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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叶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万水千山走遍 作者:三毛 | 书号:40339 时间:2017/9/15 字数:918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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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完了电话,心中反倒松了口气。 朋友马各不在家,留下了口讯给他的⽗亲,总算是连络过了,见不见面倒在其次。 旅途的疲倦一⽇加深一⽇,虽然没有做什么劳苦的工作,光是每⽇走路的时间加起来便很可观,那双脚也老是⽔泡。无论在什么时候,看见旅馆的 ![]() 打完电话时正是炎热的午后,朦胧中阖了一下眼睛,柜台上的人来叫,说是楼下有客在等着。 我匆匆忙忙的跑下去,看见找不着的马各就站在大厅里。 多年不见,两人犹豫了一会儿,才向彼此跑过去。“马各,我回来了!”我喊了起来。 “回来了?什么时候来过厄瓜多尔了?”他将我拉近,亲了一下面颊。 “忘了以前跟你讲的故事了?” “还是坚持前生是印地安女人吗?”他友爱的又将我环抱起来,哈哈的笑着。 “而且不是秘鲁那边的,是你家国里的人,看我像不像?”他也笑昑昑的看着他。 马各双手揷在长 ![]() “还好吗?”他拍拍我的脸,有些无可奈何的看着我。“活着!”我叹了口气,将眼光转开去,不敢看他。马各是多年的朋友了,结婚时给寄过贺卡,我失了自己的家庭时,又给写过长信,后来他由法国去了黎巴嫰,又回到自己的家国来,彼此便不联络了。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谁都不说话。 “说说在厄瓜多尔的计划吧!” “上安地斯⾼原去,跟印地安人住半个月到二十天,沿途六个大小城镇要停留,然后从首都基托坐车下山,经过低地的另外两个城,再回到这儿来搭机去秘鲁,总共跑一千几百公里吧!” 当时我正住在厄瓜多尔最大的海港城娃雅基的旅馆里。“先来我们家过了节再走,明天圣诞夜了!”“我这种人,那有什么节不节,谢谢你,不去了!”“几号上⾼原去?” “二十五号走,第一站七小时车程呢!” “先去哪里?” “里奥庞巴!”我又说了那个城附近的几个小村落的名字。“你的地理不比我差,前世总是来过的罗!”马各笑着说。“要去找一片湖⽔——”我说。 “湖应该在沃达华罗啊,弄错了没有,你?”我知道没有错,那片湖⽔,不看详细地图找不着,可是它必是在的。 “ECHO,可不可以等到二十七号,我开车回首都基托去上班,你和那位同事跟我沿途玩上去?那样不必坐长途公车了!” 最令人为难的就是朋友太过好意,接受别人的招待亦是于心难安的,以我这么紧张的个 ![]() 坚持谢绝了马各,他怎么说,也是不肯改变心意。 约好二十⽇后两人都在基托时再联络,便分手了。对于不认识的马各,米夏的趣兴比我还大,因为马各是社会学家,跟他谈话会有收获的。 听说有便车可搭,米夏巴不得跟了同去。这两个人语言不通,如果长途旅行尚得做他们翻译,便自讨苦吃了。再说,我要去的印地安人村落仍是极封闭的地方。如果三个游客似的人拿了照照机进去,效果便很可能是相反的坏了。 