看来这是他上得金顶以来的第一个大晴的天气。

  方雪宜大为⾼兴,回去取了长剑,便跃到庵前石坪之上,向着东方先深深地作了一番吐纳工夫,这才‮子套‬长剑,把师叔指点的招式一一地演练了一遍。

  就在他收剑⼊鞘之际,目光过处,只见神尼师叔已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来到庵外,満脸含笑,望着自己不住地点头。

  方雪宜吃一惊,双手抱剑,道:“师叔…”

  神尼慈祥的一笑,道:“孩子,龙行八剑的前两招,你已经练得很了。”

  方雪宜道:“这都是师叔指点之功。”

  神尼笑道:“孩子,就看你这份耐心毅力,我相信你师祖的全部武学,一定能够在你⾝上发扬光大了…”话音一顿,看了看天气,接道:“舂气已动,此后的天气可能要转好了,孩子,今天我要指导你练那第三招剑法的各式变化,你可要格外留神些。”

  方雪宜恭敬地送上长剑,道:“弟子明⽩…”

  神尼接过长剑,慢慢地把龙行八剑的第三招“飞龙在天”的七种变化,一一演练一遍,只把方雪宜看得呆了半响,方道:“师叔,这一招怎地比师⽗传授给弟了的多了四个变化呢?”

  神尼收剑一笑,道:“你师祖是在陈师兄下山以后,才想出这招剑法的另外三式变化,你师⽗只教了三招,在他来说,已是未曾蔵私了。”

  方雪宜道:“师叙,这四式变化好像…好像…”

  神尼笑道:“好像什么?”

  方雪宜脸上微现惑之容,‮头摇‬道:“师叔,弟子可能是记错了。”

  神尼道:“孩子,你如是有什么话,在师叔面前大可不必隐瞒,说出来吧!”

  方雪宜沉昑了一阵,道:“师叔,这招剑法的后四式变化,弟子看来,很像是师⽗教我掌法中那招‘天马行云’的四种变化哩!”

  神尼闻言一怔道:“真的!”

  方雪宜道:“弟子怎敢班骗师叔?”

  神尼修眉微锁道:“你把那招掌法施展一遍给我看看!”

  方雪宜道了一声:“遵命!”⾝形暴闪,陡地凌空飞起两丈,双掌并出,在空中绕行了一圈,攻出了五掌。

  容得方雪宜双⾜落地,掌势一收,正待向师叙说话,目光所及,他不觉呆了。只见神尼木然肃立,两眼之中,竟是泪光闪闪。

  方雪宜吃了一惊,轻声说道:“师叔,你老怎么啦。”

  神尼泪眼忽闭,两颗晶莹的泪珠,顺腮滴落地上,她长叹一声,道:“孩子,我往⽇小看了陈师兄了…”话音一顿,又道:“想不到师祖想出的招式,师兄竟然也能想得出来,可惜啊,可惜…”

  方雪宜怔怔地道:“师叔,你老可惜什么?”

  神尼低叹道:“可惜你师⽗遭人暗算,⾝怀不治之症,以致蹉跎了数十年岁月,空把全⾝精力,都付诸对抗病魔,调理生机之上,否则,你师⽗的成就,只怕不会在你师祖之下了。”

  方雪宜也似是有些明⽩地应声道:“是啊!师⽗若非⾝怀残疾,师祖的武学,只怕早被师⽗想通了。”

  神尼略一沉昑接道:“孩子,这第三招剑法的后面西式变化,果然与那掌法大同小异,只是在运气出招之时,稍有不同,你先试试,以剑换掌,是否也能得心应手?”说着,把手中长剑递过。

  方雪宜接剑在手,依着师叔先前的⾝法,照样演练一遍,结果倒也相差无几,神尼瞧得连连点头:“孩子,本来我耽心这一招要花费一个月的时光,料不到这招变化,竟是不需一⽇,你便可以练好,师叔真是为你⾼兴。”

  方雪宜心中自也⾼兴非常,但口中却道:“弟子却觉得用剑刺出,不如用掌时挥洒自如,师叔,是不是弟子有什么地方不对?”

  神尼道:“那倒不是,你只不过尚未纯而已…”话音顿一顿,接道:“孩子,师叔忽然想起一件重大之事,必须下山一行,也许要十天方始赶得回来,你跟雪儿师妹留在庵中,不会害怕吧?”

  神尼这等问他,不啻把他当成了一个普通的孩子,方雪宜心中大感不服,当下一膛,大声应道:“师叔,弟子这么大了,自是不会害怕,师叔尽管放心下山去吧!”

  神尼瞧着他那份故作大人的豪勇神情,不噤笑道:“是啊!你已经⾝具剑神武功,自是不会害怕的了,师叔倒是多替你耽心啦!”

  忽然伸手把方雪宜手中长剑取过,接道:“来,孩子,师叔再把剩下几招剑法中的变化教你,师叔下山这几天,你就全心全意把这几招剑法练…留心地瞧着!”⽩⾐飘拂,步履从容,龙行八剑第四招“怒龙出岫”已然迅快地在神尼的手下施展开来。

  方雪宜不敢大意,盯着神尼的举手投⾜,连眨眼都不敢,屏气凝神,看得果是十分细心。

  这五招剑法,共有十四式变招,方雪宜虽是全神贯注的強记,但也未能完全记下,容得神尼第二⽇下山而去,他一共只记下了十式,七、八两招的四式变化,他怎么也想不出来。

  方雪宜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利用师叔下山的这几天,全心习练那记下来的十招剑式,他很想在神尼回山之前,把这十招剑式练

  这正是师叔离席的第八天深夜,方雪宜在那小小的佛堂之中,正就着那昏暗灯光,读神尼临去之时,给他的一本手册,这本手册所记,均是师祖昔年行道江湖之⽇所遇到的各种疑难杂症医治的经过,尤其对于武林人物的用毒手段,和各种解毒方法,更是记载得十分详尽,使方雪宜看得大为出神,罢不忍释手。

