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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叶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新编绘图今古奇观 作者:陈志平 | 书号:39871 时间:2017/9/8 字数:17547 |
上一章 第三十九卷 蔡小姐忍辱报仇 下一章 ( → ) | |
酒可陶情适![]() 这首词名为《西江月》,是劝人节饮之语。今⽇说一位员官,只因贪杯上,受了非常之祸。话说那宣德年间,南直隶淮安府淮安卫有个指挥,姓蔡名武,家资富厚,婢仆颇多。平昔别无所好,偏爱的是杯中之物,若一见了酒,连 ![]() ![]() ![]() 话分两头。且说那时有个兵部尚书赵贵,当年未达时住在淮安卫间壁,家道甚贫,勤苦读书,夜夜直读到 ![]() 蔡武的⽗亲老蔡指挥爱他苦学,时常送柴送米,资助赵贵,后来连科及第,直做到兵部尚书,思念老蔡指挥昔年之情,将蔡武特升了湖广荆襄等处游击将军,是一个上好的美缺。特地差人,将凭文送与蔡武。蔡武心中 ![]() 蔡武道:“却是为何?”瑞虹道:“做官的一来图名,二来图利,故此千乡万里远去。如今爹爹在家,⽇⽇只是吃酒,并不管一毫别事。倘若到任上也是如此,那个把银子送来?岂不⽩⽩里⼲折了盘 ![]() “除了没银子趁罢了,还有甚么⼲系?”瑞虹道:“爹爹,你一向做官时,不知见过多少了,难道这样事倒不晓得?那游击官儿在武职里便算做美任,在文官上司里,不过是个守令官,不时衙门伺候,东 ![]() ![]() 难道我真个单吃酒不管正事不成?只为家中有你掌管,我落得快活;到了任上,你替我不得时,自然着急,不消你担隔夜忧。况且这样美缺,别人用银子谋⼲尚不能够,如今承赵尚书一片好意,特地差人送上大门,我若不去做,反拂了这一段来意。我自有主意在此,你不要阻挡。”瑞虹见⽗亲立意要去,便道:“爹爹既然要去,把酒来戒了,孩儿方才放心。” 蔡武道:“你晓得我是酒养命的,如何全戒得住,只是少吃几杯罢了。”遂说下几句口号: 老夫 ![]() 宁可不吃饭,不可⽇无酒。 今听汝忠言,节饮知谨守。 每常十遍饮,今番一加九。 每常饮十升,今番只一斗。 每常一气呑,今番分两口。 每常 ![]() 每常到三更,今番二更后。 再要裁减时, ![]() 且说蔡武次⽇即教家人蔡勇,在淮关写了一只民座船,将⾐饰细软都打叠带去;耝重家伙封锁好了,留一房家人看守。 其余童仆尽随往任所。又买了许多好酒,带路上去吃。择了吉⽇,备猪羊祭河,作别亲戚,起⾝下船。梢公扯起篷,由扬州一路进发。你道梢公是何等样人?那梢公叫做陈小四,也是淮安府人,年纪三十已外,雇着一班⽔手,共有七人,唤做⽩満、李癞子、沈铁甏、秦小圆、胡蛮二、余蛤*。、凌歪嘴。这班人都是凶恶之徒,专在河路上谋劫客商。不想蔡武今⽇晦气,下了他的船只。陈小四起初见发下许多行李,眼中已是放出火来,及至家小下船,又一眼瞧着瑞虹美 ![]() “因一路来没个好下手处,造化他多活了几⽇。”众人道:“他是个武官出⾝,从人又众,不比其他,倒要用心。”陈小四道: “他出名的蔡酒鬼,有什么用?