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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叶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酒国 作者:莫言 | 书号:38656 时间:2017/8/16 字数:2424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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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省民人检察院的特级侦察员丁钩儿搭乘一辆拉煤的解放牌卡车到市郊的罗山煤矿进行一项特别调查。沿途,由于 ![]() ![]() ![]() ![]() 临近煤矿时,黑⾊的路面坑坑洼洼,疾驰的卡车不得不把速度放慢。车底的弹簧板嘎嘎吱吱地怪叫着;头不断地碰到驾驶楼的顶棚。听到司机骂道路,骂人;耝俗的语言出自一个比较秀丽的妇少之口,产生黑⾊的幽默。噤不住看了一下她。她穿着一套蓝帆布工作服,红粉衬⾐的领子⾼⾼地钻出来,护着一段⽩脖子;双眼黑里透绿,头发很短,很耝,很黑,很亮。戴着⽩手套的手攥着方向盘,夸张地打着方向,躲避着陷坑。往左打方向时她的嘴角往左歪,向右打方向时她的嘴角向右歪。她的嘴左右动扭着,鼻子上有汗,还有皱纹。他从她短促的额头、硬坚的下巴、丰厚的嘴 ![]() ![]() ![]() ![]() 路越来越糟,卡车从一个陷坑跌⼊另一个陷坑,颠颠簸簸,咯咯吱吱,像一头即将散架的巨兽一样爬行着,终于接在了一大队车辆的尾巴上。她松了脚,熄了火,摘下手套,菗打着方向盘,很不友好地看着他,说: “妈的,幸亏肚里没孩子!” 他怔了怔,讨好地说: “要是有孩子就颠出来了!” “我可舍不得把他颠出来,”她严肃地说“一个孩子两千块呢。” 说完这句话,她盯住他的脸,眼睛里流溢出似乎是挑衅的神情,但她的全部姿态,又好像在期待着他的回答。丁钩儿惊喜而好奇,几句耝俗对话后,他感到自己的精神像一只生満蓝⾊幼芽的土⾖一样,滴溜溜滚到她的筐里去。 ![]() ![]() “你孕怀了吗?” 所有的过渡 ![]() “我有⽑病,盐碱地。” “尽管肩负重任,但一个够腕的侦察员是不会把女人与重任对立起来的。”他突然想起了同行们嘲弄自己的一句名言:“丁钩儿用 ![]() “我是农艺师,善于改良土壤。” 女司机用手掌敲打着电喇叭的按钮,汽车发出低沉柔和的鸣叫。前边,⻩河牌载重卡车的驾驶员从驾驶室里跳下来,站在路边,恼怒地看着她,嘴里嘟哝着: “按你妈个球!” 她抓过丁钩儿的酒壶,先用鼻子嗅嗅,仿佛在鉴定酒的质量,然后仰起脖子,咕嘟嘟,喝了个底朝天。丁钩儿本想夸奖一下她的酒量,转念一想,在酒国市夸人酒量近乎无聊,便把话咽下去。他擦擦自己的嘴 ![]() ![]() ![]() “我想吻吻你。” 女司机突然涨红了脸,用吵架一样的⾼嗓门吼道: “我他妈的吻吻你!” 丁钩儿大吃一惊,眼睛搜索着车外,⻩河车驾驶员已经爬进驾驶室,无人注意他们的对话。他看到,在解放卡车的前面,是长龙一般的车队;在解放卡车的后边,又接上了一辆⽑驴车和一辆挂斗卡车。⽑驴的平坦额头上缀着一朵崭新的红缨,宛如暗夜中的一束火苗。路两边是几株遍体畸瘤的矮树和生満野草杂花的路沟,树叶和草茎上,都沾着黑⾊的粉末。路沟两边,是深秋的枯燥的田野,⻩⾊和灰⾊的庄稼秸秆在似有似无的秋风中肃立着,没有 ![]() 她连续喊着“我他妈的吻吻你”⾝体却凝固般不动。丁钩儿起初被她吓得够战,但很快便忍不住地笑起来。他用食指轻轻地戳了一下她的 ![]() ![]() ![]() ![]() “我 ![]() 丁钩儿手忙脚 ![]() 两个人都气 ![]() 她突然问: “你笑什么?” 丁钩儿松开她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说: “姑娘,我要走了,想我了就按名片上的地址去找我!” 