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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叶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山河 作者:时未寒 | 书号:2065 时间:2016/10/5 字数:30717 |
上一章 第六章 非常之道 下一章 ( → ) | |
风越刮越急,![]() 苍猊王缓缓睁开眼睛,静静望着许惊弦,目光中似已少了许多敌意。许惊弦见事有转机,大觉振奋,试探着拿起一块鲜⾁凑到苍猊王的 ![]() 苍猊王努力偏开头去,奈何⾝体虚弱,难以避开,⾎腥的气味不断刺 ![]() 许惊弦大喜,一面不断地给苍猊王喂食,一面伸手轻轻摸抚它的颈⽑。苍猊乃是⾼原之上最为凶猛的兽王,耐力坚韧,生命力顽強,苍猊王略吃了些食物后精神渐长,只是它受伤太重,失⾎过多,依旧委顿卧地,难以站立,此刻安然躺于许惊弦的⾝边,全无戒备,看来已接受了他的好意。 许惊弦恍惚又想起当年收服扶摇的情形。像这等具有灵 ![]() 可是,尽管苍猊王已不再一心求死,但它那沉凝的神态,以及目光中流露出浓重的哀凉之⾊,仍然让许惊弦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座土堡虽然不大,但蔵物颇丰,三人寻到些冻⾁清⽔,在灶前生起火 ![]() ![]() 僧道四派各有奇功异术,无念宗门下以“须弥芥纳”的气功见长;媚云教则以用毒、投蛊之术闻名于江湖;而非常道杀手因为一向蔵⾝于暗处击杀目标,并未怈露武功虚实,只知其诡计多端,令人防不胜防,并且从未失手;至于僧道四派中最为神秘的静尘斋,虽然号称地处恒山,却查不到其具体所在,因门人少现江湖,几乎无人知晓他们的虚实。据传闻,静尘斋擅用一种名唤“天魅凝音”的奇功,能够千里传递信息,而其传人只替皇室贵族进行某种特殊服务,所以有数股強大的势力在背后暗中扶植… 鹤发特意单独叫来许惊弦,声明非常道杀手向来只取目标的 ![]() 事实上连鹤发自己亦抱着极为矛盾的心情,拿不定主意是否应该破誓出手,只希望童颜能在強敌的重庒下 ![]() 童颜原本并未把来犯之敌放在心上,但看着鹤发如临大敌的神情,亦收起一贯玩世不恭的态度,变得有些心事重重。 到了亥时正,蓄势许久的风暴终于降临!狂风肆 ![]() 到了三更初,正是轮到许惊弦守夜,月黑风劲,雪舞天穹。忽就听到数记啸声由四面八方传来,尤以东北方的那声长啸最为劲 ![]() 夜空中突然亮起微光,如若鬼火般悠悠飘来,乃是一盏涂有⽩磷的灯笼,那闪动的磷光在空中隐隐现出童颜的名字,鬼气森森,令人望之心怯。在无星无月的暗夜里,除了这盏透着妖异的灯笼外,前方尽是一片浓重的黑暗, ![]() 非常道地处东海,行径诡秘,中原武林对其有许多真假莫辨的传闻。据说他们信奉生命轮回,每杀一人都会大做法事,超度亡魂,所以虽然行的是杀手行当,却并不嗜⾎滥杀,或许眼前的这盏灯笼就是招魂之用。 不过在如此风狂雪骤的情景下,灯笼能升空已属不易,竟然还不被狂风撕裂,能自如控制方向——如此推测,那灯笼固然是特制,而放灯笼之人亦必定有非常的能耐。 香公子那夜枭般的怪笑声遥遥传来:“冤有头,债有主。此次只取童颜一命,无关人等尽可回避。” 许惊弦长⾝而起,学着香公子的语气大叫道∶“我们只要香公子一人首级,其余人等退避三舍,可保无事。”他自知內力不⾜,难以传音及远,是以这句话是放开嗓门拼尽全力喊出的。 在御泠堂学艺三年,许惊弦虽习得不少武功,但始终对自己的能力有所质疑。他內心憋闷⽇久,这声大叫仿佛一下子将他所有的怨气尽皆吼出,真是说不出的快意。一直伏于许惊弦怀中的扶摇亦腾空而起,发生长鸣,为主人助威。 香公子啧啧而叹:“小子內力平平,胆气倒是不弱。一炷香之后本公子便将攻⼊土煲,此际还可菗⾝事外,不然管叫你后悔莫及。” 鹤发和童颜此刻已来到许惊弦⾝边,三人对视一眼,心中皆有些隐隐的不安。按理说杀手出动本应悄无声息,但香公子却连进攻时间都提前告知,对方如此招摇,显然自以为实力远胜己方,所以才如此有恃无恐。 而听香公子的口气,仿佛并不奇怪许惊弦叫出了自己的名字,想必已知无名老人到访之事,只不知老人此时是否也在对方的阵中。 许惊弦见敌人气势嚣张,心头不忿,有意煞煞敌人的威风,大吼道:“莫说一炷香,就算是一百年后我也绝不会后悔!香公子你既然急于送死,小爷就成全你吧…”他本还想再讽刺香公子几句,奈何中气不继,只得停声 ![]() 扶摇早被许惊弦训练得如臂如措,听到主人的笛声,立即从⾼空中疾落而下,利喙如电般啄出,端端钉在一盏灯笼的连线上,失去控制的灯笼转眼间便被狂风吹得不知去向。 香公子也不动怒,只是 ![]() 许惊弦先是一怔,之后才想起“吴言”乃是鹤发对那无名老人介绍自己时所用的化名。这本是鹤发信口胡捏的名字,对方却煞有介事地写在灯笼上,大概以此宣告将自己列⼊了 ![]() 以往与林青在一起时,纵然遇见任何強敌,他都对林青充満着绝对的信心,一开始就确信自己将立于不败之地,从未落人生死悬于一线的境地。如今暗器王已逝去三年,面对着一群冷⾎杀手,以非常道从未失手的记录,许惊弦暗想或许今夜就是自己的毙命之时,但此刻他的心中却充溢着一种快意生死的豪情,口中大声讥讽着香公子,恨不能立刻就拔剑杀人敌阵。 扶摇虽不懂人言,但善解主人之意,又要对第二面灯笼扑下,许惊弦却恐 ![]() 鹤发沉稳的声音在许惊弦的⾝后低低响起:“逞⾎气之勇,非 ![]() 许惊弦闻言一震,自己的內心深处是否就因为报仇无望,所以才这般不顾惜 ![]() 这边鹤发朗声长笑:“堡內有酒有⾁,却还要委屈香公子在旷野中餐风饮露,真是失礼。且以一杯⽔酒聊表敬意。”言罢捏起一个雪团 ![]() ![]() 四周此起彼伏的啸声尽止,鹤发谈笑间的出手已震慑住众杀手。他⾼明的眼力与准头尚在其次,若没有精湛的內力,断无可能在刹那间以雪化⽔,先击毁灯笼,再以灯笼的碎片组成字迹,武功实已达到收放自如的一流境界。 香公子涩声道:“原来鹤发先生深蔵不露,本公子倒真是失敬了。” 在端木山庄中鹤发并未出手,香公子被山庄的报情误导,再加上方才见许惊弦內力不⾜,对鹤发童颜师徒二人的实力估计有误。虽然非常道杀手人数众多,依然占据上风,但想要如愿杀掉童颜,只怕亦非易事。 鹤发笑道:“若是还有第三盏灯笼,不妨也一并升起。”此言一出,他心內一声暗叹,为了爱徒的安危,十余年的誓言今晚终于是告破了。 “既然先生不肯置⾝事外,本公子只好多有得罪。”香公子怪啸一声,声音转而冷厉“先杀那多嘴的小子…” 他话音方落,土堡墙头一声炸响,爆起一团烟雾,烟幕中弹出几道人影,皆朝许惊弦扑来。