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叶小说网为大家提供死神首曲2全集最新章节
艾叶小说网
艾叶小说网 仙侠小说 都市小说 竞技小说 历史小说 官场小说 玄幻小说 网游小说 武侠小说 穿越小说 短篇文学 伦理小说 推理小说
小说排行榜 灵异小说 经典名著 言情小说 同人小说 军事小说 重生小说 乡村小说 科幻小说 校园小说 架空小说 耽美小说 全本小说
好看的小说 动漫美女 暮霭凝香 乱穿金庸 爱的幸福 混乱艺校 人间正道 天外邪犽 烺情侠女 卻望红杏 综合其它 热门小说 总裁小说
艾叶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死神首曲2  作者:深雪 书号:31076  时间:2017/7/18  字数:34384 
上一章   死神首曲III    下一章 ( → )
~Soulwishpering~

  死神LXXXIII的另一半在镜内对死神LXXXIII说:"她已经成功把你变做一个不懂得欢笑的男人。"

  死神以右手掩住左边膛,缓缓垂下双目。

  死神的另一半传来悲叹:"你已因心伤而黯然无光。"

  死神低头轻说:"那一种慢慢燃烧的痛苦…"

  死神的另一半渐愠意,她的语调铿锵起来:"要重生,首先要停止呼吸!"

  被她这么一说,死神抬眼望进镜内,镜中反映出一张因惊醒而略带错愕的脸。

  死神的另一半说:"她是一个要置你于死地的女人!你若是爱情泛滥,就把爱淹没尘世上所有女人去吧!你无必要只执着于她一人!"

  死神仍旧懊丧:"我悲怜她的伤痛。"

  死神另一半的语调没放轻下来:"你对她的垂怜已把我撕破!"

  死神向自己的另一半请求:"你是我的另一半,你该明白我。"

  死神的另一半说:"但你是否明白,你有责任保护我俩?你让她伤害你,同时会危及我!"死神无语。爱情失去了,他亦失神。

  死神的另一半警诫他:"你再见她一面,便离不开地狱。"

  死神在镜子前整理头发和衣领,深呼吸后挤出轻松的表情:"请放心,我还没被打垮。我只是…伤感。"

  他朝自己点一点头,继而又出那只雕花银陀表。从前,那陀表没有指针,但自开始追捕陶瓷那一刻起,指针就浮现出来。死神扬了扬眉,说:"是时候了。"

  说罢,就转身向前路直走。镜子映出他的背影。

  在那背影差不多全然消失之时,镜内活现出另一个影像。首先晃出来的,是一头黑色长曲发,接着,是的胳膊;小巧的脸胚逐渐轮廓清晰,脸上的圆大黑眼珠,娇俏小鼻子,柔软丰逐一在镜中勾画出来。死神的另一半长有令见者惊的容貌,只是,死神却从未亲眼目睹。

  黑色长曲发如火焰舞动;浓密的睫拍动如翩翩黑蝴蝶;圆大可人的黑眼睛以一种宠物式的天真直视远方,侧起头来的姿态透出不矫饰的感。

  这种初生的、原始的韵味跃动镜内。然后,她开口说话:"可……"

  ~TasteofChocolate~

  不久之前,桑桑收到一笔可观的钱,是父亲的退休赏金。她把这笔金钱分成三份,一份用来聘请临时护工照顾父亲,一份留作后生活,余下的一份,就用来与陈济民旅行。她说,相公跟娘子必定要作一次月旅行,而陈济民认为,意大利的威尼斯风光人,当地的巧克力又独特味美,是浪漫的月旅行首选。

  于是,桑桑背着大背囊,在陈济民的魂魄相伴下踏上人鬼甜蜜之旅。

  身穿背心热球鞋,桑桑热力四散,由飞机场、航机上以至意大利的街头,无数男子的目光被她深深吸引,然而却无人有能力搭讪,只要每个男人走近她一公尺,就被一股暖推开,桑桑见着一个又一个愕然地向后退的汉子,忍不住傻傻偷笑。就只有她看见,陈济民双手忙碌地推来推去。

  旅程刚开始,就知道会好玩至极。

  在旅馆小休时,桑桑抱歉地说:"对不起,身体是个包袱,不能二十四小时活动自如。"陈济民也躺到上,与她鼻子碰鼻子,他说:"不要紧,我来过这里很多次了。那时候,为了比你先一步搜寻世上美味的巧克力,我独自畅游了世界。"

  桑桑问:"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陈济民笑着说:"那是一种为你付出的感觉。"

  忍不住,桑桑就在心中感叹,继而,心热暖。

  有这样的爱人,还会有什么遗憾?

  不知不觉间,她就在被爱的安逸下入睡。窗外的天色是黄金混和紫红,晚上九时多,太阳仍未愿意西沉。陈济民的魂由上浮起,飘到窗前,在这样的黄昏下倚窗微笑。

  与其说是正统的月之旅,不如把这次旅游定位为狂吃甜点之旅。一星期的行程,每天也在品尝糕点和巧克力,陈济民站在桑桑旁边,守护着只为吃甜点而生存的她。

  陈济民明白,依恋身总有个理由。他很高兴,自己爱的人找到一个趣致的理由。

  每一天,桑桑都会对着食品店的橱窗自言自语:"饯造的卡诺里饼应该不错…塔突弗巧克力有四种口味,咖啡、橘子、杏仁、栗子,全都要吧…这种威尼斯式的油炸面包怎会不可口?这种叫帝芬尼饼的糕点不知口感如何?橄榄巧克力…不试白不试,一买就要半打!酒香巧克力甜甜圈嘛,一次多吃三个不会嫌多…"

  陈济民温文、寡言的态度变相鼓励桑桑的暴食行为。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我一早已知,威尼斯的巧克力带着爱情的芳香。"

  桑桑把巧克力曲奇到嘴巴内,眨着精灵的妙目说:"相公,你放心好了,这次旅行之后,我定必爱你更多!"说罢就又专心一致地品尝怀中的美食。爱人会守候,但美食不被干掉的话便会变坏浪费,因此,在这剎那,美食还是值得赋予最受重视的位置。

  当他俩在河岸边吃边欣赏风光时,一名身穿化装舞会服兼戴上白色面具的男人走近,他直直地站在桑桑身旁,眼神透过面具直盯河的对岸。桑桑望向他,被他那顶高帽子上的轻纱与羽吸引,那样的华丽,竟然带着残旧落魄。桑桑以为他只是个街头艺人,是故没理会他,只埋头吃盒子内的巧克力。

  谁料,面具人却说话,说了一句桑桑听不懂的意大利文。

  桑桑不以为意。有时候,会遇上一些爱梦呓的怪人嘛。

  然而,面具人又再说了些话,并且把脸缓缓转向桑桑。

  桑桑定下神来,合上正在咀嚼的嘴巴。

  阳光一丝一丝地过来,把面具人的白面具照得很光很亮。光亮得桑桑没法定睛细看面具下的那双眼睛。

  这时候,陈济民在桑桑身后说话:"他说,他看得见。"

  桑桑低声问:"看得见什么?"

  陈济民说:"看得见我。"

  桑桑在心底里"啊"了一声,如梦初醒。

  面具人虽然听不懂中文,却能看见他俩对话的情形。桑桑重新打量他,虽然看不见面具下的脸,但她直觉地认为这个人是善意的。

  "没什么的,眼罢了。"她笑着说。

  面具人朝她与陈济民点了点头,又说了一句。经陈济民翻译后,那句话是:"你们要珍惜对方。"

  桑桑耸耸肩:"这当然了,我们相爱的嘛!"

  面具人轻轻摇头,再说一句。

  而这一次,陈济民没翻译出来。

  桑桑转面望向他,问:"相公,那又是什么?"

  陈济民闭着口,没告诉她。

  正想追问,面具人却从衣衫内拿出一串彩琉璃风铃递给桑桑,桑桑接过了,顿时天喜地:"你看!七彩琉璃在阳光下多美!就连照在地上的影子也是七的呀!"

  面具人向他们作揖,接着挥手说再见。这句话桑桑听得懂,是故她也热情地向他道别。

  面具人转身离去,桑桑仍在把玩这份小礼物:"相公,这风铃多美,我们可以把它挂在家中窗外那串镜子风铃旁。"桑桑把风铃高举摇晃,"我们与风铃有缘哩!"

  陈济民一直微笑,没有多言。而桑桑也就忘了要追问面具人那句神秘的话。

  陈济民恐怕桑桑会问及那句话,是故决定转移她的注意力。他说:"刚才那个人戴的面具有趣的。"

  桑桑便说:"是不是想要?市集中多的是。"

  陈济民说:"去看看吧。"

  于是,他俩便走到市集去。认真地穿梭了十间八间同类型店铺后,桑桑问:"有没有合心意的?"

  陈济民却说:"不买了。"

  桑桑说:"不用怕呀,这数天我们花费不多,还有余钱剩下来。"

  陈济民笑着告诉她:"我不要戴面具,因为我知道你爱看我这张脸。"

  剎那间,原本热闹的市集静寂下来,如同身临旷野,四周无声。宁静得桑桑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噗通、噗通、噗通…

  是的,这是桑桑,而这张脸,原本只属于死神L

  ~ASadDove~

  斌州的生活,一向都那么舒适写意。自由威尼斯回来后,桑桑便把父亲接回家亲自照料,并继续与陈济民地恋爱,隐秘地把情话与爱意心传心。

  一天,陈济民与桑桑从收音机中听到一首西班牙歌曲,调子哀怨情深,歌者的演绎忧伤动人。桑桑不听得入神,而陈济民则在旁边说:"我知道这首歌,名字是《CucurrucucuPaloma》,意谓'咕咕哀叫的鸽子'。"

  桑桑抬头望向他,问道:"歌词的内容是甚么?"

