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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叶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白先勇说昆曲 作者:白先勇 | 书号:39647 时间:2017/9/6 字数:2363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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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分第5章⽩先勇说昆曲(1) ⽩:我跟蔡正仁先生有戏缘,一九八七年,在差不多过了三十九年之后,我又重回海上,心情 ![]() 蔡:对,首次公演的最后一场。 ⽩:很巧,刚好我听到就去看了,因为我从小就喜 ![]() ![]() 蔡:那个时候,他本不想公开他的海上之行,就是看了这个戏,他一定要跟我们见见面,这下就公开了。 ⽩: 我意犹未尽,到后台去请教,跟蔡先生他们一伙,编剧、导演,还有些演员,跟他们谈这个戏,还和你们照相。 蔡: 我印象很深,他到我们团里一坐下来,就先把《长恨歌》的几句诗念出来了,我一听,噢哟,是知音来了,感觉距离一下子就近了。打这次起,成了好朋友。他跟《长生殿》、跟“上昆”有缘。我有时觉得世界上的事情真是很有意思,如果他当时不知道这个消息,也许我们认识要推迟很多年,如果他晚一天听到消息,我们演出结束,那他也看不到。 ⽩: 而且我还特别爱好,如果看了,就走了,也就没有什么了。我这个人是热爱艺术,各种门类的表演、绘画、音乐、文学,艺术层面达到某种境界时都让我感动,那种感动,是美的感动。昆曲美,它是结合音乐、舞蹈、文学、戏剧这四种形式,合在一起合得天⾐无 ![]() 蔡: 我们那个绍兴路离开襄 ![]() ![]() 第三部分第5章⽩先勇说昆曲(2) ⽩: 是我的老家。 蔡: 号称“⽩公馆”当时我一听,想会不会… ⽩: 这太好了,也不是有意的。 蔡: 真是很有意思,我是有点担心,怕他触景生情。 ⽩: 我心里想笑啦,这下好玩啦,三十九年没有回来,第一次回来请客请到自己家里面去,我真的很⾼兴,但是我也不知道他们知不知道,我也不讲。 蔡:他以为我们不知道。 ⽩: 好玩得很,心里有数,真是⾼兴极了。就在一个小厅里,我小时候在那里玩的,三十九年之后再请客请到那里,请的又是戏剧界的人,这人生真是太戏剧化了。我写了篇小说叫《游园惊梦》,这下可真是游园惊梦了。 ⽩: 三年前,湾台新象文教基金会,民间专门推展表演艺术的一个团体,主持人叫樊曼侬,她对昆曲有特别的爱好,经常不惜工本,邀请陆大的演出团体到湾台演出。樊曼侬女士有湾台的“昆曲之⺟”之称。三年前“上昆”、“浙昆”、“湘昆”(湖南)、“北昆”、“苏昆”(苏州),五大昆班都被邀请了去湾台,演了十四天,盛况空前,可以说,在某方面这也是一个昆曲比赛。几代的名角,统统上场,每个人都把庒箱子的功夫拿出来了。蔡正仁先生就把他最拿手的家伙扛出来了,就是《长生殿》里的一折《 ![]() ![]() 蔡:这个戏是《长生殿》后半部当中非常精彩的一折,主要是描写唐明皇逃到成都以后,因为杨贵妃死掉了,他心里一直思念她,就让人把杨贵妃雕成像,跟她生前一模一样,把它供在庙里。这个戏叫《 ![]() ![]() ⽩:靠表演,靠一举手、一投⾜,要把感情表达出来,独角戏一样表演。 第三部分第5章⽩先勇说昆曲(3) 蔡:每次这个《哭像》演完,我都要花很长的时间才能缓过来。唐明皇当时这种心情,我是很投⼊地去体会,到最后,他说到什么程度:我宁可和你一起死,我死了以后还可以到 ![]() ⽩: 后来看到杨贵妃的那个雕像 ![]() ![]() ![]() 第三部分第5章⽩先勇说昆曲(4) 蔡:没什么好看。 ⽩: 不能看的,你说一个老头子在台上自艾自怨,唱半个小时,怎么得了呢!那天晚上,他的一举一动都是戏,那已经垂垂老去的老皇的心情,最后的感慨。那个时候恐怕有六七十了吧! 蔡:将近八十,因为他跟杨贵妃的时候已经六十多了嘛。 ⽩:你看,老皇,把花⽩的胡子抖起来“唉──”叹口气,你那两下真好,袖子抖一抖“唉呀”一切尽在不言中,起驾回宮。