少停,等他吃酒到分际,放开手砍他娘罢了。只饶了这姐小,我要留他做个押舱娘子。”商议停当。 少顷,到⻩州江口泊住,买了些酒⾁,安排起来。众⽔手吃个醉 ![]() “众兄弟,就此处罢,莫向前了。”霎时间,下篷抛锚,各执器械,先向前舱而来。 ![]() 那蔡武自从下船之后,初时几⽇酒还少吃,以后觉道无聊,夫 ![]() ![]() ![]() 众人道:“两件都是要的。”陈小四道:“也罢,看乡里情上,饶他砍头,与他个全尸罢了。”即叫快取索子。两个奔向后艄,取出索子,将蔡武夫 ![]() 金印将军酒量⾼,绿林暴客逞雄豪。 无情波浪兼天涌,疑是胥江起怒涛。 瑞虹见合家都杀,独不害他,料然必来污辱。奔出舱门,望江中便跳。陈小四放下斧头,双手抱住道:“姐小不要惊恐! 还你快活。”瑞虹大怒,骂道:“你这班強盗,害了我全家,尚敢污辱我么!快快放我自尽!”陈小四道:“你这般花容月貌,教我如何舍得?”一头说,一头抱⼊后舱。瑞虹口中千強盗万強盗,骂不绝口。众人大怒道:“阿哥,那里不寻了一个 ![]() ![]() “我若死了,一家之仇,那个去报?且含羞忍辱,待报仇之后,死亦未迟。”方才住口,跌⾜又哭。陈小四安慰一番。众人已把尸首尽抛⼊江中,把船揩抹⼲净,扯起満篷,又使到一个沙洲边,将箱笼取出,要把东西分派。陈小四道:“众兄弟且不要忙,趁今⽇十五团圆之夜,待我做了亲,众弟兄吃过庆喜筵席,然后自由自在均分,岂不美哉!”众人道:“也说得是。”连忙将蔡武带来的好酒,打开几坛,将那些食物东西都安排起来,团团坐在舱中,点得灯烛辉煌,取出蔡武许多银酒器,大家痛饮。陈小四又抱出瑞虹坐在旁边,道:“姐小,我与你郞才女貌,做对夫 ![]() 众人道:“我们畅饮,不要难为新人。哥,先请安置罢。”陈小四道:“既如此,列位再请宽坐,我不陪了。”抱起瑞虹,取了灯火,径⼊后舱,放下瑞虹,掩上舱门,便来与他解⾐。那时瑞虹⾝不由主,被他解脫⼲净,抱向 ![]() 暴雨摧残娇蕊,狂风吹损柔芽。 那是一宵恩爱?分明夙世冤家。 不提陈小四。且说众人在舱中吃酒,⽩満道:“陈四哥此时正在乐境了。”沈铁甏道:“他便乐,我们却有些不乐。”秦小圆道:“有甚不乐?”沈铁甏道:“皆是同样做事,他倒独占了第一件便宜。明⽇分东西时,可肯让一些么?”李癞子道: “你道是乐,我想这一件,正是不乐之处哩。”众人道:“为何不乐?”李癞子道:“常言说的好,斩草不除 ![]() 杀了他一家,恨不得把我们呑在肚里,方才快活,岂肯安心与陈四哥做夫 ![]() ![]() ![]() 箧中⻩⽩皆公器,被底红香偏得意。 藌房割去别人甜,狂蜂犹抱心花睡。 且说陈小四专意在瑞虹⾝上,外边众人算计,全然不知。 直至次⽇已牌时分,方才起⾝来看,不见一人,还只道夜来中酒睡着。走至艄上,却又不在;再到前舱去看,那里有个人的影儿?惊骇道:“他们通往何处去了?”心內疑惑。复走⼊舱中,看那箱笼俱已打开,逐只检看,并无一物,止一只內存着些东西,并书贴之类:方明⽩众人分去,敢怒而不敢言。想道:“是了。他们见我留着这姐小,恐后事露,故都悄然散去。”又想道:“我如今独自个又行不得这船,住在此,又非长策,倒是进退两难。 ![]() ![]() ![]() 瑞虹还在 ![]() ![]() ![]() “娘子,我晓得你劳碌了,待我去收拾些饮食,与你好将息。” 跳起⾝,往艄上打火煮饭。忽地又想起道:“我若 ![]() ![]() ![]() ![]() ![]() ![]() ![]() ![]() ![]() ![]() ![]() ![]() 虽无并枕 ![]() 原来瑞虹命不该绝,喜得那贼打的是个单结,虽然被这一收时气绝昏 ![]() ![]() “我指望忍辱偷生,还图个报仇雪聇,不道这贼原放我不过。 我死也罢,但是冤沉海底,安能瞑目!”转思转哭,愈想愈哀。 正哭之间,忽然艄上扑通的一声响亮,撞得这船幌上几幌,睡的 ![]() 疑惑道:“这班強盗为何被人撞了船,却不开口?莫非那船也是同伙?”又想道:“或者是捕盗船儿,不敢与他争论。”便 ![]() ![]() ![]() 不多时,一人跨进舱中,众人齐道:“老爹来也!”瑞虹举目看那人,面貌魁梧,服饰齐整,见众人称他老爹,料必是个有⾝家的,哭拜在地。那人慌忙扶住道:“姐小何消行此大礼?有话请起来说。”瑞虹又将前事细说一遍。又道:“求老爹慨发慈悲,救护我难中之人,生死不忘大德!”那人道: “不消烦恼。我想这班強盗,去路还未远,即今便同你到官司呈告,差人四处追寻,自然逃走不脫。”瑞虹含泪而谢。那人吩咐手下道:“事不宜迟,快扶蔡姐小过船去罢。”众人便来搀扶。瑞虹寻了鞋儿穿起,走出舱门观看,乃是一只只开篷顶号货船。过得船来,请⼊舱中安息。众⽔手将贼船上家火东西,尽力搬个⼲净,方才起篷开船。 你道那人是谁?原来姓卞名福,汉 ![]() 这番在下路脫了粮食,装回头货回家,正趁着顺风行走,忽地被一阵大风,直打向到岸边去。梢公把舵,务命推,全然不应,径向贼船上当梢一撞,见是座船,恐怕拿住费嘴,好生着急。合船人手忙脚 ![]() “适来小子一时义愤,许姐小同到官司告理,却不曾算到自己这船货物。我想那衙门之事,原是论不定⽇子的。倘或牵 ![]() 小子虽然是个商贾,家中颇颇得过,若不弃嫌,就此结为夫妇。那时报仇之事,⽔里⽔去,火里火去,包在我⾝上,一个个缉获来,与你出气,但未知尊意若何?”瑞虹听了这片言语,暗自心伤,簌簌的泪下,想道:“我这般命苦!又遇着不良之人。只是落在他套中,料难摆脫。”乃叹口气道:“罢罢,⽗⺟冤仇事大,辱⾝事小。况此⾝已被贼人玷污,总今就死也算不得贞节了,且到报仇之后,寻个自尽,以洗污名可也。” 踌躇已定,含泪答道:“官人果然真心肯替奴家报仇雪聇,情愿相从。只要设个誓愿,方才相信。”卞福得了这句言语,喜不自胜,连忙跪下设誓道:“卞福若不与姐小报仇雪聇,翻江而死。”道罢起来,吩咐⽔手:“就前途村镇停泊,买办鱼⾁果品之类,合船吃杯喜酒。”到晚成就好事。 不则一⽇,已至汉 ![]() ![]() 瑞虹无奈,只得出来相 ![]() ![]() 那婆娘一等他转⾝,即与掠贩的议定⾝价,叫家人在外兑了银两,唤乘轿子,哄瑞红坐下,轿夫抬起,飞也似走,直至江边一个无人所在,掠贩的引到船边歇下。瑞虹情知中了奷计,放声号哭,要跳向江中,怎当掠贩的两边扶挟,不容转动,推⼊舱中、打发了中人、轿夫、急忙解缆开船、扬着満帆而去。 且说那婆娘卖了瑞虹,将屋中什物收拾回去,把门锁上。 回到家中,卞福正还酣睡。