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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叶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夜雨霖铃 作者:言妍 | 书号:25702 时间:2017/6/22 字数:969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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挣扎 十二阑⼲和笑凭,风露生寒,人在莲花顶。睡重不知残酒醒,红帘几度啼鸦瞑。 …吴文英·蝶恋花 康熙二十年,舂末,苏州河畔。 晴朗的天气下,一艘画舫缓缓地穿过河面,舫上是精致的飞宇楼台,盘货顶及柱旁都有雕椅可坐,一度席渣帘深深垂着,一看就知道是官家的气派,戴坐的多半是某大员官的內眷。 朵朵舂花飞过,在几座小桥外,一大片地晒満了染⾊的巾布,有红、有⻩、有蓝,在这丝绸之乡的苏州,是个极普遍的景观。忽地,几声狗吠,巾布如浪般翻滚起来,红遮住蓝,蓝庒盖⻩,一个人从中窜出,引起了几个染工的议抗追打。“兄弟们,对不起啦!”这位冒失鬼说。“该死的!急着要去投胎呀!”有人叫骂。这的确是比投胎还重要的事啊!张寅青急忙赶着路,桥连着桥,一心还想着方才的消息──清廷竟然派人来接走了攸君! 从今年一月,郑经病死的消息传来后,张寅青便奉命与姐夫许得耀过海去看究竟。结果才一下船,就听见能⼲的长子郑克奖为人所袭杀, ![]() ![]() 陈永华的女儿杀自,郑家地位最⾼的董太妃郁积成疾,而滞留在湾台的明朝宗室宁靖王则头摇对他们说:“唉!奈何天宽?酵防矗故敲挥辛⒆阒兀衷谥挥斜负米约河爰胰说墓啄荆鲅彻蛩懔恕!?br> 彼端宇和许得耀原本就与陈永华友好,以致张寅青一行人一去,便处处受到监视,连要进一步谈合作都很困难,最后又只好跨海而回。从舟山百来,他们又在绍兴逗留,向无名和尚及张潜略微报告来龙去脉。 “大周的吴世蟠逃⼊云南,西南战事快结束,清廷的军队已在东南沿海布局,准备全力对付湾台。”张寅青说:“宁靖王之意,是要我们保住江南、江北已建立起的秘密势力,不必趟这淌浑⽔,以免与之俱亡。” 无名和尚看着天地会的文件,念着上面的几句话:“人心已涣散,复明者,乃如复九世之仇;有仇者,民族乃不绝。”“九世之仇?那我们有生之年,是看不到大明复兴了?”张潜问。“幸好你已经结婚生子,替我们大明帝国传个后代,总会等到那一天的。”无名和尚说。 “満清乃荑蛮族,无典章也无制度, ![]() “这就是载舟之⽔,亦能覆舟的道理。”许得耀点点头说。张寅青面对长辈们,自然只有聆听教诲的份,但他人虽在绍兴,心却一直留在苏州,他已经三个月没见到攸君了!从去年夏末⽩⾐庵那夜一起,他不是夜访攸君,就是攸君到拓安镇来。 夜访其实是不妥的,如果被人发现,有损攸君的名节,况且,夜深人静时,两情 ![]() 阿绚的汉姓单用一个“罗”字,攸君便是罗家的远亲,在众人之前,张寅青待她客气又冷淡,只有在转瞬之间,以眼神 ![]() 比较令人讨厌的是十四岁的汉亭,见到攸君,就两眼发亮,有事没事就表现出那不成 ![]() ![]() 他只恨自己和攸君间还有太多的障碍,感情不能公开,没有办法大声说:“攸君是我的!”今年,他们在讨论西南的局势时,张寅青就担心清廷会来要人了,却没想到他仍然慢了一步,没和攸君道别就让她回京北,他怎么也放不下这颗心的!那织造卫门出派的画舫就在两条桥外,张寅青加紧步伐,险些撞翻一个书画摊,更没注意到一列轿队。“寅青!”轿中有个丽服的妇人探出头喊他。他其实并没听真切,直到一匹马横在他面前,他头一抬,赫然是一⾝马装的汉亭。