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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叶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北京北京 作者:冯唐 | 书号:39159 时间:2017/9/5 字数:8600 |
上一章 第二章:七年之后,丹参 下一章 ( → ) | |
我、小⽩和辛荑在燕雀楼喝下两箱燕京啤酒的七年以后,我写完了我第一部长篇小说,破东芝黑⽩屏幕手提电脑的D键被敲坏了,我右手的腱鞘炎犯了,我又喝了一次大酒。 我躺在仁和医院的特需病房,一个人一个单独的房间。脑子里澄清空濛,只记得,酒喝得实在太大了。我想,天理昭昭,我坏事做尽,我终于成了一个傻子。 病 ![]() ![]() ![]() ![]() ![]() 七年以前,我上医学院的时候,常想,我什么时候才能躺到这种特需病房啊,牛 ![]() ![]() ![]() ![]() ![]() ![]() ![]() ![]() ![]() ![]() 七年以后,我躺在特需病房,脑海里一片空⽩,我劲使思考,这是哪里啊?我为什么到了这里?我只想起来,这里很全安,下车的地方没有狙击手能够向我放黑 ![]() 房间里有一桌一椅一沙发,还有一个洗手间。房间的桌子上摆着一个黑不溜秋的方盒子,里面总有五颜六⾊的骗子握手开会五颜六⾊的疯子唱歌跳舞五颜六⾊的傻子哭哭啼啼五颜六⾊的妹子脑门儿上统一写着两个字“ ![]() ![]() 我穿着蓝⽩竖条的⾐ ![]() ![]() ![]() ![]() ![]() 如果是摩按院,第一个困扰我的问题是,这里是一个正规的摩按院还是一个不正规的摩按院。我问了三个自己号称是护士的姐小“有没有推油和特服?推油有几种?手推、波推、臋推和火冰都有吗?”姐小年纪很轻,顶多二十出头,穿着粉⾊的⾐裳,和墙的颜⾊一样,偶尔由一个年纪大的帽子上带两道杠的老护士长领头,一大队鱼贯而⼊,但是她们的⾐服不透明,没有金属片片塑料缀珠不闪亮,⾝材也一般,没有在灰暗灯光下闪鳞光的细⽩长腿,没有被⾐服勒出的幽深啂沟,没有“梦幻几何”“凯瑟王”“太 ![]() ![]() ![]() ![]() 三个号称护士的姐小给我类似的回答:“我们不知道什么是推油,什么是特服,什么是火冰,我们有静脉注 ![]() ![]() ![]() ![]() 如果这里是正规的摩按院,我就能确定我所在的城市,过去忙得时空错 ![]() 我问护士姐小:“老⽩在吗?小颜在吗?”如果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在,我就可以断定是京北东大桥的宁康盲人摩按院。小颜认⽳准,年轻,出手频率快,从来不偷懒,即使我在摩按过程中昏死过去,手也不停,力度不减。我判断好摩按师的标准,简单两条,第一,能不能迅速让我放庇打嗝,第二,让我昏死。小严能在十按之內,让我放庇打嗝,能在十分钟之內,让我昏死过去。宁康盲人摩按院就两间房儿,一个房间三张摩按 ![]() ![]() ![]() 我接着问:“301号在吗?或者3号在吗?”如果301号在,就是南京的首佳摩按,如果3号在,就是深圳的大西洋桑拿。南京的301号体重至多八十斤,多次想义务献⾎被婉言拒绝,但是手指上有千斤的力气。我喜 ![]() ![]() ![]() ![]() ![]() 接着又说:“不行,⽑太多了,长统袜丝都遮不住,会溢出来。”最后想了想说:“也行,可以刮啊。要是长得快,就索 ![]() 我没招儿了。我不着急,我在哪个城市,我会慢慢搞清楚。 我仰面躺在 ![]() ![]() ![]() ![]() ![]() ![]() ![]() 我仰面躺在 ![]() ![]() 估计我已经很稳定地变成了傻子,昨天刚进医院的时候轻钢轨道上挂了一圈十几个瓶子,现在就剩一个了。瓶子里红⾊澄清 ![]() 上《神经病学》的时候,一个成名很早的少壮女神经病教授当众问我“脑溢⾎恢复期的病人,可以用什么药。” “不知道。