那么一折,是唱服了。 ⽩:我就跟樊曼侬女士商量,演一折不过瘾,那个两个多小时的《长生殿》在湾台也演过,也不过瘾,那折子戏都浓缩了嘛!要把它排出来,排长一点。因为湾台的观众现在很有⽔准。我有一句话,后来常被引用的,我说:“陆大有一流的演员,湾台有一流的观众。” 蔡:我补充他一句,我一直有这个看法:不是说观众是靠演员培养出来的,恰恰相反,我认为演员是靠观众培养出来的。观众是⽔,演员是鱼,一条好鱼,没有⾼⽔质的⽔存活不了,要么死亡,要么适应污浊的⽔,自己也变成污浊的鱼。我们海上昆剧团去了湾台四次,四次去都是大型的演出活动,第一次是去演《长生殿》,在湾台最大的剧院… ⽩:不是在那里,是在国⽗纪念馆。 蔡:有两千多将近三千个座位。一看那个剧场我就傻掉了。太大了。昆曲从来没有在这么大的地方演过,我非常担心演不下去。观众离开太远, ![]() ⽩: 那时候有一些湾台观众飞到海上来看他们的预演。到了湾台以后,怎么蔡正仁就不一样了。湾台的观众要求⾼,你要是唱得不⾜、不够,他会不満。而且还有点⿇烦,你们愈唱,湾台那些观众胃口愈来愈大,下一次你还要“卯上”现在这样的表演已经不⾜,你下次再来,我要你更好。 蔡: 这就是⾼⽔准的观众促使演员不能随随便便,如果你经常在这样的观众面前演出,那各方面的⽔准就会提⾼。 第三部分第5章⽩先勇说昆曲(5) ⽩: 是这样子的。因为昆曲在湾台已经确立了一个信念:这是一种非常精美⾼雅的艺术,来欣赏就得好好地听、好好地看。湾台的昆曲观众有几个特 ![]() ![]() 蔡: 所以我说句实话,我们有很多戏在这儿已经久不演了,原因很简单,就是知音不多,《长生殿》上下两本,如果不是到湾台的话,我们就不可能排。这倒不是说这儿没有好的观众,有好的观众,但是整个气场不像台北那么集中,给我留下那么深刻的印象。 ⽩:我想湾台的观众,年轻的、中年的知识分子,我们已经受过很多洗礼了,许多西方一流的艺术都到过湾台,都去看过了,芭蕾、 ![]() ![]() 蔡:其实严格讲,⽩先生并不是从小就看昆曲的。 ⽩:不是的不是的。 蔡:⽩先生小时候是昆曲很衰落的时期,那时是京剧的世界。 第三部分第5章⽩先勇说昆曲(6) ⽩:没有昆曲,昆曲几乎绝了。 蔡:快要奄奄一息了。我们是被一批“传”字辈培养起来的。 ⽩:不错,我觉得最大的功德是把“传”字辈老先生找了回来,训练蔡正仁先生他们那一批。他们是国宝啊,是要供起来,要爱惜他们的。但是我们还是有个很大的很大的误解,昆曲到今天之所以推展不开,就是这个问题,认为昆曲是曲⾼和寡,只是给少数知识分子看的,一般人看不懂,其实大谬不然。不错,可能在明清时代,在昆曲没落的时候,是这样;像《牡丹亭》、《长生殿》,词意很深的,所以你要会背、会唱,你才懂。但别忘了,为什么昆曲在二十世纪末、二十一世纪又会在湾台那么兴起来?我以为很重要的是,现代舞台给了这个传统老剧种新的生命。为什么?有字幕啊,你没有借口,说我看不懂。中学的时候《长恨歌》大家都看过、背过,你能够看懂《长恨歌》,就应该看懂《长生殿》。第二,现代的舞台,它的灯光音响和整个舞台设计,让你感觉这个昆曲有了新的生命。 蔡: 接近现代的观众,他感觉到了视觉上的美。 ⽩: 我在纽约也看过《牡丹亭》,现代的舞台、音响、灯光、翻成英文法文的字幕,外国人坐几个钟头不走。最近我碰到一个翻译我的小说的法国汉学家,叫雷威安,翻译《孽子》的,他告诉我,他把《牡丹亭》翻成法文了,因为他看了之后受感动,就翻成法文了。听说《长生殿》在陆大有英文本子了,不知是杨宪益还是谁翻的。所以我就跟樊曼侬女士讲,《牡丹亭》可以整本演,《长生殿》那五十出重新编过,演四天、五天、六天,每天三小时,全本演出来。这么重要的一段历史,而且我们有演员呢“上昆”他们有底子啊。 蔡: 我要补充⽩先生说的,昆曲这个剧种,虽然目前我们剧团不多,从事昆曲的人也不是很多,加起来也不过五六百人,但是这个剧种的艺术价值、文学价值,应该说在国中是最⾼的。 ⽩:没错! 蔡:这是海內外公认的,也是我们的戏曲史、文学史上早就公认的,国中戏曲的最⾼峰是昆曲。可能因此就产生一个问题,人家说:啊呀,昆曲是曲⾼和寡。确实,它有曲⾼和寡的一面。但反过来讲,昆曲也有很通俗的一面。 ⽩: 很通俗,这个大家知道。昆曲的小丑很重要的,像你们那个《思凡》、《下山》;还有重要的一点,昆曲爱情戏特别多,《牡丹亭》、《⽟簪记》、《占花魁》,爱情戏很多观众要看。