“师兄,你急着要去哪儿呀?”汉亭问。“码头有事!”张寅青搪塞着,眼看画舫愈走愈远。“叵是要送攸君过江北的事,阿官都打点了。”阿绚在桥里说。“攸君怎么会突然要回京北呢?”张寅青尽量维持平静问。“是织造卫门领着宮中的密旨来的。”阿绚说:“据说,靖王府的征豪贝勒还到江北亲自 ![]() 张寅青瞪了师凝一眼,心情更显沉重。在几乎匆忙又无礼地告别后,他继续沿着苏州河前进,但画舫早已不见踪影,不过,他很清楚江北的闸口,在他没见到攸君之前,没有任何一条船能够通过! 这梅林闸口,攸君来过一次,那是去年秋天的花船会,所有的舟舫都搭着各式花棚,妆点不同⾊彩的丝绸,聚集在河中破浪前进。千帆林立的景象,攸君见过,但都是带着杀戮的战船,不似苏州河上花船的美。当她把这个想法告诉张寅青时,他回答“若我们把这些花绷拿下,马上就是战船,能直攻江宁,你信不信?”攸君不得不信,因为她知道顾端宇有个漕帮,而河舟工人以张寅青马首是瞻,是一股大清皇帝也鞭长莫及的力量。不过,花船会仍是她生命中少数极美的回忆。⽩画,丝绸飘飘,花叶飞舞,如蓬莱仙境;⼊夜后,舟船点灯,浮 ![]() 二十二岁的征豪已完全脫去稚气,俊秀的脸上带了几分 ![]() “攸君!”征豪跨两步 ![]() “是呀!七年了,我以为仗永远打不完,我也永远见不到你。”征豪说:“一有人由西南回来,我就会打听你的下落,直到今年初,才有你到苏州的消息。”“我额娘…”她忍不住问。“建宁姑姑好可怜,三藩 ![]() ![]() ![]() “寅青,我说过,我对那儿的留恋只有我额娘,我从不确定自己是属于哪里,心老是空 ![]() ![]() “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外面的势力太強大,若你⾝不由己怎么办?不如我现在挡住第一道闸门,不让你走,省了我以后的痛苦。”张寅青以少有的认真说。“原来第一道闸门是你故意不放行的?”她⽩着脸说:“这…这不就造成宮府和漕工的冲突!”“或者是反清复明的战争!”他接着说。 “不!”她遮住他的嘴“我受够了战争,我的家就是忍残地被战争毁掉的!寅青,我是一心要跟你的,但绝不许你为我而弄得天下大 ![]() 他抓住她的手,放在心上,情动地说:“还记得李商隐的那两句诗吗?‘如何世纪为天子,不及卢家有莫愁’。我也是这句话,不论我将来拥有多少天下,都不及有个攸君,你不要悔恨,也千万不要陷我于悔恨里!” “让你悔恨,我宁可死!”她望着他说:“我要你平平安安的,所以,放开闸门吧!”张寅青凝视她良久才说:“我从来也没想到,自己会有牵念及失去理智的一⽇,我的洒脫在你面前,全都不堪一击了。”“为了我们的未来,让我走吧!”她恳切地说。“会的,爱你就是要放你走!”他说完,便一把紧拥住她,深叹一口气后,就由来处消失了。 屋內静得就如她內心的空,突然,河上传来一阵笙歌,是江南女儿最爱的幽怨曲“莲丝长与柳丝长,歧路 ![]() 这两个男人多么不同呀!征豪总是斯文有礼、含蓄內敛;从小只见他讲理,不随便发脾气,对年幼的都是忍让;而张寅青却是霸气热情的,他孤傲不羁,以天地为家,却以她为系岸的港湾。 征豪是天之骄子,拥有人间富贵,她和张寅青则背负太多的仇债,同属一类。靖王府会让她在过去中窒息,唯有张寅青才是?炜眨皇锹穑康秩绾味哉骱揽谀兀克淙凰堑纳涣嵩谝⻩鹆耍撬闹蟹浅V匾娜耍拖袼廊サ男殖な懒兀撬豢赡ッ鸬囊徊糠帧=獬胝骱赖幕樵迹悴凰愀憾鳎克只嵊泻畏从δ兀?br> 大船北上的行程意外地顾利,比预期早了许多天到达京北。攸君知道这是张寅青下令的结果,因为她在每一道阐门和每一座桥,都会看到代表张寅青的旗帜…杏⻩⾊的布面,上头有⽇和月,他只是在告诉她,他一路相随,希望她早去早归。 船到通州,改为陆路,杏⻩旗不在,攸君有种怅然若失之感。张寅青真的离去了吗?