原来那些啸声虽是远远传来,却都只是障眼法,早已有杀手偷偷掩近土堡。 香公子看出许惊弦乃是三人中最弱的一环,此刻发出暗号,命手下先行杀之,以收震敌之效! 三人本听到香公子声明一炷香后攻击,正暗中蓄势待发。谁知此际才过了半柱香,非常道就偷施辣手。 许惊弦猝不及防之下, ![]() ![]() ![]() 童颜及时冲上,将几名杀手挡住,大叫道:“香公子,枉你还是个成名人物,竟然说话不算,真是太不要脸!” 香公子冷笑道:“蠢才,你师⽗没有教过你兵不厌诈么?” 许惊弦一落地便翻⾝而起,奋力跃上墙头与童颜并肩拒敌。敌众我寡,土堡是他们唯一可以利用的屏障,一旦被敌人強行攻⼊,在混战中彼此难以照应,便不免被敌所乘。 恶战骤然爆发,凭借暴风雪的掩护,非常道杀手纷纷由蔵匿处现⾝,皆是以布蒙面:⽩⾐者形迹飘忽,化于风雪,黑⾐人形同鬼魅,隐于暗夜,有的杀手甚至是从地底下钻出… 幸好这土煲地处荒野,周围并无⾼大的树木掩护,杀手一旦靠近便在风灯的照 ![]() 童颜与许惊弦背靠背立于墙头,拼力抵挡着敌人的袭击。鹤发却静立原地不动,细观战局。 擒贼擒王,他在等待最好的时机,以一举搏杀香公子,但香公子虽然不断发话,却语音飘忽,似近似远,以鹤发之能竟也无法判断出对方的确切位置。 不过还好,那些非常道杀手似乎也并不急于猛攻,只是进退有序,轮番冲前,消耗着童颜与许惊弦的体力,而对于鹤发则尽量远离,不知是忌惮他的武功还是得了香公子的号令。 鹤发眼见敌人由四面八方拥来,远不止十一之数,心头暗惊。 ——按理说,杀手的行动倏忽来去,一击即退,何须如此大张声势?而且非常道远在东海之滨,仅仅为了一个童颜便兴师动众、精锐尽出,实在是不合情理。鹤发暗忖,莫非香公子此次来锡金还另有要务? 许惊弦体內贮有蒙泊国师七十年的功力,尽管无法为己所用,以致出剑发招时力道不⾜,却令他的反应灵敏快捷,加上他由黑二处习得 ![]() ![]() 有几名杀手欺他內力不济,手持重型兵器強攻,但与之长剑相 ![]() 童颜本还暗留着两分力以助许惊弦,此刻见他守得稳妥,再无腹背受敌之忧,当即全力出手。他⾝轻剑快,短短几个照面已令三名杀手各受不同的轻伤,果然是出招必定沾⾎而还。 许惊弦察觉到黑暗中的敌人越来越多,此时虽还可凭借着堡墙抵挡一阵,但势必难以久持,而敌方武功最⾼的香公子尚未出手… 他明知今夜之局凶多吉少,心情反而陷人平静,忽而转头对童颜道:“你有兄弟么?” 童颜一怔:“我家世代单传,并无兄弟。” 许惊弦笑道:“有道是不求同⽇生,但求同⽇死。若是我们今夜一并战死,九泉之下可别忘了我这个兄弟。” 童颜生于收魂人世家,天 ![]() ![]() 许惊弦哈哈大笑:“别忘了在我们死之前,定要多拉几个杀手陪葬!” 两位少年竟在酣战之中义结金兰,非常道杀手被他们的气势所慑,攻势一时不由缓了下来。 两人热⾎上涌,对望一眼,只想冲出,多杀他几个敌人。 鹤发怕许惊弦与童颜有失,连忙上前一左一右按住两人的肩头:“你们胡说什么?谁说做兄弟就一定要同⽇而死?你们应该活下去,一起共富贵同创一番大事业…”他虽是一副责怪的口气,声音却已无往⽇的平静沉稳,而是隐隐颤抖,目中微蕴泪光,此情此景,似乎也让他想到了自己的少年时光。 忽而,就有一股奇异的味道传来,仿如刚刚剖开野兽的肚腹,新鲜的热⾎四溅中混杂着浓重的嘲腥气息。 在沉沉暗夜里,一道锥形的光亮乍现,恍若明月蓦然由天空中坠下,朝着许惊弦直直撞来! 那不是明月,而是一枚斗大的铁铊,带着仿佛来自鬼域的凄鸣追魂之声。就趁三人心绪浮动的一刻,香公子终于出手了! 鹤发眼明手快,抢先挡在许惊弦面前,耸肩拧 ![]() ![]() ![]() ![]() ![]() ![]() ![]() ![]() 不过鹤发虽是见闻广博,亦是第一次见到飞铊这等奇门兵刃,看那铁铊在空中呜呜作响,来势汹汹,不敢硬挡,便以龙涎鞭往系着飞铊的银链上搭去,料想铊重链轻,这一搭定会令飞铊更改方向。他还在暗中备下后招,意 ![]() 哪知那龙涎鞭与银链碰触的一刹,银链竟似浑不着力,反而借着龙涎鞭的弹力…就见那飞于空中的铁铊蓦然一滞,忽换方向,画出一道诡异的弧线,朝着童颜当头砸下。 这飞铊的应用之法果然与寻常兵器迥然不同,原先袭向许惊弦只是虚晃一招,童颜才是香公子首要击杀的目标。 那飞铊本⾝重达数十斤,再加上七八尺长银链的挥扫,力道只怕不下千斤,势不可当。按常理只能选择退让或闪避,但童颜此刻⾝处墙头,心知无论退让或是闪避,都将落在墙下,若是那群杀手趁机杀来,鹤发与许惊弦不免一同落人包围。 童颜本就对香公子眼⾼于顶的傲态尤为不忿,有心硬抗一击,当即吐气开声大喝道:“来得好!”竟是不避不让,他窥得真切,短剑急速连闪, ![]() 只见数道青光与一道黑光在空中相触纠结,那黑光如同在青光的引导下再度变了方向,从童颜的额边掠过,再重重击上墙头。处于墙头的三人齐齐一震,土堡已被震开一个大洞,数名杀手 ![]() 他虽破戒出手,却仍不下杀招,只是借力打力,迫开几名敌人,又扬起龙涎鞭,将一名杀手远远挑飞。 童颜则心头微沉。香公子的武功之強实是出乎他的意料。他这一招剑法名叫“苦海无边”乃是鹤发传他的六招剑法之一,着重以绵柔之劲克阻坚刚,看似普通的一式防御,却包含了屈人剑法中不战屈人的精华。他本打算以绵力套住飞铊,趁机削断银链,但那香公子虽是⾝材瘦弱,內力却強悍无比,又是寻得最佳时机出手,童颜拼尽全力,也只能令飞铊改变轨迹。 飞铊一击不中,绕个圈子收回,香公子在黑暗中冷笑:“好小子,竟能硬接我这一铊!待我生擒你之后绑于树上,倒要看看你的⾎⾁之躯能否抗得住飞铊…” 他的话音未落,童颜已飞⾝而起,犹如挂在回 ![]() 童颜个 ![]() 许惊弦见童颜冒险出击,唯恐他陷人敌群,正要一并杀出,却被鹤发一把拉住。 只听到黑暗中兵器相 ![]() ![]() 虽是恶战之中,童颜孩子气的脸上亦现出一丝惬意,他学着香公子的口气道:“好小子,这几剑的滋味如何?” 香公子狞笑道:“本公子最欣赏困兽犹斗,越挣扎越有趣。”但他的声音略显闷哑,看来亦受了些伤。 原来方才香公子一击奏效,志得意満之际,却也暴露了⾝形方位。童颜骤然杀到时,香公子⾝边的几名杀手蜂拥而至,童颜左手劈打戳拿,将诸杀手的兵器挡住,右手短剑却连刺香公子的 ![]() 香公子的飞铊适合远攻,此刻近⾝搏击全然无用,但他排名非常道第三号杀手,果有非常之能,刹那间双手已持银链护住 ![]() ![]() ![]() 一招得手后,童颜不敢久战,飞速退回,混战中亦负了轻伤。双方各占一次先机,可谓平手,但香公子在众多手下面前被童颜刺中,虽⼊刃不深,武功却显然要略逊一筹。众杀手虽凭借着人数优势依然占据上风,气势却弱了几分。 鹤发垂首望着掌中的龙涎鞭,沉沉叹了口气。