昆曲有很多面,它很复杂很丰富的,你那个《贩马记》很通俗吧。 第三部分第5章⽩先勇说昆曲(7) 蔡:通俗通俗。 ⽩:讲夫 ![]() 蔡:我小时候听我们老师说,说昆曲中的小花脸、二花脸(⽩脸),或者大花脸,其中只要两个花脸碰在台上,要把观众笑得肚⽪疼。 ⽩:昆曲的丑角要紧,非常逗趣的,一点不沉闷,观众真是误解。我一直要破除这个 ![]() 蔡:我觉得需要时间,就像你培养一流演员一样;需要不断努力,才会慢慢出现一流观众,不是那么容易的。我记得刚刚改⾰开放,大学里头,同学中互问说,你喜 ![]() ![]() ![]() ![]() ![]() ⽩: 西方人还不知道我们有那么成 ![]() ![]() 蔡: 特别是现在我们加⼊世界贸易组织,这意味着真正的开放,非常深层次的开放,这就给我们每个国中人提出了一个新课题,就是我们既然开放了,就要显示我们民族所特有的东西。你外面的大量进来,我也要大量地出去。 ⽩: 出去就选自己最好的出去,不要去学人家,学人家你学得再好都是次要的。当然你可以学西洋音乐、学西洋歌剧,可是你先天受限,你的⾝量没有他那么胖那么大,你唱得再好,他们听起来都是二三流的。从小生活的环境气候不一样,文化不同,你这个体验不对,內心不对。 蔡:我把⽩先生的话衍生开来,我们作为国中人,能够把昆曲一直保存到现在,我认为这个事实本⾝就非常了不起,要保存下去,发扬光大。 ⽩:樊曼侬,湾台的昆曲之⺟,她本⾝是学西乐的,她是湾台的第一长笛,前不久在这里的大剧院还表演过,她是什么西洋的东西都看过了,我们看的也不少了。凭良心说,不是西洋的东西不好,人家好是人家的,他们芭蕾舞《天鹅湖》跳得好,那是他们的,他们的《阿伊达》、《图兰朵》唱得好,那是他们的,我们自己的呢? 蔡:我们可以花三千万排一个《阿伊达》,我们为什么就不可以花几百万排《长生殿》,把这个排出来,我认为它的意义要远远超过《阿伊达》。 ⽩:我是觉得你排得再好的《阿伊达》,你在哪里去排,你排不过人家的。 蔡:场面很大,而且主演都是外面来的。 第三部分第5章⽩先勇说昆曲(8) ⽩:等于借场地给人家演。唱意大利文“啊─”你哪里懂,你一句也听不懂。《图兰朵》京北那个戏我在台北看电视了,那个国中公主吓我一跳,⾎盆大口,一个近镜头过来,谁去为她死啊。歌剧啊,只能听,它没有舞的。我去看一个《蝴蝶夫人》,普契尼的悲剧,唱到最后蝴蝶夫人要杀自了,那个女演员蹲不下去,半天蹲不下去,啊呀,我替她着急,一点悲剧感都没有。我宁愿回去买最好的CD听,不要看,破坏我的审美。歌剧声音是美透了,但是没有舞;芭蕾舞美透了,但没声音,有时候你不知道她跳什么,我们昆曲有歌又有舞,还有文学。歌剧的文学没什么的,唱词很一般。 蔡:我现在感觉到一个民族要兴旺,如果对自己民族的东西不屑一顾,那么这个民族兴旺有什么意义呢? ⽩:兴不起来的。我有次跟朋友谈起,觉得我们这个民族最大的问题,是这么多年来,从十九世纪鸦片战争以来,国中遭列強⼊侵,我们最大的伤痕,是我们对民族的信心失去了。失去民族信心最重要的一点表现,是我们的美学,不懂得什么叫好,什么叫美,什么叫丑,这个最糟糕。 蔡:对,你已经把这个问题说到一个非常重要的领域里。 ⽩:你看我们传统戏曲里面的⾐服,颜⾊设计得多美啊,我们怎么不会去欣赏。现在欧美时兴的又是灰的黑的,一点颜⾊也没有。国中颜⾊很美的,我们的美学判断丢掉了,糟了!所有的问题都出来了。 蔡:我有个感觉,自己是⼲了四十多年的昆曲,我真的是深深体会到:有些艺术你一接触它非常好,可是时间一多,就觉得也没什么,渐渐把它淡化了。昆曲很奇怪,没有接触以前,觉得好像很⾼深,但你一旦跨⼊门以后,就会觉得愈来愈美,简直其乐无穷。而且,你看我唱了四十多年昆曲,可是我一听到《牡丹亭》的《惊梦》、《寻梦》… ⽩:那一段我听得心都碎掉。 蔡: 它的旋律那么美,你难以想像它美到什么程度。我每次听了以后,都要感叹一番,我们的老祖宗在几百年前就有了那么好的曲子,这种艺术是会愈来愈使人着 ![]() 第三部分第5章⽩先勇说昆曲(9) ⽩:我要说句话,在际国上,国中表演艺术站得住脚的只有昆曲,不是关起门来做皇帝自己说好,要拿去跟别人比的。 蔡:这个我跟您有同感,我到德国、国美去,他们不知道有昆曲,一旦知道有昆曲,外国人绝对是感到很惊讶:怎么有这么精致的艺术,而且他们能接受。两年前我在德国慕尼黑,演了《游园惊梦》、《断桥》,还演了一个独角戏《拾画·叫画》。