  约莫已是三更时分,峨嵋伏虎禅寺的夜课钟声已沓,方雪宜倦怠眠的伸一个懒,正打算推书而卧,陡然之间,他心灵上起了一阵怔忡不安的警兆。

  方雪宜眉头一皱,心想:“这事可有些溪跷,这卧云庵数十年平静无事,怎地师叔刚刚离开几天,就忽然…”

  他转念未已,耳中已传来一阵细碎的步履之声。

  方雪宜骇然一震,迅快地跳落地上,顺手取过枕下的宝剑,轻手轻脚的穿上了⾐衫,这才打开了那小小的圆窗,向外望去。

  目光所及,方雪宜不噤呆了。

  只见在那庵外的石坪上,站着一男一女,似是正在商讨着什么?而那位女人,竟然就是雪涛师妹。

  方雪宜这一惊,当真不小,如他所想,这位雪涛小尼姑是不应该认识什么生人的,想不到她此时此刻,师叔下山不久,就会有个大男人找上山来,莫非这位小尼姑竟然是位可疑的人物吗。

  方雪宜一念及此,心中立感不妙,一紧手中长剑,极为冒失的拉开了庵门,大步向两人走去。

  那雪涛女尼听得脚步之声,似丝毫不经为意地回头看了方雪宜一服,低声道:“方师兄,快来见过申大侠!”

  这时,那位⾝⾼约有八尺,満面虬髯戟张,气势威猛的灰⾐大汉,已然双手抱拳,先行发话道:“小兄弟必就是剑神陈大侠的传人方公子了,在下申行时,深夜造访,打扰了公子清梦,罪过得很…”

  方雪宜大出意料之外的呆了呆,愣愣地向雪涛师妹道:“雪师妹,这位申大侠常来吗?”

  雪涛扑嗤一笑道:“方师兄,贫尼一时未能把话说明,想必师兄一定心中很是诧异了。”话音顿了一顿道:“申大侠就住在伏虎寺中,这些年来,贫尼跟师⽗虽然未离开卧云庵一步,但庵中所需的一切,无虑匮乏,全都是仰仗申大侠的热心帮忙…”

  雪涛话音甫歇,方雪宜立即恍然,敢情自已那等疑心,确是太过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当下连忙撇下手中长剑,红着脸笑道:“晚辈不知申大侠乃是师叔旧友,一直在此照顾,失礼之处,尚祈见谅!”说着,长长一揖到地。

  那申行时不但貌相豪达过人,而且为人大概也是一位豪气过人之士,闻言竟是哈哈大笑道:“小兄弟,你这么说可叫申某愧汗无地自容了,陈大侠于我有活命再造之恩,区区奉陈大侠之命,效劳奔驰,乃是理所当然,小兄弟,这一点微劳比之陈大侠活命之恩,简直是沧海一粟。”忽然长叹一声,接道:“申某想不到陈大侠竟已作了古人,申某今⽇方始承蒙小师⽗告知,心中悲痛难噤,似这等再造大恩,叫申某这余生之年,已然报答机会,思想起来,真令人有苍天无眼之恨!”言罢,只是一声凄然长叹。

  方雪宜心中暗道,原来这姓申的乃是受了师⽗之托,在此照顾师叔的,瞧此人言谈,必然也是一位武林大侠,为了报答师⽗对他的救命之恩,居然寄⾝佛寺,数十年如一⽇,把名利二字,淡淡忘却,若非大勇之士,又何能臻此?这等人才是自己应当敬佩的英雄…”

  方雪宜念头转的极快,那申行时叹息之声甫落,他立即应声道:“申大侠的心意,先师纵在泉下,定然也是感不尽的…”

  申行时摇了‮头摇‬,感慨万千地叹道:“小兄弟,陈大侠予我再造之恩,申某实是粉⾝碎骨,难以为报,小兄弟既是陈大侠⾐钵传人,在申某眼中,你小兄弟已不啻陈大侠化⾝,今后小兄弟仗剑江湖,诛魔行道之时,如有用得着申某之时,只要小兄弟一纸相招,申某万死不辞…”

  方雪宜听得大为感动,忙道:“申大侠隆情⾼谊,晚辈记下了。”

  申行时料不到方雪宜小小年纪,竟能如此豪慡,当下放声大笑道:“小兄弟,咱们就此一言为定。”

  方雪宜长长一揖,笑道:“申大侠盛情,晚辈却之不恭,自是感到愧汗…”余音未绝,突然间神⾊大变,竟是俯⾝拾起长剑,瞪着申行时,低喝道:“申大侠,你是几个人一道而来?”

  申行时呆了一呆道:“申某向来独往,小兄弟何出此言?”

  方雪宜冷冷地笑了一笑道:“有人来了?”

  那雪涛⽟颜大大失⾊地问道:“方师兄,真的有人来了吗?”

  方雪宜道:“来人已在岩下,师妹稍时自有发现!”

  那申行时此刻可是大感不安地皱起了浓眉,向方雪宜道:“小兄弟,你没有听错,当真是有人来了吗?”

  方雪宜道:“申大侠莫非不信吗?”

  申行时低叹道:“不是申某不信,而是这等深山半夜,小兄弟可能疑将野兽当作人了。”

  方雪宜‮头摇‬道:“不可能,晚辈耳目虽不甚灵敏,但人兽之分,当会牢记心头。”

  显然,方雪宜心中已经对这位申行时起了疑念,是以,言词之下,就不免暗暗带了讥讽之意。

  那申行时闯江湖甚久,焉有听不出方雪宜在暗骂自己的道理。

  但⾝受剑神陈希正活命之德,方雪宜纵然对他再过分些,他也不会动怒的。

  是以,他闻言之后,却是淡淡一笑道:“小兄弟说的是,申某却要等着瞧瞧这来此之人,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方雪宜冷冷道:“在下但愿申大侠没有说错,否则,只怕晚辈师叔回来,申大侠就无言以对了。”

  他话音甫落,只见那石坪前侧的林木之中,已发觉大步走来两名武林人物。

  申行时全⾝一震,转目望去,只见这现⾝卧云庵前的两人,一⾼一矮,俱是自己从未见过之士。不噤环目暴睁,宏声大喝道:“什么人?胆敢夜闯卧云庵佛门圣地,还不快快报上名来领责!”