  陈济民便跟着歌声翻译:"人们说,在晚上他会彻夜饮泣;人们说,他食不下咽,只顾喝酒,人们发誓说,上天听到他的恸哭,天也会感到战栗。

  他为了她受了那么多苦。即使在他临终之时,也呼唤着她的名字。

  人们仍记得他如何歌唱,如何叹息。人们不会忘记,他死于致命的情中。

  忧伤的鸽子一早起来唱歌,它飞到那间孤单的小屋前,一直地唱。小屋的木门大开,而人们发誓说,那鸽子必定是他的魂魄。

  看啊,他仍然在等待她,等待那个可怜的女人回来…

  本咕咕咕咕咕…

  我的鸽子…

  本咕咕咕…

  不要哭…

  石头永远不会知道…我的鸽子,它也永远不会知道…

  爱情,到底是什么…"

  拌播完了,桑桑半晌无话,只管定定入

  陈济民体贴地站在一旁,陪伴因感动而鼻头发酸的她。

  桑桑扁着嘴,拍动了睫,回过神来之后便说:"下次再听见这首歌,一定要录下来。"

  陈济民上前抚摩她的头发,她就把脸贴着这抹魂魄的间,为刚过去的悲伤撒娇。

  她鼻子,说:"很凄凉哩!"

  陈济民说:"情歌要凄凉才动听嘛。"

  桑桑马上就在心中想道,或许,人间的爱情也要悲凄才得以刻骨铭心。她抬眼对陈济民说:"因为有点苦,心才会动。"

  陈济民没说什么,他跪下来捧起她的小脸,目温柔地注视她。

  桑桑说:"其实我们也是苦恋呀,但我觉得心甜和幸福。"

  陈济民以指头轻扫她的脸庞,待她说下去。

  桑桑说:"或许是我们不够苦呀!要再苦一点,才会有那首歌的意境。"

  陈济民定一定神,如此说:"大吉利是!"

  桑桑就傻笑了。接着就叽叽呱呱地谈起其它话题。陈济民因她的话而分了心,不祥感涌上来。只恐怕,有些不幸,会不幸言中。

  桑桑的父亲患了老年痴呆症,平的言行十足像个婴孩,虽然麻烦,但总算不难照顾。近,父亲受了恶疾感染,咳嗽不止,更吐出血来,桑桑请医生来看他,惟两后病情加重,桑桑便在深夜时分把父亲送到医院。病房面积颇大,环境清幽,台上弯月清晰可见。桑桑抬头观看月亮,觉得它形如镰刀。而室外大树林立,时值秋季,落叶不断。

  案亲给注了葯物,正躺于上休息,桑桑亦疲累了,于是便躺在旁边另一张病上。未几,医务人员进来,放下给桑桑的食水和干粮,桑桑吃过少许,然后便睡了。

  在半睡半醒间,桑桑感到有人进来,意睁开眼睑,却赫然发觉无力张开,心感不妙,掠过念头:"被人下了葯…"脚步声移近,桑桑极力挣扎,然而眼睑如铅重,徒劳无功。就在彷徨间,一度强光由尾位置过来,银白的光线带着力量的爆炸力,桑桑心神一震后,反而有能力张开眼睛。在光芒转弱之际,她便看见尾站了一个女人。

  桑桑当然认得这个女人。她看见陶瓷身前放有一个白金宝盒,而盒子上悬浮着一个倒转的、镶宝石的黄金十字架,强光就由这十字

  桑桑试图张口呼叫,却发现只能从喉咙发出"呀…呀…"的低音,而四肢更是动弹不得。

  陶瓷柔和地微笑,这样对她说:"小妹妹,今晚辛苦你了。"

  说罢,十字架飘浮到桑桑额头上约三英尺位置,叫她隐约听见十字架内散发出连绵的哀鸣:"啊呀…啊呀…"声音低沉,言语不清,听不明白当中的字句,却能从音调中得悉那是沉痛的苦。

  "啊呀…啊呀…"哀鸣一阵又一阵地回,苦海无涯。

  桑桑顿感通体冰冷。

  "你…"终于,桑桑还是能够发声:"你…干嘛…"

  陶瓷说:"你是死神LXXXIII的好友,对吗?"

  桑桑虚弱地问:"你…想怎样?"

  陶瓷微侧起头说:"我的十字架会夺走你的魂魄。"

  悬浮半空的十字架正缓缓向下移,如鬼魅的森碎步,逐分逐死神的目光极度悲切,一时间说不出话。

  死神向后退了半步,这才正眼向陶瓷望去。死神的目光怀怨恨。

  十字架内亿万苦魂正张口等待,饥饿的唾涎溢冥谷的河。

  "十字架之内…"死神低语。

  陶瓷说:"十字架内的亡魂正等待死神你加入。与亡魂为伍向来是阁下专长,只不过,十字架内的空间较朴实狭小。"

  桑桑按捺不住,向死神喊道:"不!你不要理会她!我不要连累你!是我该被摄进十字架内,不该是你!"

  陶瓷不喜欢婆妈的拖拉,顷刻就不耐烦了:"好吧!见你争着进去,加上看你那么不顺眼,你就首先移民到十字架国度吧!"

  说罢,十字架迅速向下堕,桑桑瞪着惊恐的双眼,正以为末路将至,却在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挡在她的额头上,十字架就落那手心之中。

  房中两个女人各自在同一刻怔住。

  风从窗外刮起,吹起了遍地的落叶。桑桑在心中呼叫:"不…不…"

  陶瓷的脑海内同样掠过这个字:"不!"

  然而,她未必实时明白,为什么会是"不"。

  不是很想死神受死吗…

  怎么,追捕死神的游戏,完结得如此仓促?

  手心终于握住了十字架。这一秒,说不出的漫长。

  指头已包住十字架的骨干,悲苦亦已传送。陶瓷看着死神骤变颓然的表情,明白世上最深的苦难正藉着十字架送递到这个男人身上。十字架内的苦魂有多苦,他亦然。

  十字架爆发出强光,继而当中的苦魂齐声喊了一句:"死而无望!"然后握着十字架的那只手一点一滴地淡退,十字架正啜着他的精力。

  桑桑叫出声音来:"不!"

  而陶瓷不知怎地,居然在心中凉了一截。

  世上仍有极端怪异之事,就连再狠毒的人遇上之后也深感可怕。

  桑桑痛心又悲切;陶瓷并未懂得如何处理这场面。忽然,更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台上传来一把声音:"住手!"

  桑桑与陶瓷朝台望去,她们竟然看见另一个死神。

  这个死神由寒风中的落叶里步出来,他的脸容较之前的一个更神气。

  剎那间,陶瓷愣住。

  同一刻,桑桑什么也明白了。

  是的,世上有两个男人,拥有同一张脸…

  桑桑的瞳孔扩张,她瞪着手握十字架的人狂号:"陈济民!"

  手握十字架的男人朝她望去,桑桑看见那双眼眸内熟悉的温柔。

  "陈济民…你怎可能…"桑桑激动悲哭。

  假装成死神的陈济民在苦痛中逐渐褪,但他望着桑桑的眼眸内仍闪烁着爱意和幸福。

  那双眼睛在说:"能为你做的,我都愿意做。宁愿被人伤害,也要你平安。"

  桑桑全然听懂,也因为明白,悲苦更深。

  她张着苦熬的嘴巴,领受着爱情的极刑。

  "不…"她目睹着爱人为她挡住的情劫。

  病房内,一室是苦。

  真正的死神LXXXIII开口说话:"陶瓷,我命令你停手!"

  陶瓷望着十字架,却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去阻止,只能不动声地呆站。

  死神着急起来,向陈济民扑前去,可是就在向前扑去的瞬间,陈济民的魂魄不见了,他已置身十字架内。

  "呀…"桑桑尖叫:"陈济民…"

  隐约地,十字架内的苦魂传来雀跃的窃笑。

  陶瓷装出一脸冷静,打开白金宝盒进十字架。

  死神气上心头,意图伸手夺取盒内的十字架,却被一股如雷殛的力量阻挠,只好后退闪避。

  陶瓷迅速合上宝盒,死神见状,就挥手掴掌她,并责骂说:"你何需卑鄙至此?"

  陶瓷抱着宝盒转了两圈,跌倒在边的沙发上,按着肿痛的脸颊说:"任何伤你心的事,我也会做!"

  死神心痛地指着她,却再骂不出口。

  陶瓷站起身来,抱着宝盒走出病房,回头抛下一句:"要是死神不肯死,其他人便要死!"~Wisetalk~

  无可否认,坟场是世上其中一个最和平的地方。

  今夜,死神LXXXIII就在英国西寺中等候一名重要的人物。

  葬于西寺中的死者大多显赫矜贵,自十三世纪开始,英国皇室的主要成员喜爱选择此处作长眠之地;伊丽莎白一世、玛丽皇后一世、爱德华一世、亨利三世、亨利七世、爱德华三世、理查一世…另外,著名学者如牛顿爵士、大文豪狄更斯、科学家达尔文、名演员罗兰士奥利华等等成就非凡之辈,亦葬身此地。死神遥望这些贡献不凡的人士的墓碑,不心怀敬意。这占地甚广的墓园,不独没有丝毫苍凉,反而庄严神圣正气。在这片土地之下的人,没有一个白活一场。

  有贡献,自然能量正面;能量正面,自然就气氛愉悦。这是一个令游人笑着进出的墓园,就算是夜间,也毫不寂寞凄凉。

  未几,有人推闸门进入,死神朝闸门一看,顷刻动容。他实在盼待她。

  看来年约八岁的小女孩,顶着一头银发,如长长曲曲的薄丝,在月光下映照出朦胧冷光。她身穿淡黄丝绢芭蕾舞衣,脚踏一双红色芭蕾舞鞋。最特别的是,她以一条红丝带蒙着双眼,尽痹拼不见前路,但她的步伐仍优雅稳定。身躯小小,但气势慑人,走在众帝皇贵后的墓间,却威仪越众。躺于黄土下的人无论生前有何丰功伟绩,也无法及得上她。在她面前每寸土地都谦卑,万物臣服。

  死神带着尊崇又激动的心情凝视这名他渴求相见的人,并情不自地双膝下跪。礼仪发自内心,益发形态尊贵。

  红丝带小女孩走到他跟前,停下来,并张开小小的红嘴巴,对他说:"死神LXXXIII,请你替我除下红丝带。"