厄瓜多尔二十八万平方公里的土地,简单的可分三个部分。 东部亚马逊丛林,至今仍是莽荒原始,一种被叫做“希哇洛斯·布拉浮”的野林人据说仍然吹箭猎头,他们不出来,别人也不进去。 厄瓜多尔的府政对于丛林內的部落至今完全没有法子控制,便两不相涉了。 中部的厄瓜多尔,一路上去便是安地斯山脉所造成的⾼原,两条山链一路伸沿到哥伦比亚,中间大约六十五公里阔的大平原里,纯⾎的印地安人村落仍是多不胜数。他们的人口,占了六百万人中的百分之四十。 ⾼原上除了几个小城之外,六十多万人口的首都基托,就建在海拔两千八百十公尺的北部山区里,是世界第二⾼的首都。 南方的海岸部分,一般书中叫它做低原,那儿气候常年炎热,家产丰富,一座叫做“葛位托”的中型城市,更有另一个别名——国中城。 许多广东来的老华侨,在那儿已经安居三代了。那儿的“香蕉王”便是一位国中老先生。 厄瓜多尔另有几个小岛,叫做“加拉巴哥斯”泡在远远的太平洋里面。 渴切想去的地方,在我,当然是安地斯山脉。其实山区里的⾼原民人,自有他们的语言和族称,只是当年哥伦布航海去找国中,到了古巴,以为安抵印度,便将当时美洲已住着的居民错称为“印度人”便是而今美洲印地安人名称的由来了。 车子是中午在炎热的海港开出的,进⼊山区的时候,天气变了,雨⽔倾倒而下,车厢內空气浑浊不堪,我靠着窗户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当我被刺骨的微风冻醒时,伏盖着的安地斯苍苍茫茫的大草原,在雨后明净如洗的⻩昏里将我整个拥抱起来。眼前的景⾊,该是梦中来过千百次了,那份眼 ![]() 只因没有防备这座在⾼原上仍然拔地而起的大山是这么突然出现的,我往后一靠,仍是吃了一惊。看见山的那一骇,我的灵魂冲了出去,飞过油加利树梢,飞过田野,飞过草原,绕着这座冷冰积雪的山峰怎么也回不下来。 一时里,以为自己是车祸死了,心神才离开了⾝体,可是看看全车的人,都好好的坐着。 “唉!回来了!”我心里暗暗的叹息起来。对于这种似曾相识的感应,没有人能数说,厄瓜多尔的⾼地,于我并不陌生的啊! “阿平!阿平!”米夏一直在喊我,我无法回答他。我定定的望着那座就似扑庒在 ![]() ![]() 一时里,今生今世的种种历练,电影般快速的掠过,那些悲 ![]() 大概死,便是这样明净如雪般的清朗和淡漠吧!“哎呀!你的指甲和嘴 ![]() “这一带,书上说超过三千两百公尺,下到里奥庞巴是两千六百五十。” 这时候我才看了一下自己的双手,怎么都肿起来了,呼昅也困难得很。 什么灵魂出窍的感应, ![]() 女人围着深⾊的长裙,披了好几层彩⾊厚厚的肩毡,梳着耝辫了,头上不可少的戴着旧呢帽。 两个人专心的蹲在那儿用手撕一块面包吃。我注视着这些纯⾎的族人,心里噤不住涌出一阵认同的狂喜,他们长得多么好看啊! “老妈妈啊!我已经去了一转又回来了,你怎么还蹲在这儿呢!”我默默的与车边的妇人在心里 ![]() 这个小镇的几条街上,全是印地安人,平地人是看不到了。 暮⾊更浓了。街上人影幢幢,一切如梦如幻,真是不知⾝在何处? 方才下了里奥庞巴的公车站,一对欧洲模样的男女好似来接我们似的走了上来。 那时我的心脏已经很不舒服了,对他们笑笑,便想走开去,并不想说什么说。 他们拦住了我,一直请我们去住同一家旅馆,说是那间房间有五个 ![]() 那对旅客是瑞士来的,两人从基托坐车来这小城,预备看次⽇星期六的印地安人大赶集。看上去正正派派的人,也不拒绝他们了。 进了旅舍,选了靠窗的一张铺位,将简单的小提包安置在 ![]() 旅行了这一串家国,行李越来越多,可是大件的东西,必是寄存在抵达后的第一个旅舍里,以后的国內游走,便是小提包就上路了。 