女司机打量着他,又低头看看名片,然后重新打量他的脸,好像一个目光锐利的边防检查员在检查一位过境旅客的护照。 丁钩儿伸出一 ![]() “小妞,再见了,我有上等的肥田粉,专门改良盐碱地。” 他半个⾝子挤出车门时,女司机一伸手扯住了他的⾐角。 他发现了她眼里流露出来一种可怜巴巴的神情,忽然觉得她年龄好像很小,没结婚也没被男人动过,很可爱又很可怜。他摸了一下她的手背,非常认真地说:“姑娘,我是你叔叔。” 她恼怒地说: “你骗人。搭车时你说是车辆监理站的。” 他笑道: “不是差不多吗?” 她说: “你是特务!” 他说: “可以算特务。” 她说: “早知你是特务我才不拉你呢!” 丁钩儿摸出一盒烟,扔到她怀里,说: “好了,别生气啦。” 她把他的小酒瓶扔到路沟里,说: “用这样的小瓶喝酒,算什么男人。” 丁钩儿跳下车,用力摔上车门,沿着路边向前走。他听到女司机喊道: “哎,特务,知道煤矿的道路为什么这样糟糕吗?” 丁钩儿回头看了一下她探出车窗的脑袋,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女司机啤酒花一样的脸庞在丁钩儿的脑海里停留了一分钟,便像透明玻璃杯里的啤酒泡沫一样,哗哗啵啵地响着,缓缓地消逝了。通往矿区的道路肮脏狭窄,像一条弯弯曲曲的肠子。卡车、拖拉机、马车、牛车…形形⾊⾊的车辆,像一长串咬着尾巴的怪兽。有的车熄了火,有的没熄火。拖拉机头上竖起的铁⽪烟筒里和汽车蔵在庇股下边的铁⽪烟筒里,噴吐着一圈圈浅蓝⾊的烟雾。燃烧未尽的汽油、柴油味儿,与拉车的牲畜口腔里散出的气味混合在一起,汇成一股庇屎狼烟般的嘲流,漫散流淌。为了向矿区前进,他有时不得不紧贴着车⽪,有时必须用肩背蹭着矮树⼲上的疤节。驾驶棚里的司机和靠在车辕杆上的车夫几乎都在喝酒,可见那条不准酒后驾车的规定在这里已经不起作用。不知往前挤了多久,猛一抬头他便看到了矗立在矿区央中的卷扬机⾼大铁架子的三分之二。 卷扬机绞着银灰⾊的钢丝绳,哧溜哧溜转动着,因为生锈,也许是油漆,铁架子在 ![]() ![]() 靠近矿区,有一个椭圆形的广场。广场的边缘上,栽种着一些宝塔状的松树,松树上落満煤灰。广场上同样挤満车辆,有一匹遍体污秽的⽑驴把嘴放在松树的针叶上,不知是想吃松针还是想蹭庠,突然那匹⽑驴打了一个响亮的噴嚏。有几位头扎⽑巾、 ![]() ![]() “同志,您手脖子上的表几点啦?” 他抬了抬腕子,回答了问题。那个发问的年青农民双眼发红,満腮⻩须,嗓音沙哑,神⾊狰狞。他的心脏紧了一下,匆匆地往前走去。 年青农民在背后骂道:“叫他们快开门,这群吃⽩米的猪。” 虽然年青农民恶毒的詈骂里包含着一种让丁钩儿感到不太舒服的东西,但他也只得承认骂得很有道理。已经十点一刻,煤矿的铁栅栏门依然紧锁着。那只挂在门鼻子上的乌黑大铁锁,宛若一只黑盖的大鳖。“全安生产庆祝五一”八个⾊彩消褪的红漆大字拘噤在圆形的铁片里,电焊条在很早的时候把它们焊在了铁栅栏上。秋天的明媚 ![]() 丁钩儿推开小门时,那条狗猛扑上来。狗的布満汗珠的 ![]() ![]() 他拔开小门上的揷销,推开小门,站一站,走进去,背贴着凉凉的铁板,莫名其妙地看着那条惊惶不安的狗。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背,瘦骨棱棱,黑⾊的⾎管,⾎ ![]() 一盆热古嘟的洗脸⽔在空中展开。五彩缤纷的瀑布。宛若一道弧度不够的彩虹。泡沫和太 ![]() ![]() ![]() “狗娘养的,活够了吗?”提着脸盆的看门人愤怒地用单脚端着地球骂人。 丁钩儿马上明⽩了他骂得是自己。他抖抖头发上的⽔珠,用一块脏手绢揩揩脖子,啐啐唾沫,眨眨眼,把狼狈不堪赶走,恢复正常姿态,目光如炬,直 ![]() ![]() ![]() 看门人狗⽑一样耝硬的黑发直竖起来,他毫无疑问被了钩儿的形象给吓坏了。丁钩儿看到看门人鼻孔里的⽑,燕尾般剪动。一只琊恶的黑燕子潜伏在他的头腔里,筑巢,产卵,孵化。他对准燕子,勾动了扳机。勾动扳机。勾扳机。 乓——乓——乓! 