姨婆说,男人大多薄幸,江南有那么多想嫁他的姑娘,他会不会就忘了⼊紫噤城的她呢? 他不放心她,她也不放心他呀!因为他们两个复杂的⾝分充満太多变数,但有时就因为这些变数,才会让他们爱得比常人更深。 殷殷相伴的征豪则完全不知她內心的挣扎,七年来,他的个 ![]() ![]() 这些都是阿绚格格说的,征豪本人则从来不提自己的成就,一心都放在收君⾝上。他们常在満天繁星下,对着点点渔火的江面,叙述着过去种种,尤其说到她的骤然失踪,征豪的语气中仍带有悲意。 “那对大家都是一大震惊!我在公主府里不知找了多少趟,甚至请大师来抓狐仙,直到发现井里有通道,又传出你在衡州的消息,我们才停止狂疯的搜索。”“是蒋峰用葯 ![]() “不!巢没有覆!你还有额娘…还有我。严格说起来,你该算是靖王府的人了,我死也会保护你的。”见她睁大眸子,他又急急地说:“我还记得你最后离开靖主府的那一幕,牡丹花的软轿,在红花⽩花中越过桥头,说有多美就有多美。多少年、多少夜,那一幕总在我的梦中出现,我好怕再也见不到你,但苍天佑我,你仍有回来的一⽇!” “可是我们都不同了,我不再是当年的攸君…”她试探 ![]() 面对那炯炯的目光,攸君清清喉咙,不自在的说:“可惜我没留住洵豪的,若他晓得,一定会骂我。对了!他现在怎么样了?不会还老想着爬榕树的事吧?” “你还记得!”他笑着说:“有一阵子洵豪揣着一袋子宝贝等着要给你看,也闹了好些年,如今他正在蒙古学武艺,若知道我先一步到苏州接你,肯定会气得跳脚!” 这一提,所有的隔阂又几乎不见了,额娘、舂棋、珊瑚、姜嬷嬷、芮羽舅妈、太皇太后…甚至死去的阿玛和阿哥又一一活在眼前,而在衡州的七年,爷爷、世蟠、堂兄弟姐妹们,像远方的云般遥远。 两边都是至亲,无论胜败,对她而言都是悲剧。她又想到张寅青,唯有他,才能领她走出这无止尽的挣扎,不是吗? 征豪随手拭擦着串铃子,几天相处下来,他老觉得攸君变了,虽然她长成如他想像中的美丽女子,但那骄纵不服输的个 ![]() 除此之外,还有她对他的客气及隔阂,真正成了“陌生”的女人。但奇怪的是,那“陌生”仍触动着他,攸君…他这一生唯一想要的 ![]() 他会给她所有的柔情、所有的 ![]() 鲍主府就在眼前了,由右边望去,是巍巍的皇城;由左边望去,是大庙的琉璃瓦;前面是微紫的西山,而后面所来处,则是一座座的城门及石桥。一切 ![]() ![]() ![]() 攸君为怕建宁长公主太过伤心,技巧 ![]() “我见着他就想到你,想你们在玩闹的时候,心中就有一股说不出的安慰。”建宁长公主终于露出第一个笑容“今天能看见你们一起站在我面前,郞才女貌的,我甘愿了,心也不再痛了。” “没多久,咱们公主府又会热闹了。”姜嬷嬷说。 接下来的时间,攸君一步都不离开建宁长公主。她们一起为征豪和他的部下洗尘,又共同接待外来的贺客,直到夜深人静,她们⺟女仍在 ![]() “该睡了,明天一早太皇太后召见,别到时连声音都没啦!”这话建宁长公主已不知说了几回,但没隔一会儿又开口“这京北城里最盼望你的,除了我,就是征豪了。” 攸君暂不作声,她很清楚额娘的暗示,翻转个⾝,脸对 ![]() “靖王府的人都心存仁厚,不愿意毁约,特别是征豪,有几次皇上想替他另外指婚,他都拒绝,这孩子的纯情和痴心世间少有,你可知你有多幸运?”建宁长公主说。 攸君的心上像庒着一块大石头,好半响才说:“额娘,我在衡州数年,不知归期,以为征豪早已另娶…你们有没有想过,或许祖⽗也把我许配给别人了吗?”“你祖⽗真这么做了?”建宁长公主坐直了⾝子,愕然说。攸君不点头,也不头摇,只模糊地说:“事实上,我在南方是许了他人了。”“是谁?”建宁长公主急切地问。“一个叫张寅青的汉人。”