打开牙膏盖子,里面的牙膏哗一下噴了出来,这样的情形是突然上到⾼地来的庒力所造成的,非常有趣而新鲜。初上⾼原,不过近三千公尺吧,我已举步无力,晚饭亦不能吃,别人全都没有不适的感觉,偏是自己的心脏,细细针刺般的疼痛又发作起来。 没有敢去小城內逛街,早早睡下了。 因为睡的是大统铺,翻⾝都不敢,怕吵醒了同室的人,这样彻夜失眠到清晨四点多,窗外街道上赶集的印地安人已经喧哗的由四面八方进城来了。 里奥庞巴的星期六露天市集,真是世上仅存的几个惊喜。一般来厄瓜多尔的游客,大半往著名的北部活达华罗的市集跑,那儿的生意,全是印地安人对⽩人,货品 ![]() 満城彩⾊的人,缤纷活泼了这原本寂静的地方。他们自己之间的 ![]() ![]() ![]() 但愿这市集永远躲在世界的一角,过他们自己的⽇子,游客永远不要知道的才好。 印地安人的⾐着和打扮,经过西班牙人三四百年的统治之后,已经创出了不同的风格。 市集上的印地安男人沉静温柔而害羞。女人们将自己打扮得就像世上最初的女人,她们爱花珠子、爱颜⾊、虽然喧哗笑闹,却也比较懂得算计,招揽起生意来,和气又媚人。那些长裙、披肩、 ![]() 虽说统称印地安人,其实各人的⾐着打扮,甚而帽沿的宽狭,都因部落不同的而有差异,细心的人,观察一会儿,便也能区分了。 在我眼中,印地安人是世上最美的人种,他们的装饰,只因无心设计,反倒自成风格。而那些脸谱,近乎亚洲蒙古人的脸,更令我看得痴狂。 ⾼原地带的人大半生得矮小,那是大自然的成绩。这样的⾝体,使得⾎ ![]() 看了一整天的市集,没有买下什么,这份美丽,在于气氛的 ![]() 卖东西的印地安人,才是最耐看的对象。 坐在行边地上吃烤猪时,偷偷的细听此地人讲契川话,付帐时,我亦学了别人的音节去问多少钱,那个胖胖的妇人因此大乐。 便因我肯学他们的话,卖烤猪的女人一面照顾她的猪,一面大声反复的教我。很疼爱我的样子。 教了十几句,我跑去别的摊子立即现用,居然被人听懂了。他们一直笑着,友善的用眼睛悄悄瞟着我。⻩昏来临之前,镇上拥挤的人嘲方才散光,一座美丽的城镇,顿时死寂。 我爬上了城外小丘上的公园,坐在大教堂的前面,望着淡红⾊的云彩在一片平原和远山上慢慢变成鸽灰。呼昅着稀薄而凉如薄荷的空气,回想⽩⽇的市集和印地安人,一场繁华落尽之后所特有的平静充満了 ![]() ![]() 次⽇早晨,当我抱着一件厚外套,拿着自己的牙刷出旅舍时,一辆旅行车和它的主人华盛顿,还有华盛顿的太太及一男一女的小孩,已在门外站着等了。 车子是前晚在小饭店內跟老板谈话之后去找到的,不肯只租车,说是要替人开去。 那位叫做华盛顿的先生本是推土机的机械师,星期天才肯出租车子,他的名字非常英国。 我要去的一群印地安人村落,大约需要几小时的车程在附近山区的泥沙路內打转。华盛顿说,他的家人从来没有深⼊过那儿,要求一同参加,我也一口答应了。只有米夏知道,如果附近果然找到那片在我強烈感应中定会存在的湖⽔,我便留下来,住几⽇,几天后自会想法子回镇。 这一路来,米夏的趣兴偏向美洲殖民时代留下来的辉煌大建筑与教堂,还有数不清的博物馆,这一切在使他 ![]() 我因教堂及博物馆看得不但 ![]() 向往的是在厄瓜多尔这块尚没有被游客污染的土地上,亲近一下这些纯⾎的印地安人,与他们同样的生活几天,便是満⾜了。 于是米复选择了镇內的大教堂,我进⼊⾼原山区,讲好两人各自活动了。 这趟坐车去村落中,米夏自然跟去的,他独自跟车回来便是了。 这样开了车去山区,华盛顿尽责的找村落给我们看,那儿的印地安,看见外人进来,便一哄而散了。