  死神恭敬又诚心地伸出两手,解开缚在她脑后的蝴蝶结,当丝带被除下之后,她就以一种重新观看世界的神态环观四周,那双蓝眼睛闪亮圆大,美丽绝伦,而黄金色的睫又长又鬈。她的容貌实在与最巧夺天工的洋娃娃无异。

  死神用最真挚的感情说:"我冀盼你良久。"

  红丝带小女孩抬头望了望他,但没回话,只顾与他手牵手前行。他们步进教堂里,踏过刻上不同朝代徽号的阶砖。阶砖上的图案已褪,历尽数百年的践踏,最辉煌的象征,也变含糊。

  他俩牵着手朝教堂的一端走去,烛光映照着七彩图案玻璃窗,气氛神圣、和蔼。死神仰观高高的天花板,在这一刻,那里就是穹苍的尽头。

  红丝带小女孩站定下来,继而抬眼对死神说:"我垂怜你的怆痛。"

  红丝带小女孩的蓝眼睛,是一片慈祥的海洋。

  死神的心头被爱海冲击,不能自已地热泪盈眶。说不出有多需要这种爱,说不出有多盼待得到爱的安慰。他跪下来,又激动又感恩,他伸出双臂抱着红丝带小女孩的,脸贴她的小肮饮泣。

  堂内,管乐飘扬,超脱凡尘的优美。

  死神哭诉:"我不止通过不了第三项考试,更连累怜悯和桑桑的爱人。我实在一无是处…"

  红丝带小女孩慈怜地轻抚死神的发顶,对他说:"只因MXL70968太执。"

  死神抬起哀恸的脸容,说:"我无法救赎她。"

  红丝带小女孩微笑:"遇上困难,皆因这次考试对你和她同样重要。"

  死神疑惑。

  红丝带小女孩说:"这个考试,会让她与你共同成为得益者。"

  死神没想过事情是如此。他抹掉眼泪,陷入思考之中。

  红丝带小女孩问他:"你有没有告诉她,生命之所以可贵,即在于生命的短暂?"

  死神遗憾地说:"恐怕她坚信的正好相反。"

  红丝带小女孩说:"那太可惜了。"

  死神告诉她:"MXL70968不肯离开此生,全因她能看见悲苦的下一生,逃避死亡,其实是想逃避再生。"

  红丝带小女孩点点头,心里明白。

  死神悲叹,哀伤地询问:"世上最具智慧的使者,我可以向你寻求答案吗?她不明白来生的苦,我亦然。"

  红丝带小女孩伸出右手,让死神以左手接过,她示意他站起来,然后,她牵起他的手,一同前往长木凳上并肩坐下。她溜动美丽的蓝眼睛,侧起头来对他说:"这是你与她共同学习的题目之一:生命意义。"

  死神垂下眼,一直以来,他最不明白的,就是这回事。

  红丝带小女孩关切地问:"你知道关键在哪吗?"

  死神沮丧地摇头。

  红丝带小女孩眨动妙目,脸带笑意:"请你让她发掘出前世、今世、下世的关联。要是她明白了,又或是你明白了,任务便可望成功。"

  死神惘然:"前世、今世、下世的关联?"

  红丝带小女孩说:"你是神祇,没有前世来生,所以不会一说便破解。要是你仍然有心转职到人类基因改造部门,你便需要明白最基本的事情。其它死神只需安于死神的一般职务,但求无过便已称职。但你要求转职,因此我们对你就有更高的要求。你既然有心改善人类的质素,便先要明了他们的生存意义。"

  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死神已觉信心顿失。他轻轻说:"我的智者,你认为我有此能力吗?"

  红丝带小女孩的表情通透彻悟:"你爱护人类,自然会耐心地发掘他们的生命意义。"

  死神深呼吸,忽然明白自己责任重大。

  红丝带小女孩说:"只要她发现前世、今世、来世的关联,她的执、恶毒、愚笨便能瓦解。这个考试,你既帮到她,也帮到你自己。"

  死神为所爱的人心痛:"连绵无尽的此生,也不见得为她带来真正的快乐。"

  红丝带小女孩慨叹:"人类,可以为善,可以为恶,又非常脆弱。"

  死神已从她的话里,逐渐重得力量。他说:"作为一名死神,我一直只知道如何使人死得好,却不懂得如何让他们活得更好。"

  红丝带小女孩泛起动人的微笑:"因此,你能顺利通过第一、二项考试,却仍在第三项考试中挣扎。"

  死神苦笑:"其实我的任务只是要她死,想不到,困难如此。"

  "当人拒绝死亡、把生命花尽在此生的表象上,必然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并且景况堪怜。"

  红丝带小女孩轻轻摇头,说:"她不知道自己才是世上最可怜的人。"

  死神想到陶瓷的苦,心头就一阵痛。

  死神怜爱万物,特别是她。

  红丝带小女孩说:"她愚昧,并不明白自己是谁。"

  死神有点不明所以,他反问:"那她会是谁?"

  红丝带小女孩慧黠地一笑:"那就靠你启发她了。"

  死神合上嘴巴,感到双温热。责任益发沉重。

  红丝带小女孩说:"对不起,我们并没打算要你们得知那么多。但既然你已踏上求知的道路,便只好多受一点点苦。"

  死神站起来,向红丝带小女孩鞠躬:"感谢你开启我的道路。"

  红丝带小女孩像芭蕾舞娘般优雅地回礼。接着对死神说:"死神LXXXIII,请替我蒙上眼睛。"

  红丝带小女孩递出丝带,死神恭敬地接过并照着办。忽地,死神想到一个问题:"为何智者出现和离开时,要蒙着双眼?"

  红丝带已重新缚在她的脸上。她甜甜地笑,开怀地告诉他:"这世界原是幻觉,我不想眼目被幻觉所;在一来一去间,还是以心眼看路才最清醒。"

  死神在心里"啊"了一声,他想,自己该是明白的。

  ~Intheeyesofcompassion~

  在这个失的空间中,怜悯从一面镜子扑向另一面,陶醉在连绵无尽的男中,她身上飘散的粉红色如水波漾,浅茶的美目分外无边,投入在男的姿态说不出的妮香软,在这梦寐以求的世界中,每走一步也是温柔乡,每一秒也情四,高迭起。

  魔术师坐在一旁观看自己设下的幻术,期待任务快些完成。那个瓷器一样的高贵女人着他把怜悯骗到一个走不出的困局中,并答应付上十亿元的财富,来令他的儿得享荣华。魔术师接受了这份差事,设置幻局,向来是魔术师的专长。他的目标是令怜悯尽耗能量,他听说,那高贵女人讨厌死神,因此立誓迫害死神和他身边的人。

  看着怜悯在男的幻影中扑来扑去,魔术师不皱眉,这个女人,简直神乎其技能人所不能。怎么,同一时候应付十多个男人还能撑得住?怎么,她仍旧一身红光,精力永耗不尽?

  魔术师讨厌怜悯视他设下的幻局为花花世界般去享乐。他弯下嘴巴,恼怒极了。

  魔术师没耐等待下去,他决定以三倍、五倍、十倍的男人围剿她。一下子,空间的四方八面都挂镜子,男人浩浩地召唤着她。那些男人不再是名留青史的名男,很多都是平民百姓,没有什么特长,亦不算英伟,这众男人实在万料不到,只消叫唤一声,香软的女体就会渴求地扑过来,跌倒在他们每一个的怀中。

  魔术师叉着手,等待怜悯尽人亡变身白骨。可是,她看来只是双腿疲累,但精神仍然健康,甚至姿容益发亮丽闪亮。她游走在不同的怀抱中,愈见开怀,不但笑得灿烂,体态更如桃李。由一个男人飘至另一个,不独易如反掌,反而更跃动得销魂蚀骨。怜悯晃动一身红晕,眼睛笑瞇瞇的,棕色长曲发柔情地飘动,嘴角含,不得了的人。

  魔术师莞尔。他跟在怜悯身后,偷听她心中的说话。从来不用言语表达感受的怜悯,对着一名面油腻、神态沮丧的男人,以心传话:"我看见了你的美,你当花匠的时候一心一意打理主人的花园,你对每株树每片叶子也充尊重和爱心,你心细如尘,从不忍心伤害世上万物。"

  镜中男人因着怜悯的话语而燃亮出自信,马上,他张开双臂,进这名独具慧眼的女人。而怜悯因着男人的快乐,她就更快乐了,她陶醉地躺在男人的怀中柔情地以心传话:"你真是一名英伟的男子啊…"

  魔术师在心中"啊"了一声,似乎明白了什么。

  然后,怜悯又走到另一面镜前,镜内站着一个一事无成、从来没有能力给女家用的男人,他看上去胆怯懦弱,六神无主。

  但是,怜悯对着他,还是不减热情亲切,她像看见一国之君那样,心里充爱慕及景仰,以心传话说:"先生你有这么一个高尚的嗜好,真令我钦佩。每天,你花上数小时阅报,由头至尾细看百千遍,为的是寻找当中的错别字。研究学术的态度如此严谨,实在震撼人心。先生,你真的把我倒了,我愿意一生相伴先生身旁…"

  男人大喜,马上与怜悯情深依偎,而怜悯则以百分百为他倾倒的眼神凝望他。

  怜悯是那么真心真意。她身上动着的粉红色,浪漫得如一个溢爱情的梦。她抱着那个男人的神态,旎得叫观看者窒息。

  忽然,魔术师明白了。怜悯有一项极为特殊的能力:她能看到每一个男人的优点,纵然那优点再微不足道、毫无用处,但她也能够让那优点发扬光大,从中寻找到"美"。因此,在她眼中,每一个男人也俊美灵秀,每一个也有魅力,每一位都是卓尔不凡的超级万人

  怜悯的浅茶眼眸内,从来没有丑与恶,她只看到人美丽、醉人的部分,亦即是说,她对"美"的执,其实亦是对"善"的看重。她能把任何一个男人的灵魂看穿,找着如尘埃般微细的特点去以"善"来发挥。