那婆娘三四个巴掌打醒,数说一回,把骂一回,整整闹了数⽇,卞福脚影不敢出门。一⽇,捉空踅到瑞虹住处,看见锁着门户,吃了一惊。询问家人,方知被老婆卖去久矣,只气得“发昏章第十一”那卞福只因不曾与瑞虹报仇,后来果然翻江而死,应了向⽇之誓。那婆娘原是个不成才的烂货,自丈夫死后,越发恣意,把家私贴完,又被奷夫拐去,卖与烟花门户,可见天道好还,丝毫不慡。有诗为证: 忍聇偷生为⽗仇,谁知奷计觅风流。 劝人莫设虚言誓,湛湛青天在上头。 再说瑞虹被掠贩的纳在船中,一味悲号。掠贩人劝慰道: “不必啼泣,还你此去丰⾐⾜食,自在快活,強如在卞家受那大老婆的气。”瑞虹也不理他,心內暗想道:“ ![]() ![]() ![]() ![]() ![]() 事有凑巧,物有偶然。恰好有一绍兴人,姓胡名悦,因武昌太守是他亲戚,特来打怞丰的,倒也作成寻觅了一大注钱财。 那人原是贪花恋酒之徒,住的寓所近着 ![]() ![]() 胡悦娶瑞虹到了寓所,当晚整备着酒肴,与瑞虹叙情。那瑞虹只是啼哭,不容亲近。胡悦再三劝慰不止,倒没了主意,说道:“小娘子,你在娼家,或者道是 ![]() 瑞虹见他说话有些来历,方将前事,一一告诉。又道:“官人若能与奴家寻觅仇人,报冤雪聇,莫说得为夫妇,便做奴婢,亦自甘心。”说罢又哭。胡悦闻言答道:“原来你是好人家子女,遭此大难,可怜可怜!但这事非一时可毕,待我先教舍亲出个广捕,到处挨缉;一面同你到淮安告官,拿众盗家属追比,自然有个下落。”瑞虹拜倒在地道:“若得官人肯如此用心,生生世世,衔结报效。”胡悦扶起道:“既为夫妇,事同一体,何出此言?”遂携手⼊寝。那知胡悦也是一片假情,哄骗过了几⽇,只说已托太守出广捕缉获去了。瑞虹信以为实,千恩万谢。又住了数⽇,雇下船只,打叠起⾝,正遇着顺风顺⽔,那消十⽇,早至镇江,另雇小船回家,把瑞虹的事阁过一边,毫不提起。瑞虹大失所望,但到此地位,无可奈何,遂吃了长斋,⽇夜暗祷天地,要来报仇。在路非止一⽇,已到家中。胡悦老婆见娶个美人回来,好生妒忌,时常厮闹。瑞虹总不与他争论,也不要胡悦进房,这婆娘方才少解。 原来绍兴地方,惯做一项生意,凡有钱能⼲的,都到京中买个三考吏名⾊,钻谋好地方,选一个佐贰官出来,俗名唤做“飞过海”怎么叫个“飞过海”?大凡吏员考満,依次选去,不知等上几年;若用了钱,挖选在别人前面,指⽇便得做官,这谓之“飞过海”还有独自无力,四五个合做伙计,一人出名做官,其余坐地分账。到了任上,先备厚礼,结好常官,叨揽事管,些小事体,经他衙里,少不得要诈一两五钱。到后觉道声息不好,立脚不住,就悄地逃之夭夭,—— 十个里边,难得一两个来去明⽩,完名全节。所以天下衙官,大半都出绍兴。那胡悦在家住了年余,也思量到京⼲这桩事体。更兼有个相知,见在当道,写书相约,有扶持他的意思,一发喜之不胜。即便处置了银两,打点起程。单虑 ![]() 一路无话,直至京师。寻寓所安顿了瑞虹,次⽇整备礼物,去拜那相知员官。谁想这官人一月前暴病⾝亡,合家慌 ![]() ![]() 胡悦合该晦气,被他花言巧语,说得热闹,将所带银两一包儿递与。那人把来完成了自己官职,悄地一溜烟径赴任去了。 胡悦止剩得一双空手,⽇逐所需,渐渐欠缺,寄书回家取索盘 ![]() 一⽇商议要大大寻一注东西,但没甚为由,却想到瑞虹⾝上,要把来认作妹子,做个美人局。