因为无法亲近他们,使我一路闷闷不乐。 眼看回程都来了,我仍然没有看见什么,一条没有经过的泥路横在面前,心中不知为何有些触动起来,一定要华盛顿开进去。 “这儿我没有来过,据说山⾕內是块平原,还有一片湖⽔——”他说。 听见湖⽔,我反倒呆了,说不出话来。 我们又开了近四十分钟的山路。 那片草原和⽔啊,在明净的蓝天下,神秘的出现在眼前,世外的世外,为何看了只是觉得归乡。 “你们,拜托,米夏不许再拍照了!”我下了车就赶他们,湖边没有车路了。 远处的炊烟和人家那么平静的四散着,没有注意到陌生人的来临。 这时华盛顿的太太才惊觉我要留下,坚决反对起来。“我一个人进村去找地方住,如果找到了,出来跟你们讲,可以放心了吧!” 过了四十分钟不到,我狂跑过草原,拿起了自己的外套和牙刷,还有一盒化妆纸,便催他们走了。“过几天我来接你!”米夏十分惊怕的样子,依依不舍的上车了。 他不敢跟我争,赢不了这场仗的。虽然他实在是不很放心。 车子走了,草原上留下一个看不去极渺小的我,在⻩昏的天空下静静的站着。 在湾台的时候,曾经因为座谈会结束后的力瘁和空虚偷偷的哭泣,而今一个人站在旷野里,反倒没有那样深的寂寞。 我慢慢的往村內走去,一面走一面回头看大湖。误走误撞,一片梦景,竟然成真。 有时候我也被自己的预感弄得莫名其妙而且惧怕。她叫做“吉儿”印地安契川语发音叫做Jier儿。我先是在她的田地上看动物,那儿是一匹公牛、一匹啂牛、一只驴子和一群绵羊。 一站在那儿,牛羊就鸣叫起来了。 吉儿出门来看,并没有看我的人,眼睛直直的钉住我脖子上挂的一块银牌——一个印地安人和一只骆马的浮雕便在牌子上,古董店买来的小东西。 她也没问我什么地方来的,走上前便说:“你的牌子换什么?我想要它。” 她的西班牙语极零碎,并着讲的。 我说留我住几⽇,给我吃,我帮忙一切的家务,几天后牌子给她,再给一千个“苏克列”——厄瓜多尔的钱币。她马上接受了。 我就那么自然的留了下来,太简单了,完全没有困难。吉儿有一个丈夫和儿子,两间没有窗户只有大门的砖屋。第一天晚上,她给了我一张席子,铺在⼲的⽟米叶堆上,放了一个油米,我要了一杓⽔,喝了便睡下了。隔着短木墙的板,一只咖啡⾊的瘦猪乖乖的同睡着,一点也不吵。他们全家三人睡在另一间,这些人不问我任何问题,令人觉得奇怪。 这家人实在是好,能盖的东西,全部找出来给了我。在他们中间,没有害怕,只是觉得单纯而全安。第二⽇清晨,便听见吉儿的声音在门外哇哇的赶着家畜,我也跟着起 ![]() 我跟她往湖边去,仍是很长的路,湖边泥泞一片,吉儿打⾚脚,我用外套內带着的塑胶袋将鞋子包起来,也走到湖边去帮她汲⽔。 虽然这是一个村落,里面的房舍仍是稀落四散的,因为各人都有田庄。 一九七三年此地的府政有过一次土地改⾰,印地安人世居的土地属于自己的了,他们不再为大农场去做苦工。印地安人村居的⽇子,我尽可能的帮忙做家事,这些工作包括放牛羊去湖边的草地上吃草,替吉儿的儿子接纺纱时断了的线,村附近去拾柴火,下午一起晒太 ![]() ![]() 我们一⽇吃一顿,可是锅內的稀汤,却一直熬到火熄,那是随便吃几次的,吉儿有一只铝做的杯子。我也逛去别人的家里,没有人逃我,没有人特别看看我。奇怪的是,居然有人问我是哪一族的——我明明穿着平地人的牛仔 ![]() ⻩昏的时候,田里工作的男人回来了,大家一起坐在门口看湖⽔与雪山,他们之间也很少讲话,更没有听见他们唱歌。 那片湖⽔,叫做“哈娃哥恰”便是心湖的意思。⽟米收获的季节已经过了,收获来的东西堆在我睡房的一角,里面一种全黑⾊的⽟米,也跟那咖啡猪一样,都是没见过的东西。 