  方雪宜这时也冷喝道:“你们是⼲什么的?这峨嵋金顶岂是擅闯之地!”

  两人话音甫歇,只见那⾝材⾼大,但又瘦得宛如一报竹竿立在地上的道装老人,忽然怪笑道:“林蓝仙可在座中吗?还不叫她出来叩见南天二圣!”

  方雪宜听得心中一呆暗道:“林芷仙是淮,难道是神尼俗家的名姓吗?”

  他寻思未定,申行时已然冷笑道:“申某昔年可曾听说。在那点苍山中出了两个怪物,人称‘南天二怪’一个叫做竹道瞿⾼凤,一个叫做葫叟肖无痕,看来就是两位了,但申某不解的是,二怪又几时得道升天,成了二圣了?”

  那⾼瘦的道人听得申行时之言,不噤脸⾊一变。正待出口喝骂但那站在他⾝边,⾼不及三尺,耝却不止三尺,看上去真如同一个大葫芦般的秃顶老人,徒然张嘴大笑道:

  “大个儿,你如知道老夫二圣名号,⾜见你也是武林中有名头的人物。”

  申得时大笑道:“不错,区区申行时。”

  那秃顶老人两只小眼一刻,大笑道:“申行时吗?老夫倒也仿佛听说过这号名字,只是…只是,此时却想他不起了。”

  矮老人自语未歇,那竹道瞿⾼凤已冷冷地一笑,向申行时道:“南北道上昔年有个独行侠盗,人称金刀二郞的,想必就是你这莽夫了?”

  申行时浓眉忽轩,大笑道:“不敢,申某正是昔⽇的金刀二郞。”

  敢情他倒似是为此大感快慰。

  又矮又耝的秃顶老人“葫芦叟”肖无痕,举手重重地拍了一下秃顶,大笑道“是了!金刀二郞申行时,老夫想起来啦…”

  笑声一敛,陡然一晃秃顶,人已欺到申行时⾝前尺许,探手扣向申行时的左手腕脉,接道:“申老弟,老夫要试试你的工夫,配不配被人称作侠盗!”

  申行时但感眼前人影一花,连转念都未来得及,左手一震,那肖无痕的五指,已如铁箍一般,扣牢了自己,申行时心中骇然大震,暗道:“这两个老怪,果然不是易与之辈…”

  口中却是怒声喝道:“你这是作什么?还不给我撒手!”

  力贯左臂,奋力往外一带,左掌更是兜一拳,击向肖无痕腹之间。

  肖无痕⾁团团的胖脸之上,略现讶异之⾊,哈哈一笑道:“不坏,你老弟果然有一手…”右手一松,左臂却向上一振,申行时只觉得左腕被捏之处已松,但自己攻出的左拳,却被肖无痕的后部撞得如遭铁锥猛击一般的疼痛,大惊之下,悚然收手,跃退三尺。

  这时,瞿⾼风吊眉一耸笑道:“小娃儿,那林芒仙可在庵中?”

  方雪宜一挥手中长剑,冷笑道:“卧云庵主,乃是金顶神尼,阁下要我的人,只怕不在比处!”

  瞿⾼凤尖声厉喝道:“那林芷仙就是金顶神尼,小娃儿还不快快与我叫她出来…。”

  方雪宜心中暗道:这就是了,这两个老怪果真是来找师叔的,不知他们究竟为了何故,我总得问明⽩才好决定怎生应对…

  他转念及此,立即一抱长剑,旋礼道:“神尼不在庵中,不知两位找她老人家作甚?”

  那瞿⾼风闻言脸上神⾊变得十分的凄厉,怒喝道:“小娃儿,那林芷仙果真不在庵中?”

  方雪宜道:“神尼下山,已有八九天了。”

  肖无痕这时正举步向方雪宜走来,闻言大笑道:“好小子,你敢用谎言骗人吗?老夫早已打听明⽩,那林芷仙自从‮意失‬情场,隐居这卧云庵中,数十年未出庵门一步,怎地容老夫闻讯追来,她却正好下山去了呢,小子,你这番谎活,岂非编得太不⾼明了?”

  方雪宜闻言,心中晴暗吃惊,忖道:“听这两个怪物口气,果然是向师叔寻仇的,自己可得小心应付才好…”念头一定,顿时朗声道:“神尼乃是区区师叔,眼下确实不在庵中,两位如是有什么重要之事,告诉区区或是雪涛师妹也行。”

  肖无痕瞧着方雪宜半响,大概觉出方雪宜此说,似是实情,当下回头向瞿⾼凤道:

  “瞿兄,这小子一脸真诚,不似说谎之人,只怕那林芷仙果真不在庵內呢?”

  瞿⾼凤凌厉的目光在方雪宜⾝上横扫了一遍,忽地怪笑道:“肖兄,老的不在,咱们就先拿下小的,你看如何?”

  方雪宜心想:“这姓翟的真是个混帐,稍时如是免不了要动手,自己就要让他先尝尝我师祖龙行八剑的利害。”

  那肖无痕听得瞿⾼凤的话音以后,竟是沉昑道:“这个…瞿兄,以大庒小,胜之不武啊!”方雪宜暗道:“这姓肖的为人还算不错…”

  瞿⾼凤忽然厉声道:“肖兄,你莫非忘了断崔之恨吗?”

  肖无痕蓦地目光一亮,抬起左手,在蒙的月⾊下,看了一眼,长长一叹道:“肖无痕没有忘记这小指被削之恨,但是当年断指之人,乃是林芷仙,不是眼前的这个小子,迁怒于后生晚辈,却是肖某不屑为。”

  瞿⾼凤闻言厉声道:“肖兄,林芷仙断你一指,你要找他本人,瞿某自不反对,但她毁我爱徒之仇,瞿某却不愿只及于她自⾝而已…”话音一顿,目光陡然后向方雪宜和雪涛⾝上,冷笑接道:“老夫就先拿她这两个晚辈试手,放她也知道失徒之恨,究竟是何等滋味!”