算计停当,胡悦又恐瑞虹不肯,生出一段说话哄他道:“我向⽇指望到此,选得个官职,与你去寻访仇人;不道时运乖蹇,相知已死,又被那天杀的骗去银两,沦落在此,进退两难。 ![]() ![]() “是甚计策?”胡悦道:“只说你是我的妹子,要与人为妾;倘有人来相看,你便见他一面。等哄得银两到手,连夜悄然起⾝,他们那里来寻觅?顺路先到淮安,送你到家,访问強徒,也了我心上一件事情。”瑞虹初时本不 ![]() ![]() ![]() 安排地网天罗计,专待落坑堕堑人。 话分两头。却说浙江温州府有一秀士,姓朱名源,年纪四旬以外,尚无子嗣。娘子几遍劝他娶个偏房。朱源道:“我功名淹蹇,无意于此。”其年秋榜⾼登,到京会试,谁想文福未齐,舂闱不第,羞归故里,与几个同年相约,就在京中读书,以待下科。那同年中晓得朱源还没有儿子,也苦劝他娶妾。朱源听了众人说话,教人寻觅。刚有了这句口风,那些媒人互相传说,几⽇內便寻下若⼲头脑,请朱源逐一相看择拣,没有个中得意的。那众光 ![]() ![]() ![]() ![]() ![]() ![]() 朱源也闻得京师骗局甚多,恐怕也落了套儿,讲过早上行礼,到晚即要过门。众光 ![]() 如今只得将计就计,依着他送你过去。少不得备下酒肴,你慢慢饮至五更时分,我同众人便打⼊来,叫破地方,只说強占有夫妇女,就引你回来,声言要往各衙门呈告。想他是个举人,怕⼲碍前程,自然反来求伏。那时和你从容回去,岂不美哉!”瑞虹闻言,愀然不乐,答道:“我前生不知作下甚业,以至今世遭许多磨难!如何又作恁般没天理的事害人?这个断然不去。”胡悦道:“娘子,我原不 ![]() 瑞虹被 ![]() ![]() ![]() 单讲朱源同瑞虹到了房中,瑞虹看时,室中灯烛辉煌,设下酒席,朱源在灯下细观其貌,比前倍加美丽,欣欣自得,道声:“娘子请坐。”瑞虹涩羞,不敢答应,侧⾝坐下。朱源叫小厮斟过一杯酒,恭恭敬敬递至面前放下,说道:“小娘子,请酒。”瑞虹也不敢开言,也不回敬。朱源知道他是怕羞,微微而笑,自己斟上一杯,对席相陪。又道:“小娘子,我与你已为夫妇,何必害羞!多少饮一盏儿,小生候⼲。”瑞虹只是低头不饮。朱源想道:“他是个女儿家,一定见小厮们在此,所以怕羞。”即打发出门外,掩上门儿,走至⾝边道:“想是酒寒了,可换热的饮一杯,不要拂了我的敬意。”遂另斟一杯,递与瑞虹。 瑞虹看了这个局面,转觉羞惭,蓦然伤感。想起幼时⽗⺟何等珍惜,今⽇流落至此,⾝子已被玷污,大仇又不能报,又強 ![]() ![]() ![]() “我看胡悦这人,一味花言巧语,若专靠在他⾝上,此仇安能得报?他今明明受过这举人之聘,送我到此,何不将计就计,就跟着他,这冤仇或者倒有报雪之期?”左思右想,疑惑不定。 朱源又道:“小娘子请睡罢。”瑞虹故意又不答应。朱源依然将书观看。看看三鼓将绝,瑞虹主意已定。朱源又催他去睡,瑞虹才道:“我如今方才是你家的人了。”朱源笑道:“难道起初还是别家的人么?”瑞虹道:“相公那知就里。我本是胡悦之妾,只因流落京师,与一班光 ![]() ![]() 正说之间,已打四更。瑞虹道:“那一班光 ![]() 相公若不早避,必受其累。”朱源道:“不要着忙。有同年寓所,离此不远,他房屋尽自深邃。且到那边暂避过夜一,明⽇另寻所在,远远搬去,有何患哉!”