  每一男人都美,好美好美好美…

  难怪,她的灵体能量没有耗尽,更反而加深。她对男的盼求,已变成一种善力的散布。她能够爱上世上每名与她碰面的男人,皆因她的每分能量都来自美善。

  怜悯一直在施予爱,在送递能量的同时,她收更多。她抚慰了世上每个男人的灵魂,她令每一个得到拥抱的男人都感受到爱。她的广施,令魔术师的恶局变成善局。

  魔术师明白了。大家都把怜悯对男的喜爱看成肤浅的事,他们以为怜悯只执于表面的美,但真相是,怜悯看到的全是善和爱。

  这个幻局要破了。魔术师苦笑,他的儿大概享用不到那十亿财富。那个瓷器般的女人亦会非常失望。但有什么法子?怜悯的道行高得超乎想象,凡夫俗子不是她的对手。

  怜悯得以被命名怜悯,皆因动于她眼目眉梢的全是爱。

  众生庸俗,却又全都那么美…

  魔术师以双臂枕头闲躺一角,他实在大~Co女ersation~

  在陶瓷居住的城堡式巨宅中,置有一间奇异离的房间,千多英尺的空间内,全镶上镜子。墙壁、地板、天花板上的明镜,映照着房间内人物的一举一动,除了镜子以外,别无他物。

  陶瓷每天花上一小时以上的时间对镜说话,她的感情是真的,诚意也足够。她见过那个人一次,她知道,非再见不可。

  每天诚心恭候的结果是,镜中的影像终于不是陶瓷自己。她看见,镜中的轮廓逐渐模糊,在短暂的浮动后,四方八面的镜中影像,换了另一副脸孔。是那张洋溢拉丁味道的小脸,的肌肤、浓眉大圆孩子眼,睫如扇。鼻子小巧娇俏、朱丰润柔软。容貌和气质都感的她拥有一头浓密黑色长曲发,每丝秀发都有其生命,在镜中的封密世界内舞动。

  看见脖子看见肩膊看见一双修长玉手,而躯体的其余部分,在主人未独立存在之前,无法让人看见。

  "感谢你的驾临。"陶瓷恭敬地颔首。

  "死神的另一半,能与你再相见,实在是我的福分。"

  死神的另一半拨黑色长曲发,侧起头来,以心念传话:"少奉承。我仍然不喜欢你,是你摇动了我与死神的关系。"

  陶瓷瞇起眼微笑,摇了摇头:"别误会,我一直只针对死神。对于美丽的你,我并不打算伤害半分。"

  死神的另一半拍动又长又曲的睫,正要说些什么,音韵却在每张镜子内动起来。那音韵有歌词,幽怨地唱:"人们说晚上,他会彻夜哭泣;人们说,他食不下咽,只顾喝酒,人们发誓说,上天听到他恸哭时也感战栗…"

  那是一首西班牙歌曲。死神的另一半皱眉。

  陶瓷笑着问:"怎么了?竟然有歌?"

  那歌仍在唱:"他为她受了那么多苦,即使在他临终之时,也呼唤着她的名字…"

  死神的另一半厌恶地说:"这阵子,死神的身边常常播放这首歌,这歌进入了他的心坎里,于是我就无法不让这歌跟随我。"

  "他如何歌唱,他如何叹息,他如何歌唱,他死于…致命的情…"

  陶瓷眼珠一溜,想起些什么。

  死神的另一半愤恨又沮丧:"他总是关爱其他人多于他自己。这首歌,是属于那个穿着少数民族服装的女孩子。"

  "噢。"陶瓷讥讽地哼了一声。她当然知道那是谁。

  "咕咕咕咕咕咕…我的鸽子…咕咕咕咕…不要哭…"

  陶瓷说:"死神看重其他人更甚于自己,真伟大。"

  那头黑色长曲发舞动如火焰,死神的另一半明显极之不:"他发现了所有人的存在,却发现不了我。"

  "那么,"陶瓷问:"你打算惩治他没有?"

  死神的另一半定睛望了陶瓷半晌,却不语。她的神情看上去像头小动物,静态的,近乎无辜的。

  陶瓷和霭地注视她,很有耐

  死神的另一半拍动长睫,再次侧起头来,说:"从来,我也没答应过你任何事。"

  有着孩子眼睛的另一半,个性比外表刚烈。

  陶瓷的心一寒,恐怕镜中人倒戈相向。

  她马上这样说:"我也只是希望帮助你摆死神,独立出来。"

  死神的另一半双眼晶亮,如此说:"置死神于死地的控制权不在你,在我。"

  她的神情仍旧纯真无垢,与她的心念几近相反。再愤恨不,她的神态也如无知稚子。

  陶瓷不敢回话,怕得失她。

  死神的另一半说:"我想说出杀死死神的方法时,自然会告诉你,你用不着游说我。"

  死神的另一半脸胚发红,像个刚撒野的小孩。

  她对陶瓷说:"你什么权力也没有。"

  语气再重,陶瓷也不能够怪责她冒犯自己,只能选择合上嘴巴望向无数镜子内的那个她。

  死神的另一半轻掠长发,说:"你没有另一半,不会明白我的心情。"

  陶瓷这才敢说话:"我猜我是明白的。"

  死神的另一半说:"自你出现之后,所谓灵魂的另一半,只变成了夜深的传说。"

  陶瓷表歉意:"我有欠于你。"

  死神的另一半叹息:"我替我的另一半深感可惜。"

  陶瓷知道不能讲多错多,于是便陪伴镜中美女一同叹息。

  死神的另一半垂下双目,似是疲累又似在深思。然后,她的影像调淡退,慢慢退出镜子。房间内,马上又映照出数百张陶

  ~Annoucement~

  死神LXXXIII与陶瓷会面的时候,陶瓷正在私人放映室内,她把一出有关爱尔兰的电影投到幕墙上,爱尔兰的天空、波拍岸的山崖、被强风吹动的草原…围着她转。她的绿眼睛透明晶亮,琥珀的眼睛则闪出猫眼般的暗光。那么深爱那个地方,却从未真正踏足过。是怕失望还是怕太不能自拔?一直以来,她都只以画面的影像拥抱自己。暂时她觉得这样便足够了。

  死神走进来,坐到沙发椅上,陶瓷在长沙发上侧了侧身,面向他。陶瓷今天穿了米白衣、浅棕色西,棕色头发被挽成发髻,看上去闲适舒泰。死神凝视了她一会儿,不得不由衷地赞美:"你拥有任何一个世纪的圣女气质。"

  陶瓷以笑容道谢,然后说:"我自幼就听说,女孩子只要斯文优雅便能轻易美丽,经过多年练习后,我也懒得改变风格。"

  死神说:"如果心肠可以好一点,就更美。"

  陶瓷不怒反笑:"如果我赢了你,死不去,有命可久留人间的话,我会考虑考虑。"

  "对。"死神也笑,继而点了点头,"我们之间有个游戏。"

  "好不好玩?"陶瓷问。

  死神扬起眉:"阁下会玩得起劲。"

  陶瓷说:"那么,请说。"

  死神告诉她:"就让我俩各自拍摄一出电影,以'前世、今生、来世'为主题,谁的电影影响力最大,就当是赢。"

  陶瓷微笑地思考死神的话…"前世、今生、来世…听起来很有吸引力,有票房保证。"

  死神续说:"要是我赢了,就请你跟我上路,并且释放怜悯和陈济民。"死神顿了顿,又说:"要是你赢了…"

  陶瓷接下去:"你就永远给我消失,别阻我在人间过日子。"

  死神斜起眼来看她:"你赢了的话,我会介绍Eros伯爵给你认识,好让你们两位貌美怪物可以互相依伴。"

  明知那是嘲,陶瓷却笑得开怀:"哈哈哈哈哈!"笑过后便说,"谁与我相伴根本没相干,只要不是你便好。"

  死神按住心房,表情痛苦:"你叫我心死了!"

  陶瓷耸耸肩,似是无可奈何。

  死神收起嬉皮笑脸,定神望住她,然后说:"其实,我俩的关系不用僵化至此。"

  陶瓷苦笑,摇了摇头:"我们爱过了,还可以做什么?早已告诉你,世上没有完美的情人,只有完美的仇人。看来,我们只能朝这方向发展。"

  死神抓了抓头,自嘲:"旧情人作战记。"

  陶瓷摊摊手:"不就是了。"

  大概已没有什么话要说了。幕墙上,是驴车于田村间赶路的情景。死神看了一眼,这样说:"要是你跟我走,我可以答应送你一个爱尔兰模式的天堂。"

  陶瓷像是听见世上最可笑的事一样,掩着嘴笑了一会儿才说:"再过十年,我甚至有能力把整个爱尔兰买下来。"

  说过后,她站起身,作出送客的姿态。

  死神顺从地转身离开,走到放映室的门前,伸手开门,又礼貌地向她回望说再见。由出现,到相处交谈,直至离开,他也那么愉快。连他自己也注意到了,嘴角的笑容是轻盈畅快的。

  他讨厌她所做的一切,却还是眷恋着她。

  ~GloomySunday~

  …前世、今生、来世。

  陶瓷把这主题想了好几遍,最后,她决定找一个可以商量和合作的拍档。有些时候,她还是会需要别人。

  司机把车驶到另一个山头,那里有一间属于陶瓷的巨宅,住了一名属于她的人。

  巨宅的管家向她恭敬地作揖,她也不用别人引领,自顾自走上楼梯,她知道自己要找的人在哪里。

  房间中男人回过头来,看见是她,眼中掠过温柔的喜悦。

  而陶瓷,朝他绽放一个人的笑容,这笑容彷佛表示,在大千世界云云众生中,她最渴望见到的人不外是他。

  男人现年二十五岁,脸容比一般人苍白,身形偏瘦,长得非常高。他的头发很黑,鬈曲,如古希腊神像那样;眼睛不可思议的绿,映衬在白脸和黑发之下,有点吊诡神秘。陶瓷捧在手心中的那张脸,称不上真正英俊,反而渗透着月亮般诡异的美。

  他抬眼望了望她,然后站起来,走到音响组合前把唱片换掉。

  他问:"要不要听什么?"