当时我非常担心,德国人怎么知道我一个人在唱什么,他们不要我们打字幕,说:你这样一打字幕,我究竟是看字幕还是看你。他只要一个人,出来把剧情介绍一下,讲三五分钟,之后,我就上去一个人唱《拾画·叫画》,又唱又做。很奇怪,凡是国內有效果的,下面全有。 ⽩:德国的行家多,相通的啦,艺术到某个地方是相通的。 蔡:而我们现在青年中比较普遍存在着一种浮躁心情,很少有人能很耐心地静下来观赏一门艺术,或是来钻研一门功课,他现在学功课也是比较重实用意义的。 ⽩:都能理解,这有一个时间过程。现在是慢慢钱赚,然后⼲什么呢?要欣赏艺术,要有精神上的追求。我想要有个过程,湾台要不是樊曼侬,我们几个人大喊大叫,也不见得怎样。我相信陆大也有有心人,大家合起心来,有这个力量。还有府政也要扶植,你看他们外国的芭蕾也好,歌剧也好,都有基金,因为这种⾼层次的艺术,绝对不能企望它去钱赚,或者是企望它去钱赚来养活自己,不可能的。 蔡:现在从府政的角度来讲,他们也是比较支持的,特别是海上,咱们昆剧团的经费是绝对保证的,这一点应该说是已经做到了。问题是除了这个,这个很重要,还不够。比如说,你怎样让更多的人来欣赏这门艺术,怎样把这门艺术提⾼推广,我讲的提⾼还有地位的提⾼。 ⽩:比如说,要在大剧院,在什么音乐节、艺术节的时候,演全本的昆曲。 蔡:最关键重要的演出活动,就要有昆曲来参与。在⽇本,如果我把你请到剧场去看能剧,那你就是贵宾。 ⽩:是这样子,看能剧要穿着礼服的。 蔡:那么对外国人来讲,我今天到国中来看昆曲,是主人给我们最⾼的一种待遇。 ⽩:对了,我赞成这个,昆曲应该是在国宴的时候唱的,因为它代表最⾼的艺术境界、艺术成就。 原收录于《树犹如此》(台北:联合文学出版社) 第三部分第6章⽩先勇说昆曲(1) ⽩先勇生平接受过无数次的访问,但在一九九二年十月六⽇却是第一遭访谈了也是第一次抵台开会、甫卸任的海上戏剧学院院长余秋雨,以下是他们两位的对话。 拉紧文化的缆绳 ⽩: 我今天所要访问的余秋雨教授是当今国中著名的文学理论家、美学家,也是戏剧学家。他所著的几本书在国中的学术界、文化界及知识界已产生深厚广大的影响。我们非常⾼兴余秋雨教授能到湾台来访问,这一次余先生到湾台是因为《牡丹亭》的演出及参加“汤显祖与昆曲研讨会”而来。 我和余先生结的是昆曲之缘。第一次和余先生见面是一九八七年在海上看华文漪演出《长生殿》,第二次见面在广州,我自己的《游园惊梦》在广州上演,余先生是我们舞台剧的文学顾问,这跟昆曲也有关系,第三次又在台北的“家国剧院”看华文漪演出《牡丹亭》。我想现在就从这里开始访谈。 以余先生博大精湛的学问,而就我所能理解的几个角度,请余先生发表一些言论给我们湾台的文化界、知识界有所教益。 我提出的第一个问题,依据我多年来与余先生书信 ![]() 余:好的。从昆剧讲起当然很好,但在这之前我想讲几句有关于⽩先生。 是这样的,这是和昆剧的雅致有关的一个题目。 第三部分第6章⽩先勇说昆曲(2) 人们要了解一个人种、一个民族、一个地域,表面看上去有好多好多因素,但是筛拣到最后剩下的就是文化因素。譬如说,在我和⽩先生这三次见面 ![]() ![]() 我觉得面对历史这么悠久的遗产和古代的文化,基本的心态应以多元的方式来保存它。所谓多元的方式有一种是原封不动的保存,我们是需要原封不动地保存一些东西,但是一成不变的保存在我们现代社会里的存活率不大,那可能只是极少数,就好像博物馆橱窗式的保存。而第二种保存就像我们的《牡丹亭》一样,经过适当的改变和整理,使它让现代观众具备了充分的可接受 ![]() 第三种则是利用它里边的“美”来建造一些新一点的艺术格局,而这形式可能比《牡丹亭》更新一点。在我来这里以前,我给“上昆”作了一次专门讲座。我认为这种创新的可能 ![]() 第三部分第6章⽩先勇说昆曲(3) 最后一种的保存就更奇特了,就类似⽩先勇写《游园惊梦》这样,把原来的面貌以块面的方式介⼊到一个现代作品。这种感觉像什么呢?就好像现代的店酒里突然摆设一堂明代的红木家具,而这个店酒最昅引人最值得骄傲的也就是这一堂红木家具,其他的摆设与这一堂家具相比就黯然失⾊。所有建筑家许许多多的启发与构思都是从这里引发出来的。我想⽩先生写的《游园惊梦》就像这个比方,它是一篇非常道地的现代小说,这是一点也不错的,你很难说它是一篇古代小说。它的灵感,它的来源,它的出发点,它的背景都和《游园惊梦》有关,都和对古典文化的感受有关。