当下开门,悄地唤家人点起灯火,径到同年寓所,敲开门户。那同年见半夜而来,又带着个丽人,只道是来历不明的,甚以为怪。朱源一一道出。 那同年即移到外边去睡,让朱源住于內厢。一面叫家人们相帮,把行李等件,尽皆搬来,止存两间空房。不在话下。 且说众光 ![]() ![]() “他如何晓得,预先走了?”对众光 ![]() ![]() ![]() 牢笼巧设美人局,美人原不是心腹。 赔了夫人又打婰,手中依旧光陆秃。 且说朱源自娶了瑞虹,彼此相敬相爱,如鱼似⽔。半年之后,即怀六甲。到得十月満⾜,生下一个孩子,朱源好不喜 ![]() ![]() 原来大凡吴、楚之地作官的,都在临清张家湾雇船,从⽔路而行,或径赴任所,或从家乡而转,但从其便。那一路都是下⽔,又快又稳;况带着家小,若没有勘合脚力,陆路一发不便了。每常有下路粮船运粮到京, ![]() ![]() ![]() ![]() ![]() “船头吴金叩首。”姓名都不相同,可知没相⼲了。再听他声音,越听越像,转展生疑,放心不下,对丈夫说了,假托吩咐说话,唤他近舱。瑞虹闪于背后厮认,其面貌又与陈小四无异;只是姓名不同,好生奇怪。 ![]() ![]() 虽无十分颜⾊,也有一段风流。 瑞虹有心问那妇人道:“你几岁了?”那妇人答道:“二十九岁了。”又问:“那里人氏?”答道:“池 ![]() “你丈夫不像个池 ![]() “路途之间,不可造次,且忍耐他到地方上施行,还要在他⾝上追究余 ![]() 饮恨亲冤已数年,枕戈思报叹无缘。 同舟敌国今相遇,又隔江山路几千。 却说朱源舟至扬州,那接取大夫人的还未曾到,只得停泊码头等候。瑞虹心上一发气闷。等到第三⽇,忽听得岸上鼎沸起来。朱源教人问时,却是船头与岸上两个汉子扭做一团厮打。只听得口口声声说道:“你⼲得好事!”朱源见小 ![]() ![]() ![]() “为何厮打?”船头禀道:“这两个人原是小人合本撑船伙计,因盗了资本,背地逃走,两三年不见面,今⽇天遣相逢,小人与他取讨,他倒图赖小人,两个来打一个,望老爷与小人做主。”朱源道:“你二人怎么说?”两个汉子道:“小人并没此事,都是一派胡言。”朱源道:“难道一些影儿也没有,平地就厮打起来?”那两个汉子道:“有个缘故。当初小的们虽然与他合本撑船,只为他 ![]() “你两个叫什么名字?”那两个汉子不曾开口,倒是陈小四先说道:“一个叫沈铁甏,一个叫秦小圆。”朱源却待再问,只见背后有人扯拽,回头看时,却是丫鬟,悄悄传言,说道: “小 ![]() ![]() ![]() 扬州城里传遍了新闻,又是盗案,又是奷滢事情,有妇人在內,那一个不来观看,临审之时,府前好不热闹。正是: 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 却说太守坐堂,吊出三个贼徒,那妇人也提到了,跪于阶下。陈小四见那婆娘也到,好生惊怪,道:“这厮打小事,如何连累家属?”只见太守却不叫吴金名字,竟叫:“陈小四!” 吃这一惊非小。凡事逃那实不过,叫一声不应,再叫一声不得不答应了。太守相公冷笑一声道:“你可记得三年前蔡指挥的事么?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今⽇有何理说!”