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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叶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新编绘图今古奇观 作者:陈志平 | 书号:39871 时间:2017/9/8 字数:14029 |
上一章 第五十九卷 转运汉遇巧洞庭红 下一章 ( → ) | |
词云: ⽇⽇深杯酒満,朝朝小圃花开。自歌自舞自开怀,且喜无拘无碍。青史几番舂梦,红尘多少奇才。不须计较与安排,领取而今见在! 这首词乃宋朱希真所作,词寄《西江月》。单道着人生功名富贵,总有天数,不如图一个见前快活。试看往古来今,一部十七史中,多少英雄豪杰?该富的不得富,该贵的不得贵,能文的倚马千言,用不着时,几张纸,盖不完酱瓿;能武的穿杨百步,用不着时,几竿箭,煮不 ![]() “造化小儿无定据,翻来覆去,倒横直竖,眼见都如许!”僧晦庵亦有词云:“谁不愿⻩金屋?谁不愿千钟粟?算五行不是这般题目。枉使心机闲计较,儿孙自有儿孙福。”苏东坡亦有词云:“蜗角虚名,蝇头微利,算来着甚⼲忙?事皆前定,谁弱又谁強!”这几位名人说来说去,都是一个意思。总不如古语云:“万事分已定,浮生空自忙。”说话的,依你说来,不须能文善武。懒惰的,也只消天掉下前程,不须经商立业;败坏的,也只消天挣与家缘,却不把人间向上的心都冷了?看官有所不知,假如人家出了懒惰的人,也就是命中该 ![]() 且听说一人,乃是宋朝汴京人氏,姓金双名维厚,乃是经纪行中,少不得朝晨起早,晚夕眠迟,睡醒来,千思想,万算计,拣有便宜的才做。后来家事挣得从容了,他便思想一个久远方法,手头用来用去的,只是那散碎银子。若是上两块头好银,便存着不动。约得百两,便熔成一大锭,把一综红线,结成一绦,系在锭 ![]() 金老生有四子,一⽇,是他七十寿诞,四子置酒上寿。金老见了四子,跻跻跄跄,心中喜 ![]() 四子喜谢,尽 ![]() 是夜金老带些酒意,点灯上 ![]() ![]() ![]() ![]() ![]() 翻⾝下 ![]() ![]() ![]() 王老道:“老拙偶因寒荆小恙,买卜先生道:‘移 ![]() ![]() ![]() 寒荆惊出了一⾝冷汗,⾝体慡快了。及至移 ![]() ![]() “容易。”笑嘻嘻地走进去,叫安童四人,托出四个盘来。每盘两锭,多是红绒系束,正是金家之物。金老看了,眼睁睁无计所奈,不觉扑簌簌吊下泪来,摩抚一番道:“老汉直如此命薄!消受不得。”王老虽然叫安童仍旧拿了进去,心里见金老如此,老大不忍。另取三两零银封了,送与金老作别。金老道:“自家的东西,尚无福,何须尊惠!”再三谦让,必不肯受。王老強纳在金老袖中,金老 ![]() 却原来金老推逊时,王老往袖里 ![]() 袖有断线处,在王老家摸时,已自在脫线处落出在门槛边了。 客去扫门,仍旧是王老拾得。可见一饮一啄,莫非前定。不该是他的东西,不要说八百两,就是三两,也得不去。该是他的东西,不要说八百两,就是三两也推不出。原有的到无了,原无的到有了,并不由人计较。而今说一个人,在实地上行,步步不着,极贫极苦的;却在渺渺茫茫做梦不到的去处,得了一主没头没脑钱财,变成巨富。从来稀有,亘古新闻,有诗为证: 诗曰: 分內功名匣里财,不关聪慧不关呆。 