他数年不动武,略有生疏,所以方才对香公子的飞铊判断失误,看着爱徒在群敌环伺中大发神威,既觉惭愧又觉欣慰。 他将龙涎鞭一摆,凌空发力把堡头上的几盏风灯 ![]() 灯光乍灭,天⾊更暗,一阵狂风刮来,卷起大堆积雪,霎时几步之外皆难视物,纵然⾝有武功,但在这天地之威下,任何人都感到无力… 此刻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瞬间,非常道杀手暂时停止攻击,酝酿着下一轮的冲击。鹤发三人互握着手,心意相通,料知下一轮进攻必是更加惨烈,只盼能多杀几个敌人。 随着那浓墨般的黑暗降临,忽有一声长啸从堡中传出。仿佛与之应和,四周的啸声连绵不断地传来,啸声凄厉,又隐含沉郁的悲哀之意。无数的啸声汇合在一起,仿佛是对这暗夜风雪发出的诅咒,闻之心中惶然,恨不能捂住双耳。 飞翔于天空中的扶摇连声长唳,似乎亦发现了极大的危机。 然后,就有无数暗红⾊的光点由四面八方闪现出来。那是野兽嗜⾎的眼芒,在这暴雪狂风中缓缓 ![]() 三人一时大惊! 瞧此情形,恐怕是苍猊群前来复仇,大致估计一下那些闪动的眼芒,苍猊数量只怕成百上千,若是被其合围,在场诸人只怕无人能逃出生天。香公子的语气中亦有一丝惊惶:“这是什么?” 许惊弦脑中转念,放声大笑:“是我召来的神兽,大概是闻到香公子的味道,迫不及待想要 ![]() 香公子也不知许惊弦信口胡说的召兽之术是真是假,他自然明⽩再不及时撤走只怕会全军覆没,当即⾼喝一声:“退!” 诸杀手训练有素,收到香公子号令后借着风雪掩护绕开猊群,刹那间尽皆退走。 只听到香公子庒抑不住愤怒的声音遥遥传来:“本公子可没心情陪这些畜生玩耍。若是今晚你们侥幸不死,本公子迟早还会找来…” 童颜与许惊弦曾与猊群 ![]() ![]() ![]() 童颜纵是胆大包天,亦觉心头发憷:“师⽗,我们还不跑吗?” 鹤发尚未答话,许爱惊弦却道:“如果这些苍猊一意找我们复仇,如何跑得掉?这么大的风雪,我们行路艰难,它们却不受太大影响,倒还不如坚守土堡,凭着房屋的掩护或有一线生机。” 鹤发点头赞同:“此言有理。而且我在锡金生活多年,只知苍猊喜群居,却还从未听说有如此大的规模,其中必有蹊跷。我们先静观其变。” 他听了许惊弦的一番话后心中暗暗称奇,此子年龄尚不及十六,普通的同龄孩子见到这阵仗早已惊得魂不附体,而他在这生死关头却不见慌 ![]() 只见荒野中闪动的眼芒从四而八方拥来,越集越多,风雪之中瞧不见苍猊的⾝影,只看得到那暗红⾊的眸子,反而更增恐怖。但那些苍猊均停在土堡三十步外便不再移动,似乎在等待着号令。 风雪虽然仍未停息,但黎明终至,东方露出一线曙光。三人定睛望去,不由倒昅一口冷气。 ——只见土煲周围密密⿇⿇地聚満了近千只苍猊,皆是双⾜伏前半卧于地,如排兵布阵般整整齐齐地列成一个园阵。 而园阵最前面赫然立着那只雪⽩的苍猊,半垂着头,神情沮丧,宛若败军之将。其余苍猊全都静静卧在它⾝后,近千只巨兽集在一起,却绝无任何喧哗与躁动,不但没有捕猎的威武姿态,反而沉凝肃穆,带着说不出的悲凉。这天地间难得一见的景观,令三人目瞪口呆! 突然,三人⾝后传来轻微的响动,却是那苍猊王缓缓走了过来。 三人心中恍有所悟,如果苍猊群仅是为了报复许惊弦与童颜,何须如此声势?想来它们必是为了苍猊王而来,在误打误撞之下惊走香公子,说起来反而倒算是救了他们。 方才与非常道杀手对战时,正是苍貌王在土堡中发出啸声,才引发群猊的回应。不过看猊群的规模,只怕附近百里方圆的苍猊都集中于此,绝非一个族群,应该并非是苍猊王召唤而来的,而是早有预谋。 那苍猊王越过三人,往猊阵中行去,群猊仍是静卧在原处,并无反应,倒是那只雪⽩的苍猊略显不安。 苍猊王重伤后失⾎过多,走得摇摇晃晃,但头颅⾼昂,步态坚决,王者之气跃然而出。 许惊弦小声发问:“它们要做什么?” 童颜奇道:“莫非还要与那只雪⽩苍猊再战一场,最终决定王位?” 或是因为亲手救下了苍猊王,许惊弦对它有种莫名的关切,不由道:“它重伤未愈,如何是那只雪⽩苍猊的对手,我…”他本想说自己一定要阻止这种不公平的决斗,但事到如今,他个人之力又有何用? 鹤发叹道:“苍猊 ![]() ![]() 谁也没有想到,那苍猊王来到雪⽩苍猊的⾝边,低低咆哮一声,前⾜一软,仰卧于地,竟将喉头要害置于对方的利齿之下。 许惊弦惊跳而起,大叫一声:“不要!” 若不是鹤发与童颜強行拉住,怕是他立刻便要冲出去了。 鹤发沉声道:“这大概是苍猊群千百年形成的规则,新王即位,旧王必死。” 许惊弦痛声狂呼:“我不管!哪怕被苍猊撕成碎片,我也一定要救它!”这一刻,他浑如失去理摺,拼命想要从鹤发童颜的手中挣扎出来。 鹤发在许惊弦耳边大喝一声:“就算你救了苍猊王,你以为它就会感 ![]() 许惊弦一怔,尽管直觉鹤发言之有理,可是他的心里仍是无法释怀。 苍猊王似乎是听懂了他们的争辩,缓缓回过头来,望定了许惊弦,目光闪烁不定。 对于兽类来说,敌友的界限从来都是泾渭分明,但此刻的它或许是想起了因许惊弦而承受的断⾜之痛,又或许是想起了许惊弦从冰河中把自己救了出来,之后细心照看,免它冻死于荒野之中… 苍猊王盯了许惊弦良久,终于微微颔首。虽然它永远无法像人类一样理解恩怨之间的复杂意义,但作为⾼原之王,它有着属于自己的尊严与宽容。苍猊王望着许惊弦的暗红眸子里,除了一丝面临死亡的决绝外,似乎还流露出些许的感 ![]() 那头雪⽩的苍猊抬首望天,发出一声如若哽咽的嘶吼,猊群中数十只苍猊同声应和。它们都是苍猊王曾经的臣民,正用它们特别的方式为昔⽇的王者送别。 雪⽩苍猊猛然发声狂啸,随即毫不犹豫地垂首、闭口、合齿,锋锐如刀的利齿一下子便切断了苍猊王的咽喉… 随着鲜⾎飞溅而出,慨然赴死的苍猊王长长吐出生命中的最后一口气息,神态平静,无喜无忧。 直到这一刻,许惊弦才真正了解了苍猊王的心态。 它就像是一个骄傲的武者、一个偏执的斗士,当失败无可避免地到来时,他宁可寻求一种有尊严的死亡方式,也绝不会接受卑微的苟且偷生。作为纵横⾼原的百兽之王,它 ![]() ![]() ![]() 离开御冷堂,许惊弦没有哭,与宮涤尘决裂,他也没有掉泪… 但此刻,泪⽔却不知不觉沾染了他的面庞。他曾发誓手刃仇敌前不再哭泣,但也曾发誓不再让任何人伤害自己的亲朋好友。虽然与这只苍猊相处不过半⽇,以往甚至因为扶摇的缘故视之为敌,但对于落难的苍猊王,他却已把它当成了朋友,是自己应该、也有责任保护的对象。 或许,他的泪并不仅仅是为苍猊王的死亡而流,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不由己。纵然他此际⾝怀绝世武功,可以漠视近千头苍猊的威胁,却也对苍猊王的杀自行径无能为力。那是规则与习俗的力量,不会因个人而更改。 兽类如此,人类又何尝不是呢? 