这种存活方式只有大家才能成功,能将古代和现代 ![]() ![]() ![]() 刚才⽩先生讲到的问题,看上去只是个艺术问题,但实际上也就像是我们这样的一群人生活在现代,而要怎样去处理生命方式的问题?总的来说,生活在现代而不是个现代人那是很可悲的,但是斩断了自己生命 ![]() 传统文化的呈现方式可以多种多样,这一个人现代成分可以多一点,那一个人古典成分可以多一些。这成分可以完全不一样,但是古典与现代这两者可以同时并存的。最恰当的比例应该怎么样,是无法硬开方子的,因为不同的生命形态可以有不同的组合。 情死情生话还魂 ⽩:对的,我要再请问您一个问题,我们再回到这次上演的《牡丹亭》来讲。依据我的体验,从古至今的文学作品、戏剧作品、艺术作品能够历久弥新,不因时光流逝而褪⾊的即是其中的爱情,也就是所谓的“情”古人表现 ![]() 第三部分第6章⽩先勇说昆曲(4) 这次我看了《牡丹亭》,有一个很重要的感受,刚才有一些朋友告诉我,他们是文化⽔平相当⾼的青年,包括绘画界、音乐界、文学界的,他们在看《牡丹亭》时居然感动得掉泪,这个现象我非常感趣兴。《牡丹亭》是个非常古典、真正国中式爱得死去活来、最后还魂成眷属的爱情故事。今天晚上的观众突然间发现原来国中有这么优美表现感情的方式。华文漪(饰杜丽娘)的眼泪、舞蹈、⾝段、唱词和⾼蕙兰(饰柳梦梅)的痴情、憨厚、专注的表演感动了今天晚上“家国剧院”的观众;他们发现了国中人在古代表现爱情上原来是那么美,那么浪漫动人。请您说说这些现象在舞台上是怎么解释? 余:我想是这样的,在文艺作品当中,情感表现方式有非常深也有非常浅的各种各样,而汤显祖非常巧妙地用了“至情”这个元素,这也表明它的情感和一般的表现方法不一样。这不一样在哪呢?一般创作者把情感仅仅作为是一种表现的手段,或者只是讲个故事当中有一些情感,而汤显祖的《牡丹亭》则恰相反,一切都为着“情”的目的来考量,情是目的 ![]() ![]() 刚才我们讲到传统民族 ![]() ![]() ![]() 第三部分第6章⽩先勇说昆曲(5) 这种至情再加上国中传统古典美的表现方式,使得《牡丹亭》出现了非常特殊的美。我们不能简单地把《牡丹亭》看成过了时的表现情感之方法。它与《梁祝》式的爱情是截然不同的,固然《梁祝》这个故事也不错,梁山伯、祝英台为了爱也遇到一些波折,最后山伯为爱殉情。但这与《牡丹亭》一比较就是不同的两回事。从来没有一个作者像汤显祖一样,几乎是以一个哲学家的眼光来面对人类终极 ![]() ![]() ⽩:您讲到这里,我马上要接下去。前几年《牡丹亭》到法国公演,让法国人看了如痴如 ![]() ![]() 余:我想大部分观众在看戏时,对“至情”部分只能有潜意识的震撼,也就是说这 ![]() ![]() ![]() ![]() 当然我们谁都不会相信这个故事是真的,但是谁都会被这个不是实真故事当中的至情所感动,所以这个“情”就比那些合情合理故事中的“情”更震撼人心,汤显祖故意用荒诞的手法来验证“情”的不可抗拒 ![]() ⽩:这么说“至情”是《牡丹亭》的內涵,但是昆剧很重要的一点是以“美”来引导“情”如果没有美就进⼊不了情里边“情”也就变成可笑而孤立了。 第三部分第6章⽩先勇说昆曲(6) 然而昆剧如何成功地把“美”与“情”融合为一?就正如观众今晚是先被华文漪的舞蹈、眼神、唱腔昅引住,然后慢慢地投⼊进去,这是否以“美”的外在形式与“情”的內涵相互调和? 余: 先以外在的美引发內部的情,这是具有普遍 ![]() ![]() ![]() ⽩: 哈…哈,我们也不喜 ![]() 余: 因为这是人类对健康美的状态的向往,它的內在与外在一定具有某种统一 ![]() ![]() ![]() 所以昆曲从扮相、唱腔以文人种种的⽔磨功夫雕琢到最精致的状态,把情感美的一方面变成感 ![]() 那么由“美”的引导进⼊到“情”是不是美引进了情之后就把美丢了呢?那当然是不能把“美”抛弃的,到了最后情与美紧紧地拢合在一起,这即是有“情”的美而非仅外表的“美”也正是人们最乐意接受的。这二者的艺术组合带有很大的民族特⾊,西方的作品在这方面要求没有我们严格。 ⽩:对,没有那么细致,没扣得那么准。就像西方的歌剧只能听不能看,芭蕾只能看没得听。国中昆剧对形式的要求已经达到最完整的地步。我再加一句,您的论文提到昆曲是国中戏曲学的最⾼范型,据我个人看传统戏剧的经验,从来没有其他剧种的爱情故事能让我这么感动。像《牡丹亭》这么让我感动的,我从未在别的剧种中有过相同的经验。