果然命是财官格,海外犹能送宝来。 话说国朝成化年间,苏州府长洲县阊门外有一人,姓文名实,字若虚。生来心思慧巧,做着便能,学着便会。琴棋书画,吹弹歌舞,件件耝通。幼年间,曾有人相他有巨万之富,他亦自恃才能,不十分去营求生产。坐吃山空,将祖上遗下千金家事,看看消下来。以后晓得家业有限,看见别人经商图利的,时常获利几倍,便也思量做些生意,却又百做百不着。 一⽇见人说:“京北扇子好卖”他便合了一个伙计,置办扇子起来。上等金面精巧的,先将礼物,求了名人诗画,免不得是沈石田、文衡山、祝枝山拓了几笔,便值上两数银子; 中等的自有一样乔人,一只手学写了这几家字画,也就哄得人过,将假当真的买了,他自家也兀自做得来的;下等的无金无字画,将就卖几十钱,也有对合利钱,是看得见的。拣个⽇子装了箱儿,到了京北。岂知京北那年自 ![]() ![]() ![]() ![]() ![]() ![]() 一⽇,有几个走海泛货的,邻近做头的,无非是张大、李二、赵甲、钱乙一班人,共四十余人,合了伙将行。他晓得了,自家思忖道:“一⾝落魄,生计皆无。便附了他们航海,看看海外风光,也不枉人生一世。况且他们定是不却我的,省得在家忧柴忧米,也是快活。”正计较间,恰好张大踱将来,原来这个张大名唤张乘运,专一做海外生意,眼里认得奇珍异宝,又且秉 ![]() “好,好。我们在海船里头,不耐烦寂寞,若得兄去在船中说说笑笑,有甚难过的⽇子?我们众兄弟料想多是喜 ![]() 恰遇一个瞽目先生敲着报君知走将来,文若虚伸手顺袋里摸了一个钱,扯他一卦,问问财气看。先生道:“此卦非凡,有百十分财气,不是小可。”文若虚自想道:“我只要搭去海外耍耍,混过⽇子罢了,那里是我做得着的生意?要甚么赍助?就赍助得来,能有多少?便直恁地财爻动?这先生也是混帐。”只见张大气忿忿走来,说道:“说着钱便无缘,这些人好笑,说道:‘你去’,无不喜 ![]() 若虚称谢不尽,接了银子。张大先行道:“快些收拾,就要开船了。”若虚道:“我没甚收拾,随后就来。”手中拿了银子,看了又笑,笑了又看,道:“置得甚货么?”信步走去,只见満街上箧篮內盛着卖的: 红如噴火,巨若悬星。⽪未皲,尚有余酸;霜未降,不可多得。元殊苏井诸家树;亦非李氏千头奴。较“广”似曰“难兄”比“福”亦云“具体” 乃是太湖中有一洞庭山,地软土肥,与闽广无异,所以广桔福桔,播名天下,洞庭有一样桔树绝与他相似,颜⾊正同,香气亦同。止是初出时,味略少酸,后来 ![]() 开得船来,渐渐出了海口,只见: 银涛卷雪,雪浪翻银。湍转则⽇月似惊,浪动则星河如覆。 三五⽇间,随风漂去,也不觉过了多少路程。忽至一个地方,舟中望去,人烟凑聚,城郭巍峨,晓得是到了甚么国都了。舟人把船撑⼊蔵风避浪的小港內,钉了桩橛,下了铁锚,缆好了。船中人多上岸打一看,原来是来过的所在,名曰吉零国。原来这边国中货物拿到那边,一倍就有三倍价,换了那边货物,带到国中也是如此。一往一回,却不便有八九倍利息,所以人都拚死走这条路。众人多是做过 ![]() ![]() ![]() ![]() 也不见秤秤,且先把一个与他看样。”拣个大些的,红得可爱的,递一个上去。只见那个人接上手,-了一-道:“好东西呀!”扑地就劈开来,香气扑鼻,连旁边闻着的许多人,大家喝一声采。那买的不知好歹,看见船上吃法,也学他去了⽪,却不分瓤,一块塞在口里,甘⽔満咽喉,连核都不吐,呑下去了,哈哈大笑道:“妙哉!妙哉!”又伸手到裹肚里,摸出十个银钱来,说:“我要买十个进奉去。”