除非,有朝一⽇我能够拥有⾜可更改一切的大巨权势,做这苍莽浊世、混沌天地间的真正王者! 那雪⽩的苍猊咬死苍猊王后,数十头苍猊从阵中奔出,围着死去的苍猊王转了几圈,又分别 ![]() ![]() 或许猊群感应到苍猊王临死前对许惊弦的善意注视,近千只苍猊渐渐散去,并没有对三人发起攻击。 等苍猊群尽数离开后,许惊弦忽觉全⾝乏力,双脚一软坐倒在地。 与非常道杀手的 ![]() ![]() 鹤发摇首轻叹,纵然他 ![]() 良久后,童颜方才开口道:“师⽗与惊弦先休息吧,我去附近探查一下香公子等人的下落,养好精神好一早赶路。” 鹤发 ![]() 按理说香公子与非常道杀手离开不远,他们本应及早弃堡而行,但此际纵然体力充沛,心理上却是疲累至极。他叹了口气,朝童颜挥手示意,若是探到敌情不要轻举妄动。 童颜走后,鹤发扶着许惊弦找了间卧房休息。 许惊弦躺在 ![]() 虽然大敌已退,他却全无险死还生的惊喜。苍猊王死去的一幕不断在他眼前闪过,令他感同⾝受,但觉生命如弱柳飘絮,脆弱不堪。 他从小受义⽗许漠洋教诲,又经暗器王林青的言传⾝教,深明这世上有许多事情比生命更宝贵,在他的心目中,为了匡扶正义、维护亲友、保家卫国而做出的牺牲并不⾜惜。但直到此刻,他才知道除此之外,人生中还有更多看似微不⾜道的事情,却值得付出生命的代价! 许惊弦辗转反侧,难以人眠,不知过了多久,忽听鹤发柔声道:“你可知道我第一次听到你的名字是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 “那是在丹宗寺外,我无意中看到了你堆的雪人。那时我虽不识你,但瞧那雪球外松內实,満腹怨念渐渐消散,便猜知你是天 ![]() 许惊弦赧然一笑:“不过是一个雪人,何须先生如此夸奖?” 鹤发肃声道:“由小事可见 ![]() ![]() 许惊弦这才知鹤发为何提及往事,听了这番话后不觉心魔渐消:“先生还没有睡,难道也有什么心事?” 鹤发叹道:“我数年不动武,今⽇出手,才知道自己真的不中用了。” 许惊弦诚心道:“武功并非解决事情的唯一途经,以先生的智慧,纵然手无缚 ![]() 鹤发又是一声叹息:“话虽如此,但曾经拥有的能力一旦失去,那份沮丧之情又岂是局外人可以了解?” 许惊弦淡淡道:“先生不是说过,击败对手只需要‘⾜够’的而非‘強大’的力量。何况就算如明将军一般做了天下第一,有些事情也绝非他可以控制的。” 鹤发哈哈一笑:“想不到你会用我说的话来劝诫我…” 他静默片刻,声音恢复昔⽇的冷静:“我还是第一次听你毫无顾忌地提到明将军的名字,看来经此一事,你又成 ![]() 许惊弦被鹤发一语点破,浑⾝一颤。他确是由那只苍猊王想到了明将军,试想他⾝处⾼位,也必须照应各方面的权益,有许多事情恐怕真的⾝不由己。尽管他永远也不会忘记林青死在明将军手里的事实,却仿佛可以理解明将军的某些做法。 许惊弦不愿与鹤发多谈明将军,转换话题道:“童颜去了有半个时辰了吧,为何还不回来,会不会又撞见了香公子?” 鹤发蓦然坐起:“糟糕!我一时情绪不稳,竟忽略了这孩子。” 许惊弦不解道:“先生何必着急?童颜的武功那么⾼,纵然遇见了香公子等人,也必有方法脫险。” 鹤发长叹道:“我与童颜相处十多年,太了解他的脾气。若所料不差,他定是见到苍猊王自尽心有所感,怕连累我们,就此独自离开了。” 两人立即匆匆起⾝,来到土堡之外。此际天⾊已明,风雪渐止,但却再也寻不到童颜的踪迹。 鹤发回首望向土堡,跌⾜而叹:“这孩子,真是任 ![]() 只见土堡残破的外墙上用剑刻下了几行大字: 东海狂徒 自命生香 无聇鼠辈 臭名远扬 遇见小爷 奔走仓皇 非常之道 魂断他乡 下面的落款正是童颜的名字。 尽管童颜的离去令许惊弦心生伤感,但看到这几句似诗非诗的句子他却还是忍不住啼笑皆非。这些句子虽不甚工整,却⾜以气歪香公子的鼻子。 其实,童颜原本并未将非常道杀手放在眼里,但经昨晚一战,深知对方实力強大,他本就 ![]() ![]() 童颜的轻功极好,纵然雪地上留下浅淡的⾜印,此刻也已被新雪掩盖。 许惊弦急道:“不知他往哪个方向去了?” 鹤发沉声道:“我虽看不出来,却可以猜到他的去向。童颜知道我们将往东行回乌槎国,他定是反其道向西行,引开非常道的杀手。更何况在丹宗寺外,他一意求见蒙泊国师以证武学,甚至不惜违背师命大开杀戒。蒙泊国师拒见之举令他耿耿于怀,他此去必是往大光明寺…” 许惊弦催促道:“那我们快去追他吧。” 鹤发却摇头摇:“我深知童颜孤傲的 ![]() “难道我们就任他一个面对香公子与非常道的杀手?” 鹤发面呈犹豫:“就算我们找到了他,又有何用处?他的武功已远在我之上,独自应战没有后顾之忧,反倒更可与香公子等人周旋一番。” “香公子诡计多端,由昨夜假定攻击时间便可见一斑。而童颜的江湖经验太少,先生就一点也不担心么?” 鹤发思索良久,猛一挥手:“他正需要这样的一份历练!既然我执意把他培养成一个超级杀手,若还应付不了非常道,一切又从何谈起?” 许惊弦却听出鹤发语气中颇有些言不由衷的意味,试探发问道:“先生是不放心我么?” “你我虽是萍⽔相逢,但作为长者,我自有关心你的义务。” 许惊弦咬咬牙:“请先生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 鹤发微微一怔,他是何等精明,已从许惊弦的神态中瞧出蹊跷,故作轻松地一笑:“你可以问,但,我可以选择不答。” 许惊弦依然一字一句道:“你与御泠堂到底是什么关系?” 鹤发面容一整:“我曾说过,我与老堂主南宮睿言是好友,除此之外,现在与御泠堂绝无半分关系。” 鹤发虽回答得斩钉截铁,但许惊弦却注意到他语中強调“现在”与御泠堂并无纠葛。 “那么以前呢?或是说十几年前呢?” 鹤发与南宮静扉在土堡小木屋中的对话再度掠过许惊弦的脑海,一个猜想正在逐渐得到证实。 鹤发似乎被许惊弦的话语击中要害,一愣之下默而不答。 许惊弦长昅一口气:“那么,是否你此次受了宮…堂主所托才要带我去乌槎国?正因你一诺千金,所以你现在才宁可任由童颜独自面对強敌,也不愿带我一起涉险?” 他的內心深处始终还是相信宮涤尘不会轻易放弃自己,正如他初至御泠堂时宮涤尘给他设下的种种“考验”是否因为料定他必会与鹤发童颜师徒同行,所以官涤尘才会丝毫不念旧情地 ![]() 鹤发盯了许惊弦良久,终于长叹一声:“好一个许惊弦,好一个琼保次捷!我自诩认人精准,却还是低估了你的智慧。既然瞒不过你,我也只好将实情告之,只盼你能明⽩涤尘的良苦用心。” 鹤发抬起右手,缓缓挪开手腕上的那一只翡翠⽟镯,露出一块既像胎记又像刺青的肌肤。就见那细润⽩哲的手腕上,一道碧⾊的⽪肤尤其醒目,形状如同一片叶子。 鹤发傲然道:“十六年前,我还有另外一个名字:碧叶!” “什么?”纵然许惊弦心中早有预感,此刻仍是噤不住大吃一惊“你是碧叶使?