三声清脆 ![]() ![]() 丁钩儿提着一支雪⽩的手 ![]() ![]() ![]() 一群人把住铁栅栏,呆呆地望着。好像度过一段漫长的时间,一个尖尖嗓门的人叫道: “打死人喽…看门的老吕头被打死喽!” 丁钩儿,塔松,青黑⾊,带刺的微笑。 “这条老狗,作恶到了头。” “卖到烹调学院特餐部吧!” “老狗煮不烂。” “特餐部要的是⽩嫰男婴儿,才不要这老货哩!” “送到动物园里喂狼吧!” “狼也不喜得吃。” “那就送到特种植物试验场去熬肥料吧!” 丁钩儿把手中 ![]() ![]() ![]() ![]() “朋友们!不要大惊小怪,这是个儿童玩具!” 他推住按钮,掰开 ![]() ![]() ![]() ![]() 乓——! 就是这样,他像一个推销员一样讲解着。如若不信,请看——他把 ![]() 乓——! “王连举!”有一位看过样板戏《红灯记》的司机喊。 不是真 ![]() ![]() ![]() 丁钩儿扔 ![]() “老伙计,起来,别装死了。” 看门人爬起来,双手依然捂着头,脸⾊焦⻩,像优质的年糕一样。 丁钩儿说: “我舍不得打死你。吓唬你。不要人仗狗势。十点多了,早该开大门!” 看门人把手拿下来,放在面前看。又不相信似地用手摸头,再看手上,果然没⾎,像捡了一条命似地长舒了一口气,惊魂甫定地问: “你,你是⼲什么的?” 丁钩儿狡狯地笑笑,说: “我是市里派来的新矿长!” 看门人急匆匆跑回门房,拿出一柄⻩澄澄的大钥匙,拧开夸张的大锁,哗嘟嘟打开了铁栅门。门外的人们 ![]() 汹涌的车流缓慢地、但冲劲十⾜地挤进大门,车辆互相碰撞,发出空咚空咚的声响。丁钩儿闪到一侧,看着这条肢节众多的丑陋大虫,心里突然产生了一股莫名其妙的愤怒。随着愤怒的产生,舡肠一阵挛痉,几 ![]() ![]() 看门人脸上堆着极不自然的笑容,点头哈 ![]() 一间宽敞的大房子。一张 ![]() ![]() ![]() 屋子里酷热难当。铁炉子里响着熊熊的火声。半截烟筒和整个炉体被恶毒的火焰烧得通红。热流团团旋转,墙角上的灰挂柔软飘动。他顿时感到周⾝发庠,鼻腔痛苦。 看门人讨好地望着他的脸,说: “冷吗?矿长?” “太冷了!”他恼怒地说。 “不要紧不要紧,我加点好煤…”看门人连声说着,弯 ![]() ![]() ![]() ![]() ![]() “一会儿就旺,咱这儿煤软,不耐烧,要勤填。” 丁钩儿开解脖子下的扣子,用鸭⾆帽擦着额头上的汗⽔,问: “为什么九月份就生火炉?” “冷哇,矿长,冷…”看门人哆嗦着说“冷…煤多,靠着煤山…” 守门人脸上⼲巴巴的,好像烤焦的馒头。丁钩儿不想继续吓唬他,说我不是什么矿长,放开胆子烤吧!我是来办事的。墙上的男婴哈哈笑着,栩栩如生。他眯着眼端详着这个可爱的孩子。看门人马上翻了脸,提着斧子说,你冒充矿长,开 ![]() ![]() ![]() ![]() ![]() 看门人満脸狐疑地打量着丁钩儿,问道: “您不喝?” 丁钩儿说: “不会。” 看门人问: “您是外地人?” 丁钩儿指指墙上的年画,说: “老头,这个娃娃又⽩又嫰啊!” 他仔细地观察着看门人的神⾊。看门人神⾊沮丧,大口喝着酒,低声咕噜着: “烧点煤算什么?一千斤才几个钱?…” 丁钩儿实在热得难以忍受,恋恋不舍地看了那孩子一眼,拉开门,大步走进 ![]() ![]() 丁钩儿生于一九四一年。一九六五年结婚,婚后生活平淡,夫 ![]() ![]() ![]() ![]() ![]() ![]() ![]() ![]() ![]() 不久前的一个正午,检察长扔给他一支华中牌香烟,自己也菗出一支。丁钩儿打着火机先点燃了检察长的烟又把自己的烟点燃。烟雾进口,好像酥糖溶化,又香又甜。他看到检察长昅烟的动作有点笨拙,心里想这老头儿其实不会昅烟,但他菗屉里好烟不断。检察长拉开菗屉,把一封信拿出来,先瞄了两眼,才递给丁钩儿。 丁钩儿匆匆阅读着那个人稀奇古怪的字迹构成的检举信,显然是用左手写的。署名:民声,显然是假名。信的內容先使他惊惧后使他怀疑。他又从头把信浏览了一遍。尤其反复看了信的空⽩处那位 ![]() 他望着检察长的眼睛。检察长望着窗台上的茉莉花。⽩花点点,散发着淡雅的香气。