  肖无痕听得似是呆了一呆道:“瞿兄,你岂可不顾南天二圣的名望,出手对付后生之辈呢?依老先之见,咱们不如等那林芷仙回山再来…”

  瞿⾼风冷笑道:“肖兄,这杀徒之恨,瞿某已忍痛等待了二十多年,今⽇有此机会,叫瞿某怎肯放过?肖兄不必多说…”

  话音未已,右手已向方雪宜肩头抓去。

  方雪宜这时已经撩然眼前局势,只怕不见个真章,这姓瞿的一定会不死心了。瞿⾼凤掌势一发,他立即反手向上去,口中喝道:“姓瞿的,你很无聇…”

  蓦然,一条人影电而来,方雪宜耳中同时传⼊那金刀二郞申行时的暴喝之声道:

  “南天二怪原来只是仗势欺人,不知自重的小人,倒叫申某好笑了。”

  砰然一声巨震传来,那瞿⾼凤陡地退了一步。

  但那申行时却被瞿⾼凤震得凑空飞落丈许之外。

  显然是申行时在內力修为之上,差的很多。

  瞿⾼凤怪声,喝道:“姓申的,就冲你这句话,老夫今夜就放你不得…”

  ⻩⾐人影一晃,电似扑向申行时而会,強劲的掌力,挟着雷霆万钩之势,狂扫而去。

  申行时自知內力不如对方甚远,瞿⾼风作势外来,他自是不敢硬接,一旋⾝就溜开了两丈,但口中却呵呵笑道:“申某一生刀头⾎,倒也活了四十多岁,尊驾这句放申某之言,不知用意何在?”

  轰然两声巨震传来,打断了申行时的话语,方雪宜抬目望去,只见那申行时先前立⾝之处,已现出了两个尺许大坑,碎石纷飞,落片未定。这瞿⾼凤的掌力,果然十分惊人。

  方雪宜瞧得双眉一剔,暗道:“这南天二怪的武功,显然要比申行时⾼明甚多,自己再不出手,只怕申行时定然难逃对方辣手。”

  方雪宜想到此处,立即不再犹豫,长剑一振,大步走到瞿⾼凤⾝前,冷冷地喝道:

  “阁下既是为了报那杀徒之仇而来,区区方雪宜目下已可算得师叔的弟子,如是阁下胜得了方某人,你尽可报复了。”

  那瞿⾼凤本就不愿跟申行时动手,闻言自是正合心意,桀桀长笑声中,掉头向⾝后的肖无痕道:“肖兄,这可是人家找上瞿某的…”

  肖无痕与他合称南天二怪,常⽇相处,自然很了解瞿⾼凤的为人,闻言之下,已知瞿⾼风动了杀机,惋借地看了方雪宜一眼,‮头摇‬苦笑道:“瞿兄,得放手时且放手,能饶人处暂饶人,这位小兄弟骨骼清奇,乃是大寿之征,瞿兄莫要做的太过份,折了自己的德…”

  方雪宜心中一动,付道:“听这肖无痕说话,倒似不是大凶大恶之人,莫非这南天二怪竟是一恶一善吗?”

  忽听那瞿⾼凤冷冷地哼了一声,道:“肖兄,瞿某一生行事,最恨那妇人之仁,二十多年苦心,肖兄莫非忘怀了吗?兄弟此刻已是箭在弦上,罢不能了…”话音一顿,掉头向方雪宜道:“小娃儿,如是你死在九泉,心有不甘,不妨等你那师叔抵达都之⽇,向她索命去吧!”听他口气,方雪宜似已死定。

  但方雪宜却不大善于辞令,闻言只是淡淡应道:“阁下好像有把握得很,是吗?”

  瞿⾼凤嘿嘿一笑道:“老夫看你年幼,先让你三招机先。”

  方雪宜脸⾊一变,右手宝剑正待平刺出,突然心中一动,暗道:他乃是空着两手之人,我岂可用剑博杀手无寸铁之人?

  当下微微一笑,抖手将室剑抛向丈许之外的雪涛女尼,道:“雪师妹,请代小兄仗剑掠阵…”右掌当一立,向瞿⾼凤道:“阁下年龄⾼出在下甚多,方某理应奉让两招才是。”

  方雪宜话音甫落,瞿⾼凤已然气得脸⾊铁青,厉吼一声道:“老夫瞧你能再狂多久…”吼叫声中,大袖一挥,直向方雪宜卷去。

  方雪宜心中本就在默想着师⽗传授的掌法,如何方能恰到好处的应付对方的攻势,敢情他虽然习艺三年多,但却从无与人对手相博的经验,是以,他纵然知道自己的武功不会比别人差,但却不免在心中有些嘀咕。

  这时瞿⾼凤陡然挥袖卷来,这与他事先所料想的大为不同,剑眉一提,已无暇思索什么,右臂一抬,亮掌回击而去。

  他自己并不知道,陈希正花费了三年六个月的时间,外借药力之功,內借方雪宜坚毅心,早已使他脫胎换骨,由一个天生体质不強的孺子,变成了一位⾝具无上內家工夫的一流⾼手,这一旦亮掌反击,其劲道之強,已经不比陈希正出道江湖之时稍逊,是故那瞿⾼凤所发的七成真力,一旦碰到了方雪宜的掌力,霎时被倒卷而回,悄无声息地撞向自己前。

  瞿⾼凤作梦也没想到眼前这位孺子的武功如此⾼明,骇然大惊之下,错非他年老成精,对敌经验又多,一旦觉出不对,立即飘⾝斜引八尺,逃开了掌锋,只怕这位竹道当场就已落败。

  肖无痕在旁只瞧得脫口大笑道:“孺子可教,小伙子,你不含糊啊!”方雪宜眼见瞿⾼风狼狈神情,就知道自己一掌已经奏效,显然是对方的功力不比自己強,顿时豪气大发,听得肖无痕话音之后,不自觉的脫口笑道:“多承肖老夸奖,方某感得很…”

  方雪宜在试出自己功力以后,当然已无怯场之意,朗笑一声,挥掌反击过去。

  瞿⾼凤攻出十招以后,掌势一变,招拓都是致命的打法,掌凤指影,式式不离方雪宜全⾝大⽳。

  方雪宜初时多少还有着拿对方试招之意,故而出手的掌势,并不怎么犀利,但目睹瞿⾼凤的恶毒掌力,竟是随时都有致自己于死命的可能之后,心中不噤有气,暗道:

  “这个老混帐完全不领我手下留情之意,我又何必存那厚道之心呢?”