那么此刻御泠堂中的碧叶使又是谁?” “青霜紫陌、碧叶红尘。御泠四使不过是一个名目。十六年前,我因故离开御泠堂,自然有人接替我的职位。” 许惊弦回想南宮静扉对鹤发无意中流露的称呼,顿时恍然大悟。 御泠堂中有炎⽇、火云、焱雷三旗,分设红尘、紫陌、碧叶三使,再加上专职掌管青霜令的青霜令使,合称为御泠四使。当时他错以为南宮静扉说出的是“骑士”二字,其实应该是“旗使”方对。 御泠堂四使各司其职。顾名思义,青霜令使掌管堂中圣物青霜令,所以权力最大,亦兼副堂主之职,其职能是惩诫堂中犯错的弟子;紫陌如田间阡陌,四通八达,所以负责各地的通信联络;御泠堂的宗旨是枕戈乾坤,动 ![]() 但随着御泠堂內部的权利争夺,青霜、红尘、紫陌三使已离开,所以现在的碧叶使吕昊诚才将各种职责集于一⾝。而对于二代弟子来说,昔⽇“旗使”的称呼也早被“堂使”所取代,因此当时许惊弦乍听南宮静扉之言,才没能立刻联想到鹤发的实真⾝份。 许惊弦惊讶半晌,继续问道:“十六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导致先生与御泠堂反目?” 鹤发从头至尾对他并无恶意,也没有用任何的 ![]() 鹤发面上闪过一丝茫然:“这是我个人的私事,你没必要知道吧?” 许惊弦侃侃有词:“同为叛堂之人,我当然有理由知道为何先生不但没有受到任何惩罚,反而在重回御泠堂时依然被奉为上宾。” 听到许惊弦的強词夺理,鹤发饶是心事重重,脸上也不由露出笑容:“好吧,告诉你也无妨。这些陈年往事在我的心中存了十余年,从未诉之于口,偶尔对人倾诉,也可稍解烦忧。” 鹤发仰望青空,面⾊ ![]() 良久后,鹤发方才清清喉咙,打破沉默:“我本是关中人氏,家道殷实,⽗亲经营有术,自己却不屑于做一个商人,只盼着我能光宗耀祖,于是便请来附近有名的学究教我四书五经。 “我自幼聪明伶俐,又有好学上进之心,颇得先生的 ![]() “那年轻人看起来尚不到二十岁,生得剑眉虎目、英气満面、俊朗 ![]() 许惊弦连连点头,不由想到自己在京师外初见宮涤尘时的情形,心中大生同感。 人与人之间的感觉极其微妙,有些人天生就是对头,也有些人就会不问缘由地一见如故。 鹤发继续道:“我实在按捺不住对这年轻人的好奇心,就给先生胡 ![]() “那年轻人听了我一番自以为是的话,不由哈哈大笑道:‘我来此地办事,无意中听到你的先生提到一些有趣的事情,便来听听而已,明⽇便会离开,倒叫小兄弟误会,好意心领。’ “那几⽇先生正讲到武则天篡位李唐,建立大周之事。我奇道:‘这段历史人人尽知,如何有趣?’年轻人头摇道:‘先祖告诉我的事实却与之大不相同。’ “我看他气宇不凡,便猜想他莫非是皇室遗胄,姓李或是姓武?他却一概否认。我心中不服,便道:‘既然你也只是道听途说,如何那么肯定先生讲错了?’他微微一笑:‘所谓历史,不过是史书的撰写者为了 ![]() ![]() 许惊弦忍不住抚掌而赞,面现神往之⾊:“此言极是,如此人物,如此见地,实是令人心折,不愧是南宮老堂主。” 鹤发点点头:“你果然猜出来了。那个年轻人正是御泠堂的前一任堂主南言宮睿言。南宮世家的祖上南宮敬楚是武则天手下大将,对于那段历史的了解自然与史书上的大不相同。 “我听他如此说,就 ![]() “那时的南宮睿言尚未做堂主,年龄虽不大,却已见识不凡, ![]() “那真是一段多姿多彩的江湖生涯啊。我喝了平生的第一碗烈酒、杀了第一个恶人、做了第一件侠义之事、受了第一次伤、有了第一个恋人…后来终于再遇到了南宮睿言,也就有了平生的第一个大哥! “我与南宮大哥义结金兰,追随他加人了御泠堂,直至当上了碧叶使…尽管我现在已立誓离开御泠堂,但依然庆幸能够与南宮大哥结识一场,相 ![]() 随着鹤发的缓缓叙说,向往、快乐、幸福、 ![]() 许惊弦听得热⾎沸腾,虽已是数十年前的往事,却依然可以感应到那份男子汉之间慷慨 ![]() 一时两人都沉浸在那种江湖人所特有的情绪之中,竟似痴了。 良久,许惊弦又问道:“但先生为何又离开了御伶堂?” “我当上碧叶使后,过了几年⽗⺟因病先后亡故,我便散尽家财,将小妹接⼊堂中。她自小便是个美人坯子,娇生惯养,又极为任 ![]() 许惊弦本还想调侃说童颜亦算是一个能够令鹤发舍命相护的人,但一看鹤发的神情,便猜想他的小妹恐怕已不在人世,便将这一句玩笑话咽⼊肚中。 鹤发轻叹了口气,继续道:“那年,小妹年方二九,已出落得如花似⽟、清妍可人。锡金原本就生活艰苦、寡淡无味,她初来乍到甚觉无聊,便不时闯些祸事出来,着实费了我不少心力。我那时就生出给她订下一门亲事的心思,也算替逝去的⽗⺟了结一桩心事。 “⾝为御泠堂中的碧叶使,我的武功虽然不算⾼,但识人精准,纵观御泠堂上下,能配得上我妹妹的也就寥寥几人。红尘使英俊潇洒,与小妹年龄亦合适,但他心计深沉,莫测⾼深,恐非良配;南宮睿言的长子南宮逸痕虽是雍容大度,处事从容,颇有乃⽗之风,但年龄却又比小妹略小几岁;紫陌使倒是对小妹一见钟情,我亦颇为看好他,可小妹却偏偏对他不感趣兴,反而常常故意调侃他。唉,小女孩的心思真是令人猜测不透啊…” 许惊弦惊叹一声,失声而笑:“紫陌使⽩石对你的妹妹一见钟情?哈哈,我可真是想象不出来…” 鹤发瞪一眼许惊弦:“上一任紫陌使名叫晁雨,乃是一个 ![]() ![]() 许惊弦吐吐⾆头,赧然道:“对了,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石还没有加人御泠堂吧…” 他的心中忽生出一个荒谬的念头,道:“难道你把小妹许给了青霜令使简歌?”想到简歌那张集 ![]() ![]() ![]() 鹤发讶然道:“想不到机关王⽩石与京师三大公子之一的简歌竟都加人了御泠堂,并担任要职?这可是堂中的大秘密,涤尘对我亦没有说起,却都告诉了你,对你真可谓是极其信任了。” 或许是出于保密的习惯,鹤发刚才的叙述中有意未提御泠堂几位堂使的姓名,所以许惊弦不免有所误会。 许惊弦本想分辩⽩石与简歌的⾝份乃是由林青揭破的,而宮涤尘恐怕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已经获悉了这个秘密,但念及林青之死,他心中一酸,便没有说下去。 鹤发涩然一笑:“那时青霜令尚未找回,青霜令使之位有名无实,虚席以待,又如何谈及与小妹的姻缘?”他有意无意地望一眼许惊弦“唉,昔⽇的御泠四使,如今只有红尘使宁徊风尚在其位,却也不知所踪,以后的御泠堂就全靠你们这些年轻人了。” 许惊弦冷然道:“我已离开了御泠堂,请先生不要把我算在其中。” 鹤发听许惊弦口气坚决,知他心意已决,难以更改,只得一声暗叹。继续道:“恰好那时我有事要外出数月之久,也就暂时放下小妹之事,只是拜托晁雨暗中照看她。