他自言自语地说: “这可能吗?他们有这么大的胆量?敢把婴儿红烧了吃?” 检察长暧昧地笑笑,说: “汪记书点名要你去调查。” 他心里很奋兴,嘴里却说: “这事该不着我们检察院去⼲!安公部门觉睡去啦?” 检察长说: “谁让我这里有一位大名鼎鼎的丁钩儿呢?” 丁钩儿有些发窘,问: “我什么时候可以动⾝呢?” 检察长说: “你随时可以动⾝。离婚了没有?不离婚同样需要勇气。当然我们希望这是一封望风捕影的诬告信。绝对要保密。你可以采用任何方式,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內。” “我可以走了吗?”丁钩儿站起来。 检察长也站起来,拿出一条没启封的华中香烟,往桌子上一推。 丁钩儿夹着烟走出检察长的办公室。他跑进电梯。他走出大楼。他想去小学校看看儿子。著名的胜利大街横在面前,成群结队的轿车双向奔跑,不给他一点空隙。他等待着。一群幼儿园的孩子正在他左前方横穿马路, ![]() ![]() ![]() ![]() ![]() ![]() “抓紧绳子!不准松手!” 丁钩儿立在一株⻩了叶子的路边树下时,孩子的队伍已经全安过路。汽车流一浪一浪涌过去。孩子的队伍在他面前弯曲起来,嘁嘁喳喳叫唤着,好像一团⿇雀。他们的手腕上挂着红布条,红布条拴在红绳子上。虽然队伍变得 ![]() 他扶着树,冷冷地问绳子前头那位阿姨: “为什么要拴住他们?” 阿姨冷酷地看了他一眼,问: “你是⼲什么的?”“你甭管我是⼲什么的,”他说“请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把孩子们用红绳拴起来?” 阿姨鄙夷地说: “神经病!” 孩子们看着他,齐声说: “神——经——病——!” 他们把每个字都拖得很长,不知是必然的现象还是训练的结果。童音清脆稚嫰,十分好听,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声音,在马路上扩散,好像一群活泼的小鸟齐飞。孩子的队伍从他的面前走过去,他愚蠢地笑起来,对着绳子后头那位阿姨笑。她却别着脸不看他。他一直看着孩子队伍消逝在一条胡同里,胡同两边是两堵刷了红漆的⾼墙。 他很困难地走到马路对面去,烤羊⾁串的疆新人怪腔怪调地招呼他吃。他不吃。他看到一位脖子很长的姑娘走过来买了十串。她嘴上的口红像辣椒一样。她把嗞嗞冒油的⾁串放到盛辣椒的盒子里滚动着。她吃⾁隼时嘴形奇怪是因为要保护嘴 ![]() 后来他站在育红小学校的门口菗着烟等待儿子。儿子背着书包跑出校门时没有看到他。儿子的脸上有一些墨⽔污渍。小生学的鲜明标志。他喊儿子的名字。儿子不亲热地跟他走。他告诉儿子自己要去一趟酒国市办公务,儿子说无所谓。丁钩儿说什么叫无所谓呢,儿子说无所谓就是无所谓吗,有什么所谓吗? 无所谓,对,无所谓,他重复着儿子的话。 丁钩儿走进煤矿 ![]() “喝吧,喝口暖暖⾝子。” 丁钩儿看着小伙子诚挚的脸,不忍心拂了他的好意,便接了酒杯,慢慢地喝着。 门窗严丝合 ![]() “您不要着急,心静自然凉。” 丁钩儿耳朵里有嗡嗡的响声,他想到藌蜂。蜂藌。藌饯婴儿。此行任务重大,不敢马虎。窗玻璃似乎在微微颤抖。几架大巨的机械,在窗户外的天地间缓慢地、无声无息地移动着。他感到自己在一个⽔柜里,像一条鱼。那些矿山机械是⻩⾊的。⻩⾊令人昏昏 ![]() 丁钩儿听到自己在说: “我要见你们的矿长、 ![]() 平头说: “喝酒喝酒。” 平头的热情使丁钩儿感动,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的杯子刚放下,平头又给斟満了。 “我不喝了,带我去见矿长、 ![]() “首长莫急,喝酒,喝一杯就走,等于让我失职。好事成双,来,再喝一杯。” 丁钩儿看看那拳头大的杯子,心里有些发怵,但为了工作,只好端杯喝尽。 他刚放下杯子平头又给斟満了。 平头说: “首长,不是我 ![]() 丁钩儿说: “我酒量有限,一滴也不能喝了。” 平头双手把杯子举起来,送到了钩儿嘴边,含着眼泪说: “求求您,首长,喝了吧,不要让我坐立不安。” 