脑溢⾎恢复期又要防止再次出⾎,又要防止⾎栓。 不好弄。”我记得我是这么说的。 “看看这个病人在用什么药?想想祖国的伟大医学。”女神经病教授指了指病房里一个病人。那个病人仰面躺在 ![]() ![]() “不知道,我没有学好。” “想一下,药是什么颜⾊的?” “红的。” “我国传统医学,最著名的药是什么?” “六味地⻩丸,补肾,主治耳鸣,腿软。三四十岁的中年人吃,有百益而无一害。” “让我问得更具体一点,我国传统医学,最著名的药材是什么?” “人参。” “那你说,脑溢⾎恢复期的病人,可以用什么药?”女神经科教授站在我面前,眼睛里充満了奋兴的光芒。 这种绣球我总是接不住。小学的时候,我大声反复背诵一首叫“锄禾⽇当午”的唐诗,我爸问我唐朝之后是什么朝代,我答不出来。 我妈一步蹿到门外,拿进一个大墩布,从门背后⾐帽钩上拿了一个帽子,顶在墩布的木 ![]() “红参。”我对神经病女教授说。 “红在古代汉语里叫什么?” “也叫红啊。明朝就有红丸案。女人做针线叫女红。生了女儿,蔵了一坛子酒,等她破⾝的时候喝,叫女儿红。”我说。 “丹参,记住,同学们,记住,丹参,丹参。医大的同学们,少念些英文,少背些单词,什么新东方、托福、GRE,不会死人的,不会影响你们去国美的。多看看医书!即使去了国美,也要靠本事吃饭的。我们当初闹文化大⾰命,揷队到內蒙古,什么书都没有,没有《新东方单词》,没有小说,没有《收获》杂志,庇也没有。 我行李里只带了一本《神经病学》,我什么时候都看,想家的时候,想京北的时候,想哭的时候,都看。五年中,我看了十八遍,都背下来了,都神经了,不信你们可以考我,颅脑底部所有直径大于两毫米的孔儿,我都知道通过的是什么神经和⾎管。你们生在好时候,要学会下死功夫。聪明人加上死功夫,就是人上人了。不信,大內科的王教授,文⾰的时候什么书都没有,揷队只带了一本《內科学》,看了九遍,四人帮一倒台,比王教授老的都动不了了,和他一拨儿的或者比他年轻一点的,都没他有学问,王教授顺理成章就是老大了,就是教授了。”女神经病教授说。 小红告诉过我,她也不会接绣球。别人眼睛瞟她再久,她也不明⽩别人是什么意思,是问路,是要钱,还是要昨天內分泌课的课堂笔记。我说,对于你,这个简单,以后别人再拿眼睛瞟你,如果是男的,眼睛里全是想摸你的小手和铺好⽩ ![]() ![]() 我成了脑溢⾎恢复期吗? 没有什么医生来看我了,我头顶天花板上已经只剩下一个吊瓶。有个小女大夫每天下午三点左右来到我的 ![]() ![]() ![]() ![]() “97加16是多少?”小女大夫笑咪咪地问我,她每次都问我同样的问题。她笑的时候,眼睛变窄,鼻子撮皱起来,鼻子上方的⽪肤挤出四五条细细的褶子,那张脸是她⾝上第三个象茄子的地方,比那两个象茄子的左右啂房还要小一些。 我不知道。她每天都问同样的问题,我还是不知道答案。我估计正确答案在100左右,但是不确定。 我在数年前的某两个星期中,每天都问小红同样的问题“为什么不跟着我混,做我的相好?”小红在那两个星期里总是说:“不知道,我不知道,秋⽔你丫别 ![]() ![]() 这样细的 ![]() ![]() ![]() ![]() ![]() ![]() 小红反复強调,她几乎每三个月都去著名的啂腺外科大夫秦教授那里,被秦教授著名的⾁掌摸三分钟,每次都没有问题。秦教授的⾁掌能分辨出是肿瘤组织还是一般肿块,良 ![]() ![]() 我在数年前的某两个星期中,不吃饭的时候就想念小红的啂房,除了癌细胞,像小红啂房细胞这样的正常细胞也能如此迅速地不对称生长啊,癌细胞的生长基础在很大程度上一定和正常细胞的生长基础类似。那时我在研究卵巢癌发理生论,后来我才知道,这个思想,在当时,世界领先。以此为基础,我培养了很多细胞,杀了很多老鼠和兔子,做了一系列研究和论文,探讨卵巢癌的发生,生长信息的传递网络和异常,发现生生死死,永远纠 ![]() ![]() 在成果上,要是有国美的实验设备和及时的试剂供应,也能领先这个世界好久。在《华中医学》上发表文章之前,我问小红,要不要也署上她的名字,她是这个伟大学术思想的起点,如果是在数学或是物理领域,就可以叫小红定律。小红说,她不是,她的啂房才是这个学术思想的起点,她的啂房没有思想,没有名字,它们是无辜的,叫啂房定律不雅,不用署了。 “97加16是多少?”小女大夫笑咪咪地问我。 “大夫,您觉得97加16是多少?您问这个问题,是出自什么战略考虑?这样的战略考虑有组织结构的基础支持吗?您的管理团队里,有⾜够的负责具体运营的人才储备来完成您这种战略构想吗?” 我对自己 ![]() 我在咨询公司的导师C。K。教导我,语缓言迟,多问问题,少硬装聪明抢答问题。“Askingquestionsismuch摸repowerfulthanansweringthem。问问题比回答问题更能显示你的聪明伶俐。” 亨利米勒说,糊涂的时候, ![]() 你知道为什么呢?”港香十大杰出青年还是答不出。“因为港香街头的小姑娘都是长期坐办公室的,深圳街头的小姑娘很多是在工厂站着做体力活的。”C。K。教给我很多类似这样行走江湖的秘技,即使现在我还记得。我老妈和C。K。和辛荑和孔丘和庄周和曾国藩的教育构成了我百分之九十的世界观和人生观,我老妈和司马迁和刘义庆和⽑姆构成了我百分之九十的文字师承。 “秋先生,请您好好想想,回答我的问题,97加16是多少?” 小女大夫的头发⾼⾼盘起来,中间揷了一个华中牌2B铅笔,六棱形状,深绿⾊的底子,墨绿⾊的竹子,铅笔的一端削了,露出⻩⾊的木头和银黑⾊的铅 ![]() 我从来就没搞明⽩别的女人如何盘起头发,如何盘得一丝不 ![]() ![]() “大夫,你给我签个名吧,我记不起来你叫什么名字了。现在傻了,记不起来了。”签名要用笔,我想象着她菗出发髻里的华中2B铅笔,盘起来的头发在一瞬间散开,像兰花一样绽放,然后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慢慢坠落,坠到尽头再在反作用力下悠然弹起,如落花一般。其他动物也有好看的⽑发,不用香波,找个⽔塘,弯下 ![]() “回答我的问题,97加16是多少?” “不知道,我不知道,大夫你丫别 ![]() 我想念小红。我傻了,她不会 ![]() 数年前的某两个星期中,她说过,可以为我做一切,就是不能嫁给我。但是,我要是有一天残了傻了,一定让她知道,她就会来陪我,那时候,不管谁已经握着我的手,不管谁已经握着她的手,她都不管,她要握着我的手。我当时非常感动,但是不明⽩。如果我当时是个有老婆的贪官,我会更加感动,而且懂得。我半躺在 ![]() ![]() 小红定律发生作用,脑神经细胞会呼呼呼地裂分,神经支持细胞会呼呼呼地裂分,脑⾎管壁细胞会呼呼呼地裂分,我的脑袋一定会好的,几天之后就不傻了。 我想念小⽩,他后来⽔波不兴地娶了小红。小⽩说过,要是有一天我傻了,他就把他的外号让给我,名至实归。到那时候,他就搬来SONY的PlayStation教我玩儿“电脑太⿇烦了,你要是真傻了,就不会用了,教也教不会。”他说。小⽩还说过,要是有一天我傻了,他就把小红让给我,只有小⽩痴才能霸占小红烧⾁,万事儿都有个平衡,至道中庸,这是天理。到了国中两年之后,小⽩开始看《幼学琼林》。小⽩说,他会去做小红的⽗⺟和他自己⽗⺟四个人的游说工作。小红的思想工作就不用做了,她没大主意,你、我还有辛荑同意就好了。 我想念辛荑,他说,我要是傻了,他就重新教我人生的道理。 辛荑说,到了那个时候,他应该更理解人生了,教导我的东西,不带一点赘⾁,录音整理之后,比《论语》更成体系。 还是傻了好,所有人都对你好,不用装,就是傻。就象上小学的时候,得了病,家里所有的好吃的都是你的,副食店里所有的好吃的都是你的。 小红烧⾁从来不盘头发,老是散开来垂到肩膀。她脑袋太大。 “盘起头发来,一个辫子朝天,象李逵。你是不是喜 ![]() 数年前,我在某两个星期中,每天都问小红同样的问题“为什么不跟着我混,做我的相好?”小红每天都给我类似回答“不知道,我不知道,秋⽔你丫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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