何曾想,等我外出归来时,小妹却已不在御泠堂中。我便去找晁雨询问,起初他支支吾吾不肯实言,被我 ![]() “原来我走后,小妹百无聊赖,便 ![]() ![]() “晃雨被她弄得心烦意 ![]() ![]() “——原来恰好那时御泠堂的某位对头到关中,南宮大哥正打算派人去暗中监视他。这个任务并无危险,只须将对方近期的行动如实观察记录即可,晁雨料想小妹⾝无武功,人又机灵,加上本就是关中人氏,应该不会引起对方的怀疑… “可谁知,小妹这一去起初还传回来一些零星的消息,之后就再无回音。晁雨放心不下,接连出派几名弟子前去打探,得到的都是同样的报情:那个对头早已离开关中,不知去向,而在他离开的前数⽇,确有一位妙龄女子与之过从甚密。通过对那女子外貌特征的描述来看,应该就是小妹无疑。 “晃雨还道小妹是不肯放弃任务,执意跟踪那人,无可奈何之下,也只好盼她早些回来。又过了几⽇,南宮大哥却意外地收到了小妹的来信…” 鹤发耸耸肩膀,面⾊古怪:“你道如何?原来小妹竟说她已不由自主地爱上了那个人,宁愿跟他一起远走⾼飞,海角天涯亦不离不弃…等我回来时,这事已过了近两个月,而且 ![]() “我细看小妹的来信,字里行间里倒是満溢着快乐与幸福,而且她说知我必会对此事大发雷霆,所以要过段时间再回来,届时还将请我与南宮大哥同去主持她的婚礼… “我了解小妹的 ![]() “小妹向来眼⾼于顶,心⾼气傲,却能对那人意 ![]() ![]() ![]() ![]() 许惊弦听到这里,不由露出一丝笑意。想这鹤发的小妹虽然任 ![]() ![]() ![]() 鹤发续道:“我瞧晁雨数月不见,已然消瘦了许多,只怕他內心不无对小妹痴心付之东流之痛,只好好言安慰他一番。只是南宮大哥那里不好 ![]() ![]() “我瞧出南宮大哥的态度有些古怪,还猜想莫非他亦有与对方化敌为友的念头,当下再无顾忌,还当真盼着某一⽇去参加小妹的婚礼…”鹤发一声悲叹“只恨我那时乍闻小妹生死不明,担心她的安危, ![]() ![]() ![]() 许惊弦小心发问:“难道这一切都是南宮老堂主的安排?” 鹤发摇头摇:“南宮大哥虽然⾝负家族重任,却决不会行此卑鄙行径。他智慧过人,早把前因后果看得通透,明知此事已不可挽回,又何必強求?我那时不过二十多岁,把一切都想得太过理想,还只道两家联姻或可化解恩怨,却是谈何容易。而事情的真相,更是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 “小妹的信件仍不时传来,情绪却显得变化无端。有时说与那人感情相笃,相敬如宾,仿佛生活无忧,开朗快乐;有时又说自己孤⾝在外,十分想念我,又提到逝去的双亲,显得仿徨无依,內心愁苦… “我劝她有空回来看看,她却推托说南宮大哥必不容她,只是不肯。我还只当她与那人的感情略有波折,便会有这些胡思 ![]() ![]() “替她传信之人是一个忠心耿耿的中年汉子,木呐寡言,只负责带走我的回信,每当我问起小妹的住址他就沉默无言。晁雨本打算派人暗中跟踪他,借以查清小妹的去向,但南宮大哥坚决不允,唯恐此举 ![]() “过了几个月,小妹来信说她已有了⾝孕。她知我少年时遭逢情变,立志终⾝不娶,特地声明愿意将孩子过继给我,还非要让南宮大哥为孩子取个名字。我那时只念着小妹将做人⺟,心中 ![]() “我不由 ![]() “原来小妹与那人早已分开,却因怀有⾝孕,无颜回来见我,又不忍拿掉孩子,所以才想出种种借口。我一时气得七窍生烟,羞愤 ![]() “我碍着面子,从此在堂中不提此事。但紫陌使晁雨痴心一片,不肯放弃,借用御泠堂強大的报情网暗中寻查小妹的下落。可是茫茫人海,想到找到小妹又谈何容易,直到两年后的一天,晁雨才总算查到她的下落。他只怕小妹不肯回来见我,竟悄悄绑架了她的孩子,然后留书一封说明情由,还声明只要小妹愿意,他仍愿娶其为 ![]() “唉,也难怪晃兄弟得不到小妹的芳心,也不想想以小妹的心⾼气傲、刚烈 ![]() 说到这里,鹤发已是语不成声,许惊弦亦是唏嘘不已,抱着一线希望问道:“晁雨可亲眼见到她的尸体么?或许只是无颜相见,所以诈死…” 鹤发面⾊痛楚,扼腕长叹:“晁雨当时并不知此事,直到回到御泠堂中后,南宮大哥才收到小妹的绝笔。事实上我也只是看到了小妹的来信,也未见其尸⾝,对于她是否自尽仍是怀着侥幸。 “但何曾想晁兄弟耿直重情,得知小妹自尽,只当是自己绑架那孩子这才害了她,当即大叫一声,竟当场拔剑自勿!我与南宮大哥皆不及阻止,事已至此,就算小妹未死,但晁兄弟因她而死,我又如何能与她相认?何况这些年来再也没有小妹的下落,我只怕她早已不在人世。每年忌⽇,我都会给小妹与晁兄弟同上一炷香,唯盼他们能在九泉之下做一对同命鸳鸯,也不枉晁兄弟的一片深情…” 许惊弦听得悚然一惊,由红尘使宁徊风、青霜令使简歌⾝上所得的印象,他总以为御泠堂中皆是冷⾎无情、心计 ![]() 鹤发静默许久,轻拭眼角,再度开口:“南宮大哥抢救不及,眼睁睁地看着晁雨自刎,他这才告诉了我真相…” 许惊弦心中一动,脫口道:“原来小妹真正爱上的人是南宮老堂主!” 鹤发惊讶地望一眼许惊弦:“难怪涤尘如此看重你,只怕任何蛛丝马迹在你天生的洞察力面前都无所遁形。在南宮大哥告诉我真相之前,我却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一点。” 许惊弦不过出于直觉信口而言,想不到竟然一语中的。不过对于鹤发的感想他却并不赞同,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 ![]() “我真是个傻子,一心想替小妹选个好妹夫,却不知她真正爱上的人竟然就是南宮大哥。但南宮大哥年长她十余岁,一直都只当她如妹妹一般看待,何况涤尘出生时⺟亲难产而死,南宮大哥悼念亡 ![]() ![]() “我乍闻真相,认定南宮大哥才是害死小妹的真凶,狂怒之下再也不顾许多,就此与南宮大哥反目成仇,立下毒誓脫离御泠堂,离开锡金这个伤心之地。经过三年浪迹天涯的生活后,直至在乌槎国遇见童颜,才从此驻留南疆,绝⾜中原,这十六年了,还是第一次重回故地。” 许惊弦 ![]() 鹤发又道:“我在南疆反复思索此事。我虽终⾝未婚娶,却知道这‘情’之一字,实是不可理喻。爱上一个人并没有错,错的只是没有在适合的时间、适合的地点遇上适合的人。小妹纵然是红颜命薄,但晁兄弟又有何错处呢?凭心而论,南宮大哥的做法也并无不妥,他为了照顾我与他的兄弟情谊,对此事一直秘而不宣, ![]() “唉,如今我也早不是当年那个容易冲动的鲁莽少年,已经看开了许多,过去的事就让它们都过去吧。” 许惊弦心思敏锐,鹤发的叙述中虽没有确切的年代,但他已默算出那个孩子如今应该是十七八岁的年纪,脑中灵光乍现,已想到一事:“原来桑瞻宇就是那个孩子,也就是你的亲生外甥!” 