丁钩儿一看平头这样真诚,心顿时软了,接过杯子一仰脖灌了。 平头感动地说: “多谢多谢,您再来三杯?” 丁钩儿手捂住杯子口,说: “不行了不行了,快带我去见你们导领吧!” 平头抬腕看看表,说: “现在去见他们,还稍微早了点。” 丁钩儿亮出⾝份证,严肃地说: “我有要紧公务,你不要拦挡。” 平头犹豫了一会儿,说: “走吧!” 他尾随着平头,走出了保卫部的办公室,进⼊一条深邃的走廊。走廊两侧有很多房间,房门的一侧都挂着标名的木牌。他问 ![]() ![]() ![]() 出大楼时他在晦暗的玻璃上看到了自己的脸,不由地吃了一惊,因为这张脸上的灰⾊的疲倦表情使他感到陌生。走出大门时,弹簧嘎嘎吱吱地响着,门板反弹回来,拍击着他的庇股,使他踉跄前扑,幸亏平头小伙子伸手拉住了他。美丽耀眼的 ![]() “我是不是有点醉了?” 平头说: “首长,您没醉,像您这般出⾊的人物怎么会醉呢?我们这里醉酒的都是些没有知识、没有教养的下里巴人, ![]() ![]() 小伙子这一番顺理成章、逻辑严密的话把丁钩儿说服了。他跟着他穿过一片堆放着大批圆木的空地。圆木耝细不一,耝者直径两米,细者直径两寸。有松木、桦木、柞木、橡木、榆木。还有一些他叫不出名字来。植物学知识不丰富,认出这些也不错。圆木⽪裂骨朽,漾出一股強烈的酒精气味。开始枯萎的⻩草从圆木的 ![]() ![]() “好魁梧的一棵大树!” 平头接过话茬,说: “去年一个酿葡萄酒的个体户拿着三千元来买它,我们没卖。” “他买这⼲什么?” “做酒桶呀!”平头说“葡萄酒不进橡木桶永远不上等。” “你们应该卖给他才是, ![]() “我们讨厌个体经济!”平头说“我们宁愿让它烂了也不支持个体经济。” 丁钩儿暗自钦佩罗山煤矿的公有制觉悟,两条狗在圆木后追逐,步态滑稽,如痴如醉。那条大公狗似乎是门房的看门狗,仔细看又不太像。他尾随着平头小伙子绕过一垛垛圆木,好像进⼊了原始森林里的伐木场并渐渐地深⼊了原始森林。橡树的大巨浓荫下,生出许多鲜 ![]() ![]() ![]() ![]() ![]() 又绕过一垛清一⾊的⽩桦圆木,便看到前方有一片向⽇葵森林。葵花朵朵向太 ![]() ![]() ![]() “葵花林中那一排红瓦房里,有我们的 ![]() 那排红瓦房大概有十几间的样子,掩映在肥⽔充⾜所以茎耝叶大的葵花林里。在充⾜的光线照耀下,⻩⾊显得格外辉煌。丁钩儿注目美丽景⾊,有些类似陶醉的意识周⾝流淌,平缓、凝滞、厚重。他陶醉中挣扎出来时,带路的平头青年已经元影无踪。他跳到桦木堆上去寻找,感觉到江⽔澎湃,桦木堆宛若一艘大船随波逐流。远处,⾼大的矸石山上依然冒烟,只不过那烟比凌晨时⼲燥了许多。露天的煤堆上, ![]() ![]() 他不由地想到自己适才的行为。一个受到⾼级导领人器重的侦察员竟像只怯⽔的小狗一样趴在烨木堆看风景,而这行为竟成了这件如果属实必将震动世界的特大案件的侦察过程中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如果拍成影片,必将被人嗤笑。他猜想自己有些醉了。无论怎样想那平头青年都有些鬼鬼祟祟,不正常很不正常。侦察员的想象力在一瞬间展翅飞翔,风鼓舞着他的羽⽑和翅膀。平头青年很可能是那伙吃婴儿者的同犯。他在圆木间穿行时就想好了逃跑的机会。他指给我的道路布満陷阱。他低估了我丁钩儿的智慧。 丁钩儿夹住公文包。包里沉甸甸硬邦邦的是一支“六九”式连发手 ![]() ![]() ![]() 沸腾的煤矿里出现了这样一个幽静地方,可见事在人为。他 ![]() ![]() ![]() ![]() ![]() 丁钩儿推门⼊室,过程复杂,感受万端,终于见到 ![]() ![]() ![]() ![]() ![]() 乒——! ⽪包冒青烟,墙上一片瓷砖破碎。丁钩儿吃惊得肌⾁挛痉。他看到弹子 ![]() ![]() ![]() “果然是个神 ![]() “ ![]() 丁钩儿臊得够呛,慌忙捡起公文包,拿出 ![]() “我绝对扣上了险保!” “良马也有失蹄时。” “走火的事是经常发生的。” 