是不是昆剧的形式已美到极致的地步,而把爱情糅到化境?昆剧的內涵与形式已经达到这一点? 余:我想有几个原因让您那么感动。除了形式与內涵⾼度结合外,更因为您是⾼层文化人,而汤显祖是他那个时代最⾼⽔平的文化人,他能用当时国中最⾼的文化方式树立这种情感与美的过程,这就特别能使后代的⾼层文化人真正感动。 第三部分第6章⽩先勇说昆曲(7) 我相信这个故事如果给文化层次较低的观众看,那感动的程度一定远不如您,这是肯定的。因为情感与美的升华是和文化品位有关系的,所以无论是情感也好,或美也好,它的升华过程有等级的不同。在一个普通社会,它是有等级的不同,否则的话,文明与不文明就没有差异了。昆剧在当时是最⾼的文明,这个最⾼文明直到今天也和我们还有相通之处,所以不仅⽩先生,还有⾼层文化人看了都会被感动。这真要感谢汤显祖啦! 开到荼花事了 ⽩:您对昆曲的肯定,确定它能拨动人们灵魂深处的心弦。您著的《国中戏剧文化史述》一书中,您举了《牡丹亭》、《长生殿》、《桃花扇》为例,您对这三部传奇评价很⾼。您是否认为这三个剧是能代表明末清初最辉煌的作品,也就是国中的传统已经到了非常成 ![]() 余: 以国中戏剧文化来说,这三部作品是充分成 ![]() ![]() ⽩:您这些话我再同意不过了。虽然我看《窦娥冤》不错,《西厢记》也很美,但是前面举的那三部传奇,当我看完后给我的余韵却是回味无穷,是其他作品所不能比的。 您这部《国中戏剧文化史述》从戏剧最原始的状态一直叙述到晚近的话剧,您追溯邈远的戏剧文化踪影、背景及流变。您提到国中戏剧有两种表现方式,一种是写意方式,另一种则是诗化的出现。因为我们是诗的民族,而昆曲正融⼊了诗的美。诗化也正是我们民族的特⾊,甚至与绘画、书法都很有关系,戏剧更是我们民族“美”的表现。您是否能把国中戏剧这两种的表现方式与西方比较写实和讲究戏剧冲突的手法来作比较? 第三部分第6章⽩先勇说昆曲(8) 余:国中的戏剧与西方如希腊或印度相比,它发生得较晚,而晚的重要原因则是国中的诗歌太发达了。诗的时代绵亘太长,诗与戏是相当矛盾的。泰戈尔曾说:“我写诗的时候不能写戏,写戏的时候不能写诗。”一个人是这样,整个民族也是这样。但是诗的民族也有相当大的好处,一旦当它形成戏剧时,诗就作为戏的灵魂进⼊到底层。 尽管西方也有比较空灵诗化的,如莎士比亚的作品等,但还是客观的描摹写实与強烈 ![]() ⽩: 当年在五四新嘲时,旧传统成为众矢之的,甚至连梅兰芳的光芒及四大名旦的声势也躲不过傅斯年等的攻击。这是否意味着一代急迫兴起的新思嘲,有时也会淹没审美的感 ![]() 余:是的,有时为了实现一个主观的目标,为了攻破几个堡垒,会把不应该伤害的东西也伤害了,往往对事情尚未了解就先采取攻击。而且这种攻击演变成一种时髦,譬如说鲁迅把梅兰芳说成是“梅毒”我想这是非常明显的片面。 ⽩:我们这些二十世纪的国中人一直在古、今、中、外之间踟蹰,甚至兜圈子。我们从事的艺术创造真是一个艰巨的工程,在进行过程中又常常有突兀尴尬难与“美”吻合的状况产生。但是我们又不能弃掷掉“传统”使“现代”成了无 ![]() 您认为一成不变的恢复传统是不可能,但怎么将传统与现代调融浑成一体,这也是一个很大的课题。以舞台剧来说,现代方式的话剧是不是已经开始了新的方向? 余: 是的,新的舞台剧已经开始在着手做了,而且以各种不同的实验方式进行。总的来说,可归纳为两种方法,一种是形态上采用写意的本质,另一种是从精神上汲⼊写意的本质,但这就更难了解,因为这是更⾼的层次,这需要对文化有很深厚的修养。在形态上,装点比较容易,现在已经有很多话剧采用了各式各样的脸谱、马甲,还有一些程式化的动作,加⼊了这些,他们认为这比一般的话剧更有表现力。从精神层次引进的不多,但确实也有剧团在进行。 颤动的手呐喊的心 ⽩: 我们再往下进行提问一些大题目。余先生写了一本书叫《艺术创造工程》,此书在国中 陆大出版时造成了很大的轰动,我想它能造成如此的轰动有几个原因。国中 陆大一下子出现了一本概括美学与文学理论且具有突破指引 ![]() ![]() ![]() ![]() 第三部分第6章⽩先勇说昆曲(9) 我现在就从这本书提出几个问题。《艺术创造工程》分四章。第一章叫《深刻的遇合》,这是个楔子,我想余先生自己是一位创作家,所以他对从事创作的人有一种深切的同情,因为他同时也是一位实践家,能体验到创作的艰辛和神秘,创作之中是有几分神秘的。