鹤发早已领教过许惊弦的判断力,闻之并不吃惊:“我本名桑雨鸿,小妹将那孩子过继与我,便随我而姓。那时他才一岁半,而我伤心小妹之死,迁怒于这孩子,离开御泠堂时亦弃之不顾,直到此次重回锡金,才听涤尘说南宮大哥对他视为己出,已取名为‘瞻宇’,悉心教调。十六年不见,如今瞻宇已长大成人,我对他并没有尽到做舅舅的责任,实在是心有愧疚。” 许惊弦心道难怪在御泠堂中鹤发与桑瞻宇相处时神情古怪暖昧,原来竟有这一层关系:“他是否知道自己的⾝世?而他的亲生⽗亲到底是谁?” 鹤发的语气并不肯定:“来到御泠堂时瞻宇年纪尚幼,应该不知自己的⾝世吧。不过我并不确定小妹是否告诉过他,他的亲生⽗亲是谁。那个人的⾝份特别,你知道得越少越好。无论如何,我只希望瞻宇能够忘记老一辈的恩怨,相信小妹的在天之灵也是此意。” 许惊弦却想到鹤发的小妹痴情无望,孤⾝一人带着孩子漂泊无依,责天怨地之下,浓重的恨意会不会都发怈到自己的孩子⾝上?而桑瞻宇那张英俊面孔下 ![]() ![]() 一种莫名的恐惧顿时涌上他的心头。桑瞻宇属于那种从不会怈露自己想法的人,在那彬彬有礼的外表掩盖下,是否他还有着不为人知的仇恨?对于桑瞻宇坎坷的童年,他努力试着给予一丝同情,却突然发现自己感觉到的,只有不寒而栗! “好了,故事讲完了,我们也该走了。”鹤发收拾情怀,面容重归平静。 许惊弦却立于原地不动:“先生打算往何处去?” “我相信童颜有⾜够的能力与非常道杀手周旋,我们不妨先行一步,到了乌槎国等他归来。” 许惊弦漠然道:“先生太小看我了。我费尽千辛万苦才离开御泠堂,又岂会继续跟着你?” 鹤发愕然:“我早已不属于御泠堂,你又何必有所顾忌?” “若不是宮堂主的叮嘱,你又岂会带我同行?” 鹤发暗中叹息,心知无法瞒过这个心思敏捷、观察力惊人的少年。便如实道:“不错。涤尘知你铁心离开御泠堂,却怕你独闯江湖会有危险,所以才求我照顾于你。我知道你们也曾义结金兰,既使你不认他是大哥,他仍当你是好兄弟,这一片苦心你又何必不肯承情?” “我感 ![]() 鹤发望着许惊弦,从这个倔強无畏的少年⾝上,仿佛看到了过去的自己。尽管从理智上他不愿意违背对宮涤尘的承诺,但从感情上,他却真心地希望许惊弦能够摆脫一切外部的束缚,闯出一片新天地。 许惊弦长吐一口浊气,对鹤发深深一躬:“总有一⽇,我会去乌槎国与先生再见,共抗明将军!”然后他毅然转⾝离开土堡,没有再回头。 在许惊弦的面前,或许是一条未知且充満艰难险阻的道路,但他有信心冲破一切障碍,找到属于他自己人生中的光明大道。 许惊弦推测鹤发会往西寻找童颜的下落,便往东行去。 偌大天地,只有扶摇与他相伴,但他的心里已不再有四处漂泊、无依无靠、流离江湖的感觉,反而刻意体会着那份俯仰天地的孤独寂寞。 对于许惊弦来说,此刻已没有了御泠堂的束缚,他终于得到了一直想要的自由,一如那翱翔于蓝天的扶摇——它的眼里没有敌人,展翅⾼飞只是为了超越自己能力的极限。 先有与非常道杀手一番险死还生的恶战,再见到苍猊王舍生取义的壮举,然后又听了鹤发的故事… 一⽇之间发生的种种事情已让许惊弦的心态发生了大巨的变化,他那敏感的心也已经变得更加成 ![]() 许惊弦走出四五里,远远望见前方有一队僧侣行来,为首一位六十余岁的老喇嘛穿着金⾊袈裟,手持伏魔杵,口中念着经文,而随行的八名小喇嘛亦皆是袈裟披⾝,面容肃穆,人数虽少,却是锣罄铃鼓俱全,又燃起酥油长明灯,看起来像是在做着法事。 锡金宗教盛行,僧侣最为受人尊敬。虽然⾼原之上尽是茫茫⽩雪,不分道路,但许惊弦依然垂手静立一旁,等待僧侣们先过。 这群僧侣眼观鼻、鼻观心,全未在意许惊弦的存在。但在他们经过⾝边时,许惊弦却听到那老喇嘛的口中念着的锡金经文十分 ![]() 许惊弦心中一动。像这类法事一般都是超度亡魂所用,多有亡者的家属随行,而看这队僧侣行进的方向正是朝着那无名土堡,莫非正与南宮静扉服药求死有关? 他想到南宮静扉的言行,心中生疑,忍不住以锡金语开口问道:“打扰各位圣僧,不知你们这是 ![]() 老喇嘛放缓脚步,望一眼许惊弦:“老衲是赶着去救人。小施主有何见教?” 许惊弦听到“救人”两字,已知自己的猜测正确。可是南宮静扉既然一心求死,又如何会让这群喇嘛知晓?这其中到底有何名堂? 不过看老喇嘛虽是満脸皱纹,讲话间却是正气凛然,并无自己想象中的心虚之态,或许是误会了他们?许惊弦只好硬着头⽪道:“前方并无人迹,只有五里处有一座土堡,我正是由那里来的。请问大师是为了南宮静扉而来么?” 老喇嘛微微一怔,停下脚步:“正是如此。不知小施主与南宮施主是何关系?难道他已不治⾝亡了?” “我与一位师长在途经土堡时已经救醒了他,他此刻大约早离堡而去,大师此行只怕是要扑空了。” 老喇嘛的脸⾊微变,闭目口念佛经。而那群小喇嘛皆半信半疑地望着许惊弦,似是不相信他有救治南宮静扉的能力。 许惊弦心知有异,依稀记得南宮静扉曾提及自己遇见过某位⾼僧之事,便开口问道:“大师可是来自法晴寺,法号可是寂源?” 老喇嘛口称佛号:“老衲正是法晴寺寂源,不知小施主⾼姓大名?” 许惊弦灵机一动,隐去⾝份:“在下吴言。” 他听到老喇嘛的⾝份与南宮静扉所说相符,原本对南宮静扉的怀疑倒是淡了几分,暗笑自己的疑心太重。 就听那寂源大师道:“并非老衲不相信吴施主,而是此事事关人命,烦请吴施主与我等同去土堡,查看一下究竟可好?” 许惊弦实不愿再回去见到鹤发,便摇头摇道:“大师若不信在下之言,尽可前去查看。不过据我所知,那南宮静扉一意求死,大师如何会知道他命在旦夕,从而及时赶去相救?何况那‘惜君 ![]() “‘惜君 ![]() ![]() 寂源大师听毕许惊弦的解释,面⾊越来越凝重,喃喃道:“听吴施主所言不似逛语。如此看来,我们都上了南宮施主的当?” 许惊弦问起情由,方才知道原来南宮静扉之言虽然部分属实,有仍有许多地方却是胡 ![]() ![]() 许惊弦听了寂源大师之语,大感惊讶。他万万料不到南宮静扉居然工于心计至此,寺庙、人名等细节处丝毫不改,而事情的经过却千差万别。纵然有人稍有疑问,只要去法晴寺打听到寂源大师的名字,多半便不会再追查下去了。 幸好许惊弦无意间遇见了寂源大师,方揭破了南宮静扉的谎言。可是,以鹤发明察秋毫的观察力,又怎么会忽略此事?难道是他与南宮静扉十六年不见,乍见故人 ![]() 许惊弦蓦然一震,想到了那棺盖上的古怪花纹。童颜甚至几乎因此拔剑伤了恩师,再回想自己看到那花纹时的心情,虽然感应不如童颜強烈,却十分清楚地体验到心中涌出一份淡淡的依恋与信赖之感。或许鹤发便是受此影响,从而对南宮静扉的话语深信不疑… 自己是否是因为只是偷听到他们的谈话,而并未眼见花纹,所以才生出怀疑呢? 那个花纹到底有何神秘的魔力,会让人一见之下心生杂念?