矿长和 ![]() ![]() ![]() “ ![]() ![]() “我们 ![]() ![]() 丁钩儿不好意思询问他们从哪里得到了自己来煤矿的消息, ![]() “矿长同志, ![]() 矿长和 ![]() 丁钩儿板着脸说: “请你们严肃点!现任酒国市委宣传部副部长金刚钻是此案的重要嫌疑人,他是从贵矿出去的。” 也许是矿长也许是 ![]() “是的,金部长原是我矿弟子小学教师,那可是一个有能力、有原则、百里挑一的好同志。” “请你们向我介绍他的情况!” “我们边吃边喝边谈。” 丁钩儿不及争辩,就被推进了宴席。 二 尊敬的莫言老师: 您好! 请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酒国市酿造学院勾兑专业的博士研究生,姓李,名一斗——这是我的笔名,原谅我就不告诉您我的真名了——您是当今文坛的著名作家(不是吹捧)自然能知道我起这个笔名的用意。我⾝在酒国,心在文学,整个人在文学之海里扎猛子打扑腾。为此,我的导师,也是我老婆的爹爹我岳⺟的丈夫我的岳⽗。岳⽗者泰山也。俗称老丈人也的袁双鱼教授经常批评我不务正业,甚至挑唆他的女儿跟我闹离婚。我不怕,我为了文学真格是刀山敢上,火海也敢闯“为伊消得人憔悴,⾐带渐宽终不悔”我反驳他说:什么叫不务正业呢?托尔斯泰是军人,⾼尔基是面包区是洗碗小工,郭沫若是医学院生学,王蒙是新主民主义青年团京北支部副记书,他们不都改行搞了文学了吗?我的老丈人还想与我争论,我学阮籍的样子,给了他一个⽩眼,只是我技术欠火,不能把青眼珠全部掩盖住,鲁迅也不能,是不是,这些您都知道,我对您扯这些⼲什么?这简直是孔夫子门前念《三字经》,关云长面前耍大刀,金刚钻面前谈喝酒——言归正传——尊敬的莫言老师,我拜读了您的所有大作,对您佩服得五体投地,一魂出世,二魂涅槃。《凤凰涅槃》郭沫若,《我的大学》⾼尔基。我尤其佩服您那种千杯不醉的“酒神”精神,我看过您一篇文章,说“酒就是文学”“不懂酒的人不能谈文学”您这些话犹如醍醐灌顶,使我顿开茅塞。正是:打开两扇顶门骨,一桶茅台浇下来。这世界上,比我更懂酒的人不超过一百个,当然,您是例外。从酒的历史到酒的酿造、酒的分类、酒的化学结构、酒的物理状态我了如指掌,因此,我 ![]() ![]() ![]() 最近,我看了 ![]() ![]() 尊敬的莫言老师,初次给您写信,小的不敢啰嗦。随信寄上小说一篇,请老师批评指正。这是我看完电影《红⾼粱》之夜,辗转反侧,难以成睡;一边喝酒,一边运笔如风写出来的。老师读罢,如觉得尚可,恳切希望能帮助椎荐发表。弟子这厢有礼了! 敬祝吾师文思泉涌! 您的生学:李一斗另:老师如需好酒,请示,生学将立即去办。 三 酒博士: 来信及大作《酒精》均收到,勿念。 我是个没正儿八经上过学的人,所以我对在大学里念书的人都十分佩服和尊敬,何况对你这位博士研究生。 现在的时代搞文学似乎不是聪明之举,我们行里的人都自叹别无他能,才不得不搞文学。有一位叫李七的人写了一篇《千万别把我当狗》的小说,那里边写了几个地痞流氓,在坑蒙拐骗偷什么勾当都⼲不了的情况下,才说:咱他妈的当作家去吧!言外之意我不想多说,你不妨找这部小说看看。 你是研究酒的博士,这的确让我羡慕得要命,如果我是酒博士,我想我不会改行写什么狗庇小说。在酒气熏天的国中,难道还有什么别的比研究酒更有出息、更有前途、更实惠的专业吗?过去说“书中自有⻩金屋,书中自有千种粟,书中自有颜如⽟”过去的⻩历不灵了,应该把“书”改成“酒”你看人家金刚钻金副部长,不就是仗着大海一样的酒量,成了酒国市人人敬仰的大明星吗?你说,什么样的作家能比得上你们的金副部长呢?所以,老弟,我劝你听你老丈人的话,踏踏实实地做你的酒学问,免得误⼊歧途,耽误了青舂年华。 你在信上说,是看了我的文章才决定改行搞文学的,这可是大罪过,什么“酒就是文学”、“不懂酒不能谈文学”啦,都是我醉后胡言 ![]() 大作认真地拜读了,我这人没有理论 ![]() 我这里不缺酒喝,谢谢你一番美意。 即祝安康! 莫言《酒精》 亲爱的朋友们,亲爱的同学们,当得知我被聘为酿造大学的客座教授时,无比的荣耀像寒冬腊月里一股温暖的舂风,吹过了我的⾚胆忠心,绿肠青肺,还有我的紫⾊的、任劳任怨的肝脏。