  她说:"什么都可以,只要是你挑的。我儿。"

  他回头朝她笑,回答她:"我就给你世上最悦耳的。我的母亲。"

  ~ARomanticTale~

  那一年是1997年,地点是南斯拉夫的南部省份科索沃,卡古沙才不过十岁。

  他的阿尔巴尼亚裔父亲阿伯斯要离开卡古沙和他的母亲眉华?歌雪,阿伯斯是这样吩咐卡古沙的:"当我在战场上为我们的血统作战时,请你代我保护我的女人。"

  卡古沙抬头仰视高大健硕的父亲,感谢他赐予他这项伟大的使命。与儿子长着同样黑发、碧眼的阿伯斯正拥着金发蓝眼体态丰盈的子吻别。这深深一吻让阿伯斯看来热血、正义、勇猛,而被吻的眉华?歌雪就像世上任何一名痛心又无奈的女人,眼神凄然,却要说出鼓励的话。她舍不得丈夫,但又不得不掩饰自己的惶然脆弱。她多么希望那丰润的吻能叫丈夫改变心意,然而她当然知道那不过是自私和幼稚的空想。

  阿伯斯的身影在降雪的夜里消失,眉华?歌雪倚着敞开的木门,凄楚地落泪。卡古沙站在母亲身旁,他的脸孔感受到扑脸而至的寒气,但他的头顶之上,却旋转着一个圣灵才配有的光环。他对眉华?歌雪说:"关上门吧,你和我都不可以冷病。"

  眉华?歌雪关上门后,卡古沙就知道,他那早来的男子气概会源源不绝有用武之地。

  眉华?歌雪蹲下来,泪眼涟涟地意图说些具备勇气的话,却又因为哽咽说不出来。

  倒是卡古沙代她说了:"母亲,我们会生活得很好,我们是战士,而且更是战胜的一方。"

  眉华?歌雪一听,便拥抱儿子崩溃嚎哭。所有不愿在丈夫面前表的软弱、不舍、依恋、彷徨,全部倾注在儿子身上。她边哭边笑:"幸好,我生的是儿子。"卡古沙认同:"母亲,你的选择正确无误。"

  眉华?歌雪坚强地笑出声音来。她知道将来的路该怎么走。就如其他阿尔巴尼亚裔家庭那样,壮年男子离家保卫家园,留下孤儿寡妇相依为命。

  卡古沙负责所有的男活,眉华歌雪继续她的分内事。她尽量不在卡古沙跟前表哀愁,但偶然还是让他看见哭过后微肿的眼睛。

  卡古沙明白母亲的心情,他知道该怎样宠女友,电影中常有这些情节;而父亲和母亲也偶然有恩爱、甜蜜的表现。这个念头不错,他应该做得到。他要尽心尽力让母亲受尽宠爱。

  为此,他很高兴,他爱当上一名宠爱女人的男人。

  局势一发不可收拾,而且关系到每一户阿尔巴尼亚裔家庭。

  眉华?歌雪一边听着广播一边皱眉,抱着手中正补的衣物心不在焉。卡古沙问她:"父亲呢?他在哪?"眉华?歌雪回答:"他在作战,保卫族人。"卡古沙再问:"要保卫的话,为什么不先保卫儿?"眉华?歌雪咬紧牙关低头补,没作声。卡古沙瞪着她,为着得不到答案而气恼。眉华?歌雪受不了他的视,终于饮泣起来。

  卡古沙上前拥抱眉华?歌雪,并对她说:"他不爱你,我爱!"眉华?歌雪从卡古沙手心中抬起脸,愤慨地摇头:"不!你的父亲极爱我!"她把卡古沙推开,坚定地告诉他,"你的父亲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卡古沙看进眉华?歌雪的蓝眼睛内,那里已成一片怒海,在翻滚的拍打中,他看见了女人不息的爱情。他尊重母亲的信念,只是,不住悲哀。

  他在心中叫嚷:"阿伯斯不能给你幸福!但我能!"当然,话没从口中说出来,他知道她不想听。

  这抹把阿伯斯比下去的念头令卡古沙的心火燃亮,他决心要让眉华歌雪看见,他能做的比阿伯斯要多。

  守候不到阿伯斯归来,眉华?歌雪带着卡古沙逃难。三月的天气仍然肃杀刺寒,母子踏着残雪,与逃难人向马其顿的方向走。逃难群众中有数百人同属一村,孩子们各自抱着父兄的遗照含泪前行,他们的母亲木无表情,像游魂般不发一言。走不到半天,卡古沙遇上一个男人,他独自一人穿梭在人群中,脸上伤痕凝结着被殴打后的瘀血,状甚可怖。

  徒步走了一星期,大概还有两星期的行程。联合国人员于难民所走过的大路上筑起临时帐营,成千上万的难民便在帐营中栖息。联合国供应物资,但仍非常欠缺,卫生环境又差,卡古沙很快便病倒了。他一病,眉华?歌雪反而坚强起来,她的步履起劲,声线清亮,眼神亦回复神采。她知道非要照顾儿子不可,居然因此得着了短暂的人生方向。

  她握着卡古沙的手,告诉他:"我儿,不用怕,母亲会救你。我们是一组的呀!我们永不分离!"

  卡古沙出水痘、发热、呕吐、胡言语,情况非常不堪。偶尔清醒的时候,他就看见眉华歌雪与不同的人周旋,起初由钱银以至劳力换说起,后来有人提议她出卖体,她统统听进耳里,却显得三心两意。卡古沙用尽力气朝眉华?歌雪摇头,她不知道儿子听到她与别人的谈话,装出没事人的样子,依样握着卡古沙的手告诉他:"我儿,不用怕,我们是一组的,我不会撇下你!"

  眉华?歌雪的神情像热血的革命人,看得卡古沙非常安心。

  幸运地,眉华?歌雪不用作任何不当的勾当。翌,联合国又赶紧送来物资了,这两母子得到了妥贴的照料,卡古沙得到治疗。身体复原后,他们继续上路,花了两星期步行到马其顿,在当地的难民聚居处安顿。

  在集中营般的房舍中,母子二人共睡一,却又显得适意。他们会面对面说笑,鼻子碰鼻子戏对方。有一晚,眉华?歌雪对卡古沙说:"你病弱时,我就知道我无法失去你。我是多么需要你,我儿。"

  卡古沙的鼻子发酸。他轻吻眉华?歌雪的,对她说:"我也不能失去你,我非常需要你,母亲。"

  眉华?歌雪抱着卡古沙叹息,她感受到心贴心的滋味。卡古沙轻轻说:"你也是我的小女友嘛!你记得吗?"眉华?歌雪笑起来,快乐地说:"对,你是我的小情人。"

  在马其顿逗留不到两个月,眉华?歌雪返回了科索沃。

  眉华?歌雪连在家园的废墟中不肯离开,卡古沙劝眉华?歌雪离开,她就这样对儿子说:"万一你的父亲回来找不着我们就惨了。"

  卡古沙望着眉华歌雪绝望而空的眼睛,不忍心说出心底话。阿伯斯根本不会回来这个家,他已离开九个月,以成为英雄作借口遗弃他们。

  一直待至雨季,眉华?歌雪才不得不离开,卡古沙也十一岁了,生日那天,两母子把救灾得来的硬面包当作生日蛋糕,上洋烛许了愿。然后,眉华歌雪决定加入游击组织,于是,他们便往目的地迁移。

  眉华歌雪找着阿伯斯的旧同僚,顺利成为他们的一分子。她的驾驶技术可以为组织作出贡献,而且修理汽车也是她的强项。其他人都乐意接收这双母子,并且善良地不在他俩跟前提起阿伯斯。

  卡古沙听说,阿伯斯早已在另一队伍中结了婚,子怀了身孕。他想,眉华?歌雪大概亦已猜到,她已有许多个月没再提起这个男人。

  对卡古沙来说,那是一个很好的传闻。为此他开心了许多个晚上,间干活时又哼起歌来。

  卡古沙在地下组织学习军事知识,并意外地发现了自己拥有计算机天分。不消半年,他已懂得编写程序,也能破解复杂的计算机语言,他的技能让他挤进组织的核心小组,连带眉华?歌雪的地位亦得到提升。

  在组织提供的房子中,卡古沙握着眉华?歌雪的手,认真地对她说:"我要你从此活得好,我的小女友。"

  眉华歌雪以指头轻捏卡古沙的鼻子,甜蜜地回应他:"我一生的幸福都依赖你!我的小情人。"

  阿尔巴尼亚裔与尔维亚裔进行了和平会谈,并着手于和平协议的签订。众人皆认为局势将从此稳定,于是在这历时一个月的谈判期,阿尔巴尼亚的进组织成员放下斗心,尽情轻松玩乐。他们举办晚会,女成员负责唱歌跳舞,眉华?歌雪自然也是其一,而且更非常乐意。她的舞伴是卡古沙,自儿子懂得步行开始,已是她的首席舞伴。

  本来一切该一如以往平静无误,但出奇的是,眉华?歌雪发现,儿子那双碧绿眼睛居然带着豹的霸气,两道浓密的黑色眉毛在眼睛之上,像两把利剑,叫女人屏息静气。他们跳探戈,而儿子的神情令她的心狂跳。

  她感到不自在,于是推开了儿子,就如推开世上任何一个男人那样。

  卡古沙问:"母亲,怎么了?"