文若虚喜出望外,拣十个与他去了。那看的人见那人如此买去了,也有买一个的,也有买两个、三个的,都是一般银钱。买了的,都千 ![]() 原来彼国以银为钱,上有文采,有等龙凤文的,最贵重; 其次人物;又次禽兽;又次树木;最下通用的,是⽔草。却都是银铸的,分两不异。适才买桔的,都是一样⽔草纹的,他道是把下等钱买了好东西去了,所以 ![]() 今肯加些价钱,再让几颗去罢。适间已卖出两个钱一颗了。” 其人在马背上拖下一大囊,摸出钱来,另是一样树木纹的,说道:“如此钱一个罢了。”文若虚道:“不情愿,只照前样罢了。” 那人笑了一笑,又把手去摸出一个龙凤纹的来道:“这样的一个如何?”文若虑又道:“不情愿,只要前样的。”那人又笑道: “此钱一个抵百个,料也没得与你,只是与你耍。你不要俺这一个,却要那等的,是个傻子!你那东西,肯都与俺了,俺再加你一个那等的,也不打紧。”文若虚数了一数,有五十二个,准准的要了他一百五十六个⽔草银钱。那人连竹篓都要了,又丢了一个钱,把篓拴在马上,笑昑昑地一鞭去了,看的人见没得卖了,一哄而散。 文若虚见人散了,到舱里把一个钱秤一秤,有八钱七分多重。秤过数个都是一般,总数一数,共有一千个差不多。把两个赏了船家,其余收拾在包里了。笑一声道:“那盲子好灵卦也!” ![]() 说话的你说错了,那国里银子这样不值钱,如此做买卖,那久惯漂洋的,带去多是绫罗缎匹,何不多卖了些银钱回来? 一发百倍了。看官有所不知,那国里见了绫罗等物,都是以货 ![]() ![]() ![]() 闲话休提,且说众人领了经纪主人到船发货,文若虚把上头事说了一遍,众人都惊喜道:“造化!造化!我们同来,倒是你没本钱的,先得了手也!”张便大拍手道:“人都道他倒运,而今想是运转了!”便对文若虚道:“你这些银钱在此置货,作价不多,除是转发在伙伴中,回他几百两国中货物上去,打换些土产珍奇,带转去有大利钱,也強如虚蔵此银钱在⾝边,无个用处。”文若虚道:“我是倒运的,将本求财,从无一遭不连本送的。今承诸公挈带,做此无本钱生意,偶然侥幸一番,真是天大造化了!如何还要生利钱,妄想甚么? 万一如前,再做折了,难道再有洞庭红这样好卖不成?”众人多道:“我们用得着的是银子,有的是货物。彼此通融,大家有利,有何不可?”文若虚道:“一年吃蛇咬,三年怕草索。说着货物,我就没胆气了。只是守了这些银钱回去罢。”众人齐拍手道:“放着几倍利钱不取,可惜!可惜!”随同众人一齐上去,到了店家 ![]() 众人事体完了,一齐上船,烧了神福,吃了酒开洋。行了数⽇,忽然间天变起来。但见: 乌云蔽⽇,黑浪掀天。蛇龙戏舞起长空,鱼鳖惊惶潜⽔底。艨艟泛泛,只如栖不定的数点寒鸦;岛屿浮浮,便似没不煞的几双⽔鹈。舟中是方扬的米簸;舷外是正 ![]() 那船上人见风起了,扯起半帆,不问东西南北,随风势漂去。隐隐望见一岛,便带住篷脚,只看着岛边使来,看看渐近,恰是一个无人的空岛。但见: 树木参天,草菜遍地。荒凉径界,无非些兔迹狐踪;坦迤土壤,料不是龙潭虎窟。混茫內,未识应归何国辖?开辟来,不知曾否有人登? 船上人把船后抛了铁锚,将橹橛泥梨上岸去钉停当了,对舱里道:“且安心坐一坐,候风势则个。”那文若虚⾝边有了银子,恨不得揷翅飞到家里,巴不得行路,却如此守风呆坐,心里焦躁。对众人道:“我且上岸去岛上望望则个。”众人道: “一个荒岛,有何好看?”文若虚道:“总是闭着何碍。”众人都被风颠得头晕,个个是呵欠连天的不肯同去。