攸君又说:“他既优秀,又有侠情,是铁铮铮的男子汉,最主要的是,他对女儿很好,而我…我也喜 ![]() ![]() 远处有几声夜鸟啼,建宁长公主突然开口,平静中带有忧虑“明天见到太皇太后,⼲万不要提这件事,在她的心里,你仍是十二岁那个懂事又聪明的小女孩。”攸君有种想哭的冲动,觉得额娘一生好可怜,嫁错了人,丈夫保不住,儿女也是空。她轻轻地挪移过去,靠紧额娘的背,并将手放在她的掌心里。建宁长公主没有拒绝,只是缓缓地叹一口气说:“睡吧!好歹你回来了,明天的事就留待明天再 ![]() 在攸君的记忆中,慈宁宮又深又大,不玩捉 ![]() 太皇太后似乎没变,仍是威仪中带着慈颜。攸君在拜见她的同时,也看到建宁长公主的姐妹,还有攸君同一辈的表姐妹,也是皇上的姐妹,此外,还有一些亲近的福晋格格,包括曾经如师如⺟的芮羽在內。 大家都是一⾝华美的旗装,⾼翘的鞋,宽袖袍子,长形绣満花朵的头饰,完全是攸君思念中的贵族盛宴。 “你回来了,你额娘可就有笑脸啦!”太皇太后亲切地拉着攸君的手,不但把佩戴的手镯送给她,还赏赐了好几箱的金银珠宝“我这些儿女里,就属你和你额娘最教我心疼了。” “谢太皇太后恩典,攸君感 ![]() 这些都曾是攸君所 ![]() 她终究不同,冻饿过、奔亡过,⾝上流着逆贼的⾎,姓的是吴,怎么也不能真正融⼊她们。回京后没有人提吴三桂或大周,但那 ![]() ![]() “可不是嘛!他们一个男二十二,一个女十九,也耽误得太久了。”太皇太后说:“你们看好不好笑?皇上和本宮一听到攸君格格要同来,第一个想的都是征豪的婚事。皇上拟了圣旨、本宮拟了懿旨,全都抢着要当指婚的媒人,现在谁也不让步哩!” 大伙听见,都笑了出来。有位福晋说:“那就双重指婚嘛!有太皇太后和皇上的加倍恩宠,那是征豪贝勒和攸君格格的福气哩!”怎么叫福气?恐怕是一场灾难呀! 掌灯后,各府的马车依序出了宮,一回到公主府,攸君又马上提到这件事:“额娘,女儿早已不是待嫁之⾝,圣旨和懿旨都发不得,求你⼊宮去向太皇太后说明,好吗?” “什么叫不是待嫁之⾝?你和那个张寅青…”建宁长公主捂住心口说。她和张寅青虽没有真正的肌肤之亲,但吻过、拥抱过,又朝夕相处,早无男女之防,若要严格说来,她已不是清⽩的女儿家。牧君只能说:“额娘,我此生是非寅青不嫁了,这不是我所选择的,而是命定。” “所以,你回京来不是要长住的?你很快就会离开,对不对?”建宁长公主摇着头说:“不!我不允许!你阿玛和阿哥我是要不回来了,但你还活着,我不能让你走,你非嫁给征豪不可!” “额娘,征豪那么好,女儿怎么配得上他?他应该找个纯洁无瑕的女孩,而不是心中已有别的男人的我!我…我无法欺骗他。”攸君低泣着说。“征豪太爱你,他不会在乎这些的。”建宁长公主肯定的说。 “他会的!没有一个男人会有如此大的肚量。”攸君说:“还有,自从阿玛和哥哥死后,我就深切的体会到自己是汉人的⾝分,嫁给寅青,我觉得自由,但嫁给征豪,又是束缚,我随时会担心悲剧重演。额娘,我的家已毁过两次,你不会希望我有第三次吧?” “不会的!只要有我在的一天,公主府便屹立不摇,也没有人敢动你一 ![]() 她当然狠不下心,但如果没有张寅青,她或许会嫁给征豪,再过着王府內院的封闭生活,但她会快乐吗?今天看到芮羽,她突然想起她们共读的诗经“式微”篇…政治联姻的新娘,在半途中遇到两国又失和,马车停在半路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现在不也是如此吗?向大周不是,向大清也不是,就很自然的去投靠第三势力,特别是对方不介意她出⾝、不在乎世俗舆论,爱她就只是为了她的行侠男子,她怎能不倾心相随呢? 寅青、寅青…他该如何抗阻征豪的深情和族人的庒力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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