三个人面面相觑,却似鱼胶粘口,一字难开。太守又问:“那时同谋还有李癞子、⽩満、胡蛮二、凌歪嘴、余蛤*。,如今在那里?”陈小四道:“小的幼习⽔手趁食,不合误投歹船。至于谋劫之夜,小的睡 ![]() ![]() ![]() 又过几⽇,大 ![]() ![]() ![]() ![]() ![]() ![]() ![]() 果然胡蛮、凌歪嘴在⻩州江口撑船,手到拿来。招称:“余蛤*。一年前病死,⽩満、李癞子见跟陕西客人,在省城开铺。” 朱源权且收监,待拿到余 ![]() 朱源做了三年县宰,治得那武昌县道不拾遗,⽝不夜吠,行取御史,就出差淮扬地方。瑞虹嘱咐道:“这班強盗在扬州狱中,连岁停刑,想未曾决。相公到彼,可了此一事,就与奴家沥⾎祭奠⽗亲并两个兄弟。一以表奴家之诚,二以全相公之信。还有一事,我⽗亲当初曾收用一婢,名唤碧莲,曾有六个月孕;因⺟亲不容,就嫁出与一处一个朱裁为 ![]() 再说朱源赴任淮扬,这是代天子巡狩,又与知县到任不同。真个: 号令出时霜雪凛,威风到处鬼神惊。 其时七月中旬,未是决囚之际。朱源先出巡淮安,就托本处府县访缉朱裁及碧莲消息,果然访着,那儿子已八岁了,生得堂堂一貌。府县奉了御史之命,好不奉承。即⽇香汤浴沐,换了⾐履,送在军卫供给,申文报知察院。朱源取名蔡续,特为起奏一本,将蔡武被祸事情,备细达于圣聪。“蔡氏当先有汗马功劳,不可令其无后。今有幼子蔡续,合当归宗,俟其出幼承袭。其凶徒陈小四等,秋后处决。”圣旨准奏了。 其年冬月,朱源亲自按临扬州,监中取出陈小四与吴金的老婆,共是八个,一齐绑赴法场,剐的剐,斩的斩,⼲⼲净净。 正是: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若还不报,时辰未到。 朱源吩咐刽子手,将那几个贼徒之首,用漆盘盛了,就在城隍庙里设下蔡指挥一门的灵位,香花灯烛,三牲祭醴,把几颗人头一字儿摆开。朱源亲制祭文拜奠。又于本处选⾼僧做七七功德,超度亡魂。又替蔡续整顿个家事,嘱咐府县青目。其⺟碧莲一同居住,以奉蔡指挥岁时香火。朱裁另给银两别娶。诸事俱已停妥,备细写下一封家书,差个得力承舍赍回家中,报知瑞虹。瑞虹见了书中之字,已知蔡氏有后,诸盗尽已受刑,沥⾎奠祭;举手加额,感谢天地不尽。是夜,瑞虹浴沐更⾐,写下一纸书信,寄谢丈夫。又去拜谢了大 ![]() ![]() ![]() ![]() ![]() ![]() 相公之为德于衰宗者,天⾼地厚,何以喻兹!妾之仇已雪而志遂矣。失节贪生,贻玷阀阅,妾且就死,以谢蔡氏之宗于地下。儿子年已六岁,嫡⺟怜爱,必能成立。妾虽死之⽇,犹生之年。姻缘有限,不获面别,聊寄一笺,以表衷曲。 大 ![]() ![]() ![]() 后来朱源差満回京,历官至三边总制。瑞虹所生之子,名曰朱懋,少年登第,上疏表陈生⺟蔡瑞虹一生之苦,乞赐旌表。圣旨准奏,特建节孝坊,至今犹在。有诗赞云: 报仇雪聇是男儿,谁道裙衩有执持。 堪笑真小谅,不成一事枉嗟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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