文若虚便自一个抖擞精神,跳上岸来。只因此一去,有分 ![]() 却说文若虚见众人不去,偏要发个狠,扳藤附葛,直走到岛上绝顶。那岛也苦不甚⾼,不费甚大力,只是荒草蔓延,无好路径。到得上边,打一看时,四望漫漫,⾝如一叶,不觉凄然,吊下泪来。心里道:“想我如此聪明,一生命蹇。家业消亡,剩得只⾝,直到海外,虽然侥幸有得千来个银钱在囊中,知他命里是我的,不是我的?今在绝岛中间,未到实地, ![]() ![]() 大惊道:“不信天下有如此大⻳!世上人那里曾看见,说也不信的。我自到海外一番,不曾置得一件海外物事,今我带了此物去,也是一件稀罕的东西,与人看看,省得空口说着,道是苏州人会调谎。又且一件,锯将开来,一盖一板,各置四⾜,便是两张 ![]() ![]() 众人大笑了一回,说道:“到家时,有人问,只说文先生做了个偌大的乌⻳买卖来了。”文若虚道:“不要笑我,好歹有一个用处,决不是弃物。”随他众人取笑,文若虚只是得意,取些⽔来內外洗一洗净,抹⼲了,却把自己钱包行李都塞在⻳壳里面,两头把绳一绊,却当了一个大⽪箱子。自笑道: “兀的不眼前就有用起了。”众人都笑将起来道:“好算计!好算计!文先生到底是个聪明人。” 当夜无词,次⽇风息了,开船一走。不数⽇,又到了一个去处,却是福建地方了。才住定了船,就有一伙惯伺候接海客的小经纪牙人,攒将拢来,你说张家好,我说李家好,拉的拉,扯的扯,嚷个不住。海船上众人拣一个一向 ![]() 这主人是个波斯国里人,姓个古怪姓,是玛瑙的“玛”字,叫名玛宝哈,专一与海客兑换珍宝货物,不知有多少万数本钱。众人走海过的,都是 ![]() ![]() 看官,你道这是何意?原来波斯胡以利为重,只看货单上有奇珍异宝值得上万者,就送在先席。余者看货轻重,挨次坐去,不论年纪,不论尊卑,一向做下的规矩。船上众人,货物贵的 ![]() 明⽇起个清早,先走到海岸船边来拜这伙客人。主人登舟,一眼瞅去,那舱里狼狼——这件东西,早先看见了。吃了一惊道:“这是那一位客人的宝货?昨⽇席上并不曾见说起,莫不是不要卖的?”众人都笑指道:“此敝友文兄的宝货。”中有一人衬道:“又是滞货。”主人看了文若虚一看,満面挣得通红,带了怒⾊,埋怨众人道:“我与诸公相处多年,如何恁地作弄我?教我得罪于新客。把一个末座屈了他,是何道理!” 一把扯住文若虚对众客道:“且慢发货,容我上岸谢过罪着。” 众人不知其故,有几个与文若虚相知些的,又有几个喜事的,觉得有些古怪,共十余人,赶了上来,重到店中,看是如何。 只见主人拉了文若虚,把 ![]() 主人走了进去,须臾出来,又拱众人到先前吃酒去处,又早摆下几桌酒。为首一桌,比先更齐整,把盏向文若虚一揖,就对众人道:“此公正该坐头一席,你每枉自一船的货,也还赶他不来。先前失敬失敬。”众人看见,又好笑,又好怪,半信不信的一带儿坐了。酒过三杯,主人就开口道:“敢问客长,适间此宝可肯卖否?”文若虚是个乖人,趁口答应道:“只要有好价钱,为甚不卖?”那主人听得肯卖,不觉喜从天降,笑逐颜开。起⾝道:“果然肯卖,但凭吩咐价钱,不敢吝惜。”文若虚其实不知值多少,讨少了,怕不在行;讨多了,怕吃笑。 忖了一忖,面红耳热,颠倒讨不出价钱来。张便大向文若虚丢个眼⾊,将手放在椅子背后,竖着三个指头,再把第二个指,空中一撇道:“索 ![]() “这些我还讨不出口在这里。”却被主人看见道:“果是多少价钱?”张大捣一个鬼道:“依文先生手势,敢象要一万哩。”主人呵呵大笑道:“这是不要卖,哄我而已。