  眉华?歌雪按着额头,耸耸肩:"或许我们不应该选择探戈。"

  她怀疑是探戈的情张力太厉害,所以受不了。

  卡古沙却不以为然:"探戈有什么不好?我们一直也爱跳探戈。"

  眉华歌雪望了望她的儿子,然后在心中纳闷,一个六岁的探戈舞伴,与一个十二岁的,效果竟然可以相差这么远。

  其他女人会因为儿子长大而暗叹青春流逝,眉华?歌雪的感受却完全不是这回事。她望着与自己在探戈节奏中舞动的儿子,领受到的是其他女人难以明白的异样。

  当中一定出了问题。是谁有问题?眉华?歌雪双紧闭,答不上来。

  局势恶化到了极点,大规模的空袭持续了七十八天,维和部队进驻了南斯拉夫。眉华?歌雪亦趁此请求组织把卡古沙送到正规学校就读,组织答应了,卡古沙便被送往寄宿学校。

  眉华?歌雪甚至没有到火车站送行。早在两个月前,她搬到男朋友的住所居住,留下卡古沙独自在组织的军营生活。那两个月期间母子二人见了三次面,每次不到一小时,卡古沙把握每一秒瞪着她来看,但眉华?歌雪只在迫于无奈时才与他四目投。面对儿子,她只感到的不自在,不知道该与他说些什么,该怎样面对他。

  卡古沙明白正发生些什么事,他所爱的女人在疏远他。

  无法与深爱的人拥抱亲吻甚至做,他惟有给她写情信,大约一星期一封。

  眉华?歌雪不敢放胆看,她在收到第二封信时,只敢飞快地看了一眼,而眼睛捕捉到的字句是:"我没有在宿舍播放我们的歌,因为我承受不了那歌声…"

  只看一句,心就变酸。她合上信纸放回信封内。也因为那一句,眉华?歌雪一个月也没心情听歌。

  由第三封信开始,眉华?歌雪再没胆量拆阅,她怕自己会就此疯掉。但她亦没把信丢掉,反而怀着一个守住秘密的神圣表情,珍而重之地把信放到铁盒里。

  卡古沙的信来了数个月,却又在之后停止,眉华?歌雪已有两个月没收过那些令她战战兢兢的来信了。为此,她有些心绪不宁,甚至走到邮局询问情况。

  女人,嘴里说着讨厌,心里却不知多想要。

  眉华?歌雪的男朋友问她因何愁眉不展,她想也没想便回答:"挂念卡古沙。"说罢,她就在心内幽暗的角落叹息。

  "唉…"有些苦,说不出来;有些爱,无法解释。

  经济条件不俗的男朋友提议为卡古沙的十四岁生日举办派对,并且说:"也该为孩子找个小女友。"

  不知怎地,眉华?歌雪马上便亢奋,接连三次大声说:"好!好!好!"然后口若悬河地与男朋友讨论应该给卡古沙介绍怎样的少女。她对这个派对充盼望,彷佛只要那天一到,长久积聚下来的复杂情感都能无痛无地化解。

  如果天地慈怜,说不定,她与他就能从此被净化为世俗一般的母子。眉华?歌雪在前额画上十字,屈膝下跪仰视墙上的圣像祈祷,她念了三遍玫瑰经,但觉从未如此虔诚过。

  十四岁的派对终于来临了,卡古沙一出现就教众人惊讶,他长得与成年男人一样高,更与父亲阿伯斯出落得同一个模样,不同的是阿伯斯比较犷,卡古沙则为人温文。黑色的曲发、橄榄般绿的眼珠、苍白的皮肤、略带紧张和害羞的气质、军事学院中的超级计算机天才…卡古沙如闪电般惑了在场一众少女。眉华?歌雪想到的是,任何人只需看卡古沙一眼,就能猜想他会有一名如何俊美的父亲。

  悲伤就那样降临到她的心头上,往事并不如烟。

  她也有预感,这不会是一个皆大快的晚上。

  少女们有各各样的发,黄金的、白金的、棕红色的、黑色的;也有不同颜色的眸子,蓝、灰、绿、棕、黑。身形也各异,高瘦、丰腴、纤巧、娇柔、壮健…卡古沙彷佛对每一个少女也有兴趣,他吃很多也喝很多,与不同的少女拥抱嬉戏,稀奇地变得健谈有魅力。

  成年人另有一个圈子,他们聊天唱歌说笑话讨论局势。眉华?歌雪无法集中精神在朋友的话题上,她总是分神朝儿子看去。她看见他与另外三名男孩和八名女孩围坐地上玩"真实或谎言"游戏,然后他就分别与两名女孩子子谠嘴亲吻,旁人都起哄。

  眉华?歌雪看得很入神。身旁有人对她说:"令公子那样一表人才,你一定十分自豪了。"

  眉华?歌雪怔了怔,笑着客套回应。她就是无法把视线由那群孩子身上离开。她发现自己在监视卡古沙的一举一动,就如年半前卡古沙在组织的晚会上监视她那样。

  太可怕了,是不是?她皱起眉,怀疑自己正步儿子的后尘。

  母子二人,都对对方有着可怕的占有

  派对很尽兴,大家都喝醉了,部分人往附近的旅馆投宿,也有人在眉华?歌雪男朋友的三层大宅内过夜。卡古沙抱着一名十七岁的女孩子入睡,她梳一头棕红色短发,身形修长轻盈。眉华?歌雪难过死了,这个女孩子没有半分与自己相似。

  后来,这名棕河谔发女孩甚至在眉华?歌雪的家逗留了三,卡古沙得了感冒,她留下来照顾他。眉华?歌雪常往他们的门外走,不时听见少男少女的嬉笑声。她把耳贴着房门,她听见的是自己的心在碎裂。

  蔽嚓、刮嚓、刮嚓…

  卡古沙知不知道?房门外的地板上,有眉华?歌雪碎成粉末的一颗心。

  已经忘记了举办这次派对的意义。她痛恨事情进展如此。还以为,她有足够时间担当那种传统的母亲角色,她会替儿子挑选小女友,鼓励儿子与她手中的棋子发展,聆听小情侣难以启齿的成长心事。那样,她就能从担当家长的角色上得回一个真正的母亲身分,她会变得有权威、正气、常有机会辅导别人。然而,真相却是,她的儿子根本不需要她,年轻的女孩子更加对她不屑一顾。

  她无法如愿重当母亲的位置。这个派对过后,眉华?歌雪发现自己变成少女们的情敌。

  是的,她厌恶她们、妒忌她们,恨不得派对从没发生。

  卡古沙在翌离开。临行前的晚上,眉华?歌雪找了一个机会与他单独谈话,她递给他热烫的巧克力,与他坐在火炉旁的兽皮上。起初,他俩也没有说话,像曾经相恋却又分开的情人那样,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于是,各自细细地从杯子的边沿呷一口热饮,又偷偷地望向对方。

  眉华?歌雪想,她始终是母亲,该是首先说话的人。因此,她?*隽俗魑盖谆崴档幕埃?quot;结小女友了,感觉如何?"

  卡古沙望着巧克力饮料笑起来,斜眼望了望眉华?歌雪,然后说:"其实在学校里我也有一个女朋友。"

  眉华?歌雪愕然又尴尬,于是悄悄地回应一声:"啊。"

  无数念头飞快掠过:怎么了,已经有两个了吗?他已经度过了爱恋母亲的阶段吗?还是我自作多情?我的忧虑又或是渴望,都会在这次谈话后烟消云散吗…

  还有千百条问题在盘旋。卡古沙却这样说了:"但她们不过是天空的飞鸟,你才是我的心。"

  他说这话的时候,是直勾勾地望进她眼目中的深处,叫她避无可避。

  卡古沙的绿眼睛是那样的可靠实在,并没有说谎…

  忽地,眉华?歌雪心里头的花朵全部盛开,在每朵花蕊中,都闪亮出一颗因感动而诞生的眼泪。她与卡古沙四目投,脸庞因激动而热烫。

  她得着天地间最重要的说话,而这说话令她重生。

  谁也不及她重要,她才是他的心…

  来不及拥抱又来不及亲吻,她的男朋友和他的小女友正朝他俩走过来,两个局外人还以为看到了母子相聚的感人一幕。

  再镇定的人,也会从此变更,更何况,眉华?歌雪从来不是一名特别强悍的女人。她的人生,正随着她与儿子的感情转变。没有故意计划下一步,但下意识地,眉华?歌雪把长裙改短,少穿深衣服,多穿活泼的调,也爱上了吃口香糖,一整天不停咀嚼。

  她把卡古沙寄来的信全部拆阅,没再害怕,从字里行间渗出来的,全是动人和惊喜。她把信反复阅读,情怀如同漾的少女。她分辨得出,财势兼备的男朋友给予的是保护与安全感,但卡古沙带给她的是爱情。

  阿伯斯在阿裔缓冲区的冲突中遭杀,眉华?歌雪接到通知,决定与卡古沙一同参加葬礼。

  眉华?歌雪与卡古沙在旅馆逗留一晚,打算翌才各自归家。母子二人同躺于大上,未几,眉华?歌雪就不住落泪,无声无息地,眼泪透了雪白的枕头。卡古沙用手帕为她轻抹泪水,见她哭得凄凉,便问:"挂念父亲吗?"

  眉华?歌雪的表情更苦了,苦得说不出话来。

  卡古沙撑起身,把她凝视了片刻。她不想说,他不会她。

  眉华?歌雪哭得气,继而,缓缓地把通红的眼睛溜向卡古沙的脸上,如此说:"想起了我们的爱,我便无法不痛哭。"

  卡古沙心神一震,全身脉络不激动起来。眉华?歌雪的脸上,出受伤小动物的神情,如此这般,便燃起了卡古沙内心每一分爱怜的望。他发现自己也想哭了。

  他以细碎的吻吻走她的泪珠,而他每一个吻,都是颤抖的。

  她开始拥有他对她的爱的分量,亦因此,她会得着他不忍心目睹的痛苦。

  这样的爱,只要稍稍想起,人便崩溃。

  卡古沙和眉华?歌雪就像其他情侣那样,周末驱车往郊外度假。眉华?歌雪驾驶一辆旧吉普车,载着卡古沙驶过树林、稻田、南瓜园、太阳花田,她戴着草帽与墨镜,风姿绰约如同五十年代的大明星。卡古沙吸烟喝酒,随收音机的广播哼歌,偶尔往眉华?歌雪的脸庞亲去,恰如其分地当上女郎身边的男朋友。

  郊外的小屋是眉华?歌雪兄长留下来的,兄长的家庭迁居到首府,把屋子留给她使用。那是一家设备齐全的猎户小屋,两层高,以砖建成,那烟囱又长又直,趣致温馨。

  眉华?歌雪正想指使卡古沙与她一起抹拭屋内灰尘,却被卡古沙从后环抱,他吻她的耳珠和脖子,又轻她的部。她又笑又,痴痴地与他倒在还未铺上单的褥上。热情如火的恋人,没法耐心多待一秒。