第二章《意蕴的开掘》,它讲到文学大致可分內容及形式,这一章讲的是內容方面。第三章《形式的凝铸》讲文学的各种形式怎么去表现內容。第四章是结论《宏观的创造》。看了这本书后,我受益很大,很多我自己在创作时没有想到的东西,余先生都提出来观照一番,这对我的启发很大。 我想和余先生谈一谈书上这些。在《意蕴的开掘》这章,您提到“人生况味”这四个字,人生有各种不同的遇合,不同的解释。在文学中能够表现“人生况味”的您都给它很⾼的评价,我希望听听您的意见。 余: 我看过许多文学艺术作品,它们之所以不好之所以没救,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它们离开了艺术的本位,这不一定只是指外在的形式。以內容而言,首先它的出发点就错了。在一部作品中,如果只是讲社会学上或军事学上甚或法律、道德上的问题,就往往使得作品板滞、僵化而流于贫薄,这些都是不对的,它们不能成为一部好作品。在经验许多不成功的作品之后作比较,再回头看古今中外所有成功的作品,它们最动人之处就是写出人生的况味,品尝出人生的味道。 再譬如说《红楼梦》,您可以作多种解释,你说它是影 ![]() 世界上有好多东西都是可以分工的,有些东西我们可以 ![]() ![]() ![]() ![]() ![]() 第三部分第6章⽩先勇说昆曲(10) 再譬如说,作品里写一场历史上有声有⾊的大战,不管哪个胜哪个负,把战争描述得多么 ![]() ![]() ⽩:您举了好多的例子,不光是文学还有电影、戏剧等,我非常同意您的看法。在您的《艺术创造工程》第三章《形式的凝铸》中,您曾提到这几十年来我们的新文学新文艺,很遗憾地往往忽视了意蕴与形式紧密结合的重要 ![]() 余:如果一件文学或艺术作品不能把它要表露出来的东西变成有效的形式时,那么我觉得它就还没有资格称为一件艺术作品。就我了解所及,以⽩先生的小说为例,您肯定是把这两件事串联在一起。当你尚未肯定掌握形式时,那么你的意念 ![]() “形式”不仅仅是指情节或语法,就以您的小说《永远的尹雪 ![]() ![]() 其实內容方面,尤其是人类的內容有好多是重复的,太 ![]() ![]() ![]() ⽩:余先生学贯中西,他对西方的作品也有很深刻的研究。 第三部分第6章⽩先勇说昆曲(11) 有个现象在湾台一九六○年代发生过,一九八○年代在陆大又兴起,就是西方的现代主义文学、戏剧、艺术、音乐作品等对国中文化界发生很大的冲击;而湾台在一九六○年代,我们这一辈的人已受过它的洗礼。那时候有人说我们是受到欧风美雨的沾溉而产生崇洋心态,但我却认为不是,如果是崇洋那也只有一个很短的时期,我们之所以认同而形成风尚,是因为现代主义对我们当时的心态有一种很深的契合。在一九八七年我到国中 陆大去访问时,我发现我们以前走过的道路,如今国中 陆大的学界也如痴如狂地在履践。请您就这个问题,把您研究所得告诉我们。 余:了解现代派甚至普及现代派对国中 陆大是需要的,且是件好事而绝不是一件坏事。我认为文学也好,艺术也好,最后那些问题都是人类共通的,所以人类在往前走的过程当中,无论文学或艺术只要有新的推进新的表现,任何一个健全的民族都不应该对它们陌生。一个对异邦同行非常重要的步伐完全感到陌生的民族,在现代这种⽇新月异的环境中,是不可能有健全的文学和艺术产生的。开阔的 ![]() 就这一点我可以举个例子,在海上外面长江口上有个崇明岛,我曾经去玩过。里面有好多好多老人一辈子没有离开过这个岛,他们对岛上的一草一木了如指掌。另有一批人,则漂洋过海,去到岛外的大千世界之中,他们甚至还遍访了许多与家乡岛屿相仿佛的其他岛屿。那么试问,这两种人中,究竟哪一种更能把握和述说小岛的实真情况呢?初一看,是前一种人,他们不是为之而耗尽终生了吗?前一种人说的有关这个小岛的种种情况,未必有什么伪诈之处,却很有可能与岛外情况相雷同。他们会说这个岛上舂华而秋实,夏炎而冬寒。诚然这也可说是实真,但不是实真的发现,说了半天,这个小岛的实真情况,还是令人惘然。后一种人则不同了,他们会指给你看只属于这个小岛而不属于其他地方的一切,对于那些处处皆有的事物,他们也能揭示出在这个小岛上的特殊组接方式,人们只能从这样的述说中发现这个小岛,把握住它的实真。 所以我们了解自己的国中文化也就像这样,要了解真正的国中传统是什么,必须先要知己知彼,了解最新的际国脉动、际国视野。