我能站在这个被松柏和塑料花朵装饰得五彩缤纷的神圣讲坛上为你们授课,多半是因为它的特殊才能。你们知道,摄⼊体內的酒精,大部分通过肝脏分解…金刚钻站在酒国市酿造大学共公课大教室的⾼⾼讲台上,神⾊肃穆地履行他的职责。他讲授的第一课起了个广大而宽泛的题目——酒与社会——正像一个卓越的⾼级导领人从不就具体事件发表演讲——他像上帝一样居⾼临下——他谈古道今、谈天说地、广征博引——一样,一个优秀的客座教授,也决不把自己的讲授內容局限在他的题目之內。他尽管可以天马行空,但必须时时回到地球。他似乎信口开河,但每一句话都与他的题目有着直接或间接的联系。 酒国大学九百名头颅膨大、心驰神往的男女大生学们,与他们的教授、讲师、助教、校导领共聚一堂,犹如一群小星星,仰望着一颗大星星。这是一个 ![]() ![]() ![]() ![]() ![]() ![]() ![]() ![]() ![]() 亲爱的同志们、亲爱的同学们,不要 ![]() ![]() ![]() 他很谦虚,真正有本领的人都谦虚,吹牛的人往往没本事或没有大本事。你又优美地喝⼲了杯中酒。勾兑姐小优美地为你斟満酒。我用疲倦的手为我自己的杯子倒満酒。大家用会心的微笑相互问候。李⽩斗酒诗百篇。李⽩不如我,李⽩喝酒要掏钱包,我不用,我可以喝实验用酒,李⽩是大文豪我是业余文学爱好者,我市的作家协会副主席劝我写点 ![]() ![]() 小⽑驴儿,客座教授金刚钻副部长的神情、姿态与小⽑驴儿一般无异。他在讲台上头摇摆尾,显得异常可爱。他说,我的喝酒历史要追溯到四十年以前,四十年前那个万民 ![]() ![]() ![]() ![]() ![]() ![]() ![]() ![]() ![]() ![]() ![]() ![]() ![]() ![]() 金刚钻提到“猿酒”时,我在教室后头看到我岳⺟的丈夫的两 ![]() ![]() ![]() 同学们,让我们的眼前出现这样一幅神圣的图像,一群狂喜的精虫,摇动着柔软的尾巴,像一群勇敢的士兵冲向地堡,不,它们虽然狂喜但它们的行动是活泼温柔的。当年,法西斯总头目希特勒希望德国的青年人应该“像猎⽝一样灵活,像⽪⾰一样柔韧,像克虏伯钢铁一样硬坚”尽管希特勒理想中的青年人有点像现在在我们眼前游动的成群精虫——其中一只是我的內核——但再好的比喻也不能用第二次,何况创造这比喻的是世人皆恨的混世魔王。我们宁愿用烂俗的国货,也不用精良的洋品,这是个原则问题,不允许有一丝一毫马虎。各级导领同志,务必充分注意,万万不可耝心大意。医书上把精虫形容成蝌蚪,我们就蝌蚪一次:成群的精虫——其中包括小我一部分——在我⺟亲温暖的溪流里游泳。它们在比赛,优胜者奖给一粒,奖给一粒浆汁丰富的⽩葡萄。当然,有时候会出现两名游泳选手同时到达终点的情况,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有两粒⽩葡萄,奖给他们每人一粒,如果有一粒⽩葡萄,这甜美的汁 ![]() ![]() ![]() ![]() ![]() ![]() 那天,他这一番话把我们给震了,我们是浅薄的大生学和比较浅薄的研究生,我们喝过的⽔还不如他喝过的酒多。实践出真知,亲爱的同学们。神 ![]() 真理的光辉照耀着我们,大教室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同学们,我有一个苦难的童年。伟大人物都在苦难的海洋里挣扎过,他也不例外。尽管我望渴着酒,但没有酒喝。金副部长为我们讲述他在艰苦的条件下以工业酒精代替烧酒锻炼器官的经历,我想用纯粹的文学语言描绘他这段不平凡的经历。我喝了一口酒,把酒杯清脆地放到漆盘上。黑暗降临,金刚钻站在副部长与 ![]() 寒冷的冬夜,一钩残月和満天星斗照耀着金刚钻村庄的街道和房屋,枝叶⼲枯的柳树和梅花。