  亲热完毕,卡古沙抱着眉华?歌雪,仍然显得紧。他咬她的耳朵,她低叫和娇笑,然后他便说:"不如我们永远留在这里。"

  眉华?歌雪转一个身与他面对面,她的蓝眼睛宛如静海,慈祥温柔。她说:"最好就是到国外去,我们重新定下身份。"

  卡古沙轻抚她的金发,赞同地点下头。他俩的发、眼珠调相异,样子也没相像之处,要掩饰身份该无难度。

  眉华?歌雪甜美地笑:"放心,我们会生活得很好。"

  卡古沙吻向她的,他也充信心。

  事到如今,彷佛惊涛骇已尽饼,他俩从此就能爱得悠然。多好。

  翌,卡古沙带着猎到树林狩猎,眉华?歌雪则烧水打扫。不久,卡古沙带着两只野兔和一只山回来,眉华?歌雪就以接英雄的吻接他。她真心觉得他了不起,当她抱着汗的他时,她使劲地让他得到应得的安全和荣耀感。

  他是一个男人。她不要他忘记此事。

  卡古沙到屋后冲身,眉华?歌雪烹煮猎物。从前,他们还是纯粹的母子,也会这样分担家事;今做着相近的事,但二人的一举一动,已与小夫无异。关系变更了,但表现却更悦目适然,一如模范夫妇。

  大概,所有相爱的情侣,都有近似的幸福。

  第三,卡古沙领着眉华?歌雪到草原上野餐,他们喝酒,吃三文治和水果,带备廉价的收音机,好让他们听到喜欢的歌时相拥共舞。天很蓝风很轻,绿草清香,鸟在天上鸣叫飞翔。他们抱着笑,说着傻话,这一刻,心是那么明媚年轻。曾经历战火洗礼吗?甚至找不着情感挣扎的痕迹。前事一概消逝,没半点痛苦的印记。

  风吹散了娇笑,她的黄金发丝沾染了泥土的气味;他对她说我爱你,于是她便停止娇笑,并从蓝眼睛内溅出了晶光。白昼的天是那么亮,但她的眼内已挂星星了;他看着,内心软绵绵地放下所有防备,最好魂魄可以马上身,让他投进闪烁的星星中去。

  我爱你我爱你我永远都爱你。相爱的我们变成水彩画中的人,里里外外动着水样七

  将来怎会再有困难和悲苦?我们的世界永远都被蓝天绿草簇拥,皆因我们永远相爱。

  然后,假期过去了,卡古沙和眉华?歌雪收拾行装,准备驾车离开。卡古沙对眉华?歌雪说,他想练习疏的驾驶技巧,眉华?歌雪考虑了一会,答应了他。卡古沙坐进吉普车的司机位置,倒也驾驶得头头是道。

  卡古沙提议改道回去,别的路途该有另一番风光。果然,在返回城镇的路上,有小河山峦,更有野花遍地的平原,他们快乐极了,为着旅程的圆而深感幸福。

  历尽了好兆头,卡古沙和眉华?歌雪定能爱得更如意。一颗心与吉普车的速度一同飞呀飞。

  未几,前路出现一道木桥,桥头立着一个指示:"大型车辆不得驶入"。卡古沙和眉华?歌雪看到了,一同认为吉普车可以安全驶过去。

  吉普车前轮驶进木桥上,后轮亦然。车上的收音机播放出沙哑的歌声,眉华?歌雪的心一直跟着唱。这阵子,总觉得心情特别轻快,不知是否恋爱的关系?她望了卡古沙一眼,原因或许就是如此。

  拌在唱,眉华?歌雪探头俯望桥下的风光,这道桥很高呢,说不定有五十英尺,桥下是河,看来水不深,河的石块清晰可见。忽然,她心中想起些什么,便转头面向卡古沙,在同一刻,她看见卡古沙的脸在变

  还未清楚发生什么事,车头已下坠。眉华?歌雪但觉重心一失,人随车俯下。听见木块的碎裂声,也听见卡古沙高扬的说话声,当然还有那歌声。眉华?歌雪急急望向卡古沙,他的脸上尽是惊恐。

  她还未懂得惊怕,虽然,吉普车正从破裂了的桥身向下飞堕,感觉如同那些高速的机动游戏。眉华歌雪的眼前景物在旋转,但她真的并不惊恐。为什么要怕?他们相爱嘛,他们刚开始新生活,他们刚决定永远永远在一起。

  眉华?歌雪会与卡古沙永生相随。吉普车已堕进河中,车头的玻璃碰上大石块,裂粉碎。

  眉华?歌雪以为烟花正在眼前绽放,而离心力让她感到背上长出翅膀。

  终于,痛楚侵袭了,纵然不知道真正痛在何处。事到如今,她却仍不觉惊怕。怎会有空闲害怕?刚才漫漫归途,脑子都是将来与他的悠悠岁月…

  一段又一段,充希望的相依画面…很光很光,实在太光亮,卡古沙无法以手背挡住眼前强大的亮光。由光过来的一刻以至全身脉络感受到光的存在,不过是一、两秒,然而,就因为这两秒的领受,所思所想以及身处的空间已经不再相同。

  如同前尘尽已消散,甚至忘记了自己。

  这一刻,白光内只有他一人,但他并没有疑问,也没惘,甚至因为自觉能与光融和而安稳与喜乐。

  彷佛明知有天终要身处此地。

  心神刚定,白光尽头就走来一人,那人穿着称身的西服,神态高雅自若,面貌俊美。那人是死神LXXXIII,他来接卡古沙上路。

  死神面笑容,以尊敬的眼神望着卡古沙说:"少年人,你是特别挑选的一个。"

  死神说话,卡古沙才如梦初醒,他急急望向四周,然后万分惊异:"难道,我…"

  死神告诉他:"少年人,理论上你已死亡。"

  "死亡…"卡古沙并不能马上相信。

  死神说:"这里是白光隧道。"

  卡古沙抬头望进死神的眼睛。在死神瞳孔中的世界,他看见了吉普车、木桥,以及…眉华?歌雪。

  还是只有她的脸才能真正震撼他。

  "眉华?歌雪!"他叫嚷,并且目激动,"告诉我,她也在这里吗?"

  死神摇了摇头:"她不由我接走。"然后掏出衣袋内的银色陀表,看了一眼,然后再说:"她也并非这时候上路。"

  卡古沙低语:"她还未死…"然后,他趋前一步,伸手抓住死神的双臂,恳求他:"她不在这里,我亦不能留于此!"

  死神微笑,显得心领神会:"少年人,我早有意把你遣返间。"

  曙光浮现在卡古沙的脸上。死神有礼地询问:"少年人,你愿意听一听我的建议吗?"

  知道能够重生,卡古沙当然乐意:"阁下请说。"

  死神便告诉他:"我管理一个独有的系统,偶然挑选一些值得回的亡魂,让他们在短暂的死亡后重生。而被挑选者都肩负回人的使命:为人类作出贡献。我参阅了你的档案,佩服你在计算机科技上的天分,像阁下这种天才科学家,百年难得一见。如果,就像既有设定那样要你离开人世,实在是一项损失,于是,我甘愿为你冒险,让你成为其中一名回人,而条件是,你要毕生致力为人类作出贡献。"

  卡古沙听罢,反而不习惯起来,他才不觉得自己有那么重要:"我的所谓计算机天分…才不外如是而已。"

  死神并不同意:"那只是因为发挥得不全面。你身处的国度资源不足,并未能让你这种天才少年全面发挥才能。"

  既然死神这么说,卡古沙就不再疑问,他也从不否认自己有点天才特质。听罢死神的话,卡古沙也像其他回人那样,颇为担心这问题:"重生回的代价是甚么?"

  死神重申:"我只要求你贡献社会。"

  卡古沙纳闷:"我的手手脚脚与运气呢?"

  死神摇头:"我要来干什么?"

  卡古沙把死神看了好一会,决定相信他:"那么,请快行事!"

  他挂心眉华?歌雪,意尽快回

  死神说:"首先,你要来到我的片场拍摄一节电影,你会因剧情而死亡,在同一时候,你便能于间重生。"

  卡古沙不理解当中意义,他所关注的是过程所费的时间:"电影片段拍摄完毕才回吗?不怕浪费时间?"

  死神尽力让他释怀:"在这个空间内的岁月,可能只等于人间的一分钟。基本上,两个空间的时间运行的程序不相同。请你放心,我会确保你的身安然无恙。"

  卡古沙疑虑尽消:"那太好了。"眉华?歌雪仍在车祸现场,他放不下心。

  死神问:"很心急还呢!"

  卡古沙抓了抓头:"是的。我的人生才刚开始。"憧憬的光芒掠过他的眼目中。

  死神拍了拍他的肩膊:"祝福你有一个充实美满的人生。"

  卡古沙对死神的恩典极之感激:"谢谢你赐予我这次机会。"

  死神鼓励他:"你应得的。"

  接着,死神与卡古沙并肩前行,穿越了白光隧道,再走进黑色隧道中。卡古沙来到一个小型片场,工作人员人来人往进行电影拍摄,他被接待到化妆间,并由剧务递上剧本。

  当拍摄现场准备就绪,卡古沙便穿上戏服,念上一段台词,再装模作样演了一段戏,继而,他与女演员被一众警察制服,一轮战之后被身亡。在片场倒地的同一刻,他就在科索沃的郊区木桥下回复知觉,而死神LXXXIII则在片场中大喊:"Cut!"宣告回人Case407成功回

  卡古沙在河不深的小河中苏醒,当他把脸由河水中别过来后,便下重生后的第一口气。他张开眼睛,没花时间享受重生的快慰,反而急切撑起身来,四处张望。

  吉普车翻倒在三十米外,车轮朝天。卡古沙向上望去,桥底木块穿了个大,旧木承载不了吉普车的重量,破裂开来,吉普车因而下堕。卡古沙的双腿能稳妥站立,身体并无大碍。他朝吉普车走去,眉华?歌雪该在那里。

  果然,眉华?歌雪俯伏在吉普车旁的河水中,头侧在一边。卡古沙蹲到她面前,发现她的蓝眼睛正张着,瞳孔忽明忽暗。起初,他的心还颇安定的,他想,要是他可以回,她也该无恙吧!于是,他把眉华?歌雪的上身抱起,这才发现,她身软如棉,不是温柔的软绵,而是全身骨头尽碎、支撑不起身体。

  卡古沙的心一寒。他连忙把她的头枕在他的大腿上,看真一点,眉华歌雪的脸色已全然苍白,目光并无焦点。他叫她,她无反应;他再叫,她就由眼角渗出泪水;他摇晃她,她的瞳孔闪出暗光。他急得脑袋要炸开来,然后,他把嘴贴在她气若游丝的上,意图替她人工呼吸。

  眉华?歌雪没有清醒过来,她盯着天空的蓝眼睛映照着阳光,看来像两颗玻璃珠。卡古沙没有放弃,他再替她按动心房,她的身体因着他的力度而郁动,但生命意识并没增强。当卡古沙停止动作后,眉华?歌雪就如死人那样躺在河水中。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他急于重生,不外乎为着赶回来与她展开新生,他抱着一个明知将来肯定乐观的心情,却在回来后才发现她正要上路离去。

  为什么?