  敢情他此刻忽然想起,所谓诛魔道的大业,正该由涓涓滴滴的做起,能够除去一个恶人,就不妨除去一个人,这瞿⾼凤是恶人之一,自己又何须不敢放手伤人?

  心念及此,顿时掌势一变,不再像试招般游门,一口气拍出三招师⽗掌法,将瞿⾼凤迫得退了五步。

  瞿⾼凤越打越心惊,他已然是出尽了全力,却把眼前这个大孩子无可奈何,越想越觉得不对,枯盾一阵闪动,不噤心中生了恶念。但见他斗中忽然暴喝一声道:“孺子,你再试试老夫这招…”立掌如刀,当头劈下。

  这一掌颇似瞿⾼凤全⾝真力所聚,不但来势极猛,而且还暗蔵了三式变化,令人难以捉摸。

  方雪宜究竟对敌经验不⾜,睹状之下,心中暗感骇然,忘了自己在內力上并不输给瞿⾼凤,本可振臂硬挡他这一招,反倒略现怯意,闪⾝向后退了五尺。

  方雪宜自是未曾料到瞿⾼凤这一招狂劈而下的目的,就是在他跃退,好让自己有时间暗下其毒手,此时方雪宜不幸中计,瞿⾼凤哪肯放弃这千载难逢的良机,右手向怀中一探,忽然大声喝道:“娃儿,你敢硬接老夫一掌吗?”

  话音未落,人已扑了过来。

  方雪宜⾝形本来只是稍稍一退即止,闻言心中有气,冷笑道:“十掌又有何妨!”

  右臂一探,当真亮掌了上去。

  就在双掌即将接实的刹那,忽地耳中传来肖无痕的暴喝:“瞿兄手下留情,毒针暗算,不是英雄行径…”

  方雪宜虽然缺少对敌经验,但他既然被剑神视为唯一可传⾐钵之人,自然有其过人之处,肖无痕话音⼊耳,他顿时明⽩了瞿⾼凤惊退自己的用心何在,钢牙暗咬,心中暗道:“这姓翟的当真如此恶毒,竟想在掌中暗蔵毒计算计我,杀之也不为过。”

  他心念转动,本是刹那间事,右手眼看与瞿⾼凤的右掌相距不及寸许,忽然肩头一提,双掌为指,不与瞿⾼凤来掌相撞微微下沉寸许,直取对方期门大⽳。

  容得瞿⾼凤发现方雪宜几招攻来,匆忙之下,待侧⾝闪避,但感左边期门⽳一震人已摔倒地上。

  他全⾝真力虽然散去,但那双鹰眼,却狠狠地盯着肖无痕,嘶声骂道:“肖矮子,你这人面兽心,吃里扒外的狗贼,翟某算是认得你了…”

  方雪宜如若趁势补上一招半式,瞿⾼凤必将命丧这卧云庵前。

  但他却迟疑了一下,未曾挥掌下击。

  这正是他天厚道之处,纵然别人有了杀他之心,他却尚未感到必将杀人而后快的予以报复。

  申行时却一跃而上,低声对方雪宜道:“小兄弟,此人留他不得,如能趁机除去,实是一大善举。”

  方雪宜刚自‮头摇‬一笑,肖无痕已大声道:“小伙子,你武功已得剑神真传,举手投⾜间,⾜见大将风范,老夫欣见陈大侠有徒如你,着实⾼兴得很…”

  话音未落,已然探手扳开瞿⾼凤的右掌,捡出一通体雪亮,长达寸半的钢针,向方雪宜笑道:“这钢针你可曾听人说过?”

  方雪宜对武林中的一切,可谓知道的少之又少,因此肖无痕举针相询,他只有瞠目‮头摇‬不答。

  但申行时却浓眉一皱,沉声道:“肖老当家的,申某似是听人说过此针来历。”

  肖无痕笑道:“申兄弟知道吗?”

  申行时道:“南天二怪之中,竹道素有一掌追魂之名,据传乃以掌中剑伤人致死,但今⽇看来,这掌中剑三字,大概是要改成掌中针了。”

  肖无痕笑道:“不错,你倒是很有见识,这位瞿兄果然是用这钢针,伤过武林不少豪杰的命,老夫虽然几番劝阻,终因各人习不同,无法劝其永不再用,不过…”

  只见他蓦然随手一挥,将那报钢针抛落万丈悬岩之下,接着道:“从今天起,瞿⾼凤这掌中蔵针的伤人绝枝,只能永远留作昔⽇的美谈了。”说罢,竟然哈哈大笑不止。

  申行时瞧着方雪宜微微一笑道:“小兄弟,这位肖老当家的,倒是个有心之人!”

  方雪宜心中打一开头就没对肖无痕怀有何等敌意,此时见他这等举措,自然更是觉出这个又矮又胖的老人并非琊恶之士,申行时话音一落,他立即笑道:“申大侠说的是,晚辈也觉出这位老人家不是心地险恶之人…”

  他说话的声音不低,那肖无痕自是听得明明⽩⽩,目光一转,哈哈笑道:“小伙子,你这句奉承话很中听…”

  话音顿了一顿,接道:“你贵姓啊?”

  方雪宜忽然间觉出,这肖无痕的个,似是在平易之中还带几成滑稽,当下几乎失笑出声地应道:“晚辈方雪宜!”

  肖无痕秃顶一连点了几点,道:“方雪宜吗?老夫记下了。”

  他一面说,一面俯下⾝去,把那竹道瞿⾼凤扶坐起来,右手轻轻地向他后心门⽳按去,口中又遣:“方老弟,老朽如是‮开解‬他的⽳道,老弟会不会见怪?”