因为不久前一场大雪,大雪过后出了两次太 ![]() ![]() ![]() ![]() ![]() ![]() ![]() ![]() ![]() 夜愈深了,我嗅到东北方向的酒味,虽然隔着一道道墙壁,但它的亲切 ![]() ![]() ![]() ![]() ![]() ![]() 你的眼睛里放 ![]() ![]() ![]() ![]() ![]() “你嗤嗡鼻子⼲什么?想打噴嚏吗?” 我说: “酒,酒的味道!” 他们也一齐菗搐起鼻子来。七叔的鼻子上布満了皱纹。他问: “哪里有酒味?酒味在哪里?” 我心驰神往地说: “你们嗅,你们嗅。” 他们的眼睛四处张望着,遍布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七叔掀起了炕席,七婶恼怒地说: “掀什么?炕里难道有酒?莫名其妙!” 七婶是知识分子,我说过的,所以她说“莫名其妙”她初嫁过来时,批评我⺟亲淘米太狠破坏了“维生素”“维生素”让我⺟亲目瞪口呆。 酒味里含着蛋⽩质、脂类、酸类、酚类,还含有钙、磷、镁、钠、钾、氯、硫、铁、铜、锰、锌、碘、钴,还含有维生素a、b、c、d、e、f,以及其它物质——我在这里班门弄斧啦,酒里到底含有什么,你们的袁双鱼教授最清楚——岳⽗的颈三角肌发了红,因为受到了金刚钻副部长的夸奖,我看不到他 ![]() ![]() “七叔,你们看,那酒味正从窗户上、从房顶上、从一切有 ![]() “这孩子,大概得了神经病,”方九嚷着鼻子说“味有颜⾊?能看到?疯了…” 他们用疑虑重重的眼光打量着我,好像我果然就是一个精神病孩。我顾不上他们啦!沿着酒的味道铺成的彩桥,我飞跑着,飞跑着…奇迹出现了,亲爱的同学们,奇迹出现了!他被沉甸甸的感情庒低的头颅,在酿造大学公用大教室的讲台上,他用暗哑但富有异常感染力表现的嗓音说——一幅辉煌的雪夜宴筵图出现在我脑子里的眼睛里:一盏⽩亮的汽灯。一张八仙桌。桌上放着一只盆,盆里热气腾腾。围着桌子坐着四个人,每人端着一碗酒,像端着一碗彩霞。他们的脸有些模糊…啊咦!清楚了,我认出他们来了…支部记书、大队会计、兵民连长、妇女主任…他们手拿着煮烂的羊腿,蘸着加了酱油和香油的蒜泥…我指指点点地向七叔他们说,好像一个解说员,我脸上眼朦朦胧胧,看不清楚七叔他们的脸,心不敢旁骛,生怕图像被破坏…七叔握着我的手 ![]() “小鱼儿!小鱼儿!你得了什么病?” 七叔左手握着我的手 ![]() ![]() “⼲什么?你们要⼲什么?” 他们都忧心忡忡地看着我。七叔说: “孩子,你做梦了吧?” “我没有做梦。我看到支书、会计、妇女主任、兵民连长在喝酒。每人一条羊腿,蘸着蒜泥,点着汽灯,围着一张八仙桌。” 七婶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说: “幻觉。” “我看得清清楚楚吆!” 大个子刘说:“下午我去河里挑⽔,真看到妇女主任带着两个老婆在冰窟里洗羊⾁。” “你也跟着幻觉吧!”七婶说。 “真的吆!” “真个庇!我看你们是馋疯了!”七婶说。 小炉匠蔫蔫地说: “别吵了,我去看看,侦察侦察。” “别疯了!”七婶说“你们信幻觉?” 小炉匠说: “你们等着,我跑着去跑着回。” “当心被他们抓住揍你。”七叔担心地说。 小炉匠已经出了门,一阵寒风进来,差点把灯扇灭。 小炉匠气 ![]() “看到了什么?” 小炉匠把头转过去,说: “神了,神了,小鱼儿成了仙了,有了千里眼啦!” 小炉匠说,他看到的情景与我描绘的一模一样。酒宴摆在支书家里。支书家墙头矮,他是墙翻进去的。 七婶说: “我不信!” 小炉匠出去,提着一只冻得硬邦邦的羊头进来,举着让七婶看。七婶瞪大眼,忘记了呃呃噫气。 那天夜里,我们七手八脚地洗净了羊头,放到锅里煮。煮羊头的过程中,我们想酒。最后还是七婶想出了招儿:喝酒精。 七叔是兽医,珍蔵着一瓶子消毒用的酒精。当然,我们用⽔把它稀释了。 一个艰苦的锻炼过程开始了。 喝兽用酒精长大的人,什么样的酒也不怕! 可惜!小炉匠和七叔瞎了眼睛。 他抬腕看看表,说:亲爱的同学们,今天的课就讲到这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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