  甭独一人的新生怎算是新生?死神让他走回人间,因何竟然误堕炼狱?

  卡古沙张着悲苦的嘴巴,哭无泪。

  眉华?歌雪的脸孔伏在他的膛前,那张静止的脸并无能力感受他的悲恸。眉华?歌雪变成一具处于生死界线的洋娃娃,神秘地、静悄地,一步一步离开他。

  眉华?歌雪睁着眼。卡古沙不肯放弃,一边呼喊不要合上眼睛,一边继续按动她的心房,彷佛只要那双蓝眼睛没被盖上,他俩从此不用分离。

  …以后,你叫我一个人怎么活?

  天空清蓝得如同世上最温柔的女子,风送来幽谷的花香,甚至连河水也清澈无垢,小鱼游于其中。吉普车上的收音机忽然重新传来沙哑的情歌,如果不嫌那声音古旧,大可赞美为感醉人。

  一点也不像悲剧的场景,这里幽静、清雅、飘散着灵气。

  天地万物,都那么喜悦呀…

  他呼喊她的名字:"眉华?歌雪…眉华?歌雪…"

  他哀求她:"不要合上眼…不要…"

  她听到了没有?回来吧…回来吧…

  ~TheSameGame~

  因她死了,天堂便疯起来。

  卡古沙不停看见妖怪游走眼前,有吐舌头的,有鹰头人身的,有边走边狂叫的,有忽明忽暗的,有穿神职人员服饰的…世界变了,眼前的人走来走去,但没有一人与他有关联。阳光明媚的日子,他会看见眉华?歌雪亮着一脸神圣的光朝天空看去,她的微张,蓝眼睛内静静地闪亮着憧憬。

  他叫唤她,但怎么叫她也不回应。

  总觉得所有人都在取笑,笑他爱上了母亲,最终又失去了她。

  卡古沙看见眉华?歌雪躺在草地上,看样子是等待他前去让她好好依偎。于是,他赤脚走到草地上去,躺下来,让眉华?歌雪枕在他的膛上。因为眉华?歌雪一直都在,他就不分夜躺在草地上,这样子躺了许多天,直到别人强行把他抬回室内。

  他发狂地反抗,还打了人,他不能够离去,因为眉华?歌雪没意离开。她睁着很亮的蓝眼睛,从来没有合上。阳光透进她的蓝眼睛内,瞳孔都变得透明了。

  眉华?歌雪又会浸在浴盆中,也试过由盥洗盆上冒出半张脸。卡古沙猜想,要是眉华?歌雪喜欢水,大概,她可能仍留在那条小河中。

  卡古沙把车开出郊外,沿路搜索,但无论来回走多少遍,也找不回那条小河,亦看不见那道木桥。没有村民听说过那个地方,地图上亦没记载。

  卡古沙弃车奔跑,在夜间的麦田小径上边哭边跑,他抱住头狂叫,怀疑死的根本是他,不是眉华?歌雪。

  随后半年,他病了,双眼发炎、嗓门哑了、耳鸣、肚子上上下下不断痛,双腿无力站立,双手持续抖震,有幻听和幻视,会胡言语;他常在医院的墙上写字,记忆力衰退,偶尔昏厥、吐血,只能咽下质食物。

  消瘦了四十磅,却长高了两英寸,十六岁的卡古沙已六英尺一英寸高,可是体重只有一百三十磅。他看上去很滑稽,也恍似命不久矣。

  他得到组织照料,每天都睡个不停。一天,组织的人告诉他,有名美国女士成为组织的永久赞助人,并愿意接他到美国生活培育他的特殊才能。卡古沙不抗拒美国,也不拒绝让别人把他打理得似个正常人,组织把他接载到大本营与那名美国女士会面前,就替他穿上白恤衫和结上领带,并且把他的黑色曲发贴服地以发梳到一边。他从镜中看到自己的样子,以为错乘了时光机,退化成五十年代的乡巴佬。

  司机送他到一座大庭院,庭院宏伟但破落,留下贫穷与战的痕迹。他被领着绕过水池、花园和温室,继而踏进大宅的正门,大堂的地板上有多处凹陷,他猜想那些原是云石装嵌的位置,贫民把云石挖出来,抬到市场上变卖了。

  组织的人说,那名美国女士已在偏厅等待。于是,卡古沙便被带到二楼的一个房间,他知道,将会改变他一生的女人就在那里。

  房间很大,以淡红和淡黄为主,配衬历史久远的家具,在残旧中略显生气。没有一张木桌、一个木柜是完好的,那些雕花不是缺了一角就是被削掉了一边;木都腐朽了,仍勉强支撑着人的体重,尴尬又可怜。

  美国女士梳有一头棕色直发,和顺地垂到颈背上,不长也不短;她的胳膊薄薄的,讨好地女化。看得入神,不知不觉卡古沙已走得很近了,从高角度望下去,低花边领子的衬衣被灯光透出一层影,那通花的影子映在她雪白的脯上。她有一道不深不浅的沟。

  下意识地,十六岁的男孩子从心中微笑起来。

  她知道他走近,于是仰起脸来看他。他只看一眼,就错觉地以为她的脸有多种色彩。到卡古沙坐到她对面后,才定睛看清楚,原来,这个女人的右眼是棕色,左眼是绿色的。除此以外,她的脸雪白得像瓷器一样。

  这是一个稀奇得好看的女人,她的气质柔和极了。但不知怎地,卡古沙同时又感到一股被隐藏的刺

  他打量这个女人,这个女人亦同时打量他。然后,她伸出手来,这只手完美得像没有生命的假手。卡古沙楞了片刻,才本能地与这只手握过。

  手很白、无纹、修长、完美、暖和、温柔、诚恳。

  马上,卡古沙就喜欢了她。

  女人介绍自己:"我的名字是AislingGarganCeramic,但你可以称呼我为Mrs。Warren。AislingGargan是我爱尔兰裔母亲为我取的名字和姓氏,而Ceramic则是中国裔父亲的姓氏,意谓陶瓷。我的丈夫是SirWarren,可惜他行动不便,否则他也会一道前来看你。你要知道,领养一名儿子,是养父母的大事。"

  卡古沙并不懂得给这名美女适当的反应,他垂下眼,表示明了。

  本姓为陶瓷的女人又说:"我与丈夫一直致力扶助战地的青少年,并在各地成立扶助基金,助养了许多需要帮助的儿童和青少年。我们看过你的档案,决定申请你到美国,尽力培养你的才能。"

  卡古沙听懂她的话,但不知怎地,他不想开口回应她。他真的觉得她很美,看着她,他就只想不说话,彷佛,只要静静地,就什么也会好。

  陶瓷注视静默的他,良久后决定对他这样说:"我知道,失去母亲是一件痛楚的事。"

  每一次,别人提起眉华?歌雪,卡古沙的身心和理智会马上变得脆弱,现在,说话的更是这个女人,她只说一句,他的心就开始淌泪。

  在卡古沙的国度里,眉华?歌雪是一个题。

  别说别说,求你别说…

  陶瓷的容颜是那样慈怜,语调动人真挚:"我也在五岁那年失去我的母亲,而我的父亲一直对母亲不好。我是在八岁的时候给养父母领养的。"

  卡古沙看进陶瓷那双异色眼睛里,发现她接联了他的悲伤,顷刻,他但觉快要粉碎了,完完全全地,在这个女人跟前碎裂成粉末。

  当心的哀痛被另外一颗心连起之时,哀痛就会如缺堤汹涌,以为找得着出口。

  卡古沙低哼一声,快支持不住了。

  陶瓷双手优雅地放在大腿上,而她所说的话继续让面前的少年动容:"在养父母家庭里,我的生活才如意起来。现在回想那段痛楚的岁月,真恍如前尘往事,不堪回首。"

  卡古沙的嘴颤动,想说些什么,却又发不出声音来。

  是吗?痛楚真会如前尘吗?

  而你的来临,是为着让我得到救赎吗?

  陶瓷微笑,这样对他说:"我也曾是天才儿童,能在脑中默算年份、日子。看来,你也该与我同样的寂寞。"

  寂寞…她竟然说出这两个字。寂寞,他每一秒也在感受着。

  为什么她要强调二人的雷同?为讨好他,还是要伤害他?

  卡古沙沉落在悲哀中,目光哀恸。

  最后,陶瓷告诉卡古沙:"你知道吗?别人常说时间能治疗一切悲伤,然而那不过是一个谎话。就让我告诉你,时间不能治疗,只有爱才能。"

  卡古沙定定看着她,他体内的每一条神经也在跳动。要爆发了…

  陶瓷在他面前深呼吸,柔情意地说:"就让我来爱你吧!如你的母亲那般爱你。"
上一章   死神首曲2   下一章 ( → )
死神首曲2全集免费阅读,艾叶小说网为大家提供死神首曲2全集最新章节免费阅读,死神首曲2情节跌宕起伏、内容扣人心弦,深雪是死神首曲2全集免费阅读的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