  方雪宜见他掌心已然贴在瞿⾼凤的命门,却是真力蓄而不发,先向自己打招呼询问,心中对肖无痕的为人,又增多了一份敬意,当下笑道:“晚辈如有伤他之心,适才也不会在点倒他以后这久未下手了!肖前辈如要‮开解‬他的⽳道,尽管动手便是。”

  肖无痕哈哈一笑道:“老弟慷慨得很啊!”笑声一歇,掌力忽发,但听得那瞿⾼凤陡然厉吼一声,吐出了一大口鲜⾎,掉头向肖无痕骂道:“姓肖的,三十多年的情,你全忘了吗?你怎能下得了这等辣手。”

  方雪宜虽然觉出肖无痕拍开⽳道之举,竟然使得瞿⾼风吐出大口鲜⾎,实是大出常规之外,但可并未看出有什么不对,甚至听得瞿⾼凤责驾肖无痕以后,仍然有些不明⽩,正待皱眉询问肖无痕,这是为了什么?耳中忽然听得肖无痕大笑之声道:“瞿⾼凤,如果我肖某落到今天地步,刚才那一掌改由你翟兄来替肖某活⽳的话,只怕后果比眼下要严重得多了。”

  瞿⾼凤两眼之中充満了怨毒之⾊,恨恨地切齿道:“肖无痕,你比老夫恶毒了千倍,不错,老夫如是有机会为你拍开⽳道,确是可能借此良机,取你一命,但总比你散去我一⾝功力,落个长痛不如短痛的好啊!”话音未已,怨毒的眼⾊,已经被泪光所罩没,瞿⾼凤虽然一生为恶,但落到一⾝真力散去,空有満肚子绝招,再也无法施展,确是使人有英雄末路之叹!

  方雪宜这时才明⽩肖无痕借着解⽳的机会,已然震散了瞿⾼风的全⾝真气,使他由此而后,再也不能论武,方才引起瞿⾼风那等怒毒愤恨。

  肖无痕哈哈一笑,竟是将那瞿⾼凤扛在肩上,向方雪宜道:“老弟,见到剑神陈大侠之时,就说昔⽇故肖伯延向他问候。”

  他话音未已,申行时脫口叫道:“原来你老是点苍派的那位失踪多年的长老矮剑客肖伯延老前辈吗?晚辈真正是失敬了!”

  大步上前,长揖到地。

  肖某秃顶一摇,笑道:“不敢当,申老弟的侠名,老朽早已闻名。”

  申行时道:“晚辈昔⽇听过很多你老的豪侠事迹,点苍剑派传说你老失踪,想不到你老竟是摇⾝一变,成了南天二怪之一。”

  肖无痕哈哈大笑道:“申老弟,老朽这肖伯廷的名号,除了向剑神陈大侠尚敢提上一提,对武林朋友而言,肖伯廷应是早已不在人间了,尚盼老弟包涵,莫将此讯透露出去。”

  话音一顿,又道:“老朽这三十年来,不惜混迹二怪魔道中的心愿,今⽇总算假方老弟之手成功,从今而后,老朽也许不再下山了…”

  申行时闻言:顿时明⽩这位昔年的点苍长老,居然是为了想牵制竹道瞿⾼凤,不让他过分为恶才隐姓埋名,和瞿⾼凤结成兄弟,这等不惜⾝⼊地狱的义行,感动的申行时虎目之中,孕着泪光,低声道:“老前辈舍⾝饲虎之德,实是人天共鉴…”

  肖无痕不容申行时多说,朗声一笑道:“老兄台,老朽虽有以⾝啖虎之心,但却是方老弟成就了这番功德,三十年来,瞿⾼凤防我之甚,远过于防范他人,否则,老朽也不会等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机会下手了…”语音一歇,掉头向方雪宜道:“方老弟,多谢你助了老朽成功,别忘记见到今师之⽇,代故人向他问候一声安好啊!”侧转⾝躯,就待举步离去。

  方雪宜打申行时的一番谈话之中,已经了然肖无痕必是一位⽩道大侠,而且他仍是不借自毁侠名斜跻⾝魔道之中,肖无痕的这等义风侠行,自是令他大为钦仰,当下连忙抱拳道:“晚辈记下了…不过,老前辈的盛情,先师已无法接受了。”

  方雪宜话音甫落,肖无痕刚刚踏出的左⾜,陡地收了回来,连打在肩头的瞿⾼风,也被他松手跌落在地上,狂睁着两眼,喝道:“你…你说剑神陈大侠怎么了?”

  方雪宜凄然道:“先师已于月前逝世了。”

  肖无痕如雷击般的呆立当地,久久未出一声。⾖大的泪珠,夺眶而出,顺着那圆圆的脸上,流満了颔下的胡须。

  方雪宜睹状,心中大为悲痛,一时竟然掩面哭出声来。

  夜凤飘飘,寒月朦胧,荒山偶有猿啼,益发增加了这庵前的凄凉气氛。

  大约过了⾜⾜顿饭之久,肖无痕方始仰天长长一叹,⾼声道:“苍天啊!为什么好人就不会长寿呢?武林之中,可以死去千万个像肖某这等无用之人,却不能没有剑神陈大侠,而老天你既能容得下肖某这等人活在世间,为什么又容不下陈大侠一人?天啊…你也太不长眼睛…”

  沉痛的呼唤,字字扣人心弦,连申行时也忍不住泪如泉涌地大叫道:“老前辈问得好,申某心中要说的话,你老终于代我说出来了…”

  肖无痕忽然举手抹去了泪痕,大声道:“申老弟,听你之言,莫非受过陈大侠的恩惠吗?”

  申行时道:“活命之恩,有如重生⽗⺟。”

  肖无痕陡然大笑道:“是了,陈大侠一死,你老弟永没报恩的机缘,所以如此伤心,是吗?”

  申行时呜咽道:“一代仁侠剑神,竟然盛年仙去,武林同道,失此栋梁,自应为之同声一哭,申某活命之恩,纵是陈大侠未死,以陈大侠所能,申某又何能报答?老前辈似是应比晚辈明⽩啊!”肖无痕秃头连点,道:“不错,这报恩两字,你果是谈不到…”话音一顿,忽然向方雪宜道:“方老弟,陈大侠是道成升天的吗?”

  方雪宜含泪道:“先师是因病逝世。”

  肖无痕怔了一怔道:“陈大侠也会被病魔夺去命吗?这…这叫老朽怎肯相信?”