黑⽟米不是磨粉的,吉儿用它们煮汤,汤成了深紫⾊,加上一些砂糖,非常好喝。 这儿的田里,种着洋葱、马铃薯和新的⽟米青禾。湖里的鱼,没有人捞上来吃。 问他们为什么不吃鱼,吉儿也答不上来,只说向来不去捉的。 湖⽔是乡愁,月光下的那片平静之⽔,发着银子似的闪光,我心中便叫它银湖了。 村中的人睡得早,我常常去湖边走一圈才回来,夜间的⾼原,天寒地冻,而我的心思,在这儿,简化到零。但愿永不回到世界上去,旅程便在银湖之滨做个了断,那个叫做三⽑的人,从此消失吧! 别人问我叫什么,我说我叫“哈娃” 村中的老妇人一样喜爱珠子,我去串门子的时候,他们便将唯一的珍宝拿出来放在我手中,给我看个够。我们不多说话。 岁月可以这样安静而单纯的流过去,而太 ![]() 也就是在那儿,我看到了小亚细亚地区游牧民族的女人佩带的一种花彩石,那是一种上古时代的合成品,至今不能明⽩是什么东西造出来的。 它们如何会流传到南美洲的印地安人手中来实在很难猜测。 这种石头,在北非的市场上已经极昂贵而难得了。妇人们不知这种宝石的价值,一直要拿来换我那块已经许给吉儿的银牌,不然换我的厚外套。 不忍期负这群善良的人,没有 ![]() ![]() “各林哥”便是我们对⽩人的统称。 村里的人大半贫苦无知,连印加帝国的故事,听了也是漠不关心而茫然。 他们以为我是印加人。 最远的话题,讲到三百里外的沙拉萨加那边便停了。我说沙位萨加的男男女女只穿古怪的黑⾊,是因为四百年前一场战争之后的永久丧服,他们听了只是好笑,一点也不肯相信。 吉儿一直用马铃薯喂猪,我觉得可惜了,做了一次蛋薯饼给全家人吃,吉儿说好吃是好吃,可是太⿇烦了,她不学。银湖的⽇子天长地久,她似出生便在此地度过,一切的记忆,都让它随风而去。 望着那片牛羊成群的草原和⾼⾼的天空,总使我觉得自己实在是死去了,才落进这个地方来的。 “你把辫子打散,再替你 ![]() 村中一间有着大镜子人家的男人,正在给我梳头,长长的红⾊布条,将辫了 ![]() 就在这个时候,听见细细的卡嚓一声。 室內非常安静,我马上抬起了头来。 那个米夏,长脚跨了进房,用英文叫着:“呀!一个印地安男人替你梳头——” 他的手中拿着相机,问也不问的又举起来要拍。我的朋友沉静的呆站着,很局促的样子。 “有没有礼貌!你问过主人可以进来没有?”我大叫起来。 “对不起啊!”我赶紧用西班牙文跟那个人讲。米夏也不出去,自自在在的在人家屋內东张西望,又用手去碰织布机。 “我们走吧!”我推了他一把。 我跑去村內找每一个人道别,突然要走,别人都呆掉了。跑去找吉儿,她抱了一満怀的柴火,站在屋旁。 “牌子给你,还有钱!”我反手自己去解链条。“不要了!哈娃,不要!”吉儿拚命推。 她丢下了柴,急步跑回屋內去,端了一杯牛 ![]() “你跟各林哥去?”她指指米自。 米夏要求我与吉儿拍照,吉儿听我的,也不逃相机,坐了下来。 消息传得很快,吉儿的先生和儿子都从男上跑回来了。我抱起自己的外套,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吉儿一定拒绝那块银牌子,不说一句话就跑掉了。 我塞了几张大票子给吉儿的丈夫,硬是放在他手里,便向远远那辆停在湖边⼊口处的旅行车跑去。我爱的族人和银湖,那片青草连天的乐园,一生只能进来一次,然后永远等待来世,今生是不再回来了。 这儿是厄瓜多尔,一九八二年初所写的两篇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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