此等宝物,岂止此价钱!”众人见说,大家目睁口呆,都立起了⾝来,扯文若虚去商议道:“造化!造化!想是值得多哩。我们实实不知,如何定价?文先生不如开个大口,凭他还罢。”文若虚终是碍口识羞,待说又止。众人道:“不要不老气!”主人又催道:“实说何妨。”文若虚只得讨了五万两。主人还头摇道:“罪过,罪过。没有此话。”扯着张大私问他道:“老客长们海外往来,不是一番了。人都叫你是张识货,岂有不知此物就里的?必是无心卖他,奚落小肆罢了。”张大道:“实不瞒你说,这个是我的好朋友,同了海外顽耍的,故此不曾置货。适间此物,乃是避风海岛,偶然得来,不是出价置办的,故此不识得价钱。 若果有这五万与他,够他富贵一生,他也心満意⾜了。”主人道:“如此说,要你做个大大保人,当有重谢,万万不可翻悔!” 遂叫店小二拿出文房四宝来,主人家将一张供单绵料纸,折了一折,拿笔递与张大道:“有烦老客长做主,写个合同文书,好成 ![]() 立合同议单张乘运等,今有苏州客人文实,海外带来大⻳壳一个,投至波斯玛宝哈店,愿出银五万两买成,议定立契之后,一家 ![]() ![]() 一样两纸,后边写了年月⽇,下写张乘运为头,一连把在坐客人十来个写去,褚中颖因自己执笔,写了落末,年月前边,空行中间,将两纸凑着,写了骑 ![]() ![]() ![]() ![]() 文若虚恰像梦里醉里,话都说不出来,呆呆地看。张大扯他一把道:“这佣钱如何分散?也要文兄主张。”文若虚方说一句道:“且完了正事慢处。”只见主人笑嘻嘻的对文若虚说道:“有一事要与客长商议,价银现在里面阁儿上,都虽向来兑过的,一毫不少,只消请客长一两位进去,将一包过一过目,兑一兑为准,其余多不消兑得。却又一说,此银数不少,搬动也不是一时功夫。况且文客官是个单⾝,如何好将下船去?又要泛海回还,有许多不便处。”文若虚想了一想道: “见教得极是。而今却待怎样?”主人道:“依着愚见,文客官目下回去未得,小弟此间有一个缎匹铺,有本三千两在內。其前后大小厅屋楼房,共百余间,也是个大所在,价值二千两,离此半里之地。愚见就把本店货物及房屋文契,作了五千两,尽行 ![]() ![]() 正欣羡间,文若虚已同张褚二客出来了。众人都问:“进去如何了?”张大道:“里边⾼阁,是个上库放银两的所在,都是桶子存着。适间进去看了,十个大桶,每桶上千;又五个小匣,每个一千,共是四万五千,已将文兄的封⽪记号封好了,只等 ![]() 一拥都到海船来。 文若虚于路对众人说:“船上人多,切勿明言!小弟自有厚报。”众人也只怕船上人知道,要分了佣钱去,各各心照。 文若虚到了船上,先向⻳壳中,把自己包裹被囊取出了,手摸一摸壳口里,暗道:“侥幸,侥幸。”主人便叫店內后生二人来抬此壳,吩咐道:“好生抬进去,不要放在外边。”船上人见抬了此壳去,便道:“这个滞货,也脫手了。不知卖了多少?”文若虚只不做声,一手提了包裹,往岸上就走。这起初同上来的几个,又赶到岸上,将⻳壳从头至尾,细细看了一遍,又向壳內张了一张,捞了一捞,面面相觑道:“好处在那里?”主人仍拉了这十来个,一同上去,到店里说道:“而今且同文客官看了房屋铺面来。”众人与主人,一同走到一处,正是闹市中间,一所好大房子!门前正中是个铺子,旁有一弄,走进转个湾,是两扇大石板门。门內大天井,上面一所大厅,厅上有一匾,题曰:“来琛堂”堂旁有两楹侧屋,屋內三面有橱,橱內都是绫罗各⾊缎匹,以后內房,楼房甚多。 文若虚暗道:“得此为住居,王侯之家,不过如此矣。