  但他忽然不再说话,打地上抓起那奄奄一息的瞿⾼凤打在肩头,言又止地向方雪宜打了个问讯,径自掉头向林外行去。

  方雪宜只道他临去之时,必将有几句话代,孰料这老人居然说走就走,心中一愣,脫口道:“肖前辈这就要走了吗?”

  肖无痕已在三丈以外的林木之中,闻言长叹一声道:“老弟,瞿⾼凤武功已失,老朽与他相处三十年,总不能眼看他无处安息立命,老朽此去,打算安顿好了这位老友,然后再寻找老弟…至于老朽与神尼断指之仇,说穿了只不过是苦⾁计而已!”

  方雪宜抱拳一揖道:“老前辈不是说不再下山了吗?”

  肖无痕凄然狂笑三声,道:“陈大侠如是仍在世间,老朽自是不必再恋红尘,碍手碍脚的,但陈大侠过早仙去,老弟你又如此年轻,老朽倘若仍然独善其⾝,⾼蹈自隐,那岂不是成了真正的恶人了?”话音未落,人已跃上崖去!

  方雪宜长长地吁了口气,呆望着肖无痕去处道:“风尘奇士,侠道⾼人,果是有他过人之处…”

  那一直在旁未出一声的雪涛,此刻忽然低声道:“天过四鼓,申大侠可要到庵內坐上一会,待贫尼为大侠准备一点儿热茶,暖暖⾝子?”

  申行时间言,抬头打量了一下天⾊,‮头摇‬道:“不必了,小师⽗,申某也该回寺了。”

  话音顿了顿,向方雪宜抱拳道:“小兄弟,今宵之事,可能是由兄弟行踪不够隐秘引起,幸而那肖怪乃是点苍长老,老弟又武功⾼強,否则,申某只怕要铸下终⾝难以弥补的大憾了…”

  方雪宜早已料到那南天二怪必是跟申行时而来,但申行时自己不说,他可未便说出,此时闻言,更是‮头摇‬道:“申大侠不必自责,此事已成过去,莫要挂在心上了!”

  申行时似是想再说话,但他终于強忍在心,抱拳一揖道:“改⽇兄弟再来问候!”

  转⾝大步而去。

  方雪宜也略一抱拳,这才和雪涛师妹回转庵中。

  经此一来,直到神尼在第十天回庵,卧云岩上并无其他事故发生。当方雪宜把南天二怪袭击之事向神尼说明以后,神尼只是邹眉淡淡一笑道:“我已经知道了。”

  话音一顿,忽然间道:“孩子,你的剑法练得怎样了?”

  方雪宜脸⾊微泛‮晕红‬,道:“弟子愚蠢,师叔所授十四式变化弟子只练会了十式…”

  神尼点点道:“那另外的四式,你想必是当时未能记下,是吗?”

  方雪宜道:“弟子确是未能记牢。”

  神尼微笑道:“孩子,你莫要怈气,十天之內,你能练十式变化,已非常人所及了。”语音略顿,接道:“孩子,师叔原要你留在山上半年,把你师祖全部武功练成,但眼下却不能不稍作改变,孩子,由今⽇起师叔要在十天之內,把你师祖全部武功传授于你,半月之后,你就该下山去了。”

  方雪宜呆了一呆,心中暗道:“我怎能一下子记得那么多呢?”

  但他口中却未把心中所想说出,只皱眉道:“师叔要弟子提前下山吗?”

  神尼低叹了一声,道:“不错!”

  方雪宜低叹道:“弟子十分愚笨,看来这只有十多天的时光,是无法把师祖武功全部学成了。”

  神尼点头道:“孩子,师叔也知道你决无可能在十天中学会许多,但师叔只要把口诀和变化告知于你,下山以后,你仍可以练成功的!”

  方雪宜心知师叔既已决定,必然是有了重大原因,当下恭敬他说道:“弟子遵命!”

  神尼叹息一声道:“孩子,我知道你心中一定有很多的话要说,但时⽇已然无多,师叔不想再浪费这半个月的宝贵时光,一切事等你下山之后,你自然就会明⽩,师叔还是先把师祖的武功传授给你,孩子,今后你能否赶得上你师⽗,继承师祖遗志,光大剑神的名望,那可就靠你自己的努力了。”

  方雪宜凛然恭应道:“弟子知道!”

  神尼淡淡一笑道:“今天你先把那四式变化练,明天起,师叔就要传你那剑法中的最后一招了…”话音略顿又道:“龙行九剑记之后,你已可算习成了师祖武功的九成,还有一成就要靠你自己去领悟了,师叔已然教不了你啦!”方雪宜听得有些不解地笑道:“师叔,那另外一成武功,可是师祖并未留下遗笈秘本吗?”

  神尼失声笑道:“不是!”瞧着方雪宜发呆的神态,神尼接上又道:“孩子,十成武功,就一般人而言,经验应占三成,但因为你师祖所传的武功,博大精深,洞烛机先于敌方未动之前,故而你只要有一成动手的经验就够了,所以,这最后一成武功,就是指的对敌经验而言!”

  方雪宜心中突然想起自己在那荒野茅舍,一剑刺伤魔刀田远之时,田远刀势不出,自己竟然不知如何专招伤敌之事,顿时了然师叔所说师祖留下的武功,已能料敌机先,果然不假。

  而且方雪宜也明⽩师叔把动手经验,列为武功中的一成,确是实情,因为当⽇自己倘使有了动手经验,那刀魔田远就算不肯菗刀出鞘,自己也能够凭着对敌的经验,使对方移动⾝形,然后就势出剑伤敌。转念至此,他恍然笑道:“弟子明⽩了!”

  神尼笑道:“你明⽩就好,孩子,咱们该去练那四式剑招啦!”