鹤发口中所说的“摄魂消魄者,悟魅也”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那个神秘花纹果然有摄魂消魄之效?⽩石以此作为流星堂的标记,其中是否还有不为人知的秘密?而这些与御泠堂和青霜令又有何关系? 许惊弦越想越是心惊,整个事件透着一股莫名的诡异气氛,但他却 ![]() 寂源大师心怀仁念,虽是疑虑丛生,仍是坚持要去土堡。 当下,许惊弦在辞别寂源大师与一众喇嘛后,暗忖南宮静扉如此鬼鬼祟祟,多半不会依鹤发之言回到御泠堂,记得他曾提起东南方二十里处有御泠堂的秘地,自己左右无事,不如去那里碰碰运气,或许能查出南宮静扉的真正目的。 于是许惊弦便往东南方行去。风雪虽已停止,但雪厚冰滑,行路艰难,⾜⾜走了近两个时辰,他方才来到一座大巨的山脉之前。 山麓连绵,天宇昏暗。整个山脉都被厚重的冰雪覆盖,仅能分辨出一个个起伏的山⾕与雪峰,全无道路。 许惊弦略有些沮丧。看此情景,纵能肯定御泠堂的秘地就在这里,然而偌大的山脉中亦 ![]() 正踌躇间,许惊弦忽听到空中的扶摇发出长鸣,表明在前方的一个山⾕中发现敌情。他连忙赶去,果然看到雪地上有两道淡淡的⾜印。 四周依旧无人,但许惊弦心知扶摇决不会无缘无故地鸣叫,暗暗提⾼警惕。抬头望去,雪峰⾼耸,⽩雪反 ![]() ![]() 许惊弦记忆力极強,几乎过目不忘,隐约记得南宮静扉穿着长靴,那串靴印极有可能是他留下的,但对于那一串⿇鞋脚印,许惊弦却毫无头绪。 锡金人极少穿⿇鞋,难道此人是从中原千里迢迢而来?而⾼原上本就人烟稀少,这里又地处深山,人迹罕至,南宮静扉与那人不约而同地来到此处,绝非巧合。 两串⾜印皆延续至山⾕深处,许惊弦便沿着⾜印往前寻去。虽然隐隐觉得南宮静扉的图谋不小,若是发现有人跟踪,必会杀人灭口,但在強烈好奇心的驱使下,他也顾不得许多了。 山⾕中积雪犹深,稍有不慎,便会陷人雪洞之中。许惊弦一路跌跌撞撞,小心沿着⾜印前行。山⾕狭窄,夹在左右两座雪峰之间,恍如行走在狰狞怪兽的大嘴中,一股躁腥之气直扑鼻端… 许惊弦忽生警觉,扬手拔剑。那种令人惊惧烦闷的气味并不是他的错觉! ——一个灰⾐人正赫然立于十步之外,手持银链飞铊,右腮下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痕,蜡⻩的脸容上杀气満面,正是香公子! 许惊弦何曾想会在此处遇见这个煞星,心头一沉。跨步前冲,抢先一剑刺他右 ![]() ![]() ![]() 许惊弦知道此刻是生死一线的关头,只要自己稍有犹豫被香公子 ![]() ![]() “砰”然一声巨响,整个山壁似乎都是一震,碎石积雪纷扬而下,那道裂 ![]() 正在此时,忽听⾕外马蹄声如雷响起,一人策马飞来,口中大叫道:“香公子且慢下手。”香公子抬头望去,面现惊讶,喃喃道:“他怎么来了?”许惊弦已猜到来人就是那个精通各式兵器的无名老人,不过自己与他非亲非故,不知他为何相救,竟宁可与香公子反目。他头也不及回,发力狂奔,一面寻找蔵⾝之处。 许惊弦一口气跑了将近半里的路程,已至山⾕深处。却骤见前方已被山壁拦住去路。三座⾼峰恰好汇合于此处,再无通道,而每面山壁皆是⾼达百丈,悬雪挂冰,难以攀爬,竟成绝地。 许惊弦定下神来,搜寻逃生之路。他注意到起初发现的那两串脚印正是在此处消失,心想莫非那御泠堂的秘地就在这里?仔细观察之下,立知究竟。只见左首那雪峰上有几块突起的岩石沿着山壁次递而上,浑如石蹬,应非天然形成,而是人工修成直达秘地。那些岩石嵌于山壁里,又被落雪遮掩,平⽇绝难发现,但上面留下的脚印却怈露了天机。 香公子与无名老人赶到,看到许惊弦的神情,立知其意,脸⾊微变。这里地处荒山,人迹罕至,所以他并未考虑清除⾜印,何曾想许惊弦会寻来?这小子人小鬼大,机灵跳脫,若再不尽早解决了他,一旦对无名老人说出南宮静扉之事,岂不多生事端?想到这里,陡生杀心。口中暴喝,手臂疾震,飞铊尾随许惊弦,钉向他的后心;而无名老人则是怒吼一声,横⾝往那飞铊上 ![]() 一道灿若炎 ![]() 香公子但觉手中一空,系着飞铊的银链竟被斩断,失去控制的飞铊重重撞在山崖上,发出轰隆巨响。他这 ![]() 香公子狂吼一声,决意先杀了许惊弦,再回过头来与无名老人决一死战。飞铊击撞在山壁上,震得许惊弦几乎掉落崖底,听到香公子如狂的怒吼声,知他动了真火,头也不回,⾜踩石蹬,奋力往山壁上爬去。 无名老人一剑出手后,自己倒先被显锋剑那无坚不摧的威力惊得呆了一下,畅然大笑:“此剑锋芒如此之盛,不愧是老夫一生的心⾎啊。”他见香公子状如疯虎,怕他一怒之下杀了许惊弦,复又朝山崖上追去,口中尚道:“香公子且莫动气,银链之事就着落在老夫⾝上,包管比从前那 ![]() 许惊弦一口气攀上数十丈,忽见上方八尺处一道石门缓缓开启,一人探出头来张望,正是南宮静扉。原来这个山洞就是御泠堂的秘地,亦是南宮静扉与香公子会面之地,刚才两人密谈时被扶摇的叫声惊动,远远望见许惊弦寻来,香公子便出洞 ![]() 许惊弦大喜,集全⾝之力于脚尖,用力一弹,冲天飞起直朝南宮静扉扑去。南宮静扉口中“哎呀”一声,慌忙关门,却哪里来得及?顷刻间已被许惊弦抢至洞口。紧随而来的,香公子怒气 ![]() ![]() ![]() ![]() 山洞內竟是别有天地,十分的宽敞。许惊弦摔得天昏地暗,眼见南宮静扉趁机逃⼊一间小房內,关上石门,而香公子瞬间将至,已不及破门而⼊。他捡起长剑,再往洞口冲去,才走出两步却觉脚下不稳,还以为是自己方才摔得头晕,咬牙苦撑。 洞口人影一闪,却是那无名老人。原来香公子被许惊弦震退,反倒是落后他几步的无名老人抢先冲了进来。许惊弦侧⾝让过无名老人,截住洞口。大叫道:“我挡住他,你来关门…”一句话尚未说完,忽然大睁双目,呆呆望向对面山崖。无名老人喝道:“你疯了么,发傻也不挑个好时候…”一语未毕,亦是张口结⾆,怔愣当场。 只见对面山崖上大团积雪不断落下,整个顶峰不停摇晃着,随即倾斜、断裂、最后竟一并跌落。山洞里又传来大巨的动 ![]() ![]() 许惊弦在吐蕃听说过许多关于雪崩的传闻,却尚是第一次亲眼目睹这雷霆万钧的气势。眼角余光瞅见香公子又再度冲上,虽是心摇神动之下,仍是下意识地 ![]() 香公子双目⾎红,人在空中口中已咆哮道:“若不把你碎尸万段,本公子就…”一语未毕,忽听头顶轰隆一声巨响,抬头望去,竟是一个方园十余丈的大雪团由山峰上跌下。 那山峰顶上的积雪千年不化,越积越多,已达至临界点。而香公子方才先是飞铊重击山壁,又接连发出几声狂吼,数度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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