我曾看过一些完全不了解际国文化的人来谈论国中文化,那简直不知所云,说来说去总是那几个老词汇,这几个老词汇套在任何一个家国中都是一样而且是重复的。所以⾝在庐山是看不见庐山,只有跳出庐山外才能“横看成岭侧成峰”这二者是相互矛盾的;所以需要有际国视野,但也不能在际国洪流当中 ![]() ![]() ![]() 第三部分第6章⽩先勇说昆曲(12) 现代主义在国中 陆大已经成了很強烈的冲击源,表面上看起来“古典”已成为“现代”的败将;但是我们最终的目的只是要借助外力把原有的视野扩宽。当年在五四新文化否定传统文化时,这些人口口声声说他们是代表际国最新的嘲流、最新的文化力量,如傅斯年、胡适之等。当时的氛围,现代洋派已笼罩全局;新人物采取的是“以华制华”而我现在却要用“以洋制洋”也就是前面所说的知己知彼。真正了解际国新走向、新思嘲后,才能回过头来以正常的心态来调理古今中外的事物。 大概像⽩先生就是比较好的例子;他出⾝外文系而且长年在国美任教,我相信只有这一类的人才能真正比较像样地保存国中传统文化,而不是一些对际国新嘲流毫不理解,只是盲目 ![]() 当年梅兰芳声名正盛时,他周围就有好多对古典及现代文化思嘲皆十分了解的清客,如齐如山或许氏兄弟,他们确实具有现代文化素养。他们知道哪些戏还能在二十世纪存活,而哪些则不能,所以这才能更相得益彰地造就梅先生。 ⽩:就正如您讲的,国中传统文化已经在五四时被打得一败涂地,只有照那些没有突破 ![]() 悲金悼⽟《红楼梦》 ⽩:我们再回来讲《红楼梦》,您说贾⺟这个角⾊,她替宝⽟选宝钗而不是黛⽟,这正是《红楼梦》这部作品最⾼明的地方,因为它写得合情合理,现实种种的因素,贾⺟非选宝钗不可,而造成一个必然的悲剧。 余:我想《红楼梦》是许许多多自然人生的组合,因为它道出了人生的况味,才会引起我们的共鸣而流连不舍。它确实不是像一般红学家所说的,仅是影 ![]() ![]() 第三部分第6章⽩先勇说昆曲(13) 贾⺟真正爱宝⽟,她疼爱黛⽟也不是虚情假意,她出于一系列带有 ![]() ![]() ![]() ![]() 反思文化行苦旅 ⽩: 我再往下介绍我非常喜 ![]() ![]() ![]() ![]() 余: 这本书开始写的原因带有一种偶然 ![]() 我们对文化的思考光靠理论解决不了问题,文化大多数是感 ![]() ![]() ![]() ![]() ![]() 第三部分第6章⽩先勇说昆曲(14) 而在另一方面,我觉得国中在以前确是一个散文大国,如刚才⽩先生提到的唐宋八大家等。我们散文的传统非常好,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的散文变成那么造作,好像当人们要写散文时,情感马上要调理过来,变得那么矫情,这类的散文已经把我们古代散文的传统完全断绝。我在思考文化时,从散文这件事上也产生出某种文化的悲哀;散文明显地是衰弱了,不是因为数量少,而是它的素质变坏了。本来散文的力量是很大的,它可做的事情很多,但现在它的载重量那么小。所以我就开始写了,想改变一下散文的素质,最初它是登在巴金先生主编的《收获》杂志专栏上。登出以后有个很奇特的现象发生,似乎国中的读者群一下子产生了对过去那类散文的抱怨;而读者也感觉到有一些文化思考是太枯燥、太艰深了。我们其实都活在文化中,为什么不表达自己一些感受的东西呢?我这几篇实验 ![]() ![]() 这本书读者的热烈反应并不一定是我的文章好,关键是在:社会对这些文化问题也有普遍 ![]() ![]() ![]() ![]() ⽩:《文化苦旅》的确是一本难得的好书,它的文字珠圆⽟润,句句动人。其中言情写景哀乐殊深,掩卷凝思,追寻已远。 毋庸讳言,我们的文化是衰弱了;而这样的一本书出版,恰拨动了无数国中人久已凝绝的那 ![]() 余:类似这样的散文,可以表达我在其他著作里不能吐露的情感,所以我还会一直写下去。 ⽩:余先生的访台,让湾台的文化界见识到一位国中 陆大对戏剧、文学、艺术等文化学养如此深湛的学者;我希望湾台的学界因余先生的到来,引起对文化、艺术深切的讨论。谢谢余先生接受我的访谈。 姚⽩芳记录整理 原收录于《游园惊梦二十年》(港香:迪志文化出版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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