  十天的时间,弹指即过,方雪宜几乎是昼夜不息地默念着那师祖最后添创的一招剑法,任凭如此,他仍然未能窥其全貌,只约略地把这一招的七大变化,记下了一个大概。

  敢情当年剑圣龙超群手创此招剑法之⽇,几乎花费了五年时光,方雪宜能够在短短的十天之中,记下了七式变化的大概,实则是为人所不能为的了。

  打第十一天起,金顶神尼竟是要方雪宜从头至尾的把所有武功,循序渐进地一一从头演练,到第十四天的⻩昏为止,正好把自己这三年多所习,全部演练完毕。

  方雪宜至此方始明⽩,师叙为何要自己在第十五天下山的原故了,原来她老人家要留下四天时间,彻头彻尾地考量自己一番。

  当夜,神尼把方雪宜唤到禅房之中,对劳师祖的遗像,又谆谆告咸了一遍,最后,竟然长长一叹道:“孩子,你深山学艺,已有三年零九个月之久,此番下得山去,武林之中,必然有了变动,你千万莫要忘记,那五大魔主看似一切动源,但实际上,只怕还有隐⾝幕后的恶人,你师⽗的绵病榻之事,你乃是亲目所睹,孩子,你可要当心些才是!”方雪宜心中虽是明⽩师叔突然要自己提前下山固有深意,但却一直不敢询问,心中暗道:“自己明⽇就要离去,如果自己仍不启齿,下山以后,又要到几时才能再回山叩问?”当下略一沉昑,低声问道:“师叔,弟子有一件事,不知当不当问?”

  神尼道:“明⽇你就要下山了,心中如有疑难之事,就赶快说出来吧!”

  方雪宜道:“师叔本是要弟子留在庵中半年,现在三个月不到,师叔突然要弟子提前下山,是不是师叔因为有什么重大的事故发生,才命弟子赶去解决。”

  神尼‮头摇‬道:“错了!孩子,如是师叔有事要你去办,岂会到此刻尚不告诉你之理?”

  方雪宜一怔道:“是啊,弟子想错了。”

  神尼忽然凄凉地一笑道:“孩子,师叔也不想瞒你,你明⽇下山之后,师叔也将于五⽇之后,离山他去了。”

  方雪宜呆了一呆道:“师叔也要下山吗?”

  神尼淡淡一笑道:“不错。”

  方雪宜道:“师叔几时重回金顶?”

  神尼‮头摇‬道:“不知道,也许…也许…”突然目光一黯,住口不语。

  方雪宜惶然失声道:“师叔,弟子如是想向师叔叩问金安,莫非回到金顶也见不到你老吗?”

  神尼长长一叹,道:“孩子,你这番孝心,师叔记住了,其实,师叔此行如是顺利,半年之中,也许就会回转峨嵋,否则,只怕咱们已难有再见的机缘…”

  话音一顿,室了师祖遗像一眼,接道:“不过,一年之后你如有暇,最好能来此一行,也好取去师祖的遗像。”

  方雪宜忽然觉出师叔这语焉不详的话句之中,仿佛充満了不祥之意,心中大为震悸,脫口道:“师叔言下之意,莫非此行十分凶险?”

  神尼道:“不一定,在我未见那人之前,吉凶善严均无从先知,孩子,这是师叔的私事,你也不必多问了。”

  方雪宜接道:“师叔,有事弟子服其劳,这事能否由弟子代师叔前去呢?”

  神尼连连摇‮头摇‬:“不可能。”

  这斩钉截铁般的回答,只听得方雪宜呆了半晌。

  神尼瞧着方雪宜双目之中,泪光闪闪,心中大为不忍,低声道:“孩子,你别为师叔耽心,如论武功,师叔或许连你也強不过,但如若论起行事的机智和谨慎,时下尚无⾼过师叔之人,孩子,你大可放心,在你师傅死因未明之前,师叔不会遽而轻生的。”

  方雪宜拭着热泪说道:“弟子几时再问你老请安呢?”

  神尼沉昑了一下,叹息道:“你不必找我,由今⽇算起,一年之內,师叔自会前去寻你…孩子,你该去收拾行装,也好顺便向雪儿师妹道别啦!”

  方雪宜恭就应一声:“弟子遵命!”这才暗暗地拭着泪,转⾝退出了禅房。

  第二天一早,方雪宜换上了雪涛师妹为他裁制的一袭崭新的天蓝长衫,助下挂着那支剑神遗留的宝剑,左肩翱了个小小的地⻩布包,一步三回头的走下了金顶。

  他心中有着挥不去的依恋之情,也有着说不出的不安的预兆,仿佛一旦离开卧云庵,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得到师叔和雪涛师妹一般的难过,但究竟已经长大了,纵然心中那么不安,难过,口中却是一字也未说出来。

  他经过伏虎禅寺时,确曾想到去看看申行时,但他忽然想起了大伯⺟和方珞,顿时有着归心似箭之思,恨不得揷翅飞到嘉定府,去找那程子望打听一下大娘下落,因此,他在伏虎寺前略一张望,竟然忍住了⼊寺心愿,大步奔向峨嵋县城。

  方雪宜在城中打个尖,从师⽗留给自己的几十片金叶子之中,取出一片,在马市场选了一匹快马,顺着官道,直向嘉定驶去。

  ⻩昏时分,方雪宜已经打马奔进了嘉定府的城门。

  四年不到,旧地重游,方雪宜心中不噤有人事全非之感,当年的嘉定,仅仅是泯江和大渡河两条⽔路的朋友,就不下千人之多,他四年前随着中洲三侠来此之⽇,经过街上之时,他曾瞧到不少精神抖擞的武林和豪气过人的江湖好汉,比肩接踵,熙来攘往,但今⽇踏进城门,却见不到一个这类人物,大街之上,显得冷冷清清,偶尔见到几位劲装汉子,也都是长的模眉怒目,面容可憎。

  方雪宜知道有些不对,但他在没有见到程子望以前,可不想妄下评断,一提缰绳,竟是穿城而过,直向程家庄驰去。

  方雪宜在离开嘉定之时,并未注意到那程家庄究竟在城北还是城西,北刻穿城而去,面见到骄由左手方位来,方始明⽩,那程家庄乃是在北门之外,翠竹依旧风而立,但翠竹的里面,却已然见不到半间完整的房舍。

  当年那住了程子望一家上上下下百十号人口的程庄家,此刻却只剩下了一片瓦砾,残砖断墙,屋圮墙倒,从那滋生得十分茂密的已枯野草看来,程家庄应是去了很久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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