况又有缎铺营生,利息无尽,便做了这里客人罢了。还思想家里做甚?”就对主人道:“好却好,只是小弟是孤⾝,毕竟还要寻几房使唤的人才住得。”主人道:“这个不难,都在小店⾝上。” 文若虚満心 ![]() “文客官今晚不消船里去,就在铺中下了。使唤的人,铺中现有,逐渐再讨便是。”众客人多道:“ ![]() “诸公枉了海上走了多遭,这些也不识得!列位岂不闻说,龙有九子乎?內有一种是鼍龙,其⽪可以鞔鼓,声闻百里,所以谓之鼍鼓。鼍龙万岁,到底蜕下此壳成龙。此壳有二十四助,按天上二十四气,每肋中间节內有大珠一颗。若有肋未完全时节,成不得龙,蜕不得壳。也有生捉得它来,只好将⽪鞔鼓。其肋中也未有东西,直待二十四肋,肋肋完全,节节珠満,然后蜕了此壳,变龙而去。故此,是天然蜕下,气候俱到,助节俱完的,与生擒活捉,寿数未満的不同,所以有如此之大。这个东西,我们肚中虽晓得,知他几时脫下?又在何处地方守得他着?壳不值钱,其珠皆有夜光,乃无价宝也!今天幸遇巧,得之无心耳。”众人听罢,似信不信。只见主人走将进去了一会,笑嘻嘻的走出来,袖中取出一西洋布的包来,说道:“请诸公看看。”开解来,只见一团绵裹着寸许大一颗夜明珠,光彩夺目。讨个黑漆的盘,放在暗处,其珠滚一个不定,闪闪烁烁,约有尺余亮处。众人看了,惊得目睁口呆,伸了⾆头,收不进来。主人回⾝转来,对众逐个致谢道:“多蒙列位作成了,只这一颗,拿到咱国中,就值方才的价钱了。其余多是尊惠。”众人个个心惊,却是说过的话,又不好翻悔得。主人见众人有些变⾊,取了珠子,急急走到里边,又叫抬出一个缎箱来。除了文若虚,每人送与缎子二端,说道:“烦劳了列位,做两件道袍穿穿,也见小肆中薄意。” 袖中又摸出细珠十数串,每送一串道:“轻鲜,轻鲜。备归途一茶罢了。”文若虚处另是耝些的珠子四串,缎子八匹,道是权且做几件⾐服。文若虚同众人 ![]() “今番是此位主人了。” 主人自别了去道:“再到小店中去去来。”只见须臾间数十个脚夫找了好些杠来,把先前文若虚封记的十桶五匣都发来了。文若虚搬在一个深密谨慎的卧房里头去处,出来对众人道:“多承列位挈带、有此一套意外富贵,感 ![]() 此时文若虚把这些银钱,看得不在眼里了。众人却是快活,称谢不尽。文若虚又拿出几十个来对张大说道:“有烦老兄将此分与船上同行的人,每位一个,聊当一茶。小弟住在此间,有了头绪,慢慢到本乡来。此时不得同行,就此为别了。”张大道:“还有一千两佣钱,未曾分得,却是如何?须得文兄分开,方没得说。”文若虚道:“这倒忘了,”就与众人商议,将一百两散与船上众人,余九百两照现在人数,另外添出两股,派了股数,各得一股。张大为头的,褚中颖执笔的,多分一股。 众人千 ![]() “不要不知⾜,看我一个倒运汉。做着便折本的,造化到来,平空地有此一主财爻。可见人生分定,不必強求。我们若非这主人识货,也只当废物罢了。还亏他指点晓求,如何还好昧心争论?”众人都道:“文先生说得是,存心忠厚,所以该有此富贵。”大家千恩万谢,各各赍了所得东西,自到船上发货。 从此文若虚做了闽中一个富商,就在那里,娶了 ![]() 至今子孙繁衍,家道殷富不绝。正